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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窮追不舍


  姜秋華只剩下七個人,損失了四分之三的人,甚至尸体也被不知來歷的人帶走了,損失极為慘重。
  兩個小侍女刁鑽而靈活,居然逃過了大劫,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搜村時人分為五組,她這一組三個人都健在。
  其他四組每組有六個人以上,只有一組逃出四個人,另三組是如何被人消滅的,己無法得悉了。
  逃出四個人的一組原來有八個人,有四個被瘋丐尹非四位怪杰所攔住,以雷霆万鉤的聲勢擊斃在小巷口,再把其他四個人赶得落荒而逃,也因而保住了老命。
  其實,她的親信損失并不大,有一半以上的人,是替九華山庄效忠的江湖小有名气二流人物,由無儔秀士派給她助威的。
  她自己的姜家親信,并沒跟在她身邊策應,她是臨時起意赶來鴻溝集的,來不及通知在暗中策應的親信隨行,無意中保全了她的親信子弟兵,損失的大半是無儔秀士派給她助威的爪牙。
  逃离鴻溝集,首要的事是盡快与另一批親信會合。
  黑白兩道群雄已正式展開复仇行動,人手少必定處處凶險,任何時候她都可能受到黑白道群雄的襲擊,人多才能從容進退,不怕群雄襲擊。
  七個人凄凄惶惶南奔,她本來就是從南面來的。
  一路上她不斷咒罵丘星河,把丘星河恨人骨髓。
  大道向西南伸展,鴻溝集西南二十里是三同村,路一分為二,右至确山縣,左是至真陽縣的小官道。
  她的親信預定在三同村潛伏,妙筆生花也有一批人在該處暫住。
  假的無儔秀士該已到了信陽州,隨行的僅有十几個人,用意是弓隊注目,本身缺乏与大批高手周旋的力量。
  她不能赶到信陽州,要等從太和歸來的真無儔秀士會合。
  假使她赶往信陽州、就得与假無儔秀士面對大群黑道群雄的無情攻擊。
  因為她已經知道,假無儔秀士已經有效地,吸引了許多黑白道群雄南奔,黑白道群雄公然大舉報复的信息傳到信陽,必定向假無儔秀士群起而攻,她豈不成了眾矢之的?
  馬匹全丟了,在大太陽下赶路,七個人有五個是女的,委實難煞,辛苦万分。
  車留在三岡村,她只好咬緊牙關,頂著大太陽走路,所穿的高麗衣裙,本來就不宜在大官道行走,難怪她怨天恨地,不斷咒罵丘星河該殺千刀。
  距三同村還有十里左右,走了十里路她就大感焦躁啦!
  恰巧路旁有一條小河:巨柳成蔭,正好歇息洗把臉,大太陽晒得她頭昏腦脹,必須歇息躲躲大太陽。
  歇息片刻,北面來路蹄聲隱隱。
  “有送坐騎的人來了!”一名女隨從興奮地大叫,立即准備兵刃。
  她的老爹金鞭太歲是綠林巨寇,打家劫舍認為是替天行道,理所當然。在陽關大道上搶坐騎,在她來說,是名正言順的老本行,攔路打劫有如家常便飯。
  “有七八匹馬。”一位男隨從用行家的口吻說:“很可能是武威所的人。”
  “就算是玉皇太帝經過這里,也得留下坐騎。”女隨從大概曾經做過女強盜,口气橫蠻得很:“希望他們識相,不然就會大水沖塌了龍王廟。”
  自己人搶自己人,她們也認為是正當的。
  里外出現八匹健馬,騎士們衣著凌亂,有青有黑,有騎裝有長衫,都帶有兵刃,鞍后帶有馬包。
  “不但是武威所的人,真妙。”另一位女隨從欣然說:“是武林同道,大概得多費手腳。”
  八騎士并不急于赶路,分為兩路一面小馳一面談笑,似乎并不是一伙的,穿著打扮各有特色,一看便知是臨時結伴的旅客。
  領先的兩位中年騎士都佩了劍,遠遠地便看到路旁邊樹下的兩個小侍女,接著便看到侍女所佩的華麗匕首,眼中涌起警戒的神情,向后面的同伴打出小心的手式。
  在任何一條旅客絡繹于途的大道上,決不可能看到衣著華麗,佩了匕首的美麗小女孩赶路。
  如果有,也決不會是普通的旅客。
  一個老江湖,自然會產生警戒的反應。
  人匹坐騎蹄下放慢,逐漸接近路旁的小侍女,八雙精光四射的大眼中,有重重疑云和強烈的警戒神情。
  接近至二十步左右,他們終于發現溪旁大柳樹后隱藏的人影,眼中的警戒神情更濃了。
  兩位小侍女,正慢慢移至路中,擋住了去路,俏麗的小臉蛋一點也不可愛,因為臉上有大人世故的冷漠和陰森表情。
  小孩子裝大人,是頗為令人反胃的。
  假使八匹馬突然向前沖,兩個小侍女的處境是极為危險的。
  由此可見她們實在缺乏經驗,也太過驕傲自信。
  八騎士修養到家,乖乖勒住坐騎。
  “小姑娘,有事嗎?”為首的中年騎士和气地問,粗眉鎖得緊緊地,目光不時瞥向遠在十余丈外,小溪旁大柳樹后偶或露出的衣裙:“你們似乎有話要說,這樣擋在路上是很危險的事呢!”
  “我們要留下你們的坐騎。”侍女小芬凶巴巴地說,雙手叉腰霸气十足。
  “哦!你知道赶長途的人,是少不了馬匹的,我們都是赶長途的人。”中年騎士語气仍然溫和:“這是我們的馬匹,但不知你們有何留下馬匹的理由?”
  “要你們留下馬匹,就得留下。”小芬不想說理由,也沒有理由好說。
  “很抱歉,除非你們有緊急的理由,不然……”
  “你們不喝請酒喝罰酒,休怪我們不容气了。”小芬橫蠻地搶著說,上前要抓馬籠頭。
  “小女孩,不要做得太過份了。”中年騎士不悅地說:“我個想和你計較,可否請你們的大人出來說明一下?”
  一聲輕笑傳出,姜秋華帶了四男女隨從到了路旁。
  “本姑娘出道沒几天,對江湖人士所知有限。”姜秋華雍容華貴的風華,讓粗豪的八騎士大感惊訝,說的話充滿江湖味,与外表毫不相襯:“在表明用意之前,希望能先知道諸位的身份。”
  “在下姓蔡,蔡樹仁,匪號叫江湖客。”中年騎士沉靜地說:
  “咱們這些人,是在路上相識的同道,大家順道因而結伴而行。
  昨晚在汝宁府城投宿,听說黑白道人士在這一帶有了糾紛。咱們与雙方沒有交情,不加過問,早早离開免沾是非。姑娘是……”
  “江湖客蔡前輩,本姑娘听說過你這號人物。”姜秋華打斷對方的話:“只是,尊駕言不由衷。”
  “咦?在下与姑娘素昧平生,為何言不由衷?”江湖客訝然問。
  “閣下是江湖上甚有名望的江湖游俠,与俠義道人士走得近交情不薄。在汝宁鬧事的首要人物,是錦繡山庄的玉麒麟商庄主,
  你不去否認与商庄主有交情,更不會否認知道河南地境近來所發生的事故吧?”
  “在下不但否認,而且堅決否認。”江湖客沉聲說:“我江湖客豈配稱游俠?蔡某只是一個邀游天下的浪人,与商庄主不但素昧平生,与黑道的神劍滅絕也從未謀面。不錯,咱們知道近來河南地境所發生的風風雨雨,但這与咱們這些過境人士無關,沒有任何瓜葛,所以除了赶路,不問其他……”
  “你說謊!”姜秋華沉叱。
  “什么?你太過份了。”江湖客修養再好,也受不了對方再三的無禮舉動,憤然扳鞍下馬。
  “過份?哼!”姜秋華臉上醉人的絕世風華消失無蹤,代之而起的是粉臉帶煞,像一個暴怒的女皇:“你們分明是替商庄主助拳的人,或者替神劍天絕賣命送死的枉死城冤鬼,你死吧!”
  聲未落劍已出鞘,死字出口,人已電射而進,劍向前一伸,鋒尖前黑气迸射,劍身五彩光華煥發。
  倏然出手攻擊,竟然用上了上乘絕學。
  江湖客雖然早怀戒心卻沒料到她出手便用致命的絕學殺人,更沒料到她攻擊的速度如此惊人。
  已來不及應變了,手剛搭上劍把,身形剛向側閃,致命的劍气已經及体,鋒尖長驅直人貫人心坎要害。
  “呃!你……你……”江湖客厲叫,身形急晃。
  姜秋華已拔劍飛躍而起,猛扑鞍上的另一位騎士。
  她的六位男女大小隨從,也同時發動分別向其他七位騎士攻擊。
  第二位騎士已看出了警兆,劍出鞘剛要下馬,大惊之下。一劍向凌空扑到的姜秋華急封。
  錚一聲暴響,騎士的劍折斷而飛,五彩光華閃爍的劍破空而至,毫無阻滯地貫人騎士的右肋。
  片刻間,官道成了人間地獄。

  鴻溝集不再有其他方面的人逗留,所有前來湊熱鬧的人說走便走,現場沒有尸体留下。
  保正十分合作,鳴鑼告示村民,每一家都必須清查地窖和地屋,看是否有人留下。
  妙筆生花老謀深算,似乎已料到有人前來奪取俘虜。派了兩個親信,將楊姑娘藏在一戶人家的地窖內,連他手下的人也不知人囚禁在何處。
  事先派人將各處民宅的人丁,集中在廳堂,禁止隨意走動,因此村民們都不知道自己的住宅地窖內有人囚禁。
  丘星河假使憑自己的力量救人,那是決不可能的事,要不是那位向絳宮魔女叫陣的人,帶了大量人手潛入集內,殲除了姜秋華的爪牙,逐走了魔女,想憑他一個人之力,恐怕也難以應付姜秋華与魔女的眾多高手。
  全集出動,片刻便有了結果。
  人是五湖浪客帶來的,是一位老大娘、和一個瘸了左腳的媳婦。
  該住宅的主人父子不在家,到鄰鄉作客已經有好几天,集內發生變故,由于占据的人封鎖消息,外界不知事故的發生,宅主人父子并沒赶回來,宅中只有婆媳兩人。
  老大娘把家中發生的事故經過說出,其實情節十分簡單。
  妙筆生花三十余個特權人物,透過保正和甲首,勒令各家戶主的男女老少,集中在偏廂住宿,不許擅自在各處走動,經常派人巡視,違禁者將受到嚴厲的懲罰。
  老大娘并不知家中到底有些什么人出入,先后曾經看到三四個人走動而已,進出住宅來去自如,而且態度相當凶惡,晝夜都
  悄然往來。
  昨晚四更將盡,老大娘听到正宅有聲息,從窗縫中看到兩個大漢,押著一個被捆了雙手的女人,連拖帶拽穿越院子出宅走了。
  那時正廳門是大開的,有燈光泄出,因此,概略可以看到相貌。
  兩個大漢一個長了虯須,一個梳了道髻,一佩刀一佩劍,穿的衣著,确是占据鴻溝集的凶徒。
  被押走的女人,看不清面貌,不但背捆了雙手,而且口中有勒口布。
  這是說,俘虜已在妙筆生花逃走之后,負責押囚的人才偷偷押著人溜走的。
  如果押囚的人事先知道主事人的落腳處,目下該已和妙筆生花會合了。
  四怪杰找來周府人員留下的五匹坐騎,五人立即動身南奔。
  妙筆生花的人向南逃走的,府城周府的人确也大舉南行,向南追赶,必可找到他們的蹤跡。

  五人放蹄南奔,途中無暇商討情勢。
  丘星河心急如焚,領先策馬飛馳。
  對楊姑娘的關心,愈來愈殷切。
  苦難和危險,反而會把人与人之間的距离与感情拉近。
  這時的他,真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對楊姑娘的關切,愈來愈強烈,對仇敵的憤怒,也愈來愈增漲。
  他們后面四五里,有不少神秘人物遠遠地緊跟不舍。

  八具尸体擺放在路旁的溪岸上,鮮血引來不少虫蟻和蒼蠅。
  江湖慣例是溝死溝埋,路死插牌。
  把人埋了,上面插一塊寫了名號年月日的木牌便算了,以便讓家屬前來收尸,也許有一天可以魂歸故土。
  除非是有后遺症的死仇大敵,通常不會加以毀尸滅跡的。
  如果時間不許可,尸体可以遺留在易于被人發現的地方,以便讓地方的善心人士加以埋葬。
  普通的仇恨,因死而一了百了,不可以將尸体藏在偏僻處,讓野狗豺狼糟蹋吞食。
  看到大批尸体,首先經過的丘星河大吃一惊。
  迄今為止,他還沒有親手殺人。
  須水橋頭四海妖神的侄儿死亡,那時他全力突圍逃生,為保命而在生死關頭倉促出手自衛,他那時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將人殺死的,當時他并沒產生殺人的念頭。
  他站在尸堆旁,有發嘔的感覺。
  四位老怪杰心硬如鐵,半輩子闖蕩江湖,看多了死亡人間悲劇,感情已有點麻木了,所以能無動于衷地,仔細檢查尸体辨別身分。
  “這位是江湖游俠江湖客蔡樹仁,被人一劍貫人右肋下,是被人從對面一劍殺死的。”瘋丐尹非惊訝地宣布:“他沒有任何机會,因為他的劍并沒有出鞘。這位游俠的武功,比我相差不遠,居然毫無机會搏斗便被殺死了,按理是決不可能發生的事。”
  “奇怪,都是被狹鋒劍殺死的。”金劍龍鏢更是大感惊訝:
  “而且似乎都沒經過惡牛,因為他們的衣衫并沒有汗漬,尸体尚溫,如果經過惡斗,必定大汗徹体。老天爺!他們碰上了极可怕的高手名家。”
  “會不會是黑道高手名宿所為?”丘星河咬牙問:“游俠与黑道人士是死對頭。”
  “不可能。”五湖浪客斬釘截鐵地說:“這八個人,大半是
  頗有俠名的江湖行道者,与黑白道朋友都有交情。他們与我們這些孤魂野鬼一樣,如無絕對必要,不輕易得罪各方人士,也不會逞匹夫之勇替人助拳,雖則与俠義道人士走得很近,不會介入黑白道的紛爭。”
  三江孽龍在小溪旁往复察看,在一株大柳樹下察看片刻,再細察溪岸的草跡。
  “有好些穿快靴的女人,在這附近喝水洗漱。”三江孽龍用權威性的口吻說:“而且曾經貼樹站立。我敢斷定,這八位朋友的事,一定与這些女人有關。”
  “姓姜的妖女!”瘋丐恍然:“妖女一個人,就足以將江湖客八個人除殺淨盡,天殺的!她們為何肆意屠殺局外人?”
  “我知道原因。”丘星河恨恨地說。
  “你知道?”
  “對,制造更大的糾紛,和更大的暴亂,以掩護他們的另一宗陰謀。”丘星河不便說明,簡要地說:“陰謀包括了毀滅錦繡山庄,和除去天南鏢局的飛虎方世賢。”
  “說詳細些好不好?”
  “我人微言輕,說出來沒有人會相信……”
  “小子,黑白兩道的人都相信你任何話,你還不滿意嗎?他們正在听你的話大動于戈。”瘋丐搶著說:“你到底還知道多少秘密?”
  “等我救出楊姑娘之后,赶往開封尋根究底,找出他們陰謀的目的,或許可以揭發他們的陰謀,釜底抽薪也許能消減這場江湖血腥風暴。”
  “先透露一些好不好?”
  “不好,我不是不知底蘊便信口開河的人。”
  “你這小子真固執得令人心中冒煙。好吧!我們赶快追上這些屠夫!”
  一陣好赶,三岡村在望。

  一匹健馬出現在路右的田野中,看到丘星河五人五騎,立即打出一連串手式,隨即策馬越野飛馳,消失在遠處的草木映掩處。
  丘星河放松韁繩,警覺地留意騎士的舉動。
  他看不懂騎士的手式,油然興起戒心。
  “前面有座小村。”瘋丐尹非說:“村南路分為二,左走确山,左走真陽。兩條路,都有人照應。”
  “這位用手式傳訊的人是何來路?”丘星河頗感詫异。
  据他所知,四位老怪杰与他一樣,不容歡招朋引類結党壯勢,不會另有同伴暗中策應。
  “反正是志同道合的人。”瘋丐口風緊得很:“小子,你以為咱們按你的指示,透露了如此重大的陰謀內情,而沒有人回報?
  有許多人不但完全信任我們,而且無條件地暗中幫助我們。”
  “我知道人手少的困難。”丘星河不胜感慨:“又聾又瞎亂沖亂闖,有如盲人瞎馬,處處被人牽著鼻子走,日子真的不好過。
  丟失了楊姑娘,我要負最大的責任,我該知道她無法獨當一面,我……”
  “小子,不要自怨自艾了。”
  “可是……”
  “吉人自有天相,咱們只能盡其在我,是嗎?”
  “希望如此。奇怪,魔女既然知道楊姑娘對我的重要性,為何不直接威協我,反而巴結妙筆生花授人以柄?”
  “絳宮魔女迫切地需要妙筆生花支持。”
  “當然有此可能,她妄想与無儔秀士分庭抗禮。”
  “她對付不了姜妖女。天暴星的玄玄魔罡,是最霸道的邪門奇學,比玄門正宗罡气,有過之而無不及,一般的正宗气功。十成
  火候也禁不起五成火候的魔罡一擊。”瘋丐熟知武林典故秘辛,對早年的十大魔頭知之甚詳:“小子,你早知道姜妖女的底細,是嗎?”
  “只是猜想而已,我對玄玄魔罡略有所知。”丘星河避重就輕回答:“第一次与她作試驗性的交手,便猜想她的內功可能是玄玄龐罡。”
  “依你的估計,她練了几成火候。”
  “保守的估計,該有七成左右。”
  “老天爺!她小小年紀,是怎么練的?”瘋丐失惊地叫:“她老娘早年出道為禍江湖,號稱天暴,那時也只有六成火候,便已威震江湖罕逢敵手了,難怪江湖客毫無自保的机會。”
  “就算她只練了三成火候,咱們四個老不死的也不是她的敵手。”五湖浪客沮喪地說:“就算咱們四個人厚著臉皮圍攻,也只有一個結果。一比一,更不用說了。”
  “除了她的玄玄魔罡之外,她的邪門絕技似乎更可怕些。”丘星河几乎忍不住想將黑虎砦那晚,姜秋華与四海妖神斗法的事說出,但總算忍住了,以免四老心怯。
  “你打算怎樣對付她?”瘋丐盯住主題不放。
  “她濫殺与我無關,而且我們也不知道當時發生的事故是誰對誰錯。”丘星河顯得不胜煩惱。
  他真不希望江湖客這些人,是姜秋華下的毒手。
  他心中明白,他對姜秋華仍然未能忘情,他能舉起劍自命主持江湖正義,替江湖客八個人討公道嗎?
  “當然,這不關我們的事。”瘋丐悻悻地說:“我們又不是月擊者,更無法确定到底是不是姜秋華所為,師出無名,首先我們在理字上咱們就站不住腳。”
  “別發牢騷了,尹老哥。”金劍龍縹苦笑:“咱們也不配厚顏地主持正義,那有什么理好講?真要赶上了妖女,咱們最好不要提這件事,只要妖女把手一伸,叫一聲拿證据來,咱們便得灰頭土臉,反而讓她利用這件事,來阻止咱們該辦的正事。”
  “這叫做節外生枝,自討沒趣。”三江孽龍顯然知道,管不了這种死無對證的事:“雙方已經是生死對頭,犯不著抬出小枝節來增加不必要的口舌是非。”
  談說間,馳過三岡村的村口。
  三同村內靜悄悄,靜得反常。
  村后的三座小同草木蔥翠,遠看一片青蔥,視野有限,看不到任何岔眼的事物,与三同村一樣寂靜。
  “諸位前輩請先走一步。”丘星河突然緩下坐騎:“咱們這樣匆匆赶路,就算有一百個人躲在路旁的水溝里、咱們也毫無所知,有沿途打听消息的必要。”
  “小子,你的意思……”瘋丐惑然問。
  “咱們預定在真陽城會合,我估計妙筆生花那群混蛋,定然赶到信陽州,會合各地赶來的爪牙,傾全力對付我。而押解楊姑娘的人,決不去冒冒失失地公然飛赶,很可能躲在某一處地方,晝伏夜行前往信陽州交差。諸位赶到前面了解情勢,和他們保持接触。我不走大道四處打听,或許可以找到押解人的蹤跡。”
  “也好。”瘋丐是老江猢,當然明白公然沿大官道窮赶,不會有什么結果:“咱們先赶到前面去好好安排,等你前來主持大局。像這樣聚在一起窮赶,是十分危險的事。”
  “也許會一頭闖入他們的天羅地网呢!”金劍龍鏢也悚然醒悟:“武威所的走狗以軍令約束,行動皆出人意料,咱們不可化暗為明和他們來硬的,神出鬼沒才是咱們制胜的本錢。丘老弟,盡快赶上來。”
  “好的,我會盡快赶去与諸位會合。”
  四位老怪杰揚鞭策馬,向南放蹄急馳。
  丘星河策馬馳入路右的荒野,消失在草木蔥翠處。
  后面暗中跟來的人馬,追了二三十里才發現他們失了蹤。

  三同村中心有一座小詞堂,可知這里是一姓村,通常不歡迎陌生人闖入,官道繞村西而過,旅客不會人村打扰村民,因此這种路旁的小村落,不會引起外人的注意。
  詞堂右處不遠處,是村正的大宅院,一家老少都被驅至廂院囚禁,大宅似乎換了主人。
  大廳中,男女濟濟一堂,表面上看他們是一伙的,但神情并不怎么融洽友好。
  姜秋華与兩侍女据坐在上首,相陪的是九殺道人和九幽三厲魄。
  “以姑娘的實力,應該可以斃了丘小狗五個人。”九殺道人不住冷笑,鷹目中有不滿的神色流露:“加上貧道的七個人,何所懼哉?姑娘竟然不許聲張,眼睜睜讓丘小狗五個人揚長而去,委實令貧道于心不甘。”
  “你少給我說風涼話,小心我廢了你這三流妖道!”姜秋華鳳目帶煞,語气霸道:“你們以為我肯甘心?哼!迄今為止,我仍然沒弄清他到底身怀多少奇技异能,沒有把握對付他。可以肯定的是,咱們十四個人聯手出擊,最少也得死掉一大半人。斃了他?痴人說夢,哼!我已經損失了二十几個人,可不想在這里完全斷送掉。”
  “姑娘認為貧道的人不管用?”
  “你們比留在汝宁的人高明嗎?”姜秋華冷笑:“比絳宮魔女一群人又高明多少?你們汝宁的天外神魔也奈何不了他,你行嗎?好,等我見到天外神魔,告訴他你比他行,看他……”
  “你不必妄想挑撥离間。”九殺道人臉色大變,女人說起是非來,是十分可怕的,何況天外神魔是一個狂傲暴躁的人,被人一激,他必定災情慘重。
  “我是實話實說,哪有心情挑撥离間?”
  “當然,丘小狗的确有過人之能,相當可怕。”九殺道人乖乖地改變態度:“但貧道有勇气面對他,而那個狗養的神秘蒙面人……老天爺!這家伙到底是從地獄那一個角落蹦出來的惡魔?”
  “真有這么一個人?”姜秋華意似不信。
  “你以為陳客卿是被人唬走的?”
  “算了算了,反正各說各話,無趣之至。哦!你們為何仍在此地逗留?”
  “奉陳客卿的指示,在這里等人。”
  “等誰?”
  “等丘星河的女伴。”九殺道人毫無机心地說:“除非看守的人死了,不然就會設法將人帶來此地的。三岡村原來是咱們的一處通訊聯絡站。”
  “哦!那個小女人真有那么重要嗎?她只是一時興起,鬼使神差救了丘星河。就算丘星河是感恩圖報的大丈夫,也不會被你們用她來威脅他的生死而屈服呀!”
  “你不懂,姜姑娘。”九殺道人得意洋洋:“丘星河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人孤勢單不足為患。而這個小女人,卻可以減除咱們無窮的大麻煩。”
  “哦!有這么嚴重?可惜,我沒能把握机會把她搜出來。”
  “你搜不到的,連我都不知道囚禁在那一座地窖內。”
  “你相信你們的人,一定可以把她帶出來?鴻溝集目下可能高手云集,哪有机會脫逃?”
  “那可不一定哦!陳客卿派出看守的人,是十分机靈的,而且功臻化境,恐怕連丘小狗也奈何不了他們呢!”九殺道人信心十足地說:“我堅決地相信,他們定可把人帶出來,一定可以把小女人交給梁少庄主。不信的話,姑娘何不同在此地等候?也許
  我可以作主,將小女人讓你帶給梁少庄主處治呢!”
  “可是……”
  “姑娘大可不必急于赶路,丘小狗五個人,走的是到真陽縣的路,你們可以走至确山的大道,不會和丘小狗碰頭遭遇的。”
  “不,我必須赶到前面去,与我的人及早會合。”
  姜秋華聰明机警,怎會上當?妖道只有七個人,應忖不了超等高手的攻擊,想將她留住壯膽。
  正想准備召集隨從動身,廳外突然傳來一聲惊呼。
  那种惊怖駭极的凄厲尖叫,真可以讓听到的人毛發森立,心惊膽寒,身不由己跳起來。
  七個人几乎不約而同,以最快的速度搶出廳外。
  廳外是大院子,沒看到活動的形体,唯一在動的是一個蜷伏掙扎的人,是派在院子監視院門的警哨,蜷伏在地,扭曲身軀不住顫抖掙扎。
  是九殺道人的手下,因此九殺道人到得最快。
  “你怎么了?”九殺道人警覺地俯身將人按住、翻轉,還以為這位手下肚子痛呢!
  不是肚子痛,而是一把小割草刀,有這种刀嵌在肚子里,誰也受不了。
  “哎……是……是……”這人再次慘叫,但叫聲太虛弱了,想說話,卻又說不清,語句模糊難辨。
  在屋內各處歇息的人,紛紛聞聲搶出察看。
  “有人行凶,快搜這附近。”九殺道人憤怒地大叫:“是面對面下毒手的,很可能是熟悉的人。翻天鷂子是江南黑道十凶之一,即使天下十大風云人物,也休想在這种光天化日下,一無遮掩的地方暗算他。用這种笨拙的割草刀,更不可能面對面殺死他……”
  “他還沒死,問問看。”有人大叫。
  “你的人呢?”九殺道人向姜秋華叫吼。
  姜秋華的人正從屋內先后奔出,最后出來的是兩位女隨從。
  “我的人都在。”姜秋華風目冷電森森:“該死的!你認為是我的人下的毒手?”
  割草刀是彎曲的,貫入肚腹造成重大的傷害。但入腹不太深,死不了,可是刀并不鋒利,痛楚令人受不了。
  有人開始搶救傷者,傷者翻天鷂子卻陷入半昏迷境界。已無法說話了,問也枉然。
  “哼!說不定是你們自相殘殺呢!”小侍女小芬不屑地說:
  “只有你們自己人,才能面對面突下毒手。我們的人累得半死必須歇息,哪有閒工夫和你的警衛親近?我們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輕而易舉殺死這頭鷂子,犯得著用農家的割草刀殺他?”
  理直气壯,九殺道人不得不承認侍女的話有道理,鷹目凶狠地在自己人的臉上搜視,希望能發現某個人心虛的表情。
  五個同伴有兩個正在替翻天鷂子急救,另三個你看我我看你,看不出异樣的表情。
  “抬到里面去救治。”九殺道人失望了,命手下离開,鷹目警覺地在屋角門窗搜尋可疑征候:“姜姑娘,真有搜一搜的必要,恐怕……真有人在計算我們。”
  “你是說,村民中有身怀絕技的人搗鬼?”姜秋華冷笑:“你有沒有搞錯?你的警哨肯讓村民走近身邊,毫無戒心地讓村民捅一刀?”
  “這……”
  “如果你的人真是江南十凶中的翻天鷂子,他可是陰謀坑害人的卑鄙專家殺手,連一只稍含敵意的螞蟻接近他,他也會感覺出那份敵意來。老道,放明白些吧!可以肯定是自相殘殺的不幸事故,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九殺道人居然用謙虛的口吻問。
  “自相殘殺,下毒手的人會留活口嗎?翻天鷂子傷勢雖重,但那种傷勢要不了他的命!”
  “姑娘的意思……”
  “真的可能有人在計算我們,如果有,那將是一個武功惊世的可怕高手,接近的身法來無影去無蹤。翻天鷂子是一流高手中的一流高手,功力相當的人,決不可能用割草刀傷得了他。”姜秋華有條理地分析。
  九殺道人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心虛地舉目四顧。
  人正陸續返回歇息的房舍,沒有人肯自告奮勇搜查各處可疑的地方。
  這些人都累了一夜,被神秘蒙面人惊破了膽,亟需養足精神,誰也不想逞強去搜一個不明的可怕偷襲者,以免枉送性命。
  “我想,會不會是丘小狗?”九殺道人臉上涌起恐懼的神情,鷹目不安地、警覺地左顧右盼,似乎認為丘星河隨時都可能倏然出現。
  “這……應該不會。”姜秋華的語气并不怎么肯定:“他該已遠出二十里外了,而且……”
  “而且什么?”
  “他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他知道我沒有必胜的把握,必定毫無顧忌大搖大擺闖進來鬧事。”
  “那可不一定哦!大多數的人,行事的作風會隨情勢而改變的。他也可能知道沒有必胜的把握、改變行事方式偷偷摸摸潛入襲擊……”
  一陣奇怪的刺耳笑聲,打斷了九殺道人的話。
  “小心!”姜秋華尖叫。
  人都先后入廳,走在最后的兩個人,正是姜秋華的兩個男隨從,剛到達廳階的最下一級。
  怪笑聲依然在耳,兩個男隨從止步警覺地尋覓聲源,手本能地按上了劍把,應變的舉動十分老練,發覺异兆便准備拔劍展開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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