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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晚間,虎頭橋下首一只蓬船內,倉中一燈如豆。里面擺了一桌上席,圍坐著八個人,文昌坐了首席,漢江禿蛟主位相陪,水鼠管江和梭魚种豪也在坐。
  已近三更正了,在座的人都有了八分酒意。文昌在怀中取出得自紀二小姐香閨的一把首飾,丟在桌上說:“凌兄在下說的夠明了,決不接受不花勞力得來之財,這些首飾,請替在下換一百兩銀子備用。在下不是瞧不起諸位兄弟,怎奈生性如此,休怪。”
  漢江禿蛟搖搖頭苦笑,說:“蔡兄委實令兄弟為難。唉!沒話說,人各有志,林某不敢免強,先別管銀子,來!干!”他舉走了酒碗。
  艙面響起了腳步聲,有人叫:“告當家,有外客求見。”
  “誰?叫他等一等。”漢江禿蛟不耐煩地叫。
  “漢中府鷹爪周大爺請見,并要求見蔡兄弟。”
  漢江禿蛟神色一正,向文昌道:“蔡兄,鷹爪周誠請見,是否……”
  “姓周的是什么人?”文昌問。
  “漢中府的地頭蛇,也是名武師,師出武當,為人介于亦正亦邪之流,倒算得一條好漢。”
  “不是官差?”
  “不是,但他的手面寬,与各方面都有些少交情。”
  “請他前來一會,哼!但愿他不是找死來的。”
  “請周爺上船一會。”漢江禿蛟交迎出向外叫。
  小舟輕搖,漢江禿蛟迎出倉外,和交人略事寒宣,方領著一名身材雄壯,年約四十開外的中年人入艙。
  中年人第一眼便看出文昌的穿著和外表与眾不同,首先抱拳拱手,含笑道:“在下果如所料不差,這位定是蔡兄文昌。在下姓周名城。”
  文昌回了一禮,淡淡一笑問,“周師付手面果然夠尖,請教,尊駕怎知在下便是人人必欲得之而甘心的蔡文昌?”他一面說,一面冷然盯視著漢江禿蛟,漢江禿蛟被看得心中發冷。
  鷹爪周城在讓出的一個空位坐下,笑道:“蔡兄不可誤會了凌當家,凌當家夠朋友,始終不將實情見告,昨晚大街之上,白衣龍女會叫出蔡兄的姓氏,再由江湖傳言中揣測,兄弟使知道蔡兄是名震江湖的蔡文昌。”
  文昌神情不再冷,單刀直入地問:“周師付,能將來意見告么?千万不可說是慕名而來的。”
  “蔡兄快人快語,兄弟不再客套了。實不相滿,兄弟乃是受人之托,專程前來請求。”
  “求情?周師父太客气了。”
  “好說,好說。兄弟是受本府紀大爺之托……”
  “哼,不是拿蔡萊歸案?”
  “量紀某也不敢。他懇求兄弟出面求情,請蔡兄高台貴手,怨他的女儿無知,予与改過自新的机會,不究既往。”
  文昌冷冷一笑,陰森森地說:“叫他小心了,他可以花大批金銀,請來大批護院和官兵防備,請告訴他,不論何時省不可松泄,亡命客有的是時間,我會等机會到來的一天下手。”
  鷹爪周誠額上直冒汗,并言著說,“蔡兄是江湖奇男子,必定是大客人海量,小丫頭任性無知,已經自食其果,大病在床,已是半條命的人,后悔不迭。紀家請求蔡兄給他們一次洗面革心的机會,從此閉門長思已過,不論是非,希望蔡兄指定時地,讓他父女登門負荊請罪……”
  文昌干了手中一碗酒,接口道:“也好,蔡某并非窮凶极惡之徒,請周師付告訴他,謝罪的事免了,今后,漢中府紀家再有任何惡跡出現,休怪蔡某心狠手辣。”’
  鷹爪周誠大喜,离座行禮道:“蔡兄海量不研,兄弟心感,先行謝過。”笑向漢江禿蛟道:“凌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下須轉告紀家令他們放心,先告罪一行,日后再至貴舟專誠來請諸位過居小飲……”
  漢江禿蛟站起留客道:“周師付,疾不在一時,何不把盞小留?難道說,認為兄弟招待不周嗎?”
  “豈敢豈敢?在下今晚确是另一要事,后日當設宴促駕。”鷹爪周誠一面說,一面倒了一碗酒,向文昌舉碗道:“今晚褒城閻王講司馬山主派人前來知會,兄弟不得不虛与委蛇,恐怕明白無俠前來拜會吾兄,故于后日……”
  漢江禿蛟神情一冷,突然插口道:“周師付与活閻王司馬奇有交情?”
  鷹爪周誠搖頭苦笑道:“不!去年咱們為了他在本府做案,曾經拼過命,后來由西北鏢局的冷劍洛義出面排解,不了了之。”
  “那么,他為何又派人前來知會?”
  “据說,有一位姓施的致狀官員攜家走棧道入川,他們要留下這一筆油水,派人前來知會,希望漢中府的人不要出面為難,答應……”
  文昌越听越惊心,但不動聲色,突然插口道:“周師付所說的姓施官員,是指前西安府的右參政?”
  “大概是罷。蔡兄知道這事?”
  “當然知道,周師付准備如何答复?”
  鷹爪周誠搖頭苦笑,說:“司馬山主如不在府城左近出手,在下管不著,即使要管,周某也無此能耐。”
  “周師付對此事持何种看法?”文昌問,他心中在訂主意,暗作決定。
  但他知道,今后麻煩大了,不出面是不行了,施家父女前途多難。
  鷹爪周城哼了一聲說:“只要司馬山主不在本府附近傷天害理殺人越貨,在下不愿自討沒趣,再說,誰教姓施的會是朝庭大員?這就夠了,用不著為他們可惜。”
  文昌虎目神光倏現,問:“閻王講的使者還在嗎?”
  “目下仍在舍下。唉!蔡兄与施家……”
  “請轉告來人,施參政乃是我亡命客的獵物,任何人岔出一枝,咱們將有人刀頭濺血。在下走的是邪谷古道從連云棧出褒城,就是要在入川要道上等候下手。司馬奇如果不想自找麻煩,叫他放手不可沾手染指。”
  鷹爪吃了一惊,說:“糟!他們准備明日午間動手,將人劫往閻王講,這時要使者轉告,豈不太晚了些?”
  文昌推椅而起,向漢江禿蛟說:“林兄,勞駕派人取在下的瑟琶和一百兩銀子來,在下須立即上道,快!”
  “蔡兄,按路程,這儿到褒城是五十余里,出去很晚了。”鷹爪周誠說。
  “在下要到閻王講。”文昌簡捷地答。
  “請听我說,由周某火速打發人回報,同時蔡兄如果用每一時辰廿里的腳程先赶至設伏地,比到閻王講要人好多了,閻王講中好手上百,進易出難哩!”
  “設伏動手處在那儿?”
  “在城北三十多里褒河峽谷中,那是險峻的棧道,但相當危險,一面是絕壁,一面是亂石奔流,那地方很易找,曹掏在石上留了“滾石”兩個字,不須問也找得到。”
  從漢中到褒城,都是平原。褒城正是南北棧道的分界樞紐,東北的邪谷古道也在這儿會合。古道終點褒谷在縣北五十里,閻王講正在后的西南面,南距設伏處只有十多里,對方早該准備停當了。文昌往上赶,必需先經過設伏處。
  他總算不虛漢中之行,假使沒有遇到漢江禿蚊,必將終身抱撼,他万万料不到有人在途中動手打施家的主意。
  破曉時分,他先到了褒城,兩個時辰,他一口气將近赶了六十里,說快不快但也有點累了。
  活閻王司馬奇,算起來是黑旗令主的死党,五丁神曾經概括地告訴過文昌,所以文昌心中甚為焦急。
  到了褒城,他放了心,三十多里要是真正赶路,只消半個時辰,距午間早著哩。他決定宰了活閻王,先樹下威望,沿途必定方便得多。
  他心中有點委決不下,就是沒有人可以出面明助施家保鏢,假使闖過了這一關,按理,他向施家動手不過是舉手之勞,怎能一直往下跟而不下手?
  “管他呢!到時再說,也許我可以假裝受傷,找到未能及時下手的藉口,啊!我必須先找一把趁手的兵刃了。”他心中在暗自打算。
  褒城,是一座平原上的古城,一片平原廣野。向北望十里外,便是無盡的高山。平原上,麥浪飄搖,東面是保河,滾滾南流。
  這儿是古妖姬褒擬的家鄉,据說,褒城的美女天下聞名云云。
  縣城并不大,保河的對面山腳附近,山居的土著倒是相當多的,隔河相望,全是一列列的土窯洞,有一條木橋方便入客,無形中將城和鄉拉在一塊儿了。
  文呂到了北街,遠遠地,便看到了一間打鐵招牌入目,上面刻著字:“褒城鐵店。專門打造耕具跌鐵,精煉琢磨兵刃暗器。”
  大門左右,貼了一付龍飛鳳舞的對聯,寫的是:“手藝天下聞,漢中第一家。”口气确實不小。
  大庭前半段是貨架,后半段是鍛爐和原料厂。
  右側臨街處,也建有一座煉爐,皮風箱呼呼,炭火熊熊,一名赤膊師付和一名小后生,用大小鐵錘丁丁當當敲打了一具大鐵耙,由師付鉗住快冷了的成品,往黃泥水中淬火“嗡”一聲濃密的白色水霧蒸騰。
  文昌一身青直掇,肋挂小包裹,大踏步進了門,他人生得俊,個儿高大,一表非凡,青布直裰掩不了他的英風豪气,店主人眼睛夠利,迎上含笑道:“客官好早,請里面奉茶。”
  文昌抱拳為禮,說:“打扰了,小可要買一把劍,可肯讓小可一觀?”
  “客官請看貨,請問是打造嗎?”
  “不,小可要赶路,要現成的。”
  店主走到兵器架旁,扭頭打量了文昌一眼,淡談一笑,不去架上取挂在架上的劍,卻拉開了一邊長柜門,伸手虛引說:“客官請任意挑選一試。看看可有趁手的?這里面是百煉上品,最輕的六斤四兩,最重的九斤九兩。”
  六斤四兩的劍,劍身薄而窄,但只能走輕云,不能使用格架攔托,通常是高手名家使用。九斤九兩的可以擋硬家伙用,使用起來勢沉力猛,大多是練劍有成的好手所用。但一般來說,即使是三流人物,也喜歡使用六斤四兩的劍,因為臂力不夠,而且可以充充名家,只消唬唬不懂拳腳的人就成。
  柜中共有十几把連鞘長劍,其中一把裝飾得十分美觀。沙魚皮鞘,云紋度金護殼邊。上護偃半圓,下護鍔突出便于架托。鑲銀纏絲靶,青銅雕花云頭。大紅流蘇,絲條纏蛟筋挂帶。另一把擱在一旁,黑木旁鞘,外罩綿蛇皮,蛇皮斑斑剝剝,破爛處顯出里面的木胎,難看的要命。鞘尖是銅絲一般的鞘箍,護鍔是同料的八葉內孤,也就是說,錯字決可以趁手,卻無法扣托。把也是同質的奇怪金附,似鐵非鐵,似鋼非銅,是連劍鑄成再刻化的,刻的是拖了一條怪尾巴和一只腳的六只雷鳥,怪尾巴形成奇怪的握紋,正反皆可握實。云頭上未飾劍穗,鱉腳之至。
  文昌略—打量,伸手便拿起那把古劍。店主呵哈笑,搖頭道:“許多名家伸手時,便抓這把爛鐵,但都會失望的丟手,真怪。”
  文昌一按卡簧,劍無聲的跳出,恰好落實掌心,首先便吃了一惊,心說:“天!好手藝。造劍的人了不起。”
  他拔劍出稍聲息毫無,他不用看,便說:“鞘口和鞘內的夾片,是真正的純金所造。”
  “啊!客官象是知道哩!”店主惊然叫。
  文昌不理他,仔細察看劍身。劍身确實窩囊,青中帶灰,斑斑剝剝,銹蝕得象是蛤蟆皮,怎算是劍?但入手甚重,重量不下十斤。
  他扣指一彈,“嘎”一聲悶響,毫無金鐵之聲,他是兵刃行家,大由大奇,按理如此沉重的劍,不象是蝕腐了的哩!
  “晤!怪!”他自語。
  再彈几記,他略一沉思,暗運神功伸兩指夾住劍身,內力徐吐。不久,突覺指尖有浮動之象,松開一看,怪!銹斑已盡,并無异狀,但他卻心中一動。
  他微微一笑,點點頭,將劍身貼在耳邊,默運神功扣指猛彈。
  在外人听去,仍是一聲“嘎”!但在他耳中卻變成了雷聲明陰。
  “請問,這把怪創是從何處得來的?”他問。
  “是東面城因城縣南斗山一個樵子拾得的,賣給小店作廢鐵。小店因形態与今世的劍不同,留在這儿讓客人品認。”
  “多少銀子?”
  “怎么?客官想買?”店主惊然叫。
  “不錯。”
  “客官竟買這把廢劍?殺雞么?哈哈哈!”店主狂笑不已。
  “多少銀子。”文昌木無表情地問。
  “客官真要?”
  “在下從不戲言。”
  “好吧!小店買來是一百制錢,客官瞧著辦好了。”
  “你說個确數。”
  “一兩銀子。”店主正色答。
  文昌取出銀錠,十兩重的共有五錠,塞入店主手中;一面翻起腰帶露出里面的皮腰帶,拉出扣絆挂上劍,說:“我給你五十兩,謝謝你。”
  五六名伙計包括了店主,全都張口結舌呆在那儿,文昌走到火爐旁,极有耐心地用火慢慢迫烤劍身,一面笑問呆在—旁的店主:“斗山,在下不知道。貴地可有人知道么?”
  店主傻傻地說:“怎能不知?上下有不少石穴,据說是上古仙人修煉之所,不時可以看到奇怪的白鹿出現,鬼才看見過神仙,傳言而已。”
  文昌不住點頭,接口道:“山上下有五穴,一通昆侖,一通隴山,一通武當,一通青城,一通長安。哈哈!這當然是神話。穴中沒有傳說中的千年靈芝。据說,靈芝象是一只千年蛤蟆,誰也沒有過,蛤蟆倒是真多,就是因為這座山記載在道家的開山經上,所以神話很多,古往今來,玄門有道方士,在那儿隱修的頗不乏人,玄門方士中,用兵刀變法的人并非奇事。如果在下所料不差,這把劍是古方士羽化時留在塵世的貴物,可能是長年遺落在蛤蟆堆中,沾了蟾酥便成了這般怪模樣。”
  “這种說法,委實難以令人心服。”
  “呵呵!但愿在我料中,免得白丟了五十兩白銀,五十兩可以賣兩把好劍哩。”
  “客官后悔了?”店主抓緊五錠銀子往后退。
  文昌走向鐵塔,笑道:“店主,后悔的將是你。”聲落,用劍平拍鐵塔,一連五擊,第六擊“抖爭”一聲龍吟,薄薄的鐵跡飛濺,聲震耳膜,今人聞之心向下沉。
  青芒如電,劍身青中帶碧,光華爍爍,冷气森森,劍身的回聲如同天際傳來的隱隱殷雷。
  “嗤”一聲輕響,鐵塔被文昌劍砍掉一雙角。青芒倏倏,文昌用神奇的手法擲入鞘,聲息毫無,大笑道:“這把劍身上面刻有劍名,叫做碧玉屠龍劍。劍并不能絕壁穿洞無堅不摧,但任何神刀也不能砍損它分毫,用一斤力,可增一分威,全力一砍,依然可以損鐵削銅。哈哈哈哈1謝謝你,再見了。”出店如飛而去。
  棧道在大峽谷中盤旋,左面是飛崖絕壁,右面是飛珠濺玉的褒河,奇峰尖禁列,如戟如矛直上天際,河流從西北猛沖而來,在這儿被蜂所阻,向東一折。河床中石禁禁,犬牙交錯,水在亂石中間激流逆折,形成無數渦流,水聲如雷,浪花飛躍,高可及丈,沖向下游石門,令人惊心動魄。
  這一段十里前后,共有三段棧道,每一段都有半里長短,在飛崖中間鑿壁架拄,上舖木板,人行走其上,膽小朋友心惊膽跳。
  站在棧道入口向下望,兩側奇峰壁立,還遠處是山間小徑,對面一座巨石上,判了兩個大字:“滾雪”,据說,是三國時代曹操所題的古跡,形容這一帶的水勢,真是最貼切最正确的形容。
  在棧道前后設伏行劫,真是太妙了,如同瓮中捉鱉,手到俯來,如果不是飛鳥,絕逃不了。即使變魚跨水,往跳別說是趴在石上,跌在水面上也同樣性命難保。
  文呂將小包裹背上,劍也緊在背上,百寶囊之旁,多了一條飛爪百煉索,在危崖絕壁間拼命,這玩意頂管用。
  棧道前后危机四伏,活閻王已得到漢中府送來的急報,說是亡命客的買賣不許他人插手。至于亡命客在何處?來人卻無法探出。
  他早已在黑旗令主口中知道亡命客的事跡,心中不無顧忌,但他自傳了得,而且人手多,何所懼哉?堂堂一山之主的活閻王司馬奇,豈會被一個江湖小輩嚇得縮手?不象話么!再說,亡命客正是黑旗令主欲得而甘心的人物,好不容易被他無意中得到消息,大好机會豈可錯過?得到消息之后,立即飛騎車高手下山,不但要親自動手劫經施家父女,更想擒捉亡命客揚名立万,先一步在附近布下了天羅地网,全力以赴。
  施若葵父女,昨晚在雞頭關巡察司投宿,旅途勞頓,日上三芋方開始啟程,巡察司的官兵,派了兩名丁勇護送上演。一行四乘山轎和二十名腳夫,浩浩蕩蕩往南下。
  山轎每一乘有兩名轎夫,和兩名預備夫子。轎門和窗門關得緊緊地,免得轎中人吃惊。山碼領先而行,三十名腳夫挑著箱籠什物在后跟。第一乘是施若葵,第二乘是玉英、第三乘是周媽和玉英的小弟弟,第四乘是小菊。
  已燈末,一群人來到將近設伏之處了。這一群善良的人們,并不知殺机四伏凶險迫近眉睫,
  文昌早已來了,但他找不到可疑的人,按理,這一帶應該可以找到埋伏的人,為何人跡不見?他一步步向前搜,終于踏上了棧道的南端。
  棧道的上空絕崖,挂了無數藤,三五丈高的山藤掩覆處,賊人早已鑿石安椿,用繩藤做架,人隱伏其中,委實不易看出。棧道下方,也隱伏了不少,無法下望,當然不易找到人影。
  前面十余丈上空四丈左右,三個人以藤繞身,倚附在石壁上,三把強弓徐徐拉開了,箭尖的一星寒芒,一一指向他的心坎,他蒙面不知,只顧前后凝望。心中焦急如焚,不知死神在向他招手。
  “難道,鷹爪周誠的消息傳到了,他們已聞風撤走?”他心個自問,一面緩向前移。
  到了前面五六丈處,仍不知斜上方有險。
  前面沒有動靜,半空中的棧道前后無人。他扭頭回望后面空蕩蕩。
  三張強弓拉滿了,水聲如雷,掩蓋了一切聲息。
  腳下棧道下方一條板縫中,一把把刀尖作勢上溯攻下盤的机會快到了。
  驀地,他心中一惊,心說:“不好!難道他們在前面搶先動手?”
  三枝勁矢也恰在這時离弦,三點銀星一閃即至。
  下面板縫中,一把尖刀突然上吐。
  后面兩里地,小徑繞過一道鑿壁,四海神龍領先疾走,白衣龍女緊跟,兩人的輕功十分惊人,白衣龍女額上出現了汗影,一面問,“爹漢江禿蛟的消息恐怕不真。”
  “為何不真?”
  “怎么仍不見有人?亡命客既然在這儿行劫,活閻王豈會甘心雙手奉送?必定有番凶狠搏殺,怎么……”
  驀地,空間里傳來一聲慘號,掩蓋了如雷的水聲。
  “啊……”另一聲慘叫接踵而至。
  “爹,快!”白衣龍女叫。
  “孩子,你到底幫誰?”
  “誰也不幫,助施參政一家子脫險,這人是個好官。”
  “你真要和蔡文昌動手?”四海神龍問。
  “他的所行所事天理難容,無惡不作,女儿問理不問人。”
  白衣龍女顫抖答,顯然她十分激動。
  “我看,你已經深陷魔障,連自己也不了解自己了。”
  “啊……”又一聲慘叫傳出,就在前面不遠。
  “快!”四海神龍叫,腳下一緊。
  施若葵一行人,距這儿有兩里地,仍末接近棧道,也沒听到慘叫聲,浩浩蕩蕩向下赶。
  一個白發老儿和一個小道士,緊隨后面不舍。
  驀地,路旁岩石草叢中站起了二三十名黑衣大漢,喝聲如雷,“棧道連云,閻王買命。吠!站住!”
  連云棧,在褒谷之北,是斜谷古道的有名險棧,但不屬于北棧道。這兩句切口,是表明他們的身份,一聲便知是褒谷閻王司馬山主到了。
  腳夫們是逐站雇用的,這一群人正是雞頭關附近的腳天,怎能不知活閻王的大名,乖乖按規矩放下擔子和山轎,閃在路旁一個個垂頭坐好。盜亦有道,假使腳夫不反抗,生命便獲得保障,強盜們不會和他們為難。
  兩名巡檢司官兵一看強盜太多,沒命地向后轉飛逃,逃回雞頭關報信去了,他們走在最后,逃跑起來方便,快得腳后跟几乎打著后腦勺,吃奶的气力也用上了。
  老頭和小道士大袖飄飄,腰懸長劍,似乎瞎了眼,沒看到前的英雄好漢,仍向前急走。
  山轎驟定,施若葵鑽出轎門一面問:“怎么回事?咦……”他臉色全變了,看了奔來的黑衣凶猛大漢,他再笨也知道怎么回事啦。
  他膽子倒相當大,神情肅穆當路一站,大喝,“誰是首領?請前來答話。”
  一名小賊奔到,挺刀沖上叫:“狗宮!你認命。”聲到刀到,當胸便扎。
  施若葵站立不動,虎目怒張,大喝道:“住手!好沒規矩。”
  小賊一怔,百忙中將刀旁撤,被施若葵沉靜無懼肅穆神情鎮住了,訝然問:“咦!你她媽的還要威風?”
  “你們為的是劫取金銀行囊,按理不該殺人。去!叫你們的首領來說話。”施若葵朗聲答,在鋼刀之前毫不懼怕。
  兩名象是首領的黑衣大漢,飛掠而至。
  驀地,行列的一端有人大吼:“不許走動,老不死乖乖退到一旁挺尸。”
  原來小賊們在旁分派人手去挑按二十挑箱籠行囊,白發者頭和小道士已經到了,旁若無入地向眾人中闖來,被一名小賊劈面擋住揚刀喝罵。
  老頭儿似若末聞,大踏步向大漢撞去。
  刀光一閃,大漢撤上了單刀,發出一陣獰笑,等老頭儿來至近切,陰陰地說“你將是第一個刀下死魂。”聲落一刀砍去。
  老頭儿突然止步,單刀半分之差沒砍上,刀尖經過老頭儿的胸前,擦衣而過。
  大漢一怔,算計老頭儿必定迎上送死,怎么這般巧?老頭儿老眼一翻,怪叫道:“怎么?我老人家不是柴,你怎么用劈柴刀亂砍一气?太不象話!”
  大漢先是一怔,接著勃然大怒,一聲怪叫,踏進兩步又是一刀。
  他的刀舉起剛向下落,不知怎地,老頭儿竟然貼在他的胸前了,刀無法砍下啦!他還不猛省,用刀柄全力下擊,擊向老頭儿的左太陽穴。
  “滾開!豈有此理!”老頭儿怪叫,一把反扣大漢的手腕,左手在下面一拔,撥中大漢的左肩,輕輕一震掌。
  “哎……”大漢狂叫著向小徑下方十余丈亂石堆飛撞的狂叫聲惊心動魄,裊裊余音搖曳。“叭扑”兩聲悶響,貫在石上腦漿進裂,再往下翻跌。
  “有人跳崖了,救人哪!”老頭儿身后的小道士尖叫。
  賊人大亂,四五名小賊吶喊一聲,挺刀前扑。
  “好家伙,救命啊……”老頭儿叫,向前急沖,大袖一抖,兩名小賊飛起半空,向下面飛墜,慘號震耳。
  賊人已完全控制住大局,老頭儿和小道士只能從后面向前沖,中間的箱籠和前端的四乘山轎已被賊人所包圍,想沖前救人已嫌晚了一些。
  賊人大多,塞滿了道路,鋼刀閃閃,拼命阻擋,老頭儿和小道士除了費勁地一一格殺之外,短期間無法沖過去搶救前面的施家父女。
  兩名大漢到了施若葵面前,并肩而立,一個問:“狗官,你找首領?我,算是首領。”
  “你是自己往下跳呢,還是想動刀?好吧!讓你選。”
  施若葵有點凄然,但神色仍然從客,說:“你們要的是財物,可以取走,不得傷害……”
  “啪啪啪啪!”大漢出手如電閃,左右開弓一連四耳光,將施若葵擊倒在地,手按刀靶叫:“你得死!大爺們人財全要,斬草除根,咱們從不留話口,跳下去!”
  另三乘山轎前哭聲震耳,施姑娘被兩名大漢夾住,尖聲向這儿掙扎著:“不!不!請不要傷害我爹爹,求求求你們了,求求……又哪!”她尖叫一聲,突然昏厥,因為她眼看大漢的鋼刀,正向她爹爹的心口扎去。同時,她已被小賊架走了。
  施若葵頭暈目眩,人倒地本能地向側滾,“嗤”一聲,鋼刀扎入他的身側碎石地中,差點儿命喪刀下。
  大漢“咦”了一聲,踏進兩步用刀尖指著他,惡狠狠地說:“世間象你這种人,活該下地獄上刀山,送你見閻王,在陰曹地府你可以去告閻王講的英雄好漢。”
  罵完,刀慢慢下送,冷森森的刀尖,指向施若葵的心窩,逐寸下移。
  “想不到我施若葵如許下場,真是倉天無眼。”施若葵喃喃地絕望地叫,閉上了雙目。
  刀尖逐分下沉,近了。
  文昌在扭頭回奔的剎那間,已看到談淡的銀星飛射而、來,相距太近,入目箭已身近。他是暗器大行家,但時已近身的箭實難躲閃。幸而他反應超人,箭也太過密集,全射向胸口,無形中給了他一線生机。
  “呔”!他大吼,身形后轉,收小劍臂護身斜格來箭,同時向側倒,他知道,假使不躺到,后續的箭將接二連三飛到,自己將會成為箭手的話靶。
  “扑!嗤嗤”!一箭射中小臂,被臂小皮護套上的革阻住了,震落地面。另兩支擦皮套貼胸飛走了,劇烈的磨擦,將衣袖划了兩條裂痕,好險!
  在他倒下的剎那問另三支勁矢划空飛過,厲嘯刺耳,但全部落空。
  身軀著地,又一把刀尖剛在板縫中透出。幸而他側身著地,刀尖划破他的上臂前側,血縫出現,鮮血直流。倉促間應變,他的護身無极气功僅煉成四成,無法禁受刀尖一擊,挂了彩。
  他的反應委實惊人,猛地一掌拍出,不等下面的人拔箭再刺,掌已拍中刀身,刀尖立斷。
  他抓起刀尖,挺身躍出兩丈外,“著打!”刀尖出手。
  發箭的三個人剛搭上第三支箭,文昌已到了他們下方不足五丈,刀尖已到。
  “啊……”一名大漢狂叫一聲,飛墮而下。
  “下來吧!狗東西。”文昌怒叫,人已到了大漢們的正下方,兩把銀羽三棱破空上飛。
  “啊……”慘叫聲又起,兩名大漢同時向下墜,“砰砰”兩聲暴響,棧道招搖若塌。
  文昌手急眼快,立即抓回兩人腹下的銀三棱羽箭,向后再扔。
  棧道上共有十余名賊人,紛紛翻上棧道,兩名最近的賊人各挨了一箭,慘叫聲搖泄下墜,跌下百丈溪底。
  岸上,賊人也有十余名,有些將山藤放下向下爬,有些身手了得的往下跳。
  正上方一名賊人,雙手箕張凌空下搏,落向文昌的頂門,飛扑而下。
  文昌眼觀四面,.耳聞八方,不但防人,還防暗器,頭項上有人落下,豈瞞得了他?雙手伸,接住了來人的雙手,雙手成了鋼鉗,一聲大吼,旋身將人一帶一扔。
  大漢駭然惊叫,人成了風車,旋轉著飛向棧道外,使撞倒了兩個同伴,三個人象塊巨石飛墜百丈溪底。
  文昌總算得到了拔劍的机會,一聲狂笑,碧玉居龍劍出鞘,屹立如山,等待賊人扑上,怪叫道:“亡命客蔡文昌,誰不要命,上!哈哈……”
  狂笑聲中,大旋身劍發如惊電乍閃,連揮兩劍,換了一處方位,屹立如獄峙淵停,碧芒在烈日下光芒耀目,劍上末沾絲毫血跡,劍夫前指,大吼道:“來吧!盡管上。”
  兩名持刀黑衣賊踉蹌止步,胸前一左一右各開了一條血縫,血泡往外冒,手中不住抖動身形不住搖幌,腳下凌亂,不住吸气翻眼,突然吁出一口气“嗯”了一聲,抽搐了,人也倒了,在他們自己的血泊抽搐。
  文昌徐徐轉身,因為身后來了人,兩個大漢沖得快,兩把單刀舉起了。
  文昌雙目厲光閃爍,嘴角泛起冷酷無情的怪笑,劍尖指向兩人的中間,突然一聲怪叫,人影乍閃,碧芒飛旋,前沖,出劍突入。
  “冬冬”!兩把鋼刀被他絞飛,人影候止,他退回了原地。
  兩大漢“哎”一聲厲叫,用手急按胸口的劍孔,鮮血從指縫中噴出,“砰葡”兩聲沖倒在地,在棧道上翻按,有一個墜下溪底去了。
  “叫活閻王來,不必枉送性命。”文昌沉叱,站在三具死尸的中間,威風八面。
  二十余名小賊,大概平生從未見過這种陣仗,殺人時冷酷無情,屹立時點尖不惊,進手時如狂風乍起,劍出時凶猛狂野,瀟洒,從容、沉靜,卻又凶很,快捷、辛辣、所有的人,全都臉色大變,在兩端舉刀戒備,不敢進又不愿退,更沒有人敢于答話。
  棧道寬不過六尺,一面是絕壁,無法站人另一面是百丈深淵,扶欄也被撞毀,更不能站人,也就是說,只能堵住兩端、交起手來不但怕刀劍暗器,更怕失足掉下百丈下的褒河,誰的膽子大,誰占便宜。
  沒有人敢上,北面,很遠地傳來了吶喊聲。南端,也有人叫號,是白衣龍女義女正在英雄奪路,他們也碰上攔截的賊人。
  文昌大吃一惊,活閻王果然分頭下手了,施家父女大事不好。
  南端,他是從那儿來的,沒有施家父女,用不著管,他必需向北闖。
  “擋我者死”他大吼,身劍合一急沖而上。
  “咚咚……”龍吟大起,刀劍破空而飛。
  “啊……哎喲……哎……”慘叫聲雷動,人群大亂。
  外側木欄“嘩啦”一聲倒了。
  抓住賊人的身体,向下面飛墜,慘號聲動人心魄。
  碧芒吞吐,人群波開浪裂,碧王屠龍劍如神龍矢矯狂舞,沖開一條血路。文昌踏著尸体飛掠過去、遠出十丈外去了,十余名賊人只有三名活的,靠臥在崖旁臉無人色,三魄似也脫体。
  出了棧道,繞過兩座山嘴,前面出現下降的河谷。左南,是一條只有一線清流的小溪,從山谷中流出會合褒河,奇峰插天怪石如林,可以看出那是向內轉入的小谷,有一群人正向外急奔,沒入古林怪石之內,再由另一面出現。
  對面,人聲鼎沸,賊人如蟻,四乘山轎停在那儿,施姑娘和周媽小菊,都被賊人架住,周媽仍死命抱住哇哇大哭的小施公子。
  施若葵命在頃刻,賊人剛刀正在徐徐下落。
  文昌一出山嘴便看清了斗場光景,搶救已是不及,舌綻春雷吼道:“誰占了亡命客買賣,他將尸沉河底。”
  吼聲震耳,所有的賊人全扭頭向這儿瞧,只有這處的人,仍和老頭儿小道士濺血死撐。
  鋼刀正要扎入施若葵的心窩,吼聲傳到,賊人一怔,扭頭回望,施若葵乘机睜目,向旁一滾,脫离了刀尖,卻被另一名賊人一把抓起,厲聲道,“狗賊,你想逃?不管你落在誰的手中,反正你總得死。綠林的朋友,決不會放過你這种人,你給我安靜些,听候無常召喚。”
  一面說,一面制了施若葵的期門穴,丟在一旁。
  文昌飛掠而下,恰好山谷內奔出一伙賊人遇上了。
  賊人兩面張翼,路當中是五名身才魁偉,身穿紫紅箭衣的巨魁。
  “果然是他么?”最左側一面賊人問。是曾挨了一飛刀的太白之狼徐鐘華,肩窩的傷大概好了,向身旁的人訝然地問。
  “是他!這可惡的小狗。”第二人叫,咬牙切齒,這人英俊清秀,玉面珠唇,不陌生,正是太白山腳前挨了一刀輕傷的玉面虎顏如玉,死對頭、冤家路窄,又碰上了。
  文昌從容地站住,將黑頭罩戴上、冷冰地說:“太多是熟面孔,不陌生,你們這些人不值得大爺露面,先請活閻王司馬奇山主說話。”
  其實,他心中暗惊,看來,今天是否能活著离開大成問題,救施家父女的事恐怕枉費心机了。
  中間那人便是活閻王司馬奇,八尺以上的身材,大牛眼掃帚眉,大鼻朝天鯰魚嘴,年約四十上下,只消看第一眼;便知這人在外表的蠢笨愚駭中內藏凶暴殘忍的戾气,象一頭生了癩疾的癩犬,可怜的外表,掩不了他天生凶殘本性。
  活閻王挪了挪背上的九環鋼刀,牛眼中凶光暴射,獨自迎出裂著大嘴道:“你他媽的就是亡命客蔡文昌?”
  “蠢東西!你沒見那無恥淫威玉面虎大惊小怪么?”文昌的聲音也能大,极不友好。
  “好小輩,你果然能狂,也夠大膽。”
  “好說好說,你說對了,半點不假,司馬奇,你接到大爺所傳的消息了?”.“哈哈,司馬大爺橫行天下,吹牛的人見過多矣!被小貓小狗大言恐嚇次數也多了,嚇不倒的。”
  “蔡大爺也知道你不在乎,反正你有黑旗令主撐腰。大爺再告訴你,這一筆買賣大爺從西安府盯到這儿,誰想打主意插手,拿命來交換。”
  活閻王發出一聲含糊的咒罵,扭頭向太白之狼說,“鐘華兄,是由你先算太白山之債呢,還起我先活剝了這狂妄之徒?”’
  太白之狼大踏步越眾搶出,厲叫道:“拽我山寨之恨,一飛刀之恥,不共戴天,待徐某……”
  “蔡某又未殺了你的父母,不共戴天四字用得不當。不必羅索鬼叫,上啦!大爺等你拔劍。”文昌搶著答,先激怒這家伙,動起手來可占上。
  對方一個一個的上,文昌心中暗喜,看光景,第一個勁敵該是太白之狼,而非活閻王。
  這儿是道路中段,阻住西面山谷進路,劫了籠箱婦孺的賊眾無法通過,北面又有老頭儿和小道士所堵截,進退不得。
  按綠林規矩;這一場爭取買賣的火拼如不解決,財物不可事先攜走,所以山賊們都放下財物、准備動手,事實上也無路可走,想插手也沒有机會,這段路上面是峻陡的山谷,下面是十來丈高的亂石堆,文昌象是据門之虎,賊人無法圍攻,六尺寬的路面,只容許兩名高手拼命,人多反而無法施展,礙手礙腳。
  兩人的劍都在背上、接近至丈內方同時反手拔劍。太白夜斗,文昌并末真正和太白之狼狠拼,估高了對方的攻力,以為太白之狼是黑旗令主的得力臂膀,當然不會含糊,他必須搶先下手。
  劍芒一剎那出現,飛旋而出,沉喝震耳:“著!著!著!”
  “錚錚!錚!”龍吟震耳,太白之狼連錯三劍,糟了,劍蕩出了左偏門,右半身暴露在碧芒之下,同時腳下錯亂,已被震得到了左面路側了。
  文昌三劍快狠的狂攻,心中大定,乘勢搶入叫:“下去!”
  “徐兄小心……”有人大叫,是玉面虎,人隨聲出,搶出救人,劍芒射到。
  “啊……”太白之狼狂叫,右肋下挨了一劍,向左右便倒,跌下十余丈深的亂石堆中。
  玉面虎來晚了些,但他已搶得有利机會狂攻三劍,火星飛濺,凶猛地進追。
  可惜!他的功力相差太遠,競未能迫動文昌的雙腳。
  活閻王一聲冷哼,向同伴說:“你們往后察看,看來了些甚么高人;先纏住他們,我宰了這小輩再往處理。”
  老頭儿和小道士赤手空拳,已宰了二十四名小賊,把小賊們象赶羊般向這儿赶,已到了箱籠擔子的中段。賊人潮水般向后退,吶喊聲如雷。
  兩名凶猛大漢應聲急轉身,去截堵老頭儿和小道士。活閻王一聲厲嘯,拔刀急沖而上。
  文昌打太白之狼,大出意料之外,他想不到太白之狼比他差勁,卻沒想到他自己的辛勤苦練進境如何。玉面虎狂攻三劍,一劍比一劍差勁。他想:“怎么?這家伙比在長安時還差勁,怪事!”
  他從容錯開三劍,開始猛地進擊了,一聲狂笑,碧芒幻化三道電虹,楔入對方的劍影中身形突進,快,狠,准三字訣全用上了。
  “嗤嗤!”錯劍的厲嘯令人心魄下沉,碧芒連閃,吞吐了三次,玉面虎的白虹在碧芒的外因揮動,在絕望中掙扎向內槍,但被碧芒所阻,無法得逞。
  人影乍分,另一人恰好切入,九環刀發出一陣亂人心神的暴聲,刀光如電,吼聲如雷:“接我一刀,送你到陰曹地府報到。”
  刀光疾閃,劍影飛騰,是活閻王到了,剎那問便接角展開狂攻。
  玉面虎向后踉蹌而退,腳下凌亂,再被刀風一迫,退得更快,他右頰被划了一道長有五寸的劍縫,鮮血濕滿了胸襟,右肋也有一個劍孔,小腸堵住了劍口。
  “哎……”他厲叫,身体右拱,“當”一聲長劍落地,人再往下扑,跌入兩名小賊的手中,仍勉強抬頭凶狠地厲叫:“我死不了,誓報此仇,誓……報……”
  兩名小賊夾住他急退斗場,他已說不出話了。
  九環刀刀沉力猛,刀勢如狂獅舞爪,把文昌迫退了文余,但見刀光飛騰,殺聲震耳欲聾,一步赶一步,一連一余,狂野凶猛無比的刀招,控制了全局。
  文昌心中駭然,天!估錯了這家伙了,真正的勁敵是這家伙,而不是太白之狼,九環刀重有二十余斤,在活閻王手中輕似鴻毛,刀招攻勢凌厲,沒有絲毫破綻和空隙可以讓劍進攻,致命的刀光如雷似電,緊迫的招式如長江大河滾滾而出,每一刀都是死亡,每一刀都是危机。
  地方窄小,無法騰挪爭取方位,直進直退,毫無巧斗的余地。劍以點為主,刀都是砍格狠拼為上著,沒有地方回旋爭取先机,劍便落于下風。
  退,再退,文昌愈來愈心惊,對方的內力比他深厚,勁道比他沉實,大事不妙,
  難道他不能退走,施家的安危在他來說,比他的生命更重要,怎能退走了之?
  “魔幻三劍!”他的內心向他發出了走險的召喚。
  是的,是該用魔幻三劍,不管內力修為是否可以允許他使用,他必須冒險一拼。
  身后,山嘴附近,四海神龍父女追逐著一群賊人,近了。
  他連退三步突又一閃而進,碧玉屠龍劍突發龍吟十數道碧芒飛射。
  “呔!”活閻王大吼,九環刀上推,右腳踏入,身軀挺進。這一刀該將攻來的劍格上向空,只消搶入旋身帶刀,必可將文昌的腦袋砍掉半個頭顱。
  不遠處的白衣龍女惊叫一聲,刺到兩名小賊槍出向下急射,她已看出危机,想搶救已嫌晚了。
  北端,小道士已經進至山碼之前,往下看俊臉變色。他帶了雙劍,伸手再去找另一把劍,但下面突變已生。
  碧芒乍閃,神奇地從上方越過上托的刀,反客為主而出,現在刀下方,連閃三次,人影疾分,這是魔幻三劍的絕著,攻上盤是誘人的陷阱,變不可能為可能,在剎那間扭身,沉劍外吐,逼人,劍尖從刀縫間滑退再進,手眼身法都不差毫厘,配合得恰到好處,快得令人眼花,令對方感到劍确已被托上了,可以放心突啦!可是劍卻突然出現在下方,想沉刀化招已不可能了,一毫之差,生死立判。
  “嗯!”活閻王低叫,身形前俯,九環刀一帶之下,文昌的頭罩上端近頂門處飛走了一塊布帛,頭罩向下罩落。
  在俯身的剎那問,活閻王左掌凶猛地拍出,掌拂過碧玉屠龍劍的鋒口,裂了一條血縫,但他似乎已不感到痛了,“扑”一聲拍中文昌的右肩。
  文昌感到右肩被千斤巨錘所擊中,但他挨得起,飛退八尺,搽搖頭的站住了,心說,“好厲害!這巨大的掌力可怕极了。
  一陣昏眩之感突然光臨,体內的尸毒又發作了。
  活閻王踉蹌站住,先是抬頭向天,吁出一口長气,九環刀徐徐滑脫掌心,再向前俯身,伸出顫抖著的左手,按住胸中鳩坊穴附近,一支手按不住三個劍孔,血如泉涌。
  “我……我好,好恨……”他喃喃地叫,跌入搶出的兩名小賊堅強的臂膀中。
  一名悍賊向文呂疾沖,一聲怒吼,就是一記“力劈華山”,刀風厲嘯,居然象是名家。
  文昌用勁過度,再挨了閻王臨死反噬的一掌,誘發了尸毒開始蠢動,硬苦的浪潮,象是掩沒了他眼前發黑,似乎黑暗已光臨大地了。
  刀到,他仍能模糊地看到小形影,耳中也听清了鋼刀劈風之聲,本能地抬起劍相抗。
  “錚”一聲暴響,鋼刀向上揚,被劍震起,劍也向下沉,文昌跟隨退了丈余,身軀不住抽搐。
  小賊向前沖,單刀再搶。
  文昌感到身后傳來一聲嬌叱,有人越過身釁,接著是一聲劍鳴,和一聲小賊叫,但他眼前已看不清景物了,站在原地運功壓抑体內的痛苦,左手拔出了幻電小劍,用耳力留心近身的人,這剎那間,他感到左腳一涼,接著有人跌在腳下。
  悍賊的單刀經過文昌的左跨外側,卻被沖到的白衣龍女一劍刺中心坎,沖到文昌腳下,掙扎著死去。
  小道土面前有大群賊人阻道,他的劍拔出了,一面黑一面白,是白骨陰陽劍。他一聲尖叫大吼道:“白頭煉獄,來者不歸,不退者死!”
  他這兩聲大吼和尖叫,山谷應鳴,回聲轟然折傳:“白頭練獄,來者不歸,不退者死……”
  所有小賊,全都臉色發青,一窩蜂向西面山谷逃命。嬌聲又起:“放下你們的紅貨,快走!”
  只片刻間,賊人如潮水般退去,地下的尸体不見了,只有斑斑血跡遺留。
  施家父子女仆五個人,抱成一團嚇得不住哆嗦。
  文昌悠悠酥醒,拉掉在脖子上的破頭罩,向前飛掠,沖向施家父女。
  施家父女的后面,是已收了白骨明陽劍的小道士和老頭儿,前面,是四海神龍父女兩。
  白衣龍女恢然轉身,長劍指向飛奔過來的文昌,叱道:“站住!你也休想沾手。”
  文昌沒看先前的光景,不知煉獄谷的人是誰,他必須察看施家父女是否無恙。白衣龍女阻道,他不在乎,一聲怒吼,碧玉屠龍劍發似奔雷,連攻三劍,面叫:“滾開!休管蔡某的閒事。”
  “好不要臉!你這惡賊的孽還嫌不夠?”姑娘怒罵,兩人拼上了。
  從前,姑娘的造詣比文呂高明得多,相差不可以道里計,但這時不同了,兩人相去已是不遠,姑娘狂攻八劍,文昌無敗象,只退八尺左右。
  施姑娘已經定下神,尖叫道:“天哪,蔡壯士,蔡……”
  文昌只感到心中狂跳,施姑娘的叫聲,令他放下了焦急不安的心,略一遲疑,手上一慢。
  “嗤”一聲銳嘯,右腿外側挨了一劍。
  他冷哼一聲,怒叫道:“小丫頭,你想死?讓開!”
  叫聲中,他飛退八尺,左掌心三枝銀羽三棱箭閃閃生光,指向白衣龍女,待机發射。
  他的暗器名震武林,連七幻道也有顧忌,白衣龍女怎敢冒險沖上?粉面鐵青,切齒道:“你這無恥惡賊,無所不為,天理不容。你想在這儿攔路虜財奪色,你做夢!不行。”
  四海神龍听到施姑娘的叫聲,心中一征,向施姑娘說:“咦!姑娘,你認識蔡文昌?他是來搶劫你們的哩!”
  施玉英抹掉鳳目的淚珠,訝然叫:“老丈你說他……他是來搶劫我們的?”
  “正是。”
  “他与那些惡賊是一伙?”
  “這到不是。”
  施玉英輕搖螓首,不信地說,“不會的,他不是這种人。”
  “事實如此,他和那群惡賊火拼,都想獨吞財物。”
  小道土突然接口道:“不要先下定論,我去問問。夏前輩,也許你這次又錯了,要劫取財物,他可以敲漢中紀家樓一筆,也可以向漢江禿蛟周轉一二百兩黃金,何至淪落至酒樓賣唱?用得著明知活閻王傾巢而出,在施展不開的所在地拼命?”
  四海神龍狀甚恭謹,欠身道:“兩位也是同時隱身小舟探听的人,當然听清那晚蔡文昌所表明的態度,老朽怎能不信?”
  “也難怪,你疑心,但其中必有隱情,權衡情理,他沒有赶來劫掠的可能。”小道土答,注視施姑娘半晌,方舉步向下走,走向文昌和白衣道女怒目相向之處。
  文昌挺劍迫進,左手的暗器作勢散發。
  白衣龍女徐向后移,她并不真怕暗器,但道路窄小,躲閃不易,只能直進直退,万一失足后果堪慮,她不得不慎重考慮后果,一步步向后退,一面運功護体,准備應付暗器,并選擇扑上的机會。
  她是愛文昌的,但文昌的行為愈來愈惡劣,她傷透了心,由愛生根,令她陷愛恨之海不克自拔。那晚在漢中府紀家,方嵩父女退去之后,人群騷動,沒有机會盤問。紀二姑娘事情發生的前因后果,主觀地認為文昌是前往報當街受辱之恨,和一舉兩便乘机采花的淫威惡棍,她傷透了心。
  那晚文昌在漢江禿蛟的小舟中宴會,父女倆在水中出現。由艙旁觀察,也發現曾在紀家出現的老頭和小道土,同在艙頂隱伏。他對文昌更為失望,恨意逐漸多過愛念了,女人的心里很怪,得不到的東西,卻又不讓別人獲取。既然愛文昌,她又不單刀直入和文昌親近,既然生恨,卻又舍不得一刀兩斷自斷情絲,又想去掉,又不肯放手,大概除了將文昌毀掉之外,她不會放手的了。
  小道土到了白衣龍女身后,輕聲說:“夏姑娘請退,讓貧道問問。”
  白衣龍女平時眼高于頂,但在小道士面前卻傲態盡減,退在一旁說:“道長請便,但千万不可放過這惡賊。”
  小道士微微一笑,頰旁居然出現了笑渦,當路一站,向文昌稽首,變著嗓子說:“亡命客,貧道稽首。”
  文昌承受了千面師太的衣缽真傳,對化裝易容術是行家,小道土的淡黃臉色,和加粗了的眉毛,在他一看之下便看出了破綻,他惑然在小道士臉上轉,一聲不吭。
  小道士正是方小娟姑娘,她心中有鬼自己知道,文昌的注視,令她芳心狂跳,聲如雷鼓,到不是為了她自己的易容術,而是被文昌如此切近的凝視而心中發慌,一個少女在自己心上人面前了無法掩飾自己內心的感情,她深吸入一口气,避開文昌的灼人目光,又道:“你可以放心,施大人一家子安全無恙。”’
  她這种大膽的意測假設和單刀直入的說明,果然奏效,文昌神情一懈,收回銀羽三棱箭,吸入一口气,突又冷笑一聲,問:“請教,剛才誰叫出煉獄谷的切口?”
  小娟一位,問:“咦!你沒看出是我?沒看到白骨陰陽劍?”
  文昌搖頭,說:“在下正在生死關頭,一無疥見。告訴你,除非施大人永遠在貴谷的保護之下,不然,在下必定重來劫掠,人財俱要直止成都為至。記住,在下會再來。”
  “你真有這种打算?”小娟含笑問。
  不遠處傳來施姑娘的尖叫:“蔡壯土,你真要劫……”
  “半點不假,你小心了。”文昌硬著頭皮向上叫,突然扭頭便走。
  白衣龍女感到一股無形暗勁涌到,將她震退兩步,吃了一惊,臉色一變。
  文昌飛步回奔,耳听施姑娘在后面痛苦失聲,他感到心痛如割。不消說,施姑娘定然認為他是個恩將仇報的無恥小人。這种誤會如在別人的想法中出現,他不在乎,但在他敬愛万分的施姑娘心中出現,他無法忍受。但為了她父女的安全,他不得不硬起心腸,咬牙急奔,大顆淚珠洒落胸搽。
  繞過兩座山嘴,棧道在望。騰地,他感到身后似乎有人跟蹤,猛地大旋身往回搶,撤下了碧玉屠龍劍。
  他怔住了,身后是小道士,正神態從容向他微笑,在八尺外止步,笑道:“你很机警,不錯。拭掉你的淚痕,可以停下來裹傷了。”
  他象一個被人抓到愉糖果的小孤一般,俊面漲得通紅,用手抹抹臉,神態又變冷,厲聲問:“不放過在下么?”
  “壯土,收劍說話,我們打不得,是么?”小娟笑笑的答。
  他沒有理由再凶霸霸地對付一個沒有惡意的人,而且這個不但是煉獄谷的高手,也是拯救施家的大恩人,汕汕地收起劍,問:“道長真是煉獄谷的人?”
  “喏!這是碼證。”小娟亮了亮白骨陰陽劍。
  “在長安,在下曾和貴谷的三位少女會過一面,貴谷的一名侍女,也令在下吃惊,貴谷果然名不虛傳。”文昌鵪然地說,他感到自己确是不行,前途多艱。
  小娟由然一笑,問:“不必岔話題,閣下真不愿放過施大人一家?”
  “不錯,但在貴谷的高手翼護下,在下決不貿然下手。”
  “你說謊!”
  “你騙人。”
  “什么?你說我騙人?”姑娘困惑地問。
  “你的易容術太拙劣,你是女人,也許就是曾在長安效外黑夜現身者之一。在下自認學藝不精,認栽,不再搶劫施大人,但姑娘必須護送他們入川返回故鄉,不然在下不會放手。”
  姑娘心中暗惊,臉上發熱,追問道:“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看上了施小姑娘?”
  “呸!胡說,閉上你的嘴,收回你那齷齪的怪念頭。”文昌露怒地叫,臉上肌肉抽動,他敬愛施姑娘如同神仙,豈能忍受外人所加的污蔑?叫完,凶狠地說:“如果你不是煉獄谷的人,又假使你不是在這時出現,我要和你拼命,割掉你的舌頭。”
  文昌凶狠地怒叫,暴露了他的內心感情,小娟大惑,臉上泛起迷憫神色,默默地說:“怪?這是怎么回事!我?我明白了,你在使用詭計,要利用煉獄谷的人替你護送施家,你不是為行劫而來的,你是暗中保護施家而又怕仇家赶來下手……”
  “不必說了,算你聰明。”文昌暴躁地叫,在這种冰雪聰明的女孩子之前,他不得不甘拜下風。
  姑娘低下頭,用只有對方才能听見的聲音說:“告訴我,施姑娘不是很美很美么?你對她的感情如何?”
  “我永不會告訴你。”文昌直率地答,
  “那么,我也永不會答應你護送入川,也許,我……我會……”
  “你?你會怎樣?”文昌惊問。
  “我會殺她。”小娟斬釘截鐵地答。連他自己也弄不清啦,怎會說出這种話來的?”
  “你……你說什么?”
  小娟低下螓首,黯然地說:“我……我不知道說了些什么,但我卻知道,你是一個輕于言諾的人,一個……”
  “胡說!”
  “我絕不胡說,你忘了邙山之上方小山的姐姐小娟對你的期待,你曾經答應過去看她的。一個女孩子,對你只能說出那种含蓄的話,而你也曾和如此含蓄地回答,小娟的心中自然認為你有意。可是,你卻對施姑娘……”。
  “天哪!你!……你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邙山的事?你……”
  姑娘神情一冷,拾起挂著淚珠的面龐,說“我是方小娟,小山弟弟的姐姐。”
  “你……你……你……”文昌忽然惊叫,語不成聲。
  “不歸客是我爺爺,剛才那白發老人是我的爹。自從禹王溝相遇,我和爹一直沒离開過你。”
  “我……我好糊涂,我……”
  “你不糊涂,你仍不放棄你的浪子生涯,搶劫,殺人風流自命,害人害己……”姑娘淚上如雨,說不上去了。
  文昌搖頭苦笑,說:“方姑娘,請听我說……”
  “方姑娘……”
  “別叫我,我不理你……”
  “小娟妹,坐下我將我与施姑娘的事對你詳說,你……”
  他叫小娟妹,姑娘渾身一震,但卻以袖掩面,搶著叫:“我不听,我不……”
  文昌心中一轉,突然歎口气說:“你不听也罷,反正我已是將死的人,自己還顧不了,何必再等別人的死活?我這一生惡名昭彰,再增加一兩個人的誤會和嫌惡……”
  “不許你說!”姑娘尖叫。
  文昌沒理他,往下說:“施姑娘在我心目中,是神而不是人。神,是不可褻瀆的,所以你剛才向我對她的感情,這是褻瀆,我因此而暴怒。
  “我不信天下間有神。”姑娘軟弱地叫。
  “你會信的,小妹,我說出之后你更信了。”
  他無顧慮的一拉她的大袖,姑娘乖乖的坐下。兩人傍崖并坐,文昌將在長安和施姑娘的事娓娓道來,并將自己—的感受一一說了,最后說:“你想想看,象這种善良的小姑娘,我一個天涯亡命浪子,除了尊敬之外,還能做些什么?在她面前,我自卑得成了一頭虫蟻,我的所作所為,令我羞愧得不敢見她,唉!”
  姑娘默然,久久方問:“你今后有何打算?”
  “四海為家,浪跡江湖。”
  “不到白頭山煉獄谷看小山弟?”
  “會去的,但不是現在。”
  “我和爹護送施家返回成都,然后回谷,希望你也在暗中相隨,我們一同回谷,浪子生涯終非了局,你仇人滿天下,何必浪費自己的生命?大哥,你答應?”
  文昌低頭思量,心中難以委決,他曾表示過,他對在禹王湯時村店邂逅的小娟姑娘動了真正的愛念,事實也确是如此,可是,今天他發覺,小娟姑娘不但是方小山的姐姐,也是煉獄谷的千金小姐,在他來說,這是一种無形的打擊,而不是讓感情增進的好兆頭,一方面是他体內的尸毒是否能軀除尚在未知之數。在邙山,小娟父母已表示無能為力,几天后如果仍然找不到驅毒的千載交藤,或者無极气功未能登堂入室,不能將真气療傷術煉至化境,便活不了兩年,何必誤人誤己?目下他可以運用真气療傷術,但只可運用于一些小輕傷,進步极慢三兩年中恐怕難以成事,他不得不慎重考慮后果。
  一連串的感情煩惱著他,令他焦燥難安。
  “大哥,決定了么?”小娟扭頭輕問。
  文昌一咬牙,說:“好,我在暗中跟下,明里仍說是不放過施家,然后順江而下到貴谷探望小山弟,以后的事以后再說。
  其實,他決定半途溜開,找一處人跡不到之處苦練無极气功,即使要死,也要死得秘密些,不讓姑娘一家子替他哀傷掉眼淚。
  “好呀!一言為定,這就走。”小娟喜悅地叫。
  遠處人影紛現,施家一行人浩浩蕩蕩來了,文昌掩在崖下,低聲說:“小妹,再見。替我向爹請安,我走了,在人群之后跟蹤,也許在無岔眼人物盯梢時,我會探望你們。”
  “大哥保重,小心為上。”姑娘搖手叮嚀。
  文昌奔出十余步,突又轉身掏出怀中在太白山得來的紗巾,晃了晃問,“小妹,這是你的?”
  姑娘點頭輕笑,說:“你留著,大哥,請記住第三句話。”
  “我會的,小妹。”聲落,人已去遠。
  亡命客蔡文昌与活閻王為了搶劫施若葵而火持的消息從閻王溝的小賊口中傳遍江湖。消息上說,火拼中,活閻王和恰好赶來走動連絡的太白之狼,全被文昌殺了,玉面虎受傷逃走,恰好遇上煉獄谷的入途經該地,洞庭君山的四海神龍父女也恰好不期而遇,兩批人殺退余賊,赶走了亡命客蔡文呂,并且聯手護送施家返川,防范亡命客卷土重來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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