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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天机尋龍巧相連


  說也奇怪,這塊圓石珠握在手心,僅一會,劉伯溫便覺心頭的煩躁感稍為舒緩了,手足的震顫也減輕了點,嘴唇也沒蠕動得那么不受抑制。
  劉伯溫知道這必是圓石珠的功效,但為什么小小一塊圓石珠竟這般神奇,他卻百思不解。劉伯溫發覺藤网袋內尚有物件,他再次探手入內,這次掏出的,卻是一本比巴掌稍大的書,封面寫了三個墨字,叫“青鳥序”。劉伯溫翻開內頁,只見上面用蠅頭小楷寫了密密麻麻的字,未頁又用一行較小的字体注道:賴太素布衣著。
  劉伯溫一見,心中猛然一震,暗道我曾听鄭复初恩師提及,“賴太素又名布衣者”,乃百年前的一位尋龍大俠,他的現世,曾令當時江湖震動,乃風水堪輿學的一位不世奇才。其人淡薄功名,棄高官不顧,卻以其所學濟世救貧,造福世人,因此世人又稱之為救難仙師,极受世人尊崇。
  但這位尋龍大俠的堪輿術雖然出神入化,但行蹤飄忽無定,神龍見首不見尾,据說已成金剛不坏身,可惜近年卻絕少現世,也不知其蹤跡,更無文字留下。世人為搜求他的風水堪輿秘笈,曾不惜傾有蕩產万金以求,但始終毫無形跡可尋。豈料在百年后的今時今日,竟在這玉山峰上。獲得這部惊世奇書!
  劉伯溫正沉吟間,忽然耳邊似覺有人輕輕吹了口气,這口气入耳但覺寒嗖嗖的,不大好受。
  劉伯溫不禁微微一顫,暗道先是天降奇書怪石,接而有物在我耳邊吹气,莫非是碰上山魁一類的鬼物么?
  劉伯溫正惊疑問,他的耳邊竟又響起了細如蚊哼的叫聲,道:“劉伯溫!你手上之青烏序,乃尋龍大俠賴太素所著,實乃太素公以畢生心血凝聚,集尋龍絕學之大成,可變禍為福,化險為夷,救貧致富,改獨為旺之絕世奇功,實可奪天地之造化。仁義者得之,可造福万民,奸詐者得之,可遺禍百世。切望伯溫慎為處之,用心鑽研,冀有大成,以助乾坤大變。慎之!慎之!你手上所執石珠,乃龍晶珠也,是太素公百年前尋獲龍脈凝化之珠,伯溫公細研青烏序秘術,自會明了內中奧秘。切記!切記!……”
  劉伯溫心中又惊又疑,忙道:“那尊駕是誰?為何會尋著伯溫承此奇書和奇珠?”
  那寒嗖嗖聲音吱吱一笑,道:“此乃百年前吾与大素公于白鶴山上的一段淵源,伯溫公乃應運而生的紫微星和二十八宿之一也!承此書与珠,乃運勢之所然。吾乃南帝座前白猿使者是也!天机不可輕泄,慎之!慎之!”
  劉伯溫忙道:“那紫微星現降于何處?”
  寒嗖嗖聲音笑道:“伯溫公乃一代天机大師,今日再承受尋龍大俠賴太素公的衣缽,一身兼具當世兩大絕學,尚怕于天机一道,不能洞若觀火么?乾坤行將劇變,一切自會應現,伯溫公好自為之了!”
  寒嗖嗖聲音一頓,忽然又吱吱唱頌道:“……枝枝葉葉現金光,晃晃朗朗照四方,江東岸上光明起,談空說偈有真王!……吾去也。”話音甫落,劉伯溫眼前白光一閃,竟爾遠去。
  劉伯溫不禁怔在原地,作聲不得,但見山月臨空,銀光如水,不知不覺間,已是子夜時分了。
  劉伯溫返回家中,一下躺在床上,三日三夜不睡不吃不動,有如中邪一般。
  劉鑰和趙氏嚇坏了,不顧一切請了郎中回來,但郎中無論如何亦診斷不出,劉伯溫所患是何症狀。但見劉伯溫雖然不睡不吃不動躺在床上,但紅光滿面,渾似修仙悟道的仙人,哪有半點垂危的症兆?
  劉鑰和趙氏急得繞室亂走,卻已毫無主意了。
  到第五天晚上,劉鑰和趙氏領著紫云英又進來探視。劉鑰和趙氏在床前百般詢問,劉伯溫只是緊抿嘴唇,一言不發。
  劉鑰与趙氏面面相覷,作聲不得。紫云英見了,便走上前去,伏在床前,在劉伯溫的耳邊輕聲道:“二哥!云英知你心內清醒的!慚愧大師不是向二哥說過么,二哥他日洞悉天机,旋乾轉坤,縱橫天下,無往而不胜。既然如此,二哥又何必急于苦思究竟于一時?”
  紫云英与劉伯溫耳語,聲音极輕微,在旁邊的劉鑰和趙氏一句也听不到。但劉伯溫卻有了反應,但見他的眉心皺了一下,似在沉吟思索,忽然豁然而悟,臉上現出笑容,然后即在床上一躍而起,拍手唱道:“此生适逢乾坤轉,苦海茫茫欲尋船,船泊江東未啟航,且拾雄心遂塵緣!”
  劉伯溫唱罷,又大笑三聲,精神立時康复,且比平日更見軒昂。
  劉鑰和趙氏作聲不得,四目相視,皆在心內暗道:“不好!溫儿只怕是失心瘋了!”
  紫云英卻格格一笑,問道:“好呵!二哥平安無恙了!但二哥所說的塵緣,是甚東西?”
  劉伯溫微微一笑,目注紫云英,忽然道:“三妹亦是此道中人,他日自會知道,此刻不便明言。”
  劉伯溫又轉向劉鑰,正正經經地道:“爹爹是否期待溫儿得一朝廷功名?”
  劉鑰惊疑參半,苦笑道:“爭得功名,光大劉家門媚,自是好的,但溫儿切莫因此亂了心性,嚇煞爹娘了!”
  劉伯溫呵呵一笑,道:“爹爹放心!溫儿今日已脫胎換骨,于自身吉凶禍福已可預料,豈會亂了心性?爹爹等著罷,今年朝試,溫儿便替爹爹掙一個功名回來便了!”
  劉鑰一听,心內也不知是喜還是惊,他心道:“溫儿若非天降奇緣,悟了仙道,便必定是与那慚愧大師相處久了,變得瘋瘋癲癲!”
  但自此之后,劉伯溫每日苦讀,常常夜半窗燈猶明。劉鑰雖然不知道儿子私下時讀的是什么書籍,但偶爾考究他的四史五典,倒也對答如流,舉一反三,連劉鑰自己亦自歎弗如,因此也就放下一半擔心,劉鑰暗道:“此子身世雖然奇特,但于四史五典如此精通,那就斷非庸材可比矣!”
  紫云英卻似乎窺知劉伯溫的秘密,常常在劉鑰考究他學問時掩嘴偷笑。
  劉伯溫也沒留意紫云英的動靜。但在一天晚上,劉伯溫正偷偷研讀“青鳥序”時,卻忽然听到書房上面的瓦面有輕微響聲,此時劉伯溫的功力已非同小可,耳目也特別精靈,他凝神一望,便在上面的瓦縫隙中看見一只閃動的小眼珠!
  劉伯溫立刻便知道這是誰了,因為除了三妹紫云英外,青田鎮內外一百里,決計不會有人身負如此絕佳的輕功。
  劉伯溫卻不去點破,繼續讀他的“青烏序”。忽然卻輕輕歎了口气,道:“可惜!可惜!三妹在劉家只有八年的時光!……”
  劉伯溫的話音未落,書房外面的窗口便呼的飛進一位輕靈的小人儿,人未到,聲已傳來道:“……二哥!你竟要赶英儿走么?”
  劉伯溫大笑,右手一起,“天机三式”的第一式“妙演天机”略一施展,飛進來的小人儿便身不由己,被一股渾厚的力度扯吸著,跌坐在劉伯溫對面的椅子上面。這小人儿果然是劉伯溫的三妹紫云英!
  紫云英又惊又气,急道:“上哥你要懲罰我么?”
  劉伯溫大笑道:“誰教你偷偷探人隱秘?”
  紫云英奇道:“二哥方才用的是甚功夫?若說是大師伯伯所授,為甚云英又沒見過?”
  劉伯溫笑笑道:“三妹未見過的事多著呢,何止這种功夫。”
  紫云英眨了眨眼,又急道:“二哥方才為甚說我只能留在你家八年?難道二哥竟能未卜先知么?或者是二哥不喜歡云英,要赶云英走么?”
  劉伯溫歎了口气,道:“二哥豈會不喜歡三妹你?但三妹生逢乾坤轉移之世,与紫微星有段奇緣,日后須歷千般艱苦,以輔紫微星成其大業!這便斷非區區劉家所可能留住的了!”
  紫云英听得直眨眼皮,不解道:“二哥發甚瘋話?甚么叫紫徽星?為甚我要輔他成其大業?我在這儿過得很快活啊,為甚說要歷千辛万苦?”
  劉伯溫微笑道:“三妹日后自會明白,此時不問也罷。”
  紫云英眨了眨眼,道:“好!我就不問這個,但二哥你每晚偷偷讀甚寶書?難道也不可告知三妹么?”
  劉伯溫笑笑,道:“的确不可,但可以告知三妹,二哥讀了這本書,才知道三妹八年后要离開這儿,這本書教的就是如何知道世人吉凶禍福的玄机。三妹明白了么?”
  紫云英似懂非懂道:“能夠知人吉凶禍福,這好极了!但這玄机与二哥參研的天机有甚不同?”
  劉伯溫沉吟不語,暗道三妹原來亦是應運中人,則略露端倪亦未嘗不可。便微微一笑,道:“當今天下行將大亂,世人浩劫在即,預知此乾坤演變的道理,便叫天机。而玄机則是預測世人吉凶禍福,教人趨吉避凶的道理,因此天机亦即天道,玄机亦即人道,兩者若精于一,則已足可縱橫江湖矣!”
  紫云英吐舌道:“然則二哥天机、玄机皆精,豈非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乎?”她一急之下,竟把劉鑰教她的詩文亦脫口而出了。
  劉伯溫一听,又好笑又好气,他知道紫云英目下尚處混沌初開之時,便多說她也決計不會明了,便笑笑道:“天机、玄机之道,二哥只是略微涉獵,何敢道精?三妹但知道便了,不必向爹娘提及,以免他們操心憂慮。”
  紫云英答應了,而且事實上她也不明白什么,如何告知義父和義母?她也极信賴她的二哥,二哥要她不說,她如何會泄露半句?
  因此,劉伯溫苦研天机、玄机大道的事,劉鑰和趙氏皆被蒙在鼓里。劉鑰還以為儿子必定是為了應不久的朝試,而攻讀五經四書了。
  劉鑰哪儿知道,劉伯溫精研了尋龍大俠賴布衣的“青烏序”秘笈后,他本是此道中人,根基深种,經這連番奇遇,于風水堪輿的玄机人道,竟也突飛猛進,悟透其中的奧秘。劉伯溫此時已領悟,他在玉山峰上獲得的那顆圓石珠,原來卻是惊天龍脈凝聚的龍晶珠,承受之人,他日富貴前程無可限量,且甚至一發而為帝皇!但他亦深知,能夠承受此珠的人,万中無一,福薄之人,貿然受之,必遭夭折,甚至橫死,而承受此珠之人,必与乾坤轉移有直接牽連,因此,劉伯溫決定務須先謀定然后方可動之。
  匆匆又過了三月,已是來年的秋試之期了,劉鑰一早便為儿子遠赴大都朝試而准備。他為了聘人伴劉伯溫上路,忙了几日,但依然尋不著一位合适的人選。不是年紀太輕,處事不夠慎重,便是年紀老邁,不宜在路上照應。
  這般忙了數日,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選。劉鑰咬咬牙,便決定自己伴劉伯溫上大都應試。但趙氏道:“天下間哪有爹爹伴儿子上京朝試的道理?相公若硬來,只怕于朝廷規矩不合适吧!”
  劉鑰知道由自己伴儿上京應試是決計行不通了,但一時之間又聘不到合适的人選,距劉伯溫上京之期卻只有一日了,劉鑰急得沒了主意。
  這時,紫云英忽然走到劉鑰面前,一本正經地道:“義父,就由英儿伴二哥上大都,好么?”
  劉鑰苦笑道:“英儿連自己也照應不來,如何照應你二哥?”
  趙氏亦忙勸阻道:“英儿不可頑皮!你小小年紀,如何敢面對路上的風險?若万一有甚差錯,娘親如何心安?”
  紫云英格格一笑,忽然向上一竄,竟跳上高達二丈許的大廳橫梁上面了!
  趙氏惊得目瞪口呆,忙道:“英儿快下來,莫要不小心掉下來摔坏了!”
  劉伯溫這時剛好在書房走出來,見狀便哈哈大笑道:“娘親放心!三妹自幼使隨天台慚愧大師學藝,武功根基深厚,她的輕功功夫,只怕連靈貓亦退避三舍!她如何會掉下來摔坏了。”
  趙氏依然急道:“但女娃儿膽子小,上這高處總是危險的!英儿快快下來。免娘親擔心你。”
  紫云英在梁上格格嬌笑,道:“義父你替英儿評個公道,英儿這等功夫,是否伴得二哥上京?”
  劉鑰又惊又喜,道:“英儿讀書聰慧,舉一反三,雖僅一年,已胜于常人三年歲月。原來于武學上亦有上佳功夫,當真文武雙全,可喜可賀!憑此便足以伴你二哥上京有余了,可惜年紀太幼,如何可受得旅途之苦?”
  紫云英笑道:“英儿于武學上有余,于年齡上不足,義父呵,這豈非可以扯長補不足么?義父你道是也不是?”
  劉鑰不禁堯爾一笑,暗道英儿憑這等身手,普通的小偷小摸之輩只怕也近不了身,但她只有九歲,這般年齡千里赴大都,也委實太小了。一時間他雖然有點心動,但到底甚難決斷。無奈只好向趙氏示意,看看她如何打算。
  趙氏想了想,便道:“英儿你先下來,你与溫儿義气相投,倒也是一對好伴儿,若溫儿認可,娘親便准你一道上京便了!”
  紫云英一听,猶如閃電般的便跳了下來,竄到趙氏身前,嬌聲地笑著道:“多謝娘親!”
  趙氏笑道:“你多謝我什么?我只是說,若溫儿同意再作打算。”趙氏意料劉伯溫必不會答應的,她這么說,只是先把紫云英哄下來。
  豈料劉伯溫卻微笑道:“三妹不過是欲趁此机會上大都玩玩罷了!既然她愿意,二哥便帶她一道上路,也好有個伴儿!”
  劉鑰眼見紫云英有這般好身手,就算在鄉間請個腳夫,也未必及得上她,況且她与劉伯溫脾性相投,在路上互相照應,也穩胜于孤身上路。因此他心內倒有大半同意了。趙氏后來亦改變了主意,同意紫云英与劉伯溫一道赴京。原來趙氏忽然有個一廂情愿的想法,她暗道若溫儿与英儿他日結成一對,英儿一定是一位好媳婦儿!既然如此,也好趁机讓他們二人有更多時候好好相處。
  因此,劉鑰和趙氏后來竟一致同意,由紫云英伴劉伯溫上京,但唯一的條件是紫云英必須也扮男裝,權充劉伯溫伴讀的書僮。
  紫云英格格嬌笑,立刻便答應了。劉伯溫笑笑也沒异議,因此此事便決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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