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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功名富貴視如煙


  劉伯溫与紫云英出了皇宮,返回帖木儿的大元帥府,帖木儿見劉伯溫甚得皇上歡心,對他更為深信不移,任由他在大元帥府中自由出入,不加絲毫防范。
  這般在大元帥府中過了三日,第三天的晚上,劉伯溫悄悄吩咐紫云英收拾行裝。到夜深時,劉伯溫便与紫云英越窗而出,躍上瓦頂,展開輕功,如飛般溜出了大無帥府,又連夜出了大都城。劉伯溫身上帶有帖木儿特許通行的令牌,休道守城門的元兵不敢阻攔,就連朝中的大官,等閒也不敢惹他。
  出了大都城,劉伯溫緊攜紫云英的手向前飛掠,一晚之中,二人竟奔馳了近百里路,幸而紫云英輕功根基深厚,尚可勉強支持。劉伯溫內力深厚,此時他的身上,已有絕頂高手近甲子的功力,尋常江湖角色已万難企及。
  到天色微明,二人終于沿咸陽古道,奔馳到了一個小鎮時,紫云英忽然停了下來,她說停就停,死活也不再向前走一步了。
  劉伯溫無奈,只好入鎮中雇了一輛馬車出來,紫云英見了馬車,卻哈哈一笑,飛身一躍,不待劉伯溫招呼,已躍入車廂里面。
  劉伯溫吩咐馬車夫一直向南而行,卻沒說出目的地。馬車夫眼見劉伯溫身上銀兩充足,料想不致欠了車資,也就少管他上哪儿去,只管駕著馬車向南面一路奔馳。
  紫云英躺在馬車座上,僅一會,她又精神奕奕了,她格格一笑,歡道:“二哥,這坐馬車的滋味,比騎馬要舒服呢!”
  劉伯溫又好气又好笑,道:“三妹莫非怕辛苦了么?”
  紫云英笑道:“我既然扮成書僮模樣,能夠請得起書僮的人,自然不比那些窮秀才,假如終日步行,蓬頭垢面,讓人瞧了,你這公子面上好看么?”
  劉伯溫知紫云英是想著法子舒服一一下,不禁蕪爾一笑,卻沒再說話,他要趁這段時候,仔細思索一下他往下的行程。
  紫云英見劉伯溫久久悶聲不響,到底忍不住了,便鼓著小嘴道:“二哥莫非惱了三妹么?若如此,三妹不坐馬車走路便是,二哥犯不著如此把嘴巴封住了!”
  劉伯溫不禁微笑道:“三妹誤會二哥意忠思!二哥如何會惱三妹你?其實在思想往下的行程罷了!”
  紫云英見劉伯溫說并非惱她,她立刻又高興了,格格地笑道:“這有什么好思索的?自然是返青田劉家,免娘親她擔心呵!只是不知二哥如何向你爹爹交待?義父可是作夢也盼著你爭個功名回去呢!”
  劉伯溫卻搖搖頭道:“此行并非返家,二哥已決定,先行把一宗大事了斷再說!三妹若想回去,待到江浙邊界,二哥先送你回去便是了。”
  紫云英眨了眨眼,不置是否,卻好奇地問道:“二哥到底有甚大事?竟比取功名更加重要?”
  劉伯溫微微一笑,心道三妹日后亦是應運之人,便略為泄漏想必并無大礙,便把身挂的包袱取了下來,在包袱里面取出一塊圓石珠,這珠便是那塊惊天動地的龍晶珠!
  劉伯溫把龍晶珠放在紫云英的掌心上,要她把手掌合攏了,然后微笑不語,凝注紫云英的動靜反應。
  紫云英甫触石珠,便覺手心一暖,待她手掌合攏,緊握石珠時,一股熱流便突地從她的手心傳入,淙淙直射向心房,她但覺心頭一熱,隨即熱血沸騰,孩童的嬌憨立時逝去,代之而起是一腔濟世救民、闖大業成大事的成年英雄气概!
  這時,在紫云英的心中,女孩儿家常有的溫柔脈脈、儿女私情心態,全被一腔激情取代,她但覺心頭熱血澎湃,此時休道返劉家重過安逸日子了,就算与她的逝去爹娘重逢亦提不起興趣,一心只欲立刻便躍馬揮劍,把殘暴的元皇帝頭顱斬掉!……但又苦干不能作聲,她的臉蛋因而憋得通紅了!
  劉伯溫眼見紫云英的臉容霎間劇變,白的轉青,又由青轉為血紅,心中猛吃一惊,暗道龍晶珠雖然乃龍脈凝聚的不世奇珍,但其功效務須潛移默化,方有奇功,為甚三妹甫一接触,便起如斯強烈反應?這當真奇之怪极!
  劉伯溫深知此時若不加誘導,三妹便不免陷入走火人魔的險境,但也不能突然把她掌心的龍晶珠收回,這必定令她立時气血凝結,一命嗚呼!這便有如燒紅的鐵條驟然浸進凍水,人的肉体如何可以承受如此劇降的冷熱?
  劉伯溫心念電轉,立刻以掌心抵于紫云英的背上,以其渾厚的內力助她宣泄体內干鉤的熱力,一面輕聲示警道:“收攝心神,暫歸冷靜!來日方長,濁者變清!潛移默化,方有大成!……”
  就在此時,紫云英忽然失聲叫出聲道:“……殺呀!元蠻子這般可恨,為甚不讓我殺個痛快?……是了二哥,三妹并非姓紫,而是姓馬!躍馬揮劍的馬!……娘親!娘親!你便不理女儿去了么?……”
  “娘親”二字出口,紫云英的气息便漸复平靜。劉伯溫見狀,便騰出左手,取去紫云英右掌心的龍晶珠,右掌依然抵住紫云英的背心,緩緩輸送真力。
  好一會,紫云英才呼了口气,清醒過來,惊叫道:“二哥!方才是怎的了?怎的這石珠剛放在三妹掌上,便覺熱气攻心,熱血沸騰,有口難言,不能自己?但后來忽然再有熱气從背上沖入,抵御原先掌心傳進的熱流,三妹這才逐漸平靜,卻就在此時,忽見娘親站在三妹面前!……”
  劉伯溫一听,深知此乃龍脈的异兆,忙道:“你娘親對你說甚?”
  紫云英道:“那是一位婦人,相貌猶如三妹,因此三妹知必是娘親無疑!只听娘親對三妹喃喃地說道:‘云英,娘親被元兵殺害時,你只得二歲,你出生時,娘親忽然夢見紫气東來,便于玉佩上刻下‘紫云英’三字,以應夢兆!幸虧慚愧大師把你撫養成人,但大師無法獲知你的姓氏,便錯把玉佩上的刻字當作你的名字了!其實你本姓馬,乃濠州鐘离縣馬家人氏。……云英之名甚有見地,你不必再行改動,日后便叫馬云英吧!英儿他日前程無可限量,必應紫气東來之兆,宜好自為之矣!……’娘親說罷,倏然便失了影蹤!好不教三妹難受!”
  劉伯溫一听,半晌作聲不得,暗道三妹果然是應運之人,大有來頭,紫气乃其應運之兆。如此看來,三妹日后与紫微帝星必有一段极深淵源!這倒要小心在意了。
  劉伯溫這般轉念,便微微一笑,道:“三妹不必難過,一切乃運數已然注定。你夢見娘親,當非虛妄,因你所持石珠,便是龍脈凝聚的龍晶珠,此珠非同小可,与三妹亦大有淵源,故此甫一触及,便促發你血脈相承,与先母相見。”
  紫云英惊疑道:“然則娘親所言,三妹本姓馬,乃濠州鐘离縣馬家人氏,就非虛言么?”
  劉伯溫微微一笑,道:“斷非虛言!但紫字乃三妹應運之兆,因此三妹姓紫姓馬皆各得其宜也,也不必過于介意。”
  紫云英又稱馬云英,或者合稱馬紫云英,馬云英是她日后備极尊榮時正式姓氏。
  紫云英歎了口气,道:“龍晶珠的威力果然非同小可,莫非這便是二哥要干的大事么?”
  劉伯溫微笑點頭,卻不作聲。
  紫云英又奇道:“龍晶珠既有如此威力,若日夕近之,當真惊天動地!二哥不如就留作己用罷了!何必巴巴拿去送人,令這人白叨了這天的洪福!”
  劉伯溫微笑搖頭,道:“龍晶珠威力固然惊人,但等閒之人万万近不得,否則,輕者立招災禍,重者立即夭亡。二哥亦并非承納龍晶珠之人,如何敢冒這個風險?”
  紫云英格格笑道:“那云英為甚近之卻平安無恙?”
  劉伯溫微微一笑,目注紫云英,道:“三妹方才几乎熱气攻心,走火入魔,若非二哥在你身邊,以內力助你抵御,三妹必定發瘋而亡!后來平安無恙,這是三妹与龍晶珠有一段淵源之故!”
  紫云英更奇,追問道:“二哥近日說話怎地吞吞吐吐的?到底云英与它有甚緣分什么的?二哥你快說呵!”
  劉伯溫苦笑道:“世事有非不為,而不能也;說話亦非不說,實不能說,此乃二哥自研習天机大法后的無奈,希望三妹諒我。總之日后三妹自然明白就是了!”
  紫云英最怕瞧見劉伯溫這等苦兮兮的面孔,見狀便格格一笑,道:“算了!算了!三妹不問便是了,二哥不必死了人似的苦口苦臉!”稍頓,她卻又忍不住問道:“三妹之事不能說,別的事總可以了罷?那二哥打算把這龍晶珠送給誰?可切莫白白便宜了那等坏蛋和傻子!”
  劉伯溫微笑道:“這也不能說,因為就連二哥也不知道,一切只好隨机應變,見机行事便了!”
  劉伯溫這話倒非故意隱瞞,事實上他此時對行將到來的乾坤大轉移天机大事,尚有許多不明之處,只能實地歷練,隨机探索。
  馬車日行夜宿,向南奔馳了一日一夜,前面數里已可見一座浩瀚大湖橫在眼前,原來已抵江浙与濠州交界的太湖了。
  劉伯溫忽然決定把馬車退了,改為步行,向前面的小鎮走去。
  紫云英已隱隱感到,今時今日的二哥,已非初上天台的大哥哥了,當時除了年紀比她長几歲外,若論武學陣法的根基,她比大哥著實胜了一截。但時至今日,大哥哥連番奇遇,早已脫胎換骨,變得令人几乎難以捉摸。但有一點紫云英斷認大哥哥還絲毫沒變的,就是他寬厚仁義的心腸。因此紫云英知道自己不可再在他面前過分胡鬧。他能讓她跟隨他四周闖蕩,紫云英就感心滿意足了。
  劉伯溫見紫云英坐不成馬車,卻絕無异議地向前急走,喜道:“三妹忽然如此勤快么?”
  紫云英扭頭格格笑道:“這叫賤力得人敬;賤人得人贈,三妹不想被二哥討厭赶走,便只好勤快赶路!”
  劉伯溫不禁莞爾一笑,心中暗道:“二哥并非故意有馬車不坐,實是已抵深隱天机的地域,若坐在馬車,卻如何實地查堪?這是無奈中之無奈。”
  紫云英自此之后果然絕口不吵要坐馬車,反而催著劉伯溫赶路。事實上紫云英的內力已甚厚,三几百里路于她來說,并非什么可怕的事儿。
  兩人走進小鎮,隨便揀了一檔賣點心的茶館,飽飽地吃了一頓。劉伯溫就欲上路,紫云英卻向茶館掌柜要了一個紙袋,把桌吃剩的點心一古腦儿全倒了進去,然后挽在手里,向劉伯溫道:“二哥!走呵!”
  茶館掌柜贊道:“好呵!小兄弟竟也懂得知堅識儉了!”
  紫云英一本正經地道:“這叫飽時得來餓時用也!況且若見過北方那些逃難的饑民,還敢浪費一口食糧么?”
  掌柜歎了口气,亦點點頭,苦笑道:“是极!是极!北方大饑荒,這場災難看來此地也勢將難免了。”
  劉伯溫悶聲不語,低頭向前面的太湖急走,紫云英也不敢与他說笑了,只好默默地跟在后面。這兩位少年男女,在這個乾坤大轉移的形勢下,竟也成熟起來了。
  劉伯溫和紫云英擦過太湖邊,但見湖上山外有山,湖中有湖,山巒重疊連綿,甚為壯麗奪目。
  但劉伯溫卻絕不停步,在湖畔一條三叉路向人打探了一下往濠州的路徑,便決然的向濠州方向去了。
  紫云英忍不住道:“二哥素來喜歡山水,但路經太湖竟然不屑一顧么?”
  劉伯溫歎了口气,道:“江山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山河壯麗,但在元人鐵蹄下,已然不堪殘破!”
  紫云英一听,知道劉伯溫的感触又來了,登時便不敢作聲,免挑起劉伯溫更多的愁緒,只是跟著他急急地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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