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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火鳳复仇


  “并不難解。”那人說:“半夜里來了一大群人,一窩蜂往里搶。結果,人家早就有了准備,早一刻人去塢空,來人連一條狗都沒弄到手,就是這么一回事,梅塢的人棋高一著。如果不是有所顧忌,昨晚這里必定血流成河。諸位沒赶上,是否感到遺憾?”
  “也算不了遺憾,大龍卷不是不講理的人。哦!訪問你老兄是……”
  “宋老弟知道在下,可惜他沒來。”
  “你是……”
  “在下姓山。”
  “泰山山靈?失敬失敬。山兄,今天好像气氛不太對,到底……”
  “是不太對,你們的消息欠靈通。快去找宋老弟,恐伯他是最了解情勢的人。齊兄,諸位兄台与姑娘們,不要到處亂闖了,你們想明里牽制,行不通的,他們根本懶得分神留意你們的行動,赶快下山去吧!再見。”說完,便徑自走了。
  “奇怪!”乾坤手自言自語:“這些人神山鬼沒,有時卻又成群結隊,明暗中皆在幫助宋賢侄,有時卻又明暗間勸阻我們深入做某些事,原因何在?”
  “對我們沒有惡意,卻是十分明顯的事。”青姨說:“宋哥儿很信任這位姓山的,我們是不是也應該信任他?”
  “這人值得信任,宋賢侄能成為梅宮的貴賓,就是他所促成的。我在想,這其中必有踢蹺,有古怪。”
  “有何蹊蹺?有何古怪?”
  “任何事故發生,都有來龍去脈,偶然發生的机會并不多。事故發生了,應該仔細衡量衡量利害,到底誰在所發生的事故中,獲得最大的好處?”
  “你的意思是……”
  “据游魂所知,泰山山靈是泰山的獵戶,少与江湖朋友往來,他對自己的生活十分滿足,從不与人競爭無謂的名位財富。大龍卷在泰山建立梅宮。并不影響山靈的權益,但畢竟是他人在臥塌旁鼾睡。可是山靈的舉動,卻反常地有呵護梅宮的意思,對他又有何好處?”
  “齊老,他是大龍卷的人。”青姨似有所悟。
  “不合情理。”乾坤手冷靜地分析:“假使他是大龍卷的人,還用得著引來賢侄到梅宮,提醒大龍卷防范突襲嗎?他有充裕的時間通知梅宮戒備。”
  “這……有道理。”青姨承認自己判斷有誤:“也許,這些山野奇人,具有古怪的性格吧,在旁看熱鬧,手痒時出手拉一把開開心,誰胜誰負他都不在意,拉誰一把也隨興之所至,并無特定對象。天下間,這种怪人多得很呢,這位山靈就是其中之一,只要于我們無害,我們不必對他特意提防。”
  “也只有這樣解釋了。”
  眾人回到天街,在街中一家小食店徹茶解渴。
  “堂倌”。乾坤手攔住了送上榮急欲离開的店伙計:“請問,上街那位姓羅的大院,怎么人去院空,人都到何處去了?”
  “這……”店伙臉色大變。
  “不要怕,老夫不會難為你。”
  “客官,小的真的不知道。”店伙仍然在害怕。
  “知道多少,你就說多少好了。”
  “早些天,他們家來了一些姓龍的親友,全是些佩刀挂刻的男女。不知怎地,兩天前,一夜之間,所有的人都失了蹤,不見了。官府曾經派人來查了几次,查不出任何線索來,就是這么一回事。”
  “龍家的一位姑娘,是不是有一位姓劉的英俊朋友?”
  “看過几次。”
  “最近可曾看到那位姓劉的年輕人。”
  “沒有,他是住在悅來客棧的香客,悅來客棧也許知道他的下落,老伯何不到街尾的悅來客棧去問問看?”
  店堂口站著另一名店伙,接口說:“不用問了,姓劉的香客,昨天就結帳下山走了。他像個鬼,白天晚上人都不在店,一早結帳時,卻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一無所獲,但總算知道复仇客健在的消息不假。
  龍姑娘已經交給姜巡檢帶走了,复仇客也許會听到風聲,去找姜巡檢討取龍姑娘的消息,用不著他們擔心了。
  午正過后不久,秋素華在一家農舍求食,花了一錠碎銀,飽餐一頓,向農會主人打听附近武林人出沒的動靜。
  不久,她出現在高老橋,沿橋頭向東岔的小徑,向東盤山而下。這條小溪流叫龍泉溪,漠北山勢突起,松柏蔽天,溪水東流盤折子峰腳之下。
  在這种地方跟蹤,好處是不怕將人追丟,不必跟得太近,路只有一條,平時罕見人跡,只須在后面遠遠地追隨,不時留意前面的青息就行了。
  如果人失了蹤,也只須在原處等候,早晚對方會回來的,除非對方就此一走了之,走了就不再回來。
  坏處是對方如果在途中有人接應,便會全盤皆輸。
  秋素華目前已是形單雙影,孤身無助。卻又穿了刺目的紅衣裙,目標顯著,跟蹤毫無困難。下行兩三里,她快速地折入右面一條小徑,腳下一緊,片刻便出現在一家茅舍前。
  茅舍紫門緊閉,附近杏無人蹤。
  “出來吧!我知道你們躲在里面。”她在門外大叫:“你們一定已經接到消息,知道我正在找你們這些凶殘惡毒的匪徒。”
  沒有聲息,像是空屋。
  “砰!”她一腳踢倒了柴門,扳起一根木柱,先打倒院篱,小小的前院失去屏障,不怕有人藏匿暗算。
  大門也是緊閉著的,她舉起木柱奮力飛擲,砰一聲大震,大門撞開了。
  小廳堂的八仙桌后,端坐著八手仙婆,臉色不正常,左手握了一根新制的鐵手杖,便于單手使用。
  右手空蕩蕩,斷手的創口可能尚未完全愈合。在老妖婆來說,斷了只手算不了什么嚴重的創傷。
  “你來晚了一步,大總領已經走了。”八手仙婆沉著地說:“就算你找到了他,他也不知道總監在何處。”
  “那你一定知道了。”她站在門外說。
  小廳堂窄小簡陋,堆放了不少雜物農具,動起手來施展不開,所以八手仙婆在里面等候,要和她在窄小的地方相搏。
  鼠斗于窟,力大者胜,輕功超人,閃避快速靈活,在這种窄小而又雜亂的地方,几乎無用武之地。
  而八手仙婆不但內功深厚,而且會妖術,正好适于在窄小的地方施展。這一來,雙方的短長相反地消長,秋素華的优點与長處消失,胜算有限。
  “老身更不知道。”八手伯婆一口否認。
  “也不知道大總領的藏身處?”她追問。
  “你真想知道?”
  “不錯。
  “好,我告訴你。”
  “你出來再說。”
  “你不敢進來听?”
  “就算是不敢好了。”
  “哦!你既然不敢進來,老身為何要出去冒險告訴你?你并不能克制老身。老身沒有怕你的必要。”
  “因為离開你布置有歹毒玩意的小廳,你就像是光著身子的死人,只有任人擺布的份,我不會上你的當,進入你布置的殺人餡阱。”
  “你不進來,老身……”
  “八手仙婆……不,獨手仙婆,你必須出來。”她搶說,語气陰冷已极:“我還沒打算殺你一個殘廢的老太婆,所以你最好識相些。”
  “你不要說大話,秋姑娘。”八手仙婆不理會她的威脅:“老身也留下不走,當然有敢不走的理由。秋姑娘,一錯不可再錯,你還有戴罪立功的机會。目下用人之際,大總領以大局為重,定會饒恕你……”
  “老妖婆,你是不打算出來的了。”
  “老身……”
  “茅屋經不起火的,我的百寶囊中有火折子。”
  “你敢在名胜區放火?你……”
  “你們曾經教我如何殺人放火,教我如何不擇手段全力爭取所要的一切。名胜區又算得了什么呢?一把火把泰山燒光,并不比燒德平城屠光德平城嚴重。泰山野火一起,你們爭取大龍卷的毒計會不會成空?所以,你最好乖乖地出來。”
  “你進來……”
  “我不會進去,因為我知道你們的性格,知道你們的習慣和手段,知道你們這群狂人的狠毒。屋子里所布置的殺人玩意,決不會普通尋常,別墅里面的机關我已見識過了,所以我不會在你們布置好的地方和你們玩命。你不出來嗎?好,我替你准備放火,把你熏出來燒出來。”
  她立即撿拾已經打塌的院篱,做成一小捆一小捆便于燃燒的束把。
  “你這該死的叛徒!”身后傳來咒罵聲:“就算大總領肯饒恕你,本座…”
  紅影飛升,后空翻遠及三丈外,半空中承影劍出鞘,挾風雷下辦。先是怒鷹翻云,然后是饑鷹搏兔,帶著一聲厲嘯,碎然猛扑在后面神气地發話的人。
  是一個中年青袍人,變生不測,居然反應奇快,快速地拔劍。
  由于估計錯誤,以為她一定轉身察看,豈知她不等對方將話說完,也不轉身察看,突然飛騰反扑,速度快极,恍若電耀霆擊,大出意料之外,想退已來不及了,看到紅影飛騰,承影劍的光芒已自天而降。
  拔劍、下挫、發把自保,反應奇快絕倫,劍出万笏朝天,正是對付凌空下補的最佳狠招。
  “錚!”上攻的劍,被承影劍折向擊中了。
  中年人的搏斗經驗极為丰富,攻出万笏朝天已預留退路,而且不采方便容易的左移位,用相反的右移挫退,只要稍移一步,便可脫出饑鷹的鐵橡鋼爪。
  可是,碰上的是火鳳凰。
  承影劍不推不震而反絞,她的雙腳便獲得外力相引,加速下落斜挑,靈活得不可思議,噗一聲響,右腳端上了中年人的右頸根。
  “哎……”中年人扭身摔倒。
  紅影一沾地便急滑而至,承影劍的光華一閃,中年人的右腿齊膝而折。
  劍光連閃,中年人的叫號凄厲刺耳。
  “你已經是人彘。”她向后退:“不管你肯不肯饒恕我,我留你的命去向大總領申訴。”
  中年人的手腳全斷了,如果沒有人及時裹傷,片刻便會鮮血流盡而死,還能向誰申訴呢?
  “補我……一劍……不……不怨你……”中年人狂叫,“不……不怨……怨你……”
  她已經回到門前,對中年人的狂號充耳不聞,無動于衷,煞气懾人的雙目,凶狠的盯視著屋內的八手仙婆。
  “如果你不出來招供。”她咬牙說:“我要砍掉你剩下的一手兩腳,与這個家伙一樣,決不食言。”
  八手仙婆眼看她冷酷的揮劍剁中年人的手腳,惊得心膽俱寒。
  交手中互相拼命,本能地出手殺的,絕大多數的人皆可辦得到,但從容揮劍逐一砍斷一個的人手腳,能辦得到的人就投有几個了。
  “大總領今晚在飛龍岩召集各路統領商議。”八手仙婆气懾地說:“至于現在何處,老身就不知道了。”
  “總監呢?”
  “老身不知道有關他的事。”
  “你出來說給我听听。”
  “好,我出去。”八手伯婆屈服了,离桌而起,突然左手的鐵杖向前一挑,沉重的八仙桌飛起,呼嘯著飛出門外,向她凶猛地砸去。
  她不能不閃避,桌的寬剛好与大門相差兩寸,竟然恰好飛過,整座門全被擋住,祖視線也被桌所陰擋,剎那間無法看到屋內的變化。
  屋中的八手仙婆失了蹤。
  她閃過飛砸而出的木桌,立即發現八手池婆不見了。紅影一閃,她也失了蹤。
  八手仙婆是從后面的窗口脫身的,奔入天井,猛地一長身,貼右面的牆頭平滾而滑過,迅速地飄落在屋外,往屋旁的樹林一鑽,如飛而遁。
  急于脫身,忘了回頭察看,不知茅屋頂脊上;爬伏著一身紅的火鳳凰,正居高臨下偵伺,目光可以監視整座茅屋的四周。
  論輕功,四河鎮秋家的移影換形獨步武林。
  八手仙婆的輕功挺縱術极為高明,而以此自傲,所以經常以縣引敵追赶,以掩護同半脫身,能追及的人,還未曾有。
  但今天,追的人是秋素華,而且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雖則林深草茂,也難以脫身。
  僅逃出百十步,身后已听到分枝踏草聲。
  “我一定要把你的手腳砍下來。”秋素華恨极的語音如在耳后發聲。
  心中一虛,判斷力就大打折扣。
  八手仙婆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心中惊恐,神智就不夠清明,喪失精确的判斷力,惶急之下,大喝一聲,在旋身一杖后掃,鐵杖虎虎生風,滿以為這出其不意的旋回攻擊,定可將追近身后的人掃成兩段。
  一杖落空,頭頂紅影疾降,厄運臨頭,承影劍光華倏落,劍气壓体。
  枝葉搖搖,左手隨著鐵杖向一旁的樹叢飛砸。
  “饒我……”八手仙婆狂叫。
  紅影飄落,劍光再閃。
  “砰!”八手仙婆倒了,右腳已經分家。
  茅屋前,舒云慘然地替中年人撕衣裹創。
  “補我—……劍……”中年人凄厲地叫號:“沒有手……腳……就……就算救……救得了我,我活……活下去生……生不如死……求你,補我—……劍。”
  “抱歉,在下辦不到。”舒云斷然拒絕。
  “讓我死……”
  “血已經止住,你死不了。老兄,你附近有人嗎?在下叫你的人來救你。”
  “沒有天啊……”
  “老兄,我……好吧!我帶你到文皇殿,交給那儿的客店……”
  “不,把我留在茅屋里好了。”中年人說。
  “那……”
  “我的人會來察……察看的。”
  “也只有如此了。”舒云苦笑:“如果你的人不在兩個時辰之后赶到,在下的金創藥藥力消失,你……”
  “他們會…會來的……”
  舒云將沒有手腳的中年人拖入堂屋,一腳踏入大門,他心生警兆,立即收腿退出。
  門兩側,兩根巨木交叉下砸。砰!一聲大震,另一根橫木也在三四步外轟然下墜。
  簡單的裝設,通常可收到意外的功效。人如果冒然進入,很可能遭殃。即使能逃過砸擊,也難逃過在一旁用暗器夾擊的惡運。
  “這里是你們潛藏的地方嗎?”他問。
  暫時借用的。“中年人恢复了一些元气,說話居然可以連貫了。
  “暫時供用?茅屋的主人呢?”
  “是……是八手仙婆經……經辦的。”
  “殺掉了?”
  “我……我不知道……”中年人口中推卸,但神色已經招認了。
  “報應昭彰,老兄。”舒云深深歎息,跨入廳堂將人放在堂中:“你還是向上蒼祈告吧!但愿你的人能赶快前來救你。”
  “他們會……會補我一刀,這……這是我們這种英……英雄人物的下……下場。謝謝你讓……讓我多……多活—……一些時辰。”
  “悲慘的英雄人物的下場。”舒云往門外退:“很抱歉,在下只能盡這點點的心意。”
  “在下感謝不盡。你老兄貴……貴姓大名呀?”
  “宋舒云。”
  “你……你你……你是宋……宋舒云?”
  “不錯。”
  “老天……你……你知道我……我是……”
  “你是飛龍秘隊地位不算低的人物。”
  “那……你為何救……救我?”
  “在下總不能見死不救,何況你不認識我,可知你不曾向在下動刀動劍,在下沒有不救你的理由。好好保重,老兄。”
  “赶快退出山區。”中年人吃力地說:“大總領決定要全力對付你,今晚要在飛龍岩召集重要人員,商量殺你的計策。宋兄,不……不要用雞卵碰石頭,把對付大龍卷的人,轉而對……對付你,你毫無机會。走……走吧!宋兄……人之將死,其言也……也善……呀……”
  中年人昏厥了。舒云搖搖頭,轉身出門。
  小緩急掠而至,在篱門外与他會合。
  “怎樣了?”他問。
  小綠搖搖頭,指了指堂屋內的中年人。
  “也被卸了手腳?”他追問。
  小綠點點點,神色黯然。
  “別怪她。”他將小綠挽在怀中:“家破人亡,她有權報复的。”
  “可是,大慘了,大哥。”小綠不胜傷感:“我看呀!她已經瘋了。”
  “這……我看,該擒住她,把她帶回德平。”
  “你如果在她沒弄清楚內情前帶她走,她會恨你一輩子,會把你當成不共戴夫的第一號死仇大敵。”
  “這……”
  “大哥,你其實也沒有完全了解內情,你的話不可能取信于她,她會恨你的。”
  “好吧!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她呢?”
  “在上面的一處山崖躲起來休息。”小綠指指東面的山崖:“她可能已從那位斷去手足的人的口中,得到一些什么重要口供,可能不再亂跑亂找,利用机會休息養精蓄銳,以后再找人泄憤。大哥,我們……”
  “天色不早,已經是未牌時分。”舒云看看天色:“該去找齊叔和青姨了,這里……”
  “不要管她了,大哥。”小綠正色說:“我們已經盡了力,她已經不需要我們暗中保護她。你太關切她,我……我會不高興的。”
  “哦!怎么不高興?”他問。
  “你坏。”小綠白了他一眼,扭頭就走。
  “想歪了的人才坏。”他跟上笑吟吟地說。
  “不跟你說!”小綠擰了他一把,但神色一正:“那人和你說了些什么?他的身份是……”
  “我沒問,他也沒說什么。”他硬著頭皮說謊,因為他心中另有打算,這打算不能向小綠說明白。
  申牌時分,他們全部返回東岳老店。
  乾坤手一听飛龍秘隊取消了与大龍卷的談判,大為放心、至少日落之前,不必离開泰山避風頭啦!
  青姨對秋素華与飛龍秘隊決裂的事,頗感欣慰,但并不樂觀,大龍卷有愛女在飛龍秘隊手中作人頂,沒人秋素華交換,大龍卷也不得不讓步的。
  “這件事委實令人百思莫解,怎么一切都反常了?”青姨在听完舒云和小綠敘完經過之后,狐疑地說:“飛龍秘隊不可能為了火鳳秋素華的背叛,而停止与大龍卷談條件,秋素華已經不再是關鍵性人物。少了秋素華,大龍卷也會屈服的,飛龍秘隊人才濟濟,難道連這點道理都不懂?會丟掉最重要的事不管,而為秋素華這點無關成敗的小技節事件操心?費解費解。”
  “可能有了其他意外變故。”乾坤手說:“比秋素華背叛更嚴重的變故。”
  “齊叔能想出蛛絲馬跡嗎?”舒云問。
  “我又不是神仙,小子。”
  “總該有些根据呀!”
  “根据大龍卷同意改期談判的事實,可知這意外的變故一定极為嚴重,很可能大龍卷已經听到一些風聲。按常情論,大龍卷救女心切,越早把愛女救出越有利,多延遲一刻就多一分危險,隨時都可能因意外的變化而耽誤愛女的性命,他為何肯同意延遲三天?要是我,多延遲片刻我也不愿意呢!”乾坤手分析得頗有道理。
  “小侄認為,泰山山靈一定知道一些內情。”舒云說:“他勸你們下山一定另有用意的。”
  “小子,你能猜出他的用意嗎?”
  “有某些有利于大龍卷的事,正由某些人緊鑼密鼓進行,有你們在山上走動,必定妨礙了這些事的進展。”舒云大膽地加以假設:“泰山山靈地頭熟悉,在各處行動自如,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与姜巡檢身邊那群神秘協助辦案的人員有關,他口中所說的朋友,就是那些人。晤!我得設法找他談談。”
  “你到何處去找他?”乾坤手問。
  “這……總該可以設法的。”
  “你的估計相當有道理,去找姜巡檢,錯不了。”乾坤手肯定地說:“我覺得,姜巡檢沒將龍姑娘的事向我們有所交代,就表示他有意隱瞞某些事。”
  “到城里去找他。”舒云覺得有此必要:“今晚可能平靜無事,得好好養足精神。”
  “你怎知今晚可能平靜無事?”小綠含笑問。
  “風雨欲來之前,會有反常的平靜。”他也笑笑。
  “明天將有風雨?”
  “猜想有。”
  “你打算深入風雨中心嗎?”
  “我們已經身在風雨中心,風雨是我們帶來的。”
  轟隆隆一聲雷聲,從深山中傳來,閃電所發的光芒,把明窗照亮了。
  入暮前的雷雨,聲勢相當惊人。
  暑气全消,天黑后不久,店中一靜,傾盆大雨讓人們停止一切活動,只好早早歇息。
  三更天,一個黑影悄然冒雨自后店躍出,在大雨傾盆中,向黑沉沉的山上一掠而走。
  石壁峪東西兩山參天壁立,登山小徑從中間通過,稱為十八盤,可知一定是險要所在。東山稱飛龍岩,西山就是翔鳳岭。從這里上南天門,是登山最險的一段道路。
  火鳳密諜已經死傷殆盡,瓦解冰消,飛龍秘隊在飛龍岩召集首腦商議大計,倒也名實相符,吻合地名。
  真不巧,碰上了大雨滂論,這時想改期改地,已經來不及了。
  從石壁峪往下走,不足五里就是龍門坊,也就是進入大龍峪的合道處,再下行三十里便是梅宮科境。在這里集合人手,乘夜直搗每谷,半個時辰足矣夠矣。
  雷電交鳴,大雨傾盆,黑影冒雨疾走,成了個落湯雞,沒有雨衣沒有雨笠,就這樣冒雨疾行,說苦真苦。
  電光連閃,雷聲震耳,南面蓮花峰上火光連閃,暴雷擊中一株巨樹,因而有火光乍現。
  上山的黑影腳下一慢,提高了警覺。亭內兩黑影緩步出亭,進入風雨中,迎面攔住去路,阻路的意向极為明顯。
  登山的黑影將腰帶上的劍挪至超手處,大踏步往上闖。
  “請留步。”右面的黑影大聲說。
  登山的黑影在丈外止步,冷然屹立在大雨中,像石人,也像個來自地底的幽靈。說話得客气,但行動的表示,可就不怎么友好了,兩面夾峙,像兩頭准備扑向獵物的猛獸,不管對方是過是退,他們都會毫不遲疑地扑上爪牙兼施。
  “兩位有何見教?”登山的黑影沉聲問。
  “盤查。”
  “盤查?什么地方派來的盤查?”
  “不需多問,報上姓名。”
  “沒有答复的必要。”
  劍鳴聲中兩劍出鞘,恰好電光一閃,劍身反射出耀目的光華。
  “兩位最好是不用劍,以免雷神找上你們。”登山黑影好意相告:“哼!你們的警戒,是不是派得太遠了?雷雨中信號傳遞极為困難,在下不信你們已經把有人亂闖的警哨傳出了,除非另有人傳遞。”
  “哦!你是……”
  亭上層黑影飛越亭欄,平沙落雁飄飄而降。
  “不可魯莽。”飄降的人急喝,一間即至:“是宋老弟,自己人。”
  攔路的兩黑影立即收劍,退至一旁。
  “抱歉,宋兄!得罪得罪。”兩人同聲道歉。
  “諸位是……”舒云頗感意外。
  “呵呵!請恕咱們守秘。”飄落高大的黑影笑說:“咱們負責封鎖,阻止外人登山介入,擒捉可疑的人。”
  “哦!在下屬于哪一种人?”
  “介乎兩者之間。休怪咱們無禮,請老弟回頭,天亮之前,請不要上來。”
  “在下也抱歉,有事非上去不可。”舒云堅決地說:“在下并不能完全信任你們。經驗告訴我,尤須防備無端向我親熱地稱兄道弟的人。”
  “老弟的去向是飛龍岩,對不對?”
  “這……不錯”
  “請不要去好嗎?”
  “理由何在?”
  “恕難見告。”
  “那么,在下非去不可。”
  “這……”
  “諸位打算阻止在下嗎?”
  “必須阻止老弟前往,這是不得已的事,請老弟見諒。”
  “那只好各憑本領了。”
  “老弟……”
  他邁步而進,步伐穩定從容。
  “老弟,你會誤了咱們的大事。”那人焦灼地說。
  “你們也誤了在下的大事。”
  “他們今晚的聚會,根本与老弟無關。”
  “正相反,与在下大大的有關,在下已經得到口供,這次聚會,正是商量如何對付在下的毒計。”
  “老弟所得的口供并不正确,那是轉移各方注意的老把戲,他們的主要目標是大龍卷,情勢不利,要挺而走險。當然,附帶也要策划如何應付你的騷扰。”
  “要對付大龍卷?我也要知道他們的陰謀,以便讓大龍卷有所准備。”
  “老弟,這就与咱們的計划有了利害沖突。”
  “你閣下之意……”
  “咱們不希望讓大龍卷知道。”
  “咦!你們希望大龍卷……”
  “老弟,你必須明白。”那人鄭重地說:“大龍卷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他這种人,世間少一個就少許多麻煩。等他們兩敗俱傷之后,這世間就可愛些了。”
  “這……那就怪了,你們曾經派泰山山靈,利用夜間解除大龍卷的威脅,現在怎么又希望他們兩敗俱傷?”舒云真的大感困惑。
  “彼一時,此一時,老弟。”
  “請教。”
  “彼一時,大龍卷有人質在飛龍秘隊手中,接受條件几乎已成定局,咱們不得不兩害相權取其輕,只好采取釜底抽薪,阻止他們結合。此一時,飛龍秘隊人質已失,而又不甘心功敗垂成,妄想蜒而走險作孤注一擲,雙方必將作殊死之斗,咱們正好促成其事。老弟如果前往一鬧,咱們豈不前功盡棄了?”
  “這……”
  “老弟,請為大局著想。”
  “可是,火鳳秋姑娘已經前往尋仇報复。”
  “讓他們互相殘殺,太好了。”
  “在下不能讓秋姑娘死。”他沉聲說。
  “這……為何?”
  “為人謀而不忠,是嚴重的失德敗行。最重要的是,在下對家父有承諾,親命不可違,其他的事,在下不加考慮。”他一字一吐,堅定有力。
  “老弟……”
  一聲長嘯,他雙掌一分,無情罡風驟發,暴雨如被狂風所刮,向擋路的三個人刮去。
  地面泞滑,人的雙腳如果不能獲得堅實的立足點,就不可能發出勁道。
  “叭噗!”兩個人在丈外便滑倒摔出。
  最后一人站得最遠,看到黑影在大雨滂沱中沖到,吃了一惊,百忙中挫腰向側一閃,也立腳不牢,只感到人影一掠而過,右肩被人輕按了一下,叭一聲摔倒在泥水中,嚇了一大跳。
  “這小子好可怕……”与舒云打交道的人,爬起狼狽地站穩,連嗓音都變了。
  “快通知大爺,這小子前往一鬧,咱們會有大麻煩,難以善后。”另一人一面用雨水洗臉,一面匆匆地說。
  “快走!這里已用不著咱們了。”另一人說。
  上面十余步,不知何時出現一個黑影。
  “你們這樣斷路,不僅犯忌而且十分危險。”黑影用奇异的嗓直說,語音壓下了風雨聲:“如果碰上仇敵中的可怕高手,你們不但性命難保,所定的妙計也將成為畫餅,損失太大不值得了,何苦來栽?”
  “咦!你是……”
  黑影冉冉而逝,向上走了。
  飛龍岩其實是一座山,上面松柏遮天蔽日,峰頂山岩散落處,建了一座迎旭樓。
  說是樓,其實是形式与對松亭相差不遠的八柱巨亭,不同的是上層建了內屏,留了兩座門,四周眺廓之內,以雕花排窗為屏,相當壯觀雄偉,可惜年久失修,早已木漆斑剝,窗屏半塌,幸而樓頂的大型綠琉璃瓦尚算完整,還勉強可避風雨。
  樓上,高高矮矮席地坐了二十余個人,一個個渾身水淋淋地,地面也積了身上流下來的雨水,但誰也不介意,衣褲濕了不算什么大事。
  樓厂也有几個人,四周派了四名警戒。
  三個黑影冒風雨急進,距樓三十步左右,右面樹林中傳出三聲彈指聲。
  三個黑影止步,為首的人也彈指發出三產信號。
  “龍飛九五。”右面林內,低喝聲清晰入耳。但聲音并不高。
  “再造乾坤。苟基。”為首的人回話,是八方風雨苟基,雷霆小組的負責人到了。
  “苟爺請便。”
  八方風雨帶了兩個人舉步,僅走了四五步,風雨交加,他居然听到了些什么,倏然止步轉身,身形一閃,便回到原位。
  “本座有話問你,出來一下。”他向右面的樹林說,樹林黑暗,可能兩面的暗哨都以為是叫自己出來,所以左右兩面都傳出分枝撥葉聲,樹上大滴水珠一陣急墜。
  “你是誰?”他沉聲向右面鑽出的黑影問。
  剛才回話的人,是左面的陪哨,急急地回答:“屬下彭梆……”
  “不是問你。”他扭頭喝阻。
  這瞬間,從右面鑽出的人突然速度加快,一閃即至,藏在肘后的長劍疾吐。
  八方風雨上次与江西宁府的人交手,曾敗在了果和尚的方便鏟下。而了果和尚在一照面中,便死在秋素華的刻下,可知雙方的武功修為,事實上差得很遠。
  扑出的人,正是含恨而來的秋素華,她悄然殺掉了警哨,取代警哨的位置,希望能等到所要等的人,豈知碰上了精明机警的八方風雨。
  說了一句切口,便露出馬腳,不得不先下手為強,動劍了。
  她的目標不是八方風雨,即使不先下手為強,八方風雨也不是她的敵手,先下手就更不用說了。
  八方風雨已怀有戒心,可是卻沒料到來人是秋素華,接触太快了,想閃避已力不從心,連轉念都來不及,鋒利的承影刻已貫入了右肩并,右臂立即失去活動能力,無法拔刀自保了。
  肩井不但中劍,丹田几乎同時挨了一腳。
  “砰!”八方風雨仰面飛跌出文外,撞中從左面鑽出來的警哨,兩人跌成一團。
  承影到快速地折向攻擊八方風雨的兩個同伴,電光一閃,承影劍反射出眩目的光華。
  “承影劍!”一位仁兄惊叫,扭頭向三十步外黑暗的迎旭樓狂奔。
  另一個倒霉鬼跑不快,剛扭轉身軀,劍已入体。
  迎旭樓一陣大亂,外面的警衛立即列陣。
  人群涌出,但秋素華已經失了蹤。
  “秋姑娘,本大總領和你談談。”站在亭口的大總領用直震耳膜、洪鐘似的大嗓門叫。
  大雨傾盆,大雨如注。
  十余個黑影從亭后悄然分散,隱沒在雨林中。
  “我已經擒住了八方風雨。”秋素華的語音從風雨中傳來:“叫總監出來交換。”
  “秋姑娘……”
  “沒有什么好談的,叫總監出來。”
  “他不在……”
  “快叫他出來。”秋素華厲叫。
  “他的确不在,本大總領……”
  “啊……”八方風雨痛极厲號的刺耳聲音傳到。
  “秋姑娘,有話好說。”
  “哎……啊……”八方風雨的叫號更凄厲,更刺耳。
  八方風雨是個亡命、不怕死的悍將,居然凄厲地叫號,可知所受到的酷刑是如何可怕了,想忍住也不由自主,秋素華自有辦法叫他叫號。
  這一招相當狠,叫號聲給予這些人的心里壓力,是相當沉重的。
  “叫總監出來。”秋素華的叫聲也夠刺耳的。
  “啊……”八方風雨的叫號相應和。
  一個黑影大踏步而出,五步、十步……
  “退回去!你不是總監。”秋素華的聲音在二十步外傳來,她居然可以看出來人不是她要找的人。
  “啊……”
  那人不敢不止步,但并未退走。
  “秋姑娘,你不為令兄的性命著想嗎?”大總領大聲說:“目下用人之際,本大總領……”
  “叫總監出來,這卑賤的狗、膽小鬼,你出不出來?”
  “啊……哎喲……”慘號聲不絕于耳。
  “總監的确不在,他另有要事。秋姑娘,有何條件。你說吧!本大總領可以全權答复你,這件事与八方風雨無關,你不必虐待他。”
  “他這卑賤的狗怎能不來?今晚你們的首腦人物全來了,他怎能不來?哼!那就叫你的死党八方風雨叫號,直至那殘狗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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