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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暗流激蕩


  普持苦笑一聲,合掌念聲阿彌陀佛,說:“施主的功力,比令尊相去甚遠,在這時与天下群雄為敵,未免不智,老衲告辭,希施主多加三思。”
  又向中年人說:“丁師弟我們走。”
  “天哪!小女……”中年人顫聲叫。
  普持大聲道:“司馬少俠眸正神清,英華外露,定然胸怀磊落,而且傲視衰宇,這种人雖可怕,卻可信賴,珠侄女在這儿,敢說毫無風險,放心吧!”
  司馬英冷冷地說:“只要貴派門人不在本谷出現,這丫頭自然不會有風險。”
  “阿彌陀佛!老衲告辭,施主好自為之,謹防群雄發難,再見了。”普特說完,扭頭便走。
  “孩子,小心些。”中年人出聲叫,又道:“仇恨可令人瘋狂,你須保重。”
  “爹放心,女儿自知珍攝,決不至有拈蜀中丁氏門風。”姑娘朗聲答。
  司馬英等兩僧一俗去遠,收了劍,冷冷地說:“丫頭,在下沒有刀創藥,你自己裹傷。”
  說完,拾起姑娘的長劍,扭頭便走。
  姑娘在后緊跟,一面說:“咦!你怎不制我穴道?”
  “用不著。”
  “你不怕我逃走?”
  司馬英扭頭凶狠地說:“你試試看?”
  姑娘注視著他,大眼睛光熠熠,說:“你該殺我,不然就不夠英雄。”
  “呸!廢話。”
  “這是小女子由衷之言,含笑殺人,流血五步,反臉不認六親,一怒于人涂炭,這才是英雄本色,方能建基立業,你出劍心中不忍,臨下手思路紛經,怎能成事?敗事有余哩!”
  司馬英臉上一紅.怒叫道:“你是個長舌婦,滾!我不要見你。”
  “咦!你要我滾?”
  “是的,去追上你爹爹,愈快愈好。”司馬英怒叫,扭頭便走,气虎虎地,將她的劍丟在她腳前。
  姑娘淡淡一笑,拾劍跟上說:“我說中你的弱點了,是不?瞧,反反复复,說明你不夠堅強,心中紊亂……”
  “閉口!你走是不走?”他轉身吼叫,手按在劍把上。
  “我不信你敢殺我。我爹將我交給你,你必須當面交還,是不?不然何以取信于世人?”她泰然地向他接近,收劍入鞘,看樣子,她确是把握住他的弱點了。
  他雙手叉腰,陰森森地說:“你如果再饒舌,將要后悔。”
  她笑了,笑得很爽朗,笑完說:“身為武林中人,在刀尖劍鋒上打滾,沒有什么后悔可言,要后悔就不該練武,你說可對?”
  他搖搖頭,冷冷地說:“你這人很怪。”
  “如何怪?”她問。
  “別人脫身惟恐不及,你為何卻甘心往虎穴里鑽?”
  “很簡單,我只想看看你憑什么敢單人獨劍重建梅谷。世間上狂人和瘋子為數并不多.你就是其中之一。”
  “你認為在下是狂人瘋子?”
  “半點不假。如果我是你,絕不會狂得公然逞匹夫之勇,在這儿成為眾矢之的,激起六大門派的公憤。”
  司馬英何曾設想到這种作為太過愚蠢。
  只是他有苦難言,体內真气已生异象,三月的壽命已經過了月余,算起來,他在陽世的日子不多了,他怎能等到羽翼丰英,功臻化境之后再重建梅谷?
  這次他單人獨劍毅然大興土木,明知凶險万分,事實已不由他畏避,惟有作孤注一擲的打算,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姑娘見他臉上神色絲毫未變,僅陰沉地向她冷然注視,顯然未為所動,不由幽幽一歎,接著說:“仇恨可使人瘋狂,可使人盲目,司馬公子,懸崖勒馬,并末為晚,免得令人親痛仇快。”
  他蹤了一聲,問:“你是站在仇敵一方說話么?”
  姑娘搖頭苦笑,走近他說:“老一輩的人所造成的仇恨,時至今日,仍未摸清內情,是敵是友,尚難臆測。”
  司馬英虎目中神光似電,一字一吐地說:“請記住,在下最恨態度不明的人,你是峨嵋派的人,你我之間不拔劍則已,劍出不是你就是我,敵我分明,無可更改。你貴姓?”
  谷口人影疾飄,到了小花于沈云山,高叫道:“這丫頭姓丁,叫絳珠,峨嵋雙快老二丁良朋的女儿。咱們將她回了,峨嵋的禿驢絕不敢撒野。”
  丁峰珠淡淡一笑,接口道:“你是天窗里衛老前輩應龍的得意門人,衛老前輩乃是白過英雄中不可多得的俠義硬漢。假使他老人家親聆閣下的高論,不接你十七八杖才怪,用不著閣下擔心,本姑娘已是司馬公子的囚犯了。”
  沈云山繃著臉,冷笑道:“事急從權,假使家師知道目下司馬大哥的處境,也必然振臂而起,為武林道義赴湯蹈火。”說完,又對司馬英說:“大哥,小弟情借一步說話,大事不妙,必須由大哥冷靜地卓裁定奪。”
  “走!先到草屋歇會儿。”司馬英指著臨時居室說,挽了沈云山的手舉步。
  丁線珠在后緊跟,說:“用不著借一步說話,其實八方高手向這儿赶的事,乃是公開的秘密,武林中任誰皆知了。”
  司馬英扭頭向她冷冷地說。“你最好快滾,亡魂谷有上干個男人,沒有女的,你留在這儿,誰也無法保證你的安全。”
  “本姑娘倒得瞧瞧上千個男人,又能怎樣?反正你必須負全責,何所俱哉?”
  赶她不走,司馬英無可奈何,一气之下,便不再理她。兩人進入室中,有三名健仆上前奉茶。
  丁峰珠儼然以女主人自居,逕自闖入了內室。
  沈云山直待絳珠的身影消失在門后,方低聲說:“大哥,你真要公然重建梅谷么?”
  司馬英點頭苦笑道:“愚兄已別無抉擇。兄弟,你不該卷入這個大漩渦之內,可能連累你沒頂,我于心難安。”
  沈云山一把扣實司馬英的手臂,大聲說:“大哥,你太不夠朋友。那晚在舊井巷,你身負重傷,仍拼死救我,難道不許我在你危急之時,需友正殷之際盡少些心力么?不必顧左右而言他,你說.要不要我留在這儿,我只等你一句話。”
  沈云山聲色俱厲,司馬英只感到熱血沸騰,反握住沈云山的手臂,激動地說:“賢弟,你能等我說出內情么?”
  “大哥,我听听。”
  司馬英向仆人揮手說:“退!掩門,不許任何人走近。”
  健仆們應諾著退出。
  司馬英便將誤食毒果的前因后果—一加以詳述,最后說:“愚兄僅有月余壽命,目下經脈已逐漸硬化,在未死之前,我必須在世間轟轟烈烈大干一番。賢弟,你來日方長,前途似錦,怎能為我這將死之人埋骨干此,否則盡兄在九泉之下亦難以心安。”
  沈云山流下了兩行英雄淚,慘然地說:“這叫做禍不單行,老天沒長眼,罷了!大哥,讓我伴你度過這短短有限時日罷。”
  “賢弟,你必須答允愚兄一事,不然……”
  “大哥,說罷,除了你攆我走,我會答允你的。”
  “在大敵群至時,你不可出面。”
  “這……這…”
  “留下有用之身,替愚兄收斂殘骸。葬在亡魂出之勢,并傳信湖廣祁陽浦湘山下,將我的死訊告知金劍神箭金老爺子。賢弟,愚兄心感盛情,請記住,活著的人比死者責任更重,你必須留得命在,我方不致白死。”
  沈云山頰肉不住抽搐。挫著牙說:“大哥,我答應你,只須留得三寸气在,有一天我會在這儿再建造一座新的天心小筑。”
  司馬英哈哈一笑,說:“愚見以有賢弟這种血性朋友為榮,死而無憾。愚兄在世時日無多,且与賢弟痛飲三杯……”
  “不!且慢,小弟還未將所得的消息說出來呢。”
  “真嚴重么?”
  “當然。小弟在湖廣得到大哥已在梅谷現身的消息,便星夜撿起,沿途打听出各地黑白過人物,紛向這儿赶來。”
  內中有六大門派的門人,實力极為龐大,連析城山天下第一堡的人全來了,地煞星線老狗我已發現他的行蹤。雷家堡与伯父風牛馬不相及,他們成名在伯父隱世之后,為何也赶來湊熱鬧?所以……”
  司馬英用一聲長笑打斷沈云山的話說:“賢弟,不必問他們來意如何,愚兄一個初出道的小人物,竟然能使武林轟動,异數哩!太妙了,讓他們來吧,沒有什么可怕的。”說完,擊掌三下,招仆人入室。
  內室門應聲而開,一個高大的健仆行禮稟道:“主人請吩咐。”
  “命廚下准備清菜。剛才那女人目下何在?”
  “那女人已獨自前往工場,徐、周兩位老師已經隨后前往監視。”
  “通知工場的人,如果那女人不鬧事,一不必阻擋她。”
  “是!屬下即吩咐下去。”
  沈云山一直冷眼旁觀,目光不住在高大健仆的右耳后掃過。
  等健仆退下,他便低聲問司馬英從“剛才那高個儿有問題,大哥可知道他的底細?”
  司馬英搖頭,也低聲說:以盡兄在撫州府請來的跟隨,姓朱名岡,孔武有力,乃是撫州府的地頭蛇,有名的病棍。怎么,賢弟認得?”
  “小弟隨家師自小浪跡江湖,閱人多矣,三教九流小混混,以及大名鼎鼎的英雄狠賊,小弟見過的人,絕難忘怀。大哥,你的事可曾讓他們知道?”
  “不曾,愚兄之事,惟有賢弟知道。”
  “哼!這人耳后有一道刀疤,后連成一字,三角眼,小弟對他不陌生。有這人在身旁,大哥,你的金珠寶玩得小心了。”
  “諒他也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司馬英不以為然地說。
  沈云山正色道:“成貪和尚的徒弟勾魂手沙罡,必定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無不敢為之事,無畏忌之人。”
  “什么?你是說,這家伙是勾魂手沙罡?司馬英惜愕地問,神色一懍。
  近一二十年來,江湖中出了不少武林高手,像雷家堡主和堡中風云人豪,皆是其中出類拔萃的人物。
  在江西和福建左近,出了一個成貪和尚,不僅功臻化境,而且除了不貪念經之外,無所不貪,酒色財气門門俱精,在江湖上無所不為。
  和尚的唯一門徒,叫做勾魂手沙罡,不僅承受了和尚的武藝衣缽,也隨承受了和尚的一切劣根性,而且生性陰蟄,比和尚更坏十分。
  在江湖中,這一雙師徒大名鼎鼎,近些年來,師徒倆分手各奔前程。和尚遠游江北,行蹤飄忽;勾魂手則在江南浪跡,為禍江湖,獨來獨往,行跡如謎。
  司馬英一听是匈魂手,不由他不惊,將這种人留在身邊,委實可怕,誰知這家伙安了什么鬼心眼?
  一個江湖中大名鼎鼎的惡賊,竟會隱姓埋名屈居下人之列,想起來就令人毛竹悚然!
  沈云山肯定地點頭,說:“小弟敢斷言,一定是他。”
  “哼!我得找他問問。”司馬英推椅而起說。
  “大哥且慢。”沈云山按住他,又道:“大哥可將珠寶覓地藏好,看他有何圖謀,先要反臉動起手來,咱們不一定占上風哩。”
  “好!咱們靜待其變。”
  就由于沈云山一時誤認了勾魂手是為財而來,致引起了亡瑰谷中一場火災,使大心小筑化成了一片火海。這是后話暫且不表。
  客廳中,司馬獎和沈云山在把酒縱橫論江湖,所有的仆人全都退出。
  屈居仆役的勾魂手,則悄然走向工場。
  工場中人聲吵雜,數百名工人正在起勁地赶工。
  丁絳珠站在亡魏碑之前,鳳目掃向巨大的光滑碑面,從山海夜叉的名號開始,已經排列下十三名江湖中略有來頭的名號。
  顯然,已經有十三名入谷鬧事的人埋骨谷中了。
  她再望向忙碌著的工場,那儿,有左右院的三棟五進院大樓,下層的建筑已大部完外,巨大的石柱林立,第二層的支架棟梁皆有眉目,四面疊架式的棚架人群不住上落,鬧哄哄地忙碌异常。
  她正待走向工場,想看看個人捏造中的大樓底部,是否建有地下室一類玩意。
  她左近有不少石工,正在埋頭工作,敲敲打打的聲浪,扰亂了她的听覺。
  左方不遠處,有兩名勁裝打扮的中年人,正背著手信步游蕩。她知道,那是司馬英的屬下,不消問,自然是監視她的人。
  她不以為意,粉頰上泛起了笑容,蓮步輕移,向建筑中的大廈走去。
  走了十來步,她眼角瞥見監視她的兩個人抽身走了,正疑惑間,本能感到心生警兆,依稀,身后似乎有人迫近,練家子的警覺性极高,她功力修為個弱,身后有人迫近,便已被她發覺了。
  她向右疾閃,右旋身迅捷地轉過身來,右掌直立,防備身后的人辭行襲擊。
  不錯,的确是有人,是一個仆人打扮的高個儿,一字眉,三角眼,正是司馬英的貼身健仆。
  “哦!原來是閣下。”她吁出了一口气說。
  高個儿嘴角出現一絲殘忍的笑意,三角眼中出現了發現老鼠后的貓的眼神,說:“丁姑娘,似乎認得在下哩。”
  “尊駕改裝自甘賤役,如不是有心人,确是不易辨認。”
  “你知道在下是誰?”
  姑娘一聲輕笑,极有教養地舉袖掩住樓口,笑完說:“難道要本姑娘將錢貪大師找來對證么?”
  一語道破勾魂手沙罡的身份,他有點心惊,冷冷地說:“丁姑娘眼力果然高明,不愧是江湖峨嵋雙俠的千金。姑娘在亡瑰谷逗留,不知有何用意?”
  “沙大快在司馬英身用逗留,不知又有何用意?”姑娘展開反擊,咄咄逼人。
  “別過問沙某的事。”
  “閣下又何必過問本姑娘的事。”
  “有你在這儿,礙手礙腳,怎能不問。”
  “本姑娘亦有同感。”
  勾魂手三角眼一翻,眼中厲光外射,踏進一步說:“在下奉命攆你走,你作何打算?”
  丁降殊手握劍把,冷笑道:“是司馬英之命?”
  “正是。
  “你撒謊!你在燕口排除异己。”
  “隨便你怎樣說都成,拔劍!”勾魂手冷叱,隨手抄起一根木棍,一步步欺近。
  丁絳珠有自知之明,恐難接下這著名的惡魔,劍不敢即時拔出,小心的一步步向左移動,一邊說:“你我各有所謀,何必自相火拼?本姑娘奉命接近亡魂谷,你該三思后果。”
  “你奉誰所差?要威脅沙某么?”
  “非也,只希望与閣下合作,如能各不相扰,各得其所更佳。”
  “我勾魂手橫行江湖,從不与人合作,你少做夢。”
  “本姑娘并未妨礙閣下行事,而且對閣下有利,為何不肯相容了尊駕別忘了,亡魂谷附近已高手環伺,待机而動,如果閣下動手,定然誤事,后果你可曾想到?”
  勾魂手不再迫近,沉吟片刻,說:“沙某警告你,如果礙在下的事,我必殺你。你人雖長得美极格极,但我仍要滅口,最多玩你十天半月,玩膩了再殺。”說完,向她曖昧地一笑,扔下棍轉身走了。
  丁線珠气得粉面鐵骨,几次要拔劍追襲,卻又一再地忍住了,沖著勾魂手的背影直咬用牙。
  匆匆半月,司馬英先后又宰了十九名侵入的人,而由四面八方匯集袁州府的人,正准備大舉進入武功山。
  從湖廣進入袁州的官進中,血案重重。
  在萍鎮之東羅霄山下,江湖客岳弘正以奇快的腳程向東赶向袁州府城。
  羅霄山的南麓,分兩條河流,一往東一往西,大旱之時,兩河盡涸,官府便香花頂禮到那里求雨。
  据說,山麓那口井是潛龍之穴,用三四丈長的大木投入井中,大雨即至,直至大木涌出井外,方行雨止。
  官道經過求雨井北面,井旁建有一座龍王廟,并有涼亭供行旅歇腳.廟中可接待前來膜拜的游客。
  這几天來,龍王廟中住進了十名行徑怪异的人,一個個身材雄偉,帶著殺人家伙,頭巾齊后扎,嘴唇上掩了毛慘慘的假須,臉上大概也經過化裝易容,看去除了高矮不同之外、面貌長相全都大同小异。
  他們的眼睛,是可資辨識的線索,有的是紅眼圈,有的是褐色眼珠,有些是三角眼……總之,每一雙眼睛都閃耀著厲光,眼神凌厲無比,正說明了他們在內力修為上,曾經下過苦功。
  一早,從萍鄉方向來了兩個中年勁裝大漢,行色匆匆,飛奔龍王廟。
  廟門口,一個怪人倚在台階下石柱旁假寐,半閉著的三角眼睛,監視著二十丈外官道往來的行人,看到兩個中年勁裝大漢狂奔而來,霍地站起叫:“永福兄,有消息么?”
  右首中年人站住了,伸出右手似笑非笑地說:“有好消息,拿來。”
  三角眼怪人探手怀中掏出一對翡翠手鐲,在兩大漢眼前不住晃動,冷冷地說。“永福兄,消息是否值得這對价值千金的手鐲?”
  右手大漢是叫永福尼的人,接口道:“江湖客岳弘,昨晚他沒往下說,死魚眼狠盯住三角眼怪人手中的手鐲,假使對方會不得出手,他不打算往下說。
  三角眼怪人陰陰一笑,將翡翠手鐲遞過,問:“江湖客怎樣了?真的?”
  永福兄將翡翠手鐲放入怀中,笑道:“千真万确,确是江湖客岳弘,昨晚五更末進了萍鄉城,在稻香后打尖,我兄弟立即赶來報訊,不久可能赶到這儿了。”
  三角眼怪人點點頭說:“你的消息值得,但還得勞駕賢昆仲。”
  “咱們听候吩咐。”
  三角眼怪人指著左首密林,說:“請賢昆仲冒充司馬英的朋友,引江湖客進入林中就行了。”
  永福兄一惊,退了兩步說:“什么?要咱們兄弟冒充司馬英的朋友?”
  三角眼怪人又取出一個有金鏈的玉鎖,拋過說:“皇帝不差餓兵,收下吧!”
  永福兄一把抓住玉鎖,略一審視,惑然問:“我兄弟与司馬英無冤無仇,因何……”
  “別問原因,這違反了武林規矩。賢昆仲如果不收,拿來。”
  三角眼怪人伸手說。
  永福尼將玉鎖放入怀中,淡淡一笑道:“在下收了。”
  說完,兩人轉身如飛而去。
  三角眼怪人沖著兩人的背影陰陰一笑,自語道:“好一對不知死活的下三濫。”說完,急急奔入廟門。
  左首密林中,殺气騰騰,九名怪人皆用青巾蒙面,隱伏在林木深處。
  三角眼怪人与另一名高大的紅眼圈怪人在林綠茂草中潛伏,低聲說:“最好要活的,主人曾花了不少光陰搜尋這老匹夫,假使不小心斃了,主人會責怪下來的。”
  “要活的太難,岳老匹夫乃是武林成名人物,定然宁死不辱,他如果自絕,咱們有何辦法防止,怪!主人為何一定要活的呢?”
  “因為游龍劍客司馬文琛夫婦倆的消息,岳老匹夫定然知道,所以要活的,并不足怪。”
  “怪就怪在這儿。”紅眼圈怪人答,又造:“主人出道在游龍劍客之后,風牛馬不相及,為何要浪費大好光陰找他倆夫婦的下落?”
  “這是武林秘辛,咱們可用不著尋根究底。”
  紅眼圈怪人呼了一聲,不悅地說:“憑咱們的江湖名望,和手底下的工夫,為何要偷偷摸摸改名換姓行事?太辱沒了咱們的身份。不上此也,還得受窩囊气。像李永福兄弟兩個鼠輩.竟然一再向咱們敲詐,真不像話。”
  “哈哈!”三角眼怪人惡意地笑,笑完說:“這樣才能隱匿身份,證明咱們人手不多,絕不是江湖大名鼎鼎的人哩!主人的机智和見識高人一等,方能有此不著痕跡的安排。晤!來了,准備。”
  永福兄弟奔上官道,向萍鄉方向迎去,遠遠地,江湖客一襲青衫飄飄,頭戴四方平定巾,腰懸長劍,星飛電射似的掠來。
  江湖客剛從蜀中赶回湖廣,本擬到祁陽滿湘山探望金劍神蕭,豈知一到岳州府,便得到司馬英公然出面重建梅谷的消息,大惊之下,暗罵小家伙胡鬧,便晝夜兼理赶來。
  長途奔波,他內力損耗甚巨,仍然強提真气急赶,他要前來勸阻司馬英。
  正走間,迎面跌跌撞撞到了永福兄弟倆,迎面一攔,永福上气不接下气地叫:“見台,有起死回生的金創藥么?”
  江湖客為人隨和,滿身俠骨.听說要金創藥,只道對方受傷,自己事情雖急如星火,仍然停下步子急問:“兄弟,老朽有最好的金創藥,要來何用?你?”
  “在下的義弟司馬英……”
  “什么?”老人家欺近急問,又道:“你是司馬賢侄的……”
  “在下李永福李永祿,乃是司馬老弟的……”
  “說!他在何處?”老人家搶著問。
  “他……他身受像傷,命在旦夕……”
  “在哪儿?”
  李永福用手向龍王廟方向一指,說:“在廟左密林中。”
  江湖客吃了一輩子江湖飯,無所不曉,只因太過關心,心中大亂,竟然在陰溝里翻船,大叫道:“快!領老朽前往。”
  兄弟倆搖搖欲倒,舉步緩走說:“那儿有人照顧,兄台請赶先一步.救人如救火,在下兄弟力竭難支……”
  話未完.江湖客已展開輕功.向龍王廟方向飛掠而去。
  這一帶是山坡地帶,距龍王廟有二里地。官道兩側全是密林茂草,站在官道中,由林空中可以隱約看到山下的龍王廟形影。
  李永福兄弟往下走,步履踉蹌,直待江湖客的身影去遠,永福突然挺直了腰干,向乃弟說。“咱們決溜,那三角眼怪人定不好惹,他自稱姓鄭,誰知道他是誰?”
  “哼!他敢對咱們如何?”永祿陰沉沉地接口,又造:“他身上珍寶尚多,咱們何不等會干掉他?”
  “不可,犯不著冒險,走!入林抄小道。”
  兩人回身,撒腿就跑。
  人林不到三二十丈,永福突然惊叫一聲,火速門向一株大樹后,手按刀把絕望地叫:“天!天完煞神。”
  后面的李永祿只覺兩腿發軟,抱住一株樹干,面色死灰,不住抽冷气。
  前面兩大外一株古樹,鬼輕似的閃出一個怪人來,黑罩袍,頭上戴了一個班面罩,飽內鼓鼓地帶有兵刃,身材魁偉,巨大的左手虎掌中,擱了兩把匕首,迎面將去向擋住,果然是天完煞神。
  天完煞神從容舉步走近,伸右手拍起一把匕首。
  李永福臉無人色,虛脫地叫:“前……前輩,小……小可不是六……六大門派的……的門人。”
  天完煞神頭上有罩,看不出表情,已迫進至女內,右手的匕首舉起了。
  李永福知道絕望,對方要下殺手,臨危拼命,死也要死得英雄些。
  “拼了!”他叫,“掙”一聲拔刀出鞘一半。
  可是已晚了半分,匕首已一間即至,他感到白芒一片,還弄不清該怎樣躲,胸口一麻,身上的神經已不听指揮,匕首透胸,巨大的潛力。將他震得向后旋扭,急急地旋了兩圈,“砰”一聲撞在樹干上,砰然倒地。
  “快……逃……”這是他臨死前吐出的兩字。
  李永祿在乃兄叫出“拼了”兩字時,他不敢拼,像個老鼠般向后溜,溜得好快。
  但他快則快矣,卻沒有天完煞神的匕首快。逃不到三丈,只覺后心一震,涼涼地、麻麻地,立時人向前急沖。
  前面有一株巨樹,似乎飛快地向前迎來。
  他想閃開,可是腳不听指使,“砰”一聲暴響,右肩使中樹干,人向后仰面便倒,眼前一陣黑,口角血往外滲,喃喃地叫:“你……是……是誰?為何……為何……”
  一只大手將他的身子翻轉,拔出匕首說:“天完煞神。”
  天完煞神收回兩把匕首,探手人李永福的怀中,取出翡翠鐲和玉鎖,舉步向龍王廟方向走,一面冷笑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其實你兩個混蛋即使不敲詐,也保不住性命。”
  事不關心,關心則亂,确是至理名言。
  江湖客岳弘听說司馬英命在旦夕,心中大亂,沒想到這是安排下的陷阱,焦急地闖向龍王廟。
  到了,龍王廟在望,他向廟左密林折向飛掠,奇快地到了北面林緣。
  “咦!怎么不見有人?”他停步自語。
  說沒有人,林木深處卻傳出一聲悠長的歎息。
  “誰在那儿?”他大聲叫。
  “我司……司……司馬……”林中傳出微弱的回答聲,語不成句。
  江湖客不再怀疑,掠入林中。
  江湖朋友對樹林原皆深怀戒心,江湖客自不例外,雖則心急如焚,但仍步步留心四周的動靜。
  進入十余丈,他听覺极為銳敏,突覺腦后生風,不由大吃一惊。
  “誰!”他大吼,右族身貼在一株樹干上。
  “嗤”一聲輕嘯,一柄匕首擊中樹干。盡擔而沒,巨樹發出輕微的顫動,一發之差,几乎要了他的老命。
  他反應奇快,立即挫身貼地斜掠退至另一株巨樹后,也在同一瞬間,撤下了長劍。
  “得得得”三聲輕響,三把飛刀几乎同時擊中他先前籍以隱身的樹干,顯然,他已陷入重圍。
  四面都有人向他發射暗器,如果不是經驗老到,事先脫离險境,否則三把飛刀至少會有兩把貫入他的体內。
  “咦!果然名不虛傳。”他身后傳出冷峻的語聲。
  撤下了長劍,他的膽气更壯,倚樹而立,舉目向四周細察。
  四周不見人影,吉林巨木參天,人躲在樹后,根本不易發現,一剛才發話之處,也鬼影懼無。
  林空寂寂,草木蕭蕭,除了枝頭一些虫以在激激地爬行外,看不到任何可引人注意的生物。
  “晤!這人的口音似乎有點耳熟,”他想。
  他走了一輩子江湖,閱人無數,既號稱江湖客,自然有超人的記憶力。可惜!近些年來不敢公然露面的結果,与江湖朋友大都疏遠了,加以剛才的語音說得极快,而且久已在腦海中疏遠,所以依稀中一時想不起是誰。
  在未發現敵蹤之前,身陷絕地,心中少不了有些恐慌,他必須設法脫离樹林,免得受到暗襲。
  由飛刀入巨木的深度看來,暗中隱伏的人,手勁之大,委實令人毛骨悚然,定是了不起的武林高手。
  他向下略挫,定神留意四周的響動,一面沉聲道:“暗襲在下的朋友,何不現身一見?反要藏頭縮尾,豈不有辱你們的名號?”
  沒有人回答。
  他蹲下身軀,看清了去路,突然大喝一聲,拾起一團碎泥向左方脫手扔出,人向有急射,几乎是貼地掠出一般,而且身法极快。
  這一看果然有效,左方出現了灰色的人影。
  同一瞬間,右方進路上灰影從一株巨樹后閃出,白芒疾閃,一支長劍已經劈面點到,陰森森的冷叱亦至:“站住!留下性命。”
  “錚錚掙”三聲控骼龍吟乍起,兩人的長劍連話三次,人影乍合乍分,雙方各退了三步。
  那是一個渾身裹在灰農內,只露了一雙晶亮眼睛的高大人影,長劍斜舉,不住發出嘿嘿冷笑。
  江湖客吃了一惊,對方內力之渾厚,劍勁之而道,臍身于一流高手之林而無愧色,三劍硬接,仍然神定气閒,絕非江湖中泛泛之流。
  為何他們要掩去面目,將他誘來這儿群起而攻?
  他站住了,舉目環顧,只感到心中一涼,暗叫一聲糟。
  前后左右,幽靈似的出現了九個同樣打扮,同樣便可看到一雙眼睛的灰農高大人影。
  九個怪人中,有四名已撤下長劍,全用奇异的眼神向他盯視,并一步步緩緩向中迫進,他頓時陷入了包圍。
  他吸入一口真气,心中悚然,對方竟有九人之多,僅一個人已能和他拼成平手,九對一怎吃得消?
  “諸位有何所圖?”他沉聲叱喝。
  沒人答他,僅以迫進作為答复,九支長劍先后撤出,快速迫進至三丈之內!
  他僅能從九個人的身材和眼神中,去猜想對方的身份,想得到定是白費勁,無法知道他們是誰,又為何要引他在這座林中動手?
  驀地,他心中一動,對方既然藉司馬英受傷而引他來此,定然是司馬英的對頭,也是梅谷的死敵,大事不妙。
  正西方向。突又出現了一個灰色的高大人影,同樣僅露出一雙陰森森怪眼,星飛電射似的掠到,用變了音的嗓門沉喝道:“兩根僅拔。下手!要活的。”
  江湖客突起發難,利用九人皆向出現的灰衣人注目的剎那間,劍吐朵朵白蓮,向東猛搶生路。
  正東左右兩名灰衣怪人同時冷哼,雙劍疾揮,同聲喝:“丟劍投降。”
  江湖客心懸梅谷司馬獎的安危,決定拼死突圍,劍上已注入神功,生死存亡在此一舉,向左猛攻。避開右面的長劍,全力對付一名灰衣怪人。
  兩名灰衣怪人為剛出現的灰衣同伴分了神,也估低了江湖客的實力,變化太快,所以未能發揮全力。
  喝聲未落,雙劍已經相接。
  “鋅掙!掙!”雙劍凶猛地撞擊,火花四濺。
  “哎……”灰衣怪人惊叫。
  “哎……”同一瞬間,江湖客也發出惊呼。
  擋路的灰衣怪人想擊毀江湖客的長劍,豈知江湖客卻在第三朵劍花被震開的一利耶,劍出絕招“大地盤龍”,由攻中宮突變攻下盤,劍勢下墜,電光石火似的掠過怪人的右小腿外側,電芒一閃,划開了一條大縫,鮮血激射。
  這是危极險极的意外冒險,要從糾纏中降下劍勢,委實不易,固然可以傷人,自己所冒的風險也夠大。
  怪人在一惊之下,下体后收,長劍斜降,也在江湖客的右肩外側留下了一道劍痕。
  江湖客已看破好机,在第三名灰衣怪人搶到的前一剎.突出了重圍,一胄大吼,左手抓住的一團碎泥,脫手向后洒出,身形一伏,掠出三丈外去了。
  碎泥在他手中發出,像是無數鋼珠,怪人們不得不用劍气護身,被碎泥阻了一阻。
  “哪儿走?老匹夫。”一個怪人怒吼,左手一揚,王枚長僅三寸的小劍,已破空飛出,射向江湖客的背影。
  江湖客經驗老到,他不走直線,利用樹干藏身,左盤右折亡命飛逃。
  可是小劍來勢太快,而且似乎早算定他要閃竄的方向,三道白虹在喝聲傳到之前,光臨他的背肩。
  听風辨器術用不上,小劍來勢太快,沒有破空飛行的嘯聲發出。
  江湖客也恰在這千鈞一發間,向地面伏倒,想滾向左側,利用三顆大樹障身脫走。
  “嗤嗤”兩聲,一柄小劍擦過江湖客的左肩,另一柄釘入他的肩下琵琶骨,入骨近寸,只有小劍柄上的銀色流蘇留在体外,護身气功擋不住小劍,發小劍的人,功力之深厚委實惊人。
  “嗯……”江湖客惊叫,身形扑地便倒。
  這瞬間,相距最近的一名怪人閃電似的射到,手下絕情,劍揮向江湖客的右腿,吼聲亦至:“先卸了你的狗腿……”
  “小心!”發小劍的人同時大叫。
  這一聲大吼,江湖客心中一震,加上先前發射小劍怪人的喝罵聲,他憶起一個藝漆化境的成名人物。
  這個人目下在江湖中大名鼎鼎,与他江湖客無仇無怨,為何卻無緣無故在這儿隱起本來面目出手?
  “是他!這老狗。”他心中狂叫。
  他知道背上所中的暗器,定然是老狗的成名暗器,假使對方不是想生擒活捉,小劍必定透胸而過。
  由于猜出了對方的身份,他心中駭然,求生之念更為強烈,他必須脫身前往梅谷,如果司馬英未遭毒手,他必須將這些惡賊的消息,警告司馬英多加提防。
  他經驗老到,知道后面定然有人乘机扑上下手,猛的向左急滾,手中長劍在翻身的剎那間,脫手向模糊扑來的人影擲去。
  劍出手,他爬起放腿狂奔。
  “哎……”身后響起一聲絕望的狂叫。
  扑來的怪人沒想到江湖客挨了一柄小劍,仍能奮起滾身逃命,遞出的劍還沒夠上江湖客的腿,江湖客的長划已一間即至,相距太近,他想躲已無能為力,太遲了。
  劍化長虹,貫八怪人的小腹,透過腰脊骨右側,劍尖露出身后近尺。
  怪人發出一聲絕望的狂叫,將劍向江湖客的背影拼余力擲出,人向前急沖兩步.雙手抓住腹上的劍身,身形踉蹌前進,慘聲叫:“周……周前……前輩,我……我好恨,不能要……活的說完,人砰然倒地。
  九名怪人并未理會同伴的死活,怒叫著狂追江湖客。
  江湖客慌不擇路,強提真气狂奔,他的輕功十分了得,向南竄入森林,落荒而逃。
  怪人臨死前擲出的長劍,從他身力飛過,他一把沙住劍把,先帶走再說。
  身后五六丈,九名次衣怪人狂追不舍,竟然未能將雙方的距离拉近,可知受重傷后的江湖客,輕功的造詣确已超凡入圣了。
  假使怪人們在路上攔截,想留下他未免太難啦,難怪他們要設下十面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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