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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蒙冤初雪


  頭右側被拳大的石塊擊中,必定前面涵蓋右太陽穴的一半,后端牽動耳門,前后都是要害,打擊的力道稍重必定立即昏厥,再重些可能頭裂腦死。坐在前面的一名大漢,听到石塊飛行的呼嘯聲,猛抬頭便看到江湖客倒下,滾落的水葫蘆和石塊也清晰可見,惊得跳起來了。“有人暗算……”大漢厲叫,閃身躲在樹后。
  所有的人惊恐地各找樹杆藏身,不想被當作暗器的標靶,拔兵刃嚴行戒備,用目光搜尋敵蹤。二十步外一株大樹后,踱出臉色冷森的楊瓊瑤。
  “我是狩獵的能手,在這种地方,我可以獵到野兔狐狸。”她輕拂著長劍,嗓音依然悅耳:“十歲我便獵到一頭獨行花面大青狼,獵你們這些人易如反掌。我要一個個分別獵殺你們,不殺光你們決不能罷手。”也許她在吹牛,但仍可收到震懾的功效。
  一個十歲大的小女孩,居然說獵獲一頭獨行花臉大青狼,如果不是吹牛,表示她的耐心、机智、勇力,皆超人一等,化不可能為可能,獵技無与倫比。狼通常是群居的,一個狼群就是一個家族。獨行花面狼,指那些落單孤獨的雄狼,因發生某一种原因落了單,或者爭領導權而被逐出家族……由于要自行謀生獵食,因此特別凶猛、陰狠、強悍、机警,不但敢侵入村落,而且可在山野中對付落單的獵人,可以跟蹤獵人几天几夜,隨時制造机會扑上行致命一咬,比大吼大叫的猛虎更可怕。餓急了的猛虎,才會向人攻擊。她如果真是最高明的獵人,獵狐兔也得心應手,獵体積龐大的人,更是易如反掌啦!難怪她一個人在林中出沒如入無人之境,連伏樁潛哨也沒發現她的蹤跡。“該死的潑婦,你好陰毒,不斷戕害我的人!”伏魔劍客跳起來厲叫,但色厲內荏不敢沖上:“我決不把解藥給你,你一定死,你……”人影來勢如電,劍光破空而至,她無畏地猛扑而上。
  田前輩一聲怒吼,劍迸發出一道激光,迎著射來的劍光急封,風雷乍起。
  伏魔劍客与三名同伴,也奮起左右夾攻,但發起晚了一剎那,不可能四個人同時發招攻擊。一聲激烈狂震,田前輩震出丈外,火星飛濺,再急退五六步才穩下馬步。
  劍光斜惊,徹骨的劍气猛然向側方迸發,一名中年人首當其沖,一劍封出卻錯了方向,劍光無情地掠過左后肋,大叫一聲向前沖,砰一聲撞在一株樹杆上,凶猛地反彈倒地,在血泊中掙命,背肋開了一條尺長的裂縫,內髒向外擠。劍光順勢回旋,電虹折向急射伏魔劍客的胸口。
  這一剎那的爆發性攻擊,象在同一瞬間完成。
  伏魔劍客非常机警,來不及接招封架,看到劍光突然轉向便知不妙,硬將身形向側方旋出,徹骨的劍气掠身側而過,距体半尺仍感到徹体生寒,猛地一竄兩丈!一聲慘叫,劍光把另一大漢的右大腿齊膝削落。
  楊瓊瑤出現在三丈外,左手扶住一株大樹干,右手輕拂著沾有血跡的長劍,神態冷靜不象經過猛烈搏殺的人,盯著伏魔劍客冷笑。“你躲閃的身法可圈可點。”她冷冷地說:“下一次,一定把你一條腿卸下來。剛才的一劍有人做了你的替死鬼,下一次你決難幸免。”
  “救……我……”被削斷腿的人跌坐在地求救。
  田前輩躲過一劍,惊得臉色大變,雖然早知道楊瓊瑤了得,但被一劍震飛,這才知道估計錯誤。這一劍比所估計的份量,超重兩三倍,雙方劍上的勁道相差很遠,一個小姑娘的內力,怎么可能如此渾厚可怕?難怪每次遭遇,都受到慘重的損失。不能策應伏魔劍客了,再上前攻擊,肯定會多賠上一條命,下一劍很可能沒有這么幸運了。一聲厲喝,田前輩脫手射出一枚鐵翎扔手箭,身形向后倒退,脫出危險區。
  那一聲厲喝,是急撤的信號,用鐵翎箭掩護伏魔劍客撤走,情義已盡。
  楊瓊瑤果然被吸引了,身形斜轉,劍折向疾沉,叮一聲奇准地擊落電射而來的鐵翎箭。
  伏魔劍客抓往机會飛退兩丈,脫出劍控的范圍。
  另兩名同伴也夠机警,兩面一分竄走似飛。
  “你走不了!”楊瓊瑤怒叫,轉身猛扑身形未穩的伏魔劍客。
  田前輩再次大喝一聲,鐵翎箭再次破空,箭出手便向側飛掠而走,不能再停留了。
  伏魔劍客咬牙切齒勉強側移,引誘楊瓊瑤轉移扑來的方向,也就是鐵翎箭掩護的射線,与田前輩掩護的默契,配合得极為圓熱。楊瓊瑤真不敢大意,已試出鐵翎箭的勁道,不敢不全神貫注留意鐵翎箭的射向,百忙中放棄追襲伏魔劍客,突然止步煞住馬步。鐵翎箭從她身前尺余掠過,破風的銳嘯令人毛發森立。
  能逃的人都逃掉了,斷了右腿的人也用腰帶捆住了創口上方,兩手一腳咬緊牙關,向草深處爬動,消失在林木深處。七個人,又損失了一半。
  楊瓊瑤怎肯干休?收劍窮追不舍。
  兩人在樹林中小心翼翼摸索,隨時防備有人偷襲,更留心不要闖入伏魔劍客那些人的埋伏里。表面上是文斌与月華曹嬌,赶走了伏魔劍客,其實伏魔劍客實力仍在,不會放棄搜殺他倆的行動,潛伏布下埋伏突襲,仍然具有致命的威脅。文斌在行動的表現,以及在言談中所流露的意圖,不但把伏魔劍客列為目標,也意在找出迄今為止,一直不曾露面的兩批意圖不明人物,藏匿在何處以及對方何時采取行動。情勢不急迫,文斌仍然小心翼翼探索而進,選擇容易走的空隙以保存精力。
  月華曹嬌緊跟在文斌身后,神色一直就處在极端警戒中,風吹草動也會嚇一跳,有時惶急地沖到文斌前面,似乎后面有人追逐,緊張兮兮浪費精力,連文斌也被她草木皆兵的惊恐心態,經常白忙一場回頭搜尋是否有人潛伏或追赶。“于虹,你似乎并不想赶快离開險地呢!”她已取回自己的包裹,系妥在背部不影響身法的靈活,抬頭察看日影:“你是不是往南走?离開大道太遠了吧?”“我已經表示過了,不做被人追得上天入地的喪家之犬。”文斌扭頭瞥了她一眼:“我在等机會求證一些事,澄清一些事。一旦不出我的所料,我就可以正式展開行動了,誰該負責,必須償付他所造成的血腥債務。”“你……你到底在影射些什么?”她一臉無辜的苦相:“我只想早些逃出險境……哎呀……”她惊叫著竄出文斌的左前方,伸手向右側方一指,臉色大變。
  “哦!是個死人。”文斌警覺地閃在樹后,向她揮手示意藏身在另一株大樹后取得掩護:“你留意前面的動靜,我察看尸体有何异兆。”她呼出一口長气心情一懈,死人是無害的,本能地拔出系在背上的長劍,藏身在樹干后向前面戒備。确是一具死尸,尸体尚溫,喉部被割開,沒有打斗或掙扎的痕跡,是被人悄然從身后接近,干淨俐落用小刀割斷了咽喉。是一個身材中等的中年人,一身淡青勁裝,背上有劍,腰間有匕首百寶囊,身上插了枝葉野草,頭上也有枝條草草編扎的草圈,潛伏在樹下的草叢,即使來人接近至丈內,如不留心觀察,也難發現有人存在。人是被殺死之后,故意擱放在樹下倚樹坐倒,所以月華曹嬌先一步看到了。
  稍加檢查,找不出可以證明身分的物品,僅用小繩吊放在頸下的一只精巧削制的蘆管哨引人注意,可發出几种不同的哨聲,高低音相差頗大,可遠傳或近傳。可以肯定的是:這人是負責傳訊的潛伏哨,本身不負責出面拼搏偷襲,以傳遞所見情況為主。右前方突然傳出异響,有人彈指發聲,聲浪不大,稍遠些便難以听到。
  文斌向側一伏,形影消失在草中,立即傳出五聲彈指聲:三短聲之后是間歇稍長的兩短聲。月華曹嬌遠在十步外,視線被草叢枝葉所阻,且向前面戒備,看不到這一面的動靜。
  一株大樹后,踱出一個身上也插有枝葉的人影,雙手一陣揮動,打出一連串手式信號。
  那人手一揮,一閃便失去蹤影。
  月華曹嬌怎知身后的動靜?警覺留意前面有何异樣的狀況。
  “看出什么嗎?”她听到文斌接近身后的聲息,扭頭詢問結果。
  “是潛伏眼線,被暗器殺死的。”文斌拍拍她的手臂:“死人不會說話招供,無法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走吧!不可停留過久。”“好久沒有听到聲息,也許這附近已經沒有人停留了,或者被人赶走的,會不會是那個小女人又跟來了?”她一面走一面問:“你似乎對那個小女人有顧忌,是不是她的武功可怕?”“無仇無怨,我不想和她拼個兩敗俱傷,而旦她已和伏魔劍客反臉成仇,算是站在一邊的朋友。”文斌當然不會把內情說出:“伏魔劍客的武功,比她差了一大段距离,但人手足,而且真正的高手還沒露面,所以她的處境不太妙,我還真有點耽心她的安全。”“別管她了。我們自顧不暇呢!我唯一的念頭,是赶快遠走高飛,盡快擺脫這個大劍客的糾纏,到了鳳陽他就無奈我何了。”“如果你真想到鳳陽避禍?實在沒有走這條路的理由,更無此必要。”
  “我是被逼的,事前哪想到潛往鳳陽避難。情勢不由人,也沒想到在壽州會碰上這個大劍客,更沒料到居然与他結仇,真是見了鬼啦!”“你并不急于遠走高飛。”文斌腳下加快,分枝撥草愈走愈快:“伏魔劍客目標在我,夜襲桑家大院的人也不想要你的命,可以說你有惊無險,我的處境卻凶險莫測。呵呵!我既然強出頭,也就沒有什么好抱怨的,那位大劍客正在走霉運,他最好識相些溜之大吉避禍逃災。”“咦!你的話……”
  “信口說的話,別介意,嬌嬌。”
  鑽出樹叢,月華曹嬌一怔。
  “咦!怎么回到官道上來了?”她訝然惊呼,在林緣止步。
  确是東行的官道,西面約半里地,就是先前有人埋伏的地段,繞了老半天,卻繞回原地來了。炎陽高照,官道前后兩三里好像沒有旅客行走。官道不是直的,路兩側的行道樹擋住視線,事實上視界前后僅及一里左右,無法看到里外的旅客。“你追我赶,在樹林中怎知身在何處?”文斌伸手向西一指:“咱們回壽州城。”
  “什么?反而往回走?”
  “我感覺出前途必有更險惡的埋伏。這期間,那些混蛋必是赶到前面重布天羅地网,因為他們料定我們必須往東走,咱們回頭反走,他們就會亂了章法啦!而且在城中安頓,安全性极高,他們除了派几個人夜間下毒手之外,咱們不需旦夕提防。”不管她是否同意,文斌向官道奔去。
  經過埋伏區,鬼影俱無,埋伏狙擊失敗,离開追逐之后便不再回來守候了。
  再笨的人,也不會重新經過埋伏區。
  “他們會回來嗎?”月華曹嬌仍然心有余悸,不住觀察附近是否有可疑的征候。
  “應該不會,這些人仍在這一帶漫山遍野,搜尋你我的下落,按理不會回來重新設伏,何況他認為我們向東逃,決不可能走回頭路。”文斌毫不注意路旁的動靜。“所以你決定折返州城?”
  “是呀!這里不會有人等候,其他地方,可就難說了。他們是不會死心的,你對他們有大用,花了許多工夫,出動許多人手,本來志在必得,怎肯就此罷手?死了許多人,他們更不肯善罷甘休。”“會跟回城行凶?”
  “也許吧!反正已花了許多工夫,已經欲罷不能。他們也不肯罷,主事的人更不許他們罷。”兩人并肩不徐不疾西行,前面里外出現一個朦朧的孤身旅客身影,村夫打扮,但背了大包裹,草制遮陽帽,手點棗木問路杖,大踏步迎面而來。“躲到州城真能安全嗎?”她緊挽住文斌的手膀,口吻充滿怀疑:“我們算是被他們逼离州城的,所發生的凶險事故綿綿不絕。他們是江湖的偽善者,公門人明暗中支持他們胡作非為……”“有時候也大捉特捉他們,所以一些真正的行俠者,是不敢一言不合,就拔劍殺人出口怨气的。”文斌打斷她的話,目光掃過路北的田野,田野中這一帶种植的,是高莖作物桑麻:“上次我們住在城外的壽春老店,用意是讓他們有机會暴露狐狸尾巴。這次住到城里去,住到北大街州衙左近。他們除了夜間派一些人做刺客,增加一些無聊樂趣之外,威脅有限得很,而且……”“而且什么?”
  “派來的刺客如果武功不比我們高,受到威脅的反而是他們。”
  “他們會多派一些人來行刺……”
  “那不叫行刺,叫搶劫。象搶劫八公山的桑家大院,五爪蛟已經在州衙備案了,來的人愈多,他們也更危險。我弄斷他們的手腳,留給壽州可敬的公爺們處理,鐵定會被扯進桑家大院的強盜殺人血案里,結果如何?”“也會把我們牽扯進去呀!”
  “笨哪!秘密弄斷他們的手腳,我不出面現身,當然也不會在往處左近動手,怎會被扯進去?這种辦事的常識和手法,你應該懂呀!”文斌說了不少話,話中不時透露一些玄机,但她也許心情仍然緊張過度,并沒留意文斌話中所透露的玄机和破綻,聰明机警心細的女性特質全忽略了,也被文斌一次說几件事,有意隱隱約約分散注意力的技巧所左右了,不會留意文斌有意無意中透露的可疑細節。自從与文斌結交后,文斌一直就用這种談話的技巧与她周旋。
  偶或她發現疑問,也能及時提出,卻被文斌用雖不明确,但仍然言之有理的話,勾銷了她的質疑,她也大意地停止深究。“我們赶兩步吧!早些進城早獲安全。也許他們失去我們的蹤跡,往東向鳳陽追……”
  “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一槽。”
  “你的意思……”
  “我們的行動,可說几乎完全控制在他們手中。潛伏眼線用特制的蘆管傳聲,不斷指出我們的動向,他們布局逼我們按他們的預期行動,不可能擺脫他們的控制,不會有人盲人瞎馬似的往東追,所以……”她突然站住了,臉色大變。
  談說間,迎面來的旅客,已接近十步左右,旅客突然掀高遮陽帽沿,露出線條粗獷的面孔,那雙精光四射的大眼,凌厲的眼神狠盯著她。文斌倏然止步,看出凶兆。
  “江湖雙嬌散了伙。”旅客聲如洪鐘,止步解下背上的大包裹:“日精逃往何處去了?”
  她心中一震,這人為何知道她和日精的事?
  “你……”她本能地伸手拔背系的劍,對方口气不對,是敵非友,必須提高警覺防險。
  “我以為你逃得很快,該已遠出三十里外了,居然折返壽州,不知有何用意,正好,省了不少麻煩。”“咦!你好像不是伏魔劍客的朋友。”她沉著地向文斌打手式表示准備應付意外:“說的話我听不懂,我不認識你……”“潑婦,你應該听得懂。我在信陽浪費了不少時日,一直查不出你真正的去向。你花了不少心机布局,虛虛實實令人迷惑。潑婦,你該知道我是誰。”“我不認識你,你是誰?我該認識你嗎?”
  “那天晚上你行凶刺殺我們的人,我沒弄清當時的情勢,抓往你扔飛,后來才發現……”
  “你……你你……”她好像是見了鬼,像被一記霹靂打在頭上,臉色灰敗顫抖著向后退,像是雙腿不听指揮持劍的手抖得像在抽筋:“天……魁……”“天网恢恢……”旅客聲如雷震。
  “天……魁……”她扭頭發瘋似的狂奔,叫喊聲尖厲刺耳:“天魁……星……天……
  魁……”“天网恢恢!”旅客拔刀高舉叫吼,舉步便追。
  天魁星用刀,江湖朋友眾所周知。
  文斌現身迄今,一直就拿劍使用,而且使用的時間不多,与他發生沖突的人,都認為他用劍。“慢來,天魁星。”文斌的喝聲像乍雷,劍已在手,聲出劍發,一招靈蛇吐信當胸便點,阻止對方追赶月華曹嬌,劍上風雷驟發,光芒如電用上了全力。“鐺”一聲狂震,火星飛濺中,刀劍狂猛地接触,兩人同被震得向側飄,刀与劍的勁道半斤八兩,震飄的距离概略相等。一聲虎吼,天魁星人刀渾如一体,搶先一步發起猛烈攻擊,刀气迸發似浪濤。
  雙方都快,動力与技巧相當,因此刀劍無可避免地在攻猛防密中,發生激烈的接触,刀光劍影飛騰,閃動的人影依稀難分,響起急劇的懾人心魄金鳴,火星迸射有如爆竹爆炸的爆散火花。官道寬闊,正好全力施展,四腳急劇移動震起塵埃,再被刀風劍气一激,塵埃滾滾极為壯觀,好一陣勢均力敵的罕見惡斗。“天魁……星……天……魁……”叫喊聲漸去漸遠,發瘋般大喊大叫狂奔的月華曹嬌已向東逃出半里外,仍在狂叫狂奔。“錚錚錚……”金鐵交鳴聲震耳欲聾,惡斗逐漸升至熾烈難分境界。
  怪异的蘆哨聲,將有關的人引來了。
  其實蘆哨聲早就從各處傳出,若有若無并不引外人注意,只有自己人才知道哨聲的含義,外人發覺后,必無法找到發哨聲的人,也弄不清哨音發自何處。文斌早就發覺這种哨音,心中雪亮,但僅猜想是傳訊的信號,傳什么訊,起初并沒介意。這种只能傳達簡單訊息的口物,對他的威脅并不大。哨聲召來了自己的人,也招來了外人。楊瓊瑤并不知道哨聲的內情,她是緊跟在伏魔劍客四個人身后而到現場的,但也算是被招來的外人。召与招的意義是不同的,分別代表自己人和外人。
  她不理會伏魔劍客另一批人,那些人實力更強大,人數更多,即使她想理會,也無法分身。單人獨劍孤掌難鳴,所以她盯牢了伏魔劍客,等候机會行雷霆攻擊,殺一個少一個。伏魔劍客知道擺脫不了她,也奈何不了她,四個人步步提防她突襲,以相當快的速度急走,避免她赶到前面埋伏,完全失去和她放手一拚的勇气。急走的策略相當成功,僅呈現追逐而不會發生搏斗。
  等到召集的哨聲傳到,四人速度倍增。不再理會她的跟蹤,埋伏的机會也完全免除了。她不急,高明的獵人是很有耐心的,追的速度也加快了,還以為四個喪家之犬,要逃回同伴處,重新集中全力對付她,因此她极為小心地采斜向跟蹤,宁可辛苦些,以免被誘人陷阱里。終于听到格斗的清悅金鳴聲,她驀然心動,跟的距离,稍拉遠些小心翼翼逐段跟進。
  力拼百十招,勢均力敵,雙方銳气耗得差不多了,攻擊的速度逐漸減弱。
  強攻硬搶斗力斗狠的重要階段,雙方旗鼓相當,速度一慢,便表示進入拼長勁耐力的第二階段,也就是較技巧斗机警与經險階段了。最強烈的一次金鳴傳出,人影猛然中分。塵埃飛場中,天魁星的身影突然一閃即逝。文斌屹立在路右的水溝旁,劍發出隱隱震鳴,像從云天深處傳下的隱隱輕雷,可知剛才的一擊,雙方已以神御劍,攻擊之猛烈無与倫比。塵埃漸散,天魁星像是平空消失了。
  路兩側有合抱粗的行道樹,枝濃葉茂擋住了烈日,外側是桑麻、高粱、灌木叢、棗林,和濃密的樹林。林下荊棘野草叢生,唯一寬闊平坦,視界良好的格斗理想場所,就是寬可四車并行的官道。只要离開路面,往兩側一竄,便難見形影,到處都可以潛藏。胜負未分,天魁星不可能竄走溜之大吉。
  “威震江湖的天网重要人物天魁星,浪得虛名如此而已。”文斌逐漸移向路中心,拂劍高聲說:“你如果躲起來,在下可以罵你了。我不言大名鼎鼎的天网天魁星,只敢嚇唬一個武功不佳的女人,出來吧!我等你。”人影從路右的行道樹上飄落,人化流光,刀似逸電,一沾地便狂野地接触。
  “錚錚”兩聲震鳴像是同時響起,刀光人影在倏分中又一閃而沒。
  文斌斜退四五步,腳下略亂,退至路左的行道樹下,几乎失足跌落外側的排水溝。
  這一擊真有石破天惊的威力,天魁星速度之快令人目眩,如換了武功稍差的人,決難接下這惊心動魄的兩刀,即使看清飄落進攻的人影,也來不及揮劍封架。文斌接下了可怖的兩刀,气勢仍然凌厲。如果一腳踩空跌下水溝,就算是輸了一半,气勢必定直線滑落,斗志當然大打折扣。
  失足几乎滑跌的情景明顯,勉強穩下馬步的狼狽相清晰可見。
  “不要再找那個女人的麻煩,不然你我將是生死對頭。”他向東徐徐乘机退走,色厲內荏,表示气勢已經衰弱,不想再作殊死斗:“得饒人處且饒人;而且天网不該向一個小有名气的女人執罰,閣下一定是冒充天网的人嚇唬弱小,小心天网的人找你興師問罪。咱們后會有期!”人影一閃即至,刀气改變气流。
  “你是那妖女的同伙?”重現的天魁星厲聲問。
  “朋友。”文斌不退了,長劍徐伸龍吟隱隱。
  “你和江湖雙嬌同在武昌出沒?”
  “在下剛到壽州時認識她的,她只有一個人。据她說,与日精孔艷早就分手不走在一起了。”“真的?”
  “半點不假。”
  “你知道她在武昌所做下的血案嗎?”
  “血案?不知道。閣下,你真是天网的天魁星?”
  “無可奉告。”
  “月華曹嬌姑娘說你是天魁星,她怎么認識你?天网出動時,在現場才亮出身分,平時誰也不知道天魁星是何人物,你閣下的真名是什么?”“無可奉告。”
  “閣下……”
  “你往西走,回壽州,不必涉入在下的事。如果你真在壽州才認識妖女。那就与你無關,你走!”天魁星用刀向身后一指,表示要文斌向西走,不必往東与月華曹嬌會合,脫身事外。天网的人不會株連無辜,制裁時也僅對付一些首惡。
  “在下拒絕!”文斌斷然拒絕:“月華曹嬌是在下的朋友,在下必須阻止你對她迫害。”
  “那就休怪在下得罪你了,給你一刀。”
  刀光電耀,風雷乍起。
  文斌飛退丈外,險之又險地從刀光下逸走,不敢貿然揮劍接招。
  這一刀的确极為猛烈,只見光不見刀影,劍無法准确地封架,唯一的正确行動是脫出刀网外。不等天魁星再揮刀追襲,再飛退丈外。
  身后傳出腳步聲,文斌旋身劍光破空。
  一劍落空,身后的人遠在三丈外,可能是搶出現身的太多,腳步聲因人多而響聲大,他判斷錯誤,以為人已到了身后。是申叔一群人,共二十人之多,堵住了東行的路,他消失了立即沖出突圍的勇气。
  精力耗損甚巨,怎敢向二十余名高手所列的陣勢沖?
  他流露在外的卻步神情,表現得合情合理,即使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也不敢在精力耗損過半之后,向二十余名高手列下的陣勢沖。申叔那群人,就認為他不敢沖是必然現象。
  天魁星的表現,就比他好得多,橫刀屹立在路中心,虎目冷森地四顧,那股驃悍勇猛的無畏气勢极為磅礡,似乎出現的這些人,只是些土雞瓦狗,撼動不了降妖伏魔的北斗至尊星主。“這些是你的人?”天魁星問,用刀向路北一指。
  草葉簌簌而動,出現一列打扮怪异的男女,但有一件事是相同的:全用青中蒙面。
  人數真不少,足有三十人之多,中間八個男女,簇擁著一個穿墨綠色薄袍的佩劍人。這人一看便知是首領,也用青巾蒙面。“我怎么會有這些見不得人的蒙面鼠輩做爪牙?”文斌舉劍否認。
  “那几個呢?”天魁星刀向路南一指。
  樹葉中鑽出伏魔劍客四個人,堵住了路南一角。
  “那四個雜碎?可能是找你的,除非你不是天网的天魁星,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你不叫文斌,天魁文斌。”
  “那些狗東西為何找我?我就是天魁文斌。”天魁星的刀指向遠處的伏魔劍客:“你說,為何找我?”“稍等你就知道原因了。”伏魔劍客沉聲說,向對面路北的蒙面人打手式:“你就是在信陽鬼鬼祟祟活動的文斌?不要急于否認,即將有人指出你的真正身分。”路西壽州方面,十二個人影來勢如星跳丸擲,已接近至里內,其中一人所挾的大弓已可分辨。“去你娘的狗王八!”文斌破口大罵:“原來你這狗雜种,死纏往月華曹嬌,原因是想利用月華曹嬌引出天魁星,嫌我礙事因而再三向我下毒手。”“你給我閉嘴!”伏魔劍客怒叫:“你誤了在下的事,我要……”
  “你要的是一口棺材。”文斌了斷對方的叫吼,向天魁星舉手一揮:“他們是找你的。与我無關,我沒有替你挑冤擔債的胃口,你自己處理,不關我的事。”聲落人動,向路北飛躍而進。
  天魁星同時一聲狂笑,向路東飛掠,沖向申叔二十二名高手所列的人牆,眨眼間人刀俱至。二十二個人以為天魁星會和伏魔劍客打交道,即使動手也將先向伏魔劍客四個人攻擊,等發現人影如電刀光眩目突然光臨,還真有點措手不及。狂笑震天,刀光似奔電,無畏地鍥入人叢。
  如果申叔這些人的目標是文斌,就應該避免与天魁星拼搏。
  伏魔劍客過早透露召標是天魁星,那就明白表示是同伙了。
  兩聲慘叫傳出,劍光如滿天雷電,把當路的三個蒙面人,在剎那間的接触中,劈翻了兩個,另一個連人帶劍倒摔入灌木叢。文斌向蒙面人攻擊之猛烈,真有如電耀霆擊,劍光在兩側蒙面人聚合的瞬間,突然折向閃電似的扑向路東,銜尾追隨鍥入人叢的天魁星,劍起處血肉橫飛,刀向左蕩,劍從右決,然后劍影刀光回旋聚合,所經處波開浪裂。分合的技巧,配合得十分圓熟,雖是剛狹路相逢的仇敵,不妨合力殺出一條去路來。
  虎入羊群,如湯潑雪;一刀一劍慘烈的砍劈切割,人体在刀劍下崩裂。
  十二名高手及時赶到,立即兩面急分。
  “就是他!他是我的。”彎弓搭箭的人聲如雷震:“閃開!”
  人群暴亂,哪能閃開?
  所有的人,皆不知這位“他”到底指誰,听口气,當然指天魁星。
  剛接了天魁星一刀,被震得馬步未穩的申叔,是武功最高明的一個,但比天魁星仍然差了一級。听到叫聲,本能的反應就是赶快閃開。這一閃閃坏了,身形向文斌的右側斜撞。一聲沉叱,劍光急閃,劈開了申叔的右肋,几乎斷腰。已經涌到的十余名蒙面人,聞听急向兩側分張。所有的人,皆將注意力放在天魁星与文斌身上。
  引箭待發的人,卻連連未發,大亂的人群亂竄,天魁星与文斌閃動的身法太快,發箭必定會誤傷自己人。伏魔劍客四個人,已經沖出路中,誰也沒留意后面跟來了另一個陌生人。
  是楊瓊瑤,像一道流光,穿越三個蒙面人身側,強忍下手攻擊的沖動,竄近彎弓待發的人身旁。這人要用箭對付文斌,她知道文斌是這些人的獵物,這些人是伏魔劍客的狐群狗党,這就夠了。弓箭的威力,在短距离中极為可怕,內功未修至爐義純青境界的高手,也禁不起勁矢的一擊。這人的弓是三百以上的雕弓,箭也是箭中极品鷹翎箭,百步內可貫重甲,擊破內家气功有如摧枯拉朽。這個人,是她的獵物,其他近身的人暫且擱在一旁,獵物优先,決不許可這人傷害文斌。
  其他的人,根本就忽略了她。
  徹骨的劍气迸發,劍光飛起,先触及弓臂,弓彈起弦折斷,劍光順勢向上一挑,弓的主人右手松弦,箭貫入前面左側一名蒙面人的背心,左手齊肘而斷。劍光回旋另一個蒙面人的腦袋脫頸而飛。
  她不該順勢砍掉蒙面人的頭顱,剎那間的停頓,立即陷入重圍,使弓人的十一名同伴,有五名到了她身旁,沉叱聲中刀劍匯聚。一聲嬌叱,她全力卯上了,劍使刀招,來一記八方風雨拼了。風雷大作,勁气迸爆形成旋風,浮塵滾滾中,人影向五方分張,方傳出兵刃接触所爆發的懾人心魄金鳴,激光倏然消失。五個高手狂亂地飛退,五比一居然沒占上風。
  她屈右膝以劍支地,挫低身軀無法挺起,四周浮塵騰涌,呼吸甚感困難,手臂失去再運勁的能力,眼前發黑不知天地何在。賊去樓空,她几乎被五人的可怕勁道撕裂壓碎了。
  另五名高手,在惊叫聲中沖進,取代了先前五同伴的位置,刀箭向她集中匯聚。
  她絕望地、吃力地舉劍,想挺身站起已力不從心。
  “長……虹……”她凄然低呼。
  刀風劍气先行壓体,她將在刀劍下分裂。
  塵埃滾滾中,人影及時從她的右側后方鍥入,她依稀听到一聲熟悉的冷叱,右側及体的劍气突然消失。接著腰間一緊,被一條堅強手臂挽住腰肢。
  “放松肌肉。”
  不等她抗拒,耳中己听到熟悉的語音,她心情一懈,散去所聚的殘余勁道。
  身形飛起的同時,她听到有人体倒地聲,不止一個,至少有兩個人体重量地摔倒。
  叱喝聲与慘叫聲此起被落,她弄不清怎么可能引起混戰的?文斌只有一個人,那個天魁星也是孤軍奮故。只能形成圍攻的一面倒局面,怎么可能發生混戰?被擊中發出慘叫的人,決不是天魁星。“赶快調息。”耳中救他的人向她叮嚀:“千万不要再妄用真力。”
  她被安置在一株行道樹的橫枝上,樹高三丈以上,枝濃葉茂,透過枝葉空隙向下望,可看清惡斗中的人影,有些人就在她腳下舍生忘死狠拼。她的神智是完全請明的,救她的人是文斌。
  一面調息,一面焦急地用目光搜尋文斌的蹤影。
  居然被她找到了,位置在西面二十步左右。
  路面散布著十余具尸体,整段百十步路面塵埃飛揚,但仍可看清人影,但不易分辨而已!
  文斌与一位使用霸王鞭的大漢,聯手大開殺戒,兵刃一重一輕,攻擊時一快一慢,但配合得相當圓熟,形成极具威力的鴛鴦陣,見一個殺一個,一接触便生死立判,猛烈如山崩地裂。“原來他也有同伴。”她寬心地呼出一口長气,用大呼吸緊急驅除体內熱能,加強聚集能量,她要赶上這場惡斗,必須赶快恢复大部分精力。看清下面的情勢,漠視生死的她,也感到有點毛骨悚然,刺鼻的血腥也令她發寒顫。
  短暫的片刻間,大局似乎已經決定了。
  真是一場雷霆万鈞的大搏殺,這里已成了可怖的血肉屠場,尸体七零八落,斷頭折腳裂胸開腹,路上的積塵被鮮血凝結成怵目惊心的血塊血團。瀕死者的呻吟聲与呼救聲,惊心動魄令人做惡夢。
  三十余名蒙面人,加上申叔的二十名高手,以及伏魔劍客的四個人,和后到加入的十二名高手中的高手,總人數超出七十大關,就在這短暫的片刻間,剩下的不過二十三名,其中五名受傷不輕。片刻的搏殺,損失了三分之二。
  文斌与天魁星并肩屹立在尸堆中,另三方各有兩名中年人或八九名青年,兩人為一組形成四方陣,占住了官道,手中的刀劍仍在滴血。使用弓箭斷了左小臂的人,創口仍在流血,被文斌一腳踏住右膝,劍尖點在咽喉下,躺在地上像是癱軟了,不敢掙扎臉色死灰。“神箭柳光華,你們的堂主目下在何處?”文斌聲如洪鐘,慘烈的搏殺并沒耗損真力:“指給我看,我要和他打交道。我相信他還沒被殺死,他是武功深不可測的高手中的高手,所以他主持天垣堂,只有武功超拔的人才能胜任。我在投效天网的三年中,雖然沒親眼見過他,但知道他武功蓋世,天网四區十二組弟兄中,都對他十分尊敬,我也是。”“蒙面的朋友,把蒙面巾取下。”天魁星用打雷似的嗓門大叫:“我要看看,是否有我第二游神認識的人。”原來這人是游神,而不是天魁星。
  天网的天垣堂,只是天网的一區指揮中心,本身僅有少數几個人掌理業務,不負責出動。
  這是說,天垣堂只是組織的內勤有名無實單位,在調動職務上,負責第一區的指揮調動任務執行分配。這一區有三個小組:七天罡、五功曹、四大游神。
  七天罡屬天垣堂。但三個小組的人,并不曾与天垣堂的堂主直接打交道,因此不認識天垣堂堂主的本來面目。天网內部的指揮聯絡,皆以單線聯絡人上下溝通,避免橫的連系,以免一旦執行任務失敗,落在對頭或官府手中,招出內部的秘密。七天罡与游神功曹之間,彼此也不曾正式見過面,執行任務時,皆以手式信號作為辨認自己人的方法。當然,也有些人暗中有往來。
  天网已建立十年歲月,同道之間,難免會發生暗中交往的情形,肝膽相照但心照不宣,平量不會聚在一起把酒論英雄。蒙面的人聚集在路北,人數最多,共有九名,以首領為中心結陣,仍具有強大的實力。左側,是伏魔劍客十四個人結陣,一個個心惊膽跳,被可怖的搏殺嚇坏了。八比廿三,決定性的胜負仍是未定之天。
  “我……我也沒……沒見過堂……主……”神箭柳光華惊怖地叫:“天魁,你……你該知道,你叛逆的罪狀……”“放你娘的狗屁!”那位倒拖著霸王鞭的大漢聲如沉雷:“日精月華為花紅刺殺王吏目的事,咱們已調查得一清二楚。監察處置之不理,天垣堂卻向座主要求制裁天魁,暗中調集各區的心腹親信,大舉追殺天魁,根本無意制裁月華曹嬌,為何?”“咱們已經查出,七天罡制裁青龍庄,天魁的确不在場,天魁在嘉魚被黃泉鬼魔一群妖孽,用七步追魂針所傷,養傷一月,根本不會應天燈之召報到。”另一位輕拂著狹鋒刀的中年人接口:“天垣堂派誰冒充天魁的?這是決不容許极為犯忌的事。咱們在武昌分別召集可靠的弟兄分頭調查,結果發現許多根本不可能發生的狗屁事,已經證實青龍庄夜襲的前三天,黃泉鬼魔那群妖孽,就已經在那附近潛伏了,會合另一批人,出其不意里應外合,屠殺了七天罡。咱們讓天魁吸引你們窮追,暗中跟在你們后面候机揭發你們的陰謀,你們果然露出狐狸尾巴,果真是天网恢恢。你最好招供,以免死得极為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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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涯 掃校,舊雨樓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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