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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三式奇招化万干


  就在此時,慚愧大師身手步法突變,頭微昂口微張,盤膝跌坐,气收丹田,然后收腹閉嘴,隨即吐气長嘯,初如湖清霜鏡曉,楚水清若空;接而日落江湖白,潮來天地清;繼而吼聲吹地轉,高浪就天浮;最后濤白雪山來,噴薄如風雷!
  當其時,聲震四野風云變色,突地嘯吼沉落,天地死寂。
  劉伯溫站于慚愧大師身邊,雖然置身嘯吼圈外,但也目睹其中的威烈。
  只見慚愧大師續道:“此乃第二招,名曰气吞宇宙,心法云:闔其門,气深藏;風云會,天際翔。施主依此心法,以內力為根基,日夕修練,當可達收發自如,遙相感應,不刃而退万軍的至高境界!”
  劉伯溫默默點頭,潛心領會。
  慚愧大師眼見劉伯溫不但身負天机大道的慧根,于武會一道,悟性亦奇高,不禁大為欣慰,暗道可惜此子并非佛門中人,不然,老衲能有此傳人,則雖立死亦無憾矣!但又轉念道,佛道本是一家,當代全真道人張三丰,豈非出自佛門?此子日后以天机真人面世,亦是我佛的一脈淵源!
  慚愧大師這般轉念,心下登時釋然。他略一沉吟,姿式又突變,右子變掌朝上一揚,橫架于頭頂。起手式一過,隨即掌化煙云,把他渾身上下團團護住,當真潑水難入,滴水難進,漸而身化旋風,激蕩山石,飛扑而起,加入旋圈,滾滾向前,越來越大,最后,煙云旋風飛石舖天蓋地,猶如無堅不摧的龍卷烈風,騰升直上九霄!……
  劉伯溫直瞧得惊心動魄,暗道世上竟有如此威力的武學招式,若非親眼目睹,就算听聞,劉某亦必以痴人說夢矣!
  “劉施主,你可瞧清了么?”
  就在劉伯溫惊詫莫名時,忽听耳邊一聲輕喚,眼前威烈奇景已突然消逝,慚愧大師猶如天降神兵,穩穩地立在他面前,含笑目注。
  劉伯溫肅然道:“小子瞧清了!”
  慚愧大師微笑點頭,道:“這是第三招,亦即最后一招,名為挪移乾坤,心法云:剛而柔,雷風興;靜而動,終有停;日月天,光長照,四時變,万物情,于其道,天下成。于此時也,乾坤皆可挪移,然則縱橫天下,何患無成!……劉施主,你記得了么?”
  劉伯溫默默地想了一會,忽然道:“記得了!……但又忘了一點了!”
  慚愧大師一听,臉現喜悅,一會又道:“好!如今還記得多少?”
  劉伯溫不答,手足模仿,似在演練,忽然亦微笑道:“大師!我已忘了一半了!”
  慚愧大師一听,大喜道:“可矣!劉施主果然悟性奇高,竟于片刻間領略武學中以心御招的至高境!雖只有一半,但亦難能可貴了!日后再進一步,老衲就不必替施主你擔心了!”
  劉伯溫知慚愧大師已有相別之意,他歎了口气,忽然噗的跪下叩頭道:“大師為了伯溫,嘔心瀝血,其情可比父母!請受伯溫一拜,后當以師禮待奉大師!”
  慚愧大師見不但為本門遂了六百年的宏愿,而且能有劉伯溫以師禮待之,雖非徒實情如徒,心怀大慰,但覺自己所付出的大有所值,不禁喜得聲音微顫,忙伸手一托,把劉伯溫輕輕扶起,慰道:“劉施主非佛門中人,他日必成一代天机大師,佛道本為一家,日后但能念師出佛門,宏揚道旨佛法,老衲于愿足矣!更不必過著跡于形相,耿耿于怀。”
  劉伯溫連連點頭。慚愧大師呵呵一笑,道:“好了!天机峰幻影壁前,諸事已了,老衲從此卸下重責,當真可喜可賀!這便回去,与你的彭大哥會合,下山去了!”
  劉伯溫點點頭,忽然想起上來時的艱險,忙道:“再次要勞頓大師提攜下峰,如何心安?”
  慚愧大師呵呵一笑,道:“劉施主如今身負佛道兩門精義,百丈峭壁,當可視如平地,還用得著老衲徒費力么?”
  慚愧大師說罷,輕聲道:“劉施主只須以一口真气聚于胸腹,便大可一躍而下矣!”
  慚愧大師与劉伯溫的右手相握,劉伯溫依言收腹運气,仗著有慚愧大師在身邊護持,咬緊牙根,与慚愧大師一道,從天机峰幻影壁上一躍而下,竟如飛鳥,穩穩然降于百丈壁下。
  劉伯溫這時又惊又喜,暗道自己初涉江湖,便疊遇奇緣,當真玄妙,日后倒需著實留意了。
  劉伯溫与慚愧大師疾奔回寺,此時他內力充沛,雖尚嫌幼嫩,但隱隱然已可与慚愧大師并駕齊驅了。慚愧大師甚感欣慰,滿臉合笑,暗道一番苦心總算沒有白費。
  來時艱難回時易,眨眼問,劉伯溫与慚愧大師已雙雙掠回靈光廟。
  慚愧大師把劉伯溫引入知客堂。卻是彭大哥正在里面,与那位白衣女娃英儿嘻哈說笑。這那像怒目相向的仇家?倒似一對頑皮的兄妹。劉伯溫一見,正欲開口招呼。
  慚愧大師已微笑道:“彭師侄別來無恙?”
  彭瑩玉猛地抬頭,凝注慚愧大師,好一會才恍然悟道:“大師莫非便是師怕慚愧大師么?小侄彭瑩玉叩見師伯!”彭瑩玉連忙拜倒。
  慚愧大師呵呵一笑,伸手扶起彭瑩玉,道:“師弟無悔近來可好?”
  彭瑩玉道:“師傅他老人家好!師傅与師伯一別十五載,小侄奉師傅之命尋訪師伯,豈料卻在靈光寺与師伯相逢。”
  白衣女娃——紫云英眼見兩人竟是師伯師侄,先是惊奇的直眨眼,這時忍不住格格大笑,道:“好呵!師伯与師侄相遇,見面禮卻是變幻多端的八陣圖!”
  慚愧大師以指輕輕一扣英儿的腦殼,笑道:“小妮子欲揪大師伯伯的痛腳么?但雖是誤闖陣中,于彭師侄卻有益無害,不信,你問問你的彭大哥便了!”
  “是這樣么?彭大哥?”紫云英扭頭問彭瑩玉道,她以為劉伯溫既稱彭瑩玉為彭大哥,她也大可這般稱呼。
  彭瑩玉已知紫云英是慚愧大師救養的孤儿,非徒亦徒,因此算得上是他的小師妹,聞言便一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紫云英格格笑道:“是,那便罷了,若不是呵,英儿替你揪大師伯伯的長胡子!”
  彭瑩玉呵呵笑道:“師伯所言不錯,誤困陣中,先初但見周遭云霧,不辨東西南北,也不見了小師妹和劉兄弟,正著急間,便感真气暴漲,几欲破体而泄。大惊,連忙按攝心神,不再胡思亂想,不作任何反抗,反而盤膝坐下調納真气,但感周遭云霧絲絲入腹,再化成体內真气,在片刻之間,彭大哥的內力大增,猶胜苦練三載的功夫。小師妹你說,這是否有益無害?”
  紫云英惊喜道:“那好呵!大師伯伯不若把英儿困入陣中三年五載,豈非胜過每日要英儿昔練么?”
  慚愧大師呵呵笑道:“彭師侄內功根基深厚,且心性堅毅,定力十足,入陣后方可化險為夷,無害增益,但若內力不夠,心性浮蕩,則勢必因真气暴漲破腹而亡!英儿你尚敢擅入陣中么?”
  紫云英吐舌道:“若是要腹破而亡呵,便殺了英儿也不敢進去了!”
  劉伯溫走近彭瑩玉身邊,輕聲道:“彭大哥安然無恙,小弟便放心了!”
  劉伯溫聲音雖低,但絲絲真气已隨聲音而發,彭瑩玉但感耳膜微痛,深知這是以真气傳聲“亦即傳音入密”的絕頂功夫,雖然僅具三成火候,但已令人吃惊的了,忙道:“劉兄弟的內力,片刻之間怎地如此精進?莫非有甚天大奇緣么?”
  劉伯溫苦笑道:“一切全虧了慚愧大師他老人家罷了!”
  慚愧大師目注劉伯溫,滿臉含笑,道:“不外是劉施主一場奇緣,老衲因勢利導,以遂本門一段六百年宏愿罷了!劉施主根基深种,不日便應開花結果了!”
  彭瑩玉憑師門絕學,已知劉伯溫的際遇非同小可,如今再听師伯慚愧大師印證,心中再無疑惑,大喜道:“請師伯指教,劉兄弟日后的行程該將如何?”
  慚愧大師目注劉伯溫一會,忽然微微一笑,道,“滿園春色斗新庄,意似爭妍奪國香,到底是誰居魁首,榴枝体冠百花場!……”
  彭瑩玉不解道:“師伯此言,似隱含元朝中魁為官之意,但劉兄弟豈是輔元朝的人材?”
  慚愧大師微微一笑,道:“彭師侄不必為劉兄弟操心矣!因為他日后的成就惊夭動地,老衲等人亦万難望其項背,一切他自會善自處之。此處不宜久留,彭師侄可与劉施主下山矣!”
  彭瑩玉道:“師伯日后行蹤如何?”
  慚愧大師道:“飄忽無定。老衲心愿已了,一切已了無挂牽矣!只是……”他欲言又止。
  紫云英見劉伯溫和彭瑩玉要走了,心中不舍,眼圈早就紅了,只是強忍住不敢作聲。
  劉伯溫心想大師的行蹤不定,紫云英留在靈光寺也委實孤苦可怜,心中不忍,便向慚愧大師道:“伯溫家中只得小子一人,若大師認可,伯溫便把她帶返家中,爹爹和娘親想必高興极了!不知大師意下如何?”
  慚愧大師一听,大喜道:“老衲心愿已了,只有這事未可了斷。老衲正有此意,既劉施主樂意收容,老衲高興极了!”
  紫云英一听,又惊又喜,又有點不舍,她挨到慚愧大師身邊,仰著小臉,道:“大師伯伯不要英儿了么?我跟了大哥哥去,日后誰教英儿學功夫?”
  慚愧大師与紫云英相處六載,早已情同爺孫,這時亦有點不舍,但情知她并非佛門中人,一個女娃儿留在佛寺豈非滑稽之极?因此無奈歎了口气,道:“你是女孩儿家,又非佛門根基,不可長留佛寺。劉施主愿意帶你返家,是你天大的福气,不必難過了,大師伯伯有空定會前來看望你。你的武學根基已然深扎,目后只要勤加昔練,足可行走江湖矣!況且劉施主他日必成一代文武英才,你在他身邊,當可獲益不淺。”
  紫云英甚懂事,見慚愧大師這么說,便跪下向他叩頭,道:“英儿就此拜別大師伯伯,但望大師伯伯常來看望英儿。”
  慚愧大師伸手一托,扶起紫云英,轉身向劉伯溫道:“如此,英儿便拜托劉施主矣!”
  劉伯溫忙道:“大師放心,伯溫當以兄妹之情善待英妹便了!”
  當下劉伯溫、彭瑩玉向慚愧大師殷殷作別,攜同紫云英一道下山而去。
  此時劉伯溫已比上山時內力大增,因此已不必彭大哥的扶持,反而在紫云英后面,著意護衛。
  紫云英格格笑道:“劉大哥不必理我,你小心自己好了!”
  彭瑩玉呵呵笑道:“小師妹,你劉大哥今非昔比,与上山時已判若兩人矣!”
  果然,上山時費了大半天時間,但下山時卻只須一個時辰。
  三人下了天台山,劉伯溫問彭瑩玉道:“若彭大哥無甚急事,便与小弟一道返青田鎮,彭大哥意下如何?”
  彭瑩玉想了想,便欣然答允道:“好!彭大哥亦不放心你二人孤身上路,便先送你二人返家罷了!”
  紫云英忽然格格一笑,道:“彭大哥!英儿与你算不算是兄妹?与劉大哥又算不算?”
  彭瑩玉聞言微笑道:“你与慚愧師怕有半師之情,自然是我的小師妹啦。但劉大哥,則只能稱一聲義兄也!”
  彭瑩玉說罷,目注劉伯溫,微笑道:“我倒有個主意,若劉兄弟不介意,我等三人便結成義兄妹,以便日后也有個照應。”
  劉伯溫一听,大喜道:“能与彭大哥結成兄弟,此實劉某之愿!”
  三人脾气相投,說結拜也就在山下,向著天台山方向跪下了。紫云英年少,不大明白結拜是甚意思,但見二人跪下,想必是認真的了,便也跟著跪了下來。
  彭瑩玉領著劉伯溫和紫云英,先拜了天,又拜了地,彭瑩玉先認真地誓道:“四方神明諒鑒:彭瑩玉今日与劉伯溫、紫云英結為异姓兄妹,從此三人同甘共苦,同創大業!若違此誓,有如此石!”彭瑩玉說罷,手起掌落,把一塊大石砰的劈成兩截。
  劉伯溫亦誓道:“劉伯溫今日与彭瑩玉、紫云英結為异姓兄妹,日后當同患難共富貴,若違此誓,天地不容!”
  紫云英見兩位大哥如此認真嚴肅,她自覺不能胡鬧,便也接口道:“英儿不知說什么話,但日后乖乖听兩位大哥的話!”
  當下三人依規矩,敘了年庚,分了排次,彭瑩王最大,自然是大哥了,二哥是劉伯溫,紫云英最少,自然只有做三妹的份儿。
  三人結成异姓兄妹,雖有點草率,但彭瑩玉和劉伯溫對此都非常認真,甚至連紫云英亦隱隱覺得,自此之后,三人便要同甘苦共患難了。
  劉伯溫這時已脫胎換骨,他胸怀天机大法,雖然尚須艱苦歷練方能大成,但于身邊小事小物卻已洞若觀火,尋常的江湖角色伎倆,也休想瞞得了他的雙眼,他不但內力大增,而且已承受慚愧大師以畢生絕學匯成的三式絕招,雖尚欠火候,但在江湖上已罕有敵手。再加上有江湖老手彭瑩玉的全力照應,沿途再無風險。
  不出數日,三人便已返抵青田鎮劉伯溫府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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