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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救死扶傷


  司馬英已緩緩站起,淡淡一笑道:“三天時辰,夠了,請老前輩動手吧。”
  “這王天中,你有何打算?”落魄窮儒問。
  “人死留名,豹死留皮,晚輩不想默默無聞地死去。”
  “哦!你的好名心太重了些。”
  “不!晚輩只想讓親友知道,我司馬英并非事無始終之人,只是大業未成,含很九泉。”
  他自報了名,落魄窮德并未在意,天下間姓司馬的人太多,他的姓名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司馬老弟,你話中之意似有大事未了,如肯相托,我愿為你盡力。”落魄窮懦誠懇地說。
  “謝謝你,晚輩的事,任何人皆無能為力,打扰前輩情興,抱歉,晚輩告辭。”司馬英行禮舉步。
  他見落魄窮儒沒有動手管他閉經的意思,不便相求,向窗下舉步便走。
  落魄窮儒搖頭道:“且稍待,你傲骨天生,可惜天不假年,不然你會為武林大放异彩,也許還會為武林帶來無比的風波,我替你閉住穴道,你可以利用這三天碰碰運气与机緣。”
  一面說,一面運指如風,立在司馬英左肩被掌風擊中處附近指掌齊施,制住了附近的經脈。
  小花子強忍心頭酸楚,滿怀希冀地問:“老前輩,天下間當真沒人可治五毒陰風掌之傷么?”
  “有是有,但遠水救不了近火,說也枉然。”
  “老前輩可否說說?”
  “傳說中的天龍上人,武當祖師張三丰,少林掌門法淨大師……”
  “不用說,這些人找不到的。”司馬英大聲說,又道:“武當少林的人,我永不會找他們。”
  落魄窮儒點頭表示找不找無關緊要,往下說:“即使找他們,也無處可找。此外,還有兩個人……”
  “誰?”小花子搶著問。
  “怪醫、瘋婆。”
  小花子吁出一口气,絕望地說:“等于沒說,誰會見過這兩個神話中的人?”
  “我只告訴你誰能醫治而已,怪醫魯川目下在橋城雷家堡,乃是雷家堡主的上賓,他替地煞星配的解毒秘藥,据說一分藥散需十兩黃金。這人不是神話中人,兩年前我曾見過他一面,他醫道奪天地造化,但醫德之坏也舉世無雙,所以叫怪醫。”
  “瘋婆誰曾見過了?”
  “近二十年來,确是未听說有人見過,据傳說所知,二十余年,老婆子在采石磯和張三丰激斗了三天三夜,最后牛鼻子激她比賽生吃毒蛇,此后方隱居不見。”
  “比賽生吃毒蛇?”司馬英插入問。
  “是的,那瘋婆并不瘋,上了大當,她最怕蛇,牛鼻子卻不知在何處弄來了兩條赤練蛇王?
  賭注是退出江湖,讓朱元津統一天下,在賭賽前,先是各說出一种奇妙的難題。瘋婆子先提出從采石磯跳下大江,再縱上磯石,身上不許沾水,沾水即輸。結果,兩人身上都不沾水,拉平,等牛鼻子掏出蛇提出吞蛇賽法,瘋婆子气得扭頭就走,從此失去了蹤跡。”
  司馬英掀開了窗格,平靜地說:“求人不如求己,也許我會自己行功迫毒,多謝老前輩給予晚輩三天的時限,告辭了。”
  落魄窮德向外間伸手虛引,說:“請由這儿走,目前你不能妄用真力,由窗外躍下,傷勢會加重。請記住,你練的是純陽內功,功力不純,不可能驅除至陰奇毒,那會毀了你自己的。”
  司馬英向外間看去,看到一個清麗超塵的女人,正神情緊張地向里注視。
  他向落魄窮儒躬身為禮,說:“敬謝前輩關注,但還是由窗戶走好些,由何處來,仍須由何處去。”說完,飄出了窗外。
  小花子也向落魄窮儒道謝,跟蹤掠出。
  兩人不走舊井巷,從后街脫身,穿房起脊而走。
  一面走,小花子一面說:“司馬大哥,咱們得先找宿處哩。”
  “就因為我的行囊和銀子丟掉了,正苦無法落店嘛。”
  小花子向北一指道:“咱們何不到神刀楊豹的家中討些盤纏。”
  “你瘋了么?”
  “小弟沒瘋,神刀楊豹和所有的人,全在如云樓快活,咱們去他的家中順手牽羊,准沒錯儿。”
  “走!”司馬英答。
  “隨小弟來。”小花子說完向北一折。
  司馬英左肩附近的經脈已被制住,寒流已不再內侵,只是左手已不听指揮,軟綿綿地垂在身旁,雖有些不便,但并無大礙。
  兩人越城牆而出,到了北門城外郊區荒野,右側是一望無涯的稻田,左側是一排長有矮樹叢的平原。
  平原倚西一面,有一條小徑通向正北五里外一座明亮的庄院,但看不見。
  小花子在前,司馬英在后緊跟,向樹林掠去,他們不能由路上走,恐怕被伏路的暗樁盯住。
  距林緣還有十來丈,司馬英突然止步低喝道:“小心,前面有人?”
  小花子剎住腳步,定神看去。
  不錯,有人,有兩個小身影正站在林中,雙手叉腰屹立,兩只大眼睛映著星光,出奇地明亮。
  見是兩個小娃娃,小花子不在乎,便往前舉步說:“嗨!是小娃娃……”
  “閉嘴!”對面傳來了一聲稚嫩的嬌叱。
  小花子伸伸舌頭,做了個鬼臉,說:“咦!好凶哩,像是頭凶惡的小……”
  “你再不閉嘴,本姑娘要打掉你的大牙。”小黑影怒叫。
  小花子一听是姑娘,閉上了嘴。
  雙方來至切近,星光明亮,武林朋友的目力也了得,已看得真切。
  那是兩個高不過五尺的娃娃,一男一女,男的比女的矮半個頭,居然束起發,用一個白玉箍縛住發結,眉目如畫。
  穿了青綢子緊身,腰帶上插了一把匕首,挺胸抬頭,神气极了,雙手叉腰,裝成大人的樣子。
  小女娃身材修長,頭流雙臂,答了兩朵珠花環,瓜子臉,十足是一個小美人股子,上身穿了青綢子如意領緊身夜行衣,胸前微挺著一雙小蓓蕾,還未發育完全哩。
  她腰上懸著一個革囊,鼓鼓地里面定有暗器,也雙手交叉,顯得有點野,看年紀,未超過十四五,男娃儿更小些。
  司馬英不想生事,說:“云山弟,咱們辦正經事,不必耽誤。”
  小花子向右移,點頭道:“好,咱們抄道走。哦!你叫我云山弟,我可以叫你英大哥么?”
  “一言為定,今后咱們兄弟相稱。”司馬英爽朗地答。
  兩人正想從右側入林,突然黑影一閃,兩個小鬼又迎面截住了。
  小男孩叫:“站住!”
  “咦!你們找麻煩?”小花子站住不悅地問。
  “也可以這般說,麻煩不大。”小男娃老气橫秋地答。
  “告訴我們要找的方向,沒有麻煩,弟弟,問問看。”小女娃也蠻橫地發話。
  司馬英惱了,搶出說:“咱們不和你們小孩子一般見識,不必找麻煩好不好?”
  小女娃大眼一翻,怪聲怪气地叫:“嘿!問問路小意思,你想怎樣?”
  司馬英猛地想起不久前自己問路不客气,只落得小命難保,心說:“這小丫頭和我一般火暴,日后必定和我一樣,總會有吃大虧的一天。”
  但他口中卻說:“小兄弟,你這种問路的態度,要不得。”
  “我就是這股子勁,你管不著。”小家伙蠻橫地叫。
  司馬英反而笑了,他從這孩子的神態中,看到了自己的化身,經過這一次教訓,他有點覺悟,笑道:“小兄弟,等到你發覺你這种態度錯了時,恐怕嫌晚了,像我,早些時比你更橫更變,只落得……不說也罷,總之我后悔已嫌太晚。
  你問吧,我入暮時分方從袁州府進入臨江府城,不知能否回答你,又能否指引你一條明路!”
  兩個小娃娃你看我我看你,做了個鬼臉。
  小男孩聳聳肩,撇撇嘴說:“倒霉,等了半天,碰上兩個外路人。”
  小花子呵呵笑,說:“呵呵!外路人又……”
  “不許你笑,笑什么?難听死了。”小娃娃搶著叫。
  “好,不笑就不笑,太蠻橫無禮了,我小花子在城里混了兩天,道路還不算陌生,也許能為閣下效勞。”
  小娃娃狠盯了他一眼說:“好,就問你,你可知道清江一霸姓楊的狗窩座落何處?說說看。”
  “嘻嘻!如果你問上楊老師的爪牙,不倒楣才怪。”
  “不許笑!咱們正要找楊老狗的爪牙。”
  “看來你也是找楊老狗的晦气的,跟我們來。”
  “跟你們?”
  “是的,咱們也是去楊府牽羊去的。”小花子洋洋得意地答。
  “牽羊?你們是屠夫?”
  “呸!咱們要牽金羊銀羊,楊老狗不在家,找晦气砸招牌今晚不必去了。”
  “那……那他在何處?”
  “他在舊井巷娼樓中宴客,客人是大名鼎鼎的雷家堡的人,咱們剛才找他,吃了大虧,目下恐怕已在溫柔鄉……哦!對不起,在下失言了。”小花子說潤了嘴,發覺小姑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感到不好意思,赶忙道歉。
  小娃娃轉向女孩問:“姐姐,怎辦?”
  “一早我們必須回谷,來不及了,先燒那著狗的龜窩,下次再來收拾他。”女娃娃答。
  “老兄們,咱們姐弟跟你們走。”小娃娃叫。
  司馬英搖頭苦笑,向小花子說:“云山弟,燒了那老賊的窩。老賊定然將賬算在咱們頭上,我無牽無挂,反正是將死的人,而你,卻能逃得過他們的追蹤報复么?”
  小花子哈哈笑,笑完說:“在江湖要追我小花子沈云山的人,太多了,加上一個神刀楊豹,小意思。走!”
  小姑娘鎖著遠山眉,伸一只纖纖玉指指著司馬英,問:“咦!你貴姓大名,好端端地為何說是將死的人!”
  “我,司馬英,不說也罷。”
  小娃娃趨向兩步,抱拳一禮說:“我,河子玉,今年十三歲,那是我姐姐,佩玉,咱們都年輕,一見如故,司馬兄如有困難,為何不敢誠告?”
  司馬英舉步便走,一面說:“我還有三天可活,說了讓賢姐弟白耽心,那又何必呢?不說也罷,只怪我自己學藝不精,快走,天色已不早了。”
  四人由小花子領先,一陣急赶。
  他們料錯了,神刀楊豹已和地煞星回到了楊府,因為司馬英擊倒了油燈,如云樓中燒了兩間繡房。
  主客雙方意興索然,便帶了几個姑娘,乘馬車赶回了庄院,正在內堂設宴,由粉頭們行酒,賓主大樂。
  天色還早、三更初嘛,盛筵還未散哩。
  內堂燈火通明,主客是地藍星,主人自然是神刀楊豹,這家伙挨了一袖箭,小意思,上了些金創藥依然龍馬精神。
  陪客是曾和司馬英對了一掌的虯須大漢,還有一個師爺般打扮的中年人。
  四個人占了四方,每人身旁有一名俏麗盛妝的粉頭陪侍,丑態畢露。
  上菜侍巾的仆婦共有四名,正站在一旁小心侍候。
  地煞星就粉頭手上干了一杯酒,恨恨地說:“落魄窮儒這匹夫,太無禮了,此仇不報,何以為人?哼!老夫將稟明堡主,非殺他不可。”
  神刀楊豹惑然地問:“老前輩,那家伙是何來路?”
  “是一個武林奇人,手底下夠硬朗,混元气功已練至化境,老夫的五毒陰風單不但無法傷他,恐怕還得被他的气功反震傷身。這家伙在江湖上出沒無常,据說是一個情場垮下的傷心人,他的愛侶可能被他人奪走,在江湖放浪形骸。据我所知,除了咱們的堡主和老大天罡手趙天黃之外,能克制他的人屈指可數,這家伙在江湖時出時沒,萍蹤無定。專和黑道朋友為難,也劫富濟貧鬼混,而且喜怒無常,孤僻古怪,剛才如不是有那賣唱粉頭在場,咱們可能要吃大虧。”
  “咱們人多,不一定怕他。”神刀楊豹不眼地說。
  “哼!”地煞星撇撇嘴,冷冷一哼,又道:“在高手眼中,人多有屁用,你閣下曾看過千百頭羊,斗死過猛虎么?”
  “地方小,鼠斗于窟,力大者胜,咱們一擁而上,房間內施展不開,他又能怎樣我們?”
  “呸!你昏了頭,他渾身運起功來刀槍不入,近身者必死,人多像螻蟻,派不上用場。難道說,老夫就沒想到仗人多把他壓死么?哼!”
  “晚輩愚魯,失言了。”神刀楊豹离座自承失言。
  地煞星揮手讓他坐下,說:“說來泄气,讓窮城從娼院里赶出來,日后傳出江湖,丟人透了。別說啦!以后再和窮酸算帳。”
  神方楊豹也牙痒痒地說:“還有那兩個小狗,抓住了他們,哼!活剝皮。”
  “也許你沒有机會,恐怕他們已死去多時了。”
  “哦!晚輩忘了老前輩的五毒陰風掌中人必死,嘻嘻,敬老前輩一杯。”
  地煞星身畔的粉頭,笑眯眯地奉上一杯酒,
  地煞星也色迷迷地笑,將粉頭抱在体內,一雙手在她身上放肆地爬行,桀桀淫笑道:“乖乖,你喝這一杯,代老夫回敬楊武師。”
  粉頭大概被他摸得受不了,一聲輕笑,蜷縮成團,酒杯一陣顫動,酒濺在老賊的衣襟上。
  地煞星可能心中有點不痛快,認為触了他的霉頭,“啪啪”兩聲,兩耳光把粉頭打得鬼叫連天。
  再伸手一拉,粉頭的上衣成了布條儿,連胸圍子也破了,露出羊脂白玉般的酥胸,玉乳搖搖。
  “你敢違……”地煞星怒叫。
  話未完,他突然站起,怀中的探女滾在地下哀號。
  他大袖一揮,一塊電射而來的瓦片,“啪”一聲被大袖震得化成粉碎,向上飛射。
  同一瞬間,他抓起桌上的花磁酒壺,一聲怒吼,向東首窗口脫手飛擲,人如怒鷹,只見他身形一閃,竟躥出四丈外的窗口去了。
  窗外,傳來了三聲嬌嫩的叱喝:“打!打!打!”
  勁風怒號,碑啪聲不絕于耳。
  地煞星的怒叫,如同夜條狂叫。
  廳中大亂,神刀楊豹大吼:“取刀來,亮火把。”
  來人正是司馬獎和小花子及何佩玉姐弟倆,當他們欺近庄中時,原先商量說好由小花子和司馬英到內室找珍寶,得手之后動手鬧事。
  佩玉姐弟則先巡風,再找庄中人的晦气。
  佩玉姐弟別了司馬英和小花子,便向燈火明處迫進。
  兩人輕功太過高明,如同幽靈幻影,在外面警衛的人,全是神刀楊豹調教出來的三腳貓,根本派不上用場,被姐弟倆輕而易舉地隱身在窗口飛檐下。
  窗門沒關,看得真切,佩玉是個剛懂男女間事的小姑娘,眼看老魔虐待女人,本就一肚子火,再一看老魔竟然開始剝下女人的衣衫,那還了得?只气得怒火沖天,抓起一塊檐瓦,脫手飛擊。
  老魔功臻化境,豈有不知之理?震毀瓦片,擲出了酒壺,閃電似的掠出窗外,并順手抓起倚在椅旁的鳩杖。
  佩玉心中一擦,知道老魔了得,不等酒壺飛到,已飄身下地,手中抓了三片檐瓦,以連珠手法擊出。
  并出聲叱喝,招呼已進入內室的司馬英和小叫花。
  地煞星已由喝聲中分辨出是女娃儿,大袖連揮,近身的瓦片立刻碎如粉末,一面怒叫道:“小潑婦,抓住你有你快活。”
  驀地,銀光一閃,一道銀虹隨第三片瓦一閃即至,看去不快,其實快极。
  他經驗老到,一看飛行路線和奪目銀虹,便知有點不對勁,心中一懍。
  “呔!”他大喝一聲,身形左閃,左袖猛扔。
  “嗤”一聲,銀虹透過大袖掃出的無傳罡風,僅速度略減,突然折回射到。
  “咦!”他駭然叫,身形向右一晃,突又向前急射,飛扑佩玉,他應付暗器的身法,委實高明。
  銀虹被他向右一引,便失了准頭,向右飛走了。
  用壁虎功貼在檐下的何子玉小家伙,在這時方行現身飄下,一把抓住銀虹,原來是一把三角奇形的大型怪針,全長五寸,銀光閃閃,中有兩片短小的翼狀小翅,可以鑽風而入,而且可隨气流折向。
  何子玉手握住針,右手拔出一把青芒暴射的匕首,正欲從后面追擊地煞星,窗口人影疾閃,神刀楊豹手提鬼頭刀,穿窗而出。
  小家伙一聲長笑,迎上叫:“老王八,你在臨江府作惡多端,惡貫滿盈,納命來。”
  神刀楊豹怒火正熾,勢如瘋虎扑到,“力劈華山”、“青龍入海”,先劈后扎,瘋狂地連攻兩招。
  何子玉身軀矮小,占盡便宜,他輕靈而神情自若地在刀影中閃動,逐漸迫進,一面狂笑著叫:“你大概只有這兩下子劈柴功夫,不要臉,怎敢自稱神刀?接著!”
  “嗤”一聲,匕首神奇地貼刀削入,火花激射,鬼頭刀刀身右側,被匕首削掉兩分厚的一層鐵屑。
  匕首尖已從刀愕帶過,掙尖向神刀楊豹的右胸外側射到。
  這時,庄中鑼聲震耳,庄漢高舉火把,紛向內廳側院的斗場赶來。
  司馬英跟著小花子摸入內室,小花子大概對大宅院的藏寶處所有獨到研究,一找便找到了銀庫所在的秘室。
  一下子就制住了看管的人,毫不客气地打開庫柜,找塊床單各包了二十錠黃金,再塞一疊大明通行寶鈔在怀中。
  外面人聲鼎沸,小花子取出火折子說:“楊老狗號稱清江一霸,平時奴役鄉里,橫行法外,且坐地分贓,不然怎會有這許多金銀?燒了它,讓他做喪家的老狗。”
  司馬英急急地取下油燈,往內房櫥柜中潑去,說:“何姑娘姐弟已經動手了,咱們快去接應。”
  小花子點上几處火頭,破窗飛出說:“快!前面動手了,咱們找火把四面放火策應。”
  兩人像兩頭乳虎,在后面四面奔竄,各奪了一支火把,穿房越院放起火來。
  那些只會三兩手花拳繡腿唬人的庄家漢子,怎攔得住兩頭乳虎?
  兩人出了后院,司馬英領先,飛扑斗場,到得正是時候。
  小姑娘佩玉赤手空拳,右掌心扣了三枚霸道的如意神針,和地煞星游斗,卻無還手的余地。
  她的輕功十分高明,步法詭异絕倫。
  但地煞星的鳩杖長有六尺,左手大油也不時抽出,三丈內無人能近,暗勁潛流排山倒海似的怒卷。
  再高明的輕功也無法接近罡風所形成的鐵壁銅牆,她不能近身,如意神針也就不敢胡亂使用。
  她已被地煞星控制住,主動全失,只有躲閃和挨打的份儿,脫身也非易事,自保也愈來愈困難。
  何子玉個儿小,滑溜如蛇,占盡了上風,把神刀楊豹迫得團團轉,怒叫如雷,只能舞刀自衛,落于下風。
  小家伙真要在十余招內得手,也非易事,他的匕首太短,并不能削斷又沉又重的鬼頭刀。
  他閃開一刀,從右方右側閃電似的欺人,叱道:“著!留下膀子。”
  神刀楊豹左手向上翻再往下搭,扭轉身軀右閃,鬼頭刀從下向上急旋,左手一吞一吐,要抓子玉握匕首的右手脈門,刀手齊出,并厲聲大吼:“你死定了……哎……!”在惊叫聲中,他飄身后退。
  子玉的匕首本來是橫拂,對方手到,他突然沉腕,身形右旋,避開了鬼頭刀,匕首尖上吐,反向上抬。
  “嗤”一聲厲嘯,划斷了神刀楊豹左手的無名指和小指。
  “哪儿走?再接一記。”子玉叫,如影附形迫到。
  神刀楊豹招出“旋風掃葉”,挫身急攻下盤,不許小家伙再往下方進入,一面暴喝道:“大家上,斃了這小狗,准備暗器招呼。”
  四面八方本來圍上了近百人從院火起,走掉了五六十,眼前仍有三十余名,聞聲齊發吶喊。
  除了十余名舉火把的人外,二十余名大漢挺刀槍向上涌。
  地煞星不許人加入,他叫:“不許幫我,老夫要擒住這臭丫頭快活。”
  二十余人都向何子玉集中。
  情勢大變,大漢們全是長家伙,配合著神刀楊豹搶攻,小家伙便陷入了重圍,手忙腳亂,發發可及。
  因為神刀楊豹的功力事實上比他渾厚得多,小巧功夫畢竟禁不起長家伙的長時間的圍攻。
  正危急問,內院里沖出兩頭猛虎。
  司馬英左手不能轉動,但右手的火把卻十分凶猛。
  火把是竹纜浸油所制,不但不怕風,風愈猛燒得愈旺,火花飛舞中,沖入了人叢。
  小花子在后緊跟,他叫:“楊老狗交給我,上!”
  迎面三名大漢同聲暴吼,回身猛扑,三根花槍宛若靈蛇,狂野地攻到。
  小花子一聲長笑,挫腰急進,左手一撥槍杆,人從槍下鑽入,火光一問,伸向最右一名大漢面門。
  “著!有你痛快的。”他叫。
  “哎……”大漢狂叫一聲,丟掉槍以手掩面仰身便倒。
  司馬英從右切入,火把左右分張,狂叫聲乍起,凄厲刺耳,有兩人胸前火焰飛騰。
  在狂叫聲中,重圍立解。
  司馬英連斃五人,正待猛扑神刀楊豹,突听右方傳來一聲嬌嫩的惊呼,扭頭一看,只覺心直向下沉。
  原來地煞星打出了真火,凶性突發,自己用鳩杖狂攻,仍收拾不了小丫頭,日后傳出江湖,豈不成了笑話?
  活擒之念煙消云散,殺机涌上了心頭,不再用左手的大抽揮掃,巨掌伸出了袖口。
  他的鳩杖原是雙手使用的長家伙,卻僅用一手施展,這時改執杖中段,仍然一手運杖,雙方的距离,立刻接近至八尺內,危机來了。
  是的,危机來了,相距一近,他的左手便可派上了用場,兩人愈轉愈急,小姑娘也就步步生險。
  “要你的小命!”地藍星怒叫,杖斜劈而下。
  小姑娘向右閃,正想從老魔左側欺入,正著了老魔的道儿,但見巨大的青灰色大掌,突然橫拍。
  連擊三掌,冷冰冰的暗勁潛流,狂濤般涌到,令人呼吸為之窒息,凶猛的潛勁似若万把利刀分割著身上的肌膚。
  “哎呀……”小姑娘惊叫一聲,身不由己向后飛返,手中三枚如意神針便脫手飛擲,退了兩丈余。
  “噗”一聲身形落地,再連退三步,站立不牢,屈一膝踣倒。
  地煞星見電芒飛到,身形一定,一聲織染狂笑,鳩杖直指不動,直待如意針快接近杖尾的剎那間,神功倏發,左右一振。
  小姑娘百忙中將針飛出,自身已被五毒陰風單力所震飛,內力只能用出五成,針出手已不如意了。
  加以地煞星經驗老到,不慌不忙,不用鳩杖猛擊,更不用掌劈,正是克制可借勁飛舞的暗器的上乘手法。
  “叮叮叮”三聲脆鳴,三枚如意神針碎如齏粉。
  地煞星被神針阻了阻,來不及乘机搶扑小姑娘,認為小丫頭已被掌風擊中,用不著太急,震碎了三枚神針,他發出一聲狂笑,飛扑而上,鳩杖伸出來了。
  小姑娘渾身發軟,剛跌倒在地,還來不及掙扎站起,心中狂叫“完了”。
  司馬英在小姑娘惊叫時,已經脫身向這儿急射,出其不意截出,但還是慢了一步。
  他心中大急,發出一聲長嘯,將火把全力擲出,并大吼道:“老狗納命。”
  地煞星眼角瞥見一道紅色的長虹,奇快地射向左脅,如果他再進一步,必定會与紅色長虹相撞,那怎成?
  反正小丫頭已經倒地,絕逃不了,先對付紅色長虹再說。
  “滾!”他大吼,一杖橫揮,身形左轉,向紅色長虹擊去。
  司馬英就在這剎那間,到了姑娘身旁,一手扶起姑娘,發出一聲震天大吼:“退!快走。”
  “噗”一聲,鳩杖擊中火把,火星激射,濺向地煞星的頭面,地然星一聲怒叫,左大油一扔,人向后飛退,罡風將火花蕩出兩丈外去了。
  同一瞬間,小花子搶至神刀楊豹身后,火把向對方脊心一伸,叫:“烤老拘,著!”
  神刀楊豹像是背后長了眼,向右一閃。
  他這一閃,刀便無法再對付何子玉,空門大開。
  何子玉像頭班豹,貼地飛出,像電光一閃,匕首從右回旋,同時左手一標,如意神外先一步飛出。
  神刀楊豹還未弄清電芒是啥玩意,猛地一刀振出。
  “進”一聲,如意神針飛人,打入他的胸口。
  “嗯……”他悶聲叫,同時左腳一涼,一陣麻木,左腳不見了,被匕首划落,身軀向后便倒,手中仍死死抓住他那把仗以成名的鬼頭刀。
  司馬英的吼聲已到,小花子叫:“小弟,你姐姐受傷,快撤。”兩人如飛而去。
  地煞星一聲鬼叫,身形似電飛扑司馬英。
  司馬英只有一只手挾著小姑娘,無法回手,挾著人反奔久前院,越牆而進,利用房屋掩身,從另一道小門抽出了院落。向府城方向落荒而走。
  姑娘渾身發冷,虛弱地叫:“司馬大哥,我冷,冷得受不了,放我下來。”
  司馬英怎能停?后面地煞星怒叫如雷,剛搶出庄門,如被追及大事會矣。
  幸而相距已在數十丈外,到了樹林旁。
  火光沖天照耀如同白晝,极易被追及的,他說:“小妹妹,停不得,若扔不掉那老豬狗,咱們都得完了。”
  林中身影疾閃,是小花子和何子玉。
  小花子叫:“咱們聯手,斗一斗大名鼎鼎的風云八豪,”
  司馬英沉聲叫:“不可,走!老豬狗功臻化境,咱們豈能輕生。”他將小姑娘交与何子玉,說:“快。令姐恐怕是中了五毒陰風掌,拖不了多久,走吧,日后再報仇。”
  何子玉抱起佩玉,飛躍入林,一面說:“真用,延不得,五毒陰風掌沒有什么了不起,但不能拖久。”
  他的話,后面的司馬英和小花子并未听見,因為司馬英也在說:“云山弟,咱們一左一右,引老豬狗來追,林中黑暗,咱們不怕他。”
  “好,我往左。”小花子叫。
  司馬英向后叫:“何小弟,快走,別管我們,我們引老豬狗溜溜腿。”
  他這一叫,几乎招來了殺身大禍。
  地煞星已看清了林綠的人影,更听清了他們的說話,狂怒地追到,一眼便看清了罵他老獵狗的人,正是在如云挨挨了他一掌仍能活著的小家伙,也是剛才用火把向他襲擊的人,怎會不暴怒如狂。
  便緊盯住司馬英狂追,鬼嚎般地叫:“小王八,老夫今天不怕你能飛上了天,不活剝了你,怎消我心頭之根……”
  司馬英拼全力狂奔,一面叫:“老豬狗,追太爺不上的話,你可以抹脖子或者上吊,沒有人會阻你。”
  小花子見老獵狗狂追司馬英,也就轉身反盯住地煞星,在后怪叫道:“老豬狗。你想逃命?不要臉,你這風云八豪的名頭完蛋了,哈哈!”
  地煞星不理身后的小花子,狂風似的盯緊司馬英,換而不舍,身形捷逾電閃。
  司馬英拼全力狂奔,妄用了真力,左肩上的五毒陰風掌毒,正逐漸攻向已被關住的經脈。
  起初倒無感覺,遠掠三四里后,便感到頭腦有點昏沉,左肩寒流的感覺似要向全身流動散選,也逐漸擴大,感到痛楚難當,腳下也愈來愈慢了。
  身后,二十丈內的地煞星,已經迫近至十丈之內了。
  “糟了!我妄用了真力,掌毒將要發作,大事不好。”他想。
  前面現出一處樹林,他心中大喜,顧不了傷勢,全力向林中急竄。
  小花子輕功造詣火候不夠,已經不知落到哪儿去了。
  司馬英竄入林中,只見林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真妙,他向林木深處急走,去如脫兔。
  地煞星功臻化境,他不管遇林莫入的江湖禁忌,狂怒地搶入林中,運耳循聲響緊追不舍。
  司馬英的步履已呈遲滯,再妄用真力非倒不可,只好掏出劫來的二十錠黃金當作陪器,向老魔扔出。
  果然有效,老魔被金錠一阻,而且林木太密,轉折不便,被司馬英利用矮樹叢鑽走了,他不死心,搜遍了密林。
  最后在東面找到一件床巾,那是司馬英用來包裹黃金之物,他橫定了心,誓要捉住司馬英碎尸万段,方消心頭之恨,便向東急赶。
  司馬英确是向東走的,用六成真力藉草木掩身,急如漏网之魚,走了五七里,前面出現了一條小河,便向北一折,要找橋過河。
  真糟,星光下,他清晰地看到不遠處有一條黑影迎面赶來,袍袂飄飄,右手的鳩杖依稀可辨。
  他吃了一惊,不管三七二十一往河岸一竄,心中一慌,便触動了河岸分的白楊樹枝,發出一陣聲響。
  那黑影果是地煞星,听到響聲身形加快,像勁矢离弦,飛扑河岸。
  司馬英感到身上奇冷,本不愿入水,但事急矣,不下怎能脫身?像條大魚竄入水中,向對岸急潛。
  平時,他潛水三五十丈如同儿戲,這條河寬不過五十丈,按理一口气便可潛過對岸的。
  可是如今不成了,只潛了一二十丈,他就感到江水奇冷徹骨,左肩上似有千百根鋼針往向北,痛徹心脾,不由手腳發軟,一口气憋不住,几乎昏厥。
  “咕嚕嚕”,他喝了兩口水,似乎江水的壓力奇大,似要壓碎他的胸膛。
  “嘩啦”一聲水響,他拼全力向上沖,沖出了水面。
  岸上的地煞星河等精明,他切齒叫:“小狗,你入水我也要追你入水晶宮。”
  但他卻不敢下水,向回路急掠,一面自語道:“要是七弟黃河神蛟在這儿,小狗絕跑不了。”
  他急掠里余,突然飛越河岸草叢,向下疾落,落在一艘小艇上。艇上沒有人,他抓起一把小槳拉斷纜繩,小艇似箭,向對岸划去。
  司馬英咬緊牙關,忍受著徹骨奇寒和奇痛,爬上了對岸,終于支持不住,倒在草叢中爬不起來了。
  他吃力地躺下身軀,忍痛強運三昧真火調息,痛苦更劇,似乎身上每一顆細胞都要爆炸一樣,委實令人難以忍受。不知行了多少次,他想放棄行功等死,但求生的意念支撐著他,不讓他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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