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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鐘阜門不遠,使是丘陵起伏的山區。
  二十里便是幕府山,站在城郊的山坡北望,幕府五峰好像并不遠,但真要走,還得費大半天工夫。
  J、徑婉蜒向北伸,沿途草木蔥寵鳥語花香。
  二十名村夫挑了籮擔,兩個老村夫在前面領路,后面另有兩男一女老村夫婦,踏著正午的酷陽,出了城走上北行小徑。
  一看便知是北鄉一帶小村落,進城販賣農產,采購日用品返家的村民,他們腳下不徐不疾,籮擔并不重,輕快地赶路不時的用土腔交談著,表示他們是本地人。
  遠出五六里,小徑向岡攀升,路旁大樹下閃出一個老村夫,打出一串手式,然后重返樹林不再現身。
  挑夫們似乎無視于老村夫的存在,埋頭赶路互不相關。
  “前后無人,毫無有人跟蹤的跡象。”
  后頁那位老村夫,向老村婦說:“應該不會有人看出破綻,但也非常可惜。”
  “可惜什么?”
  老村婦問,她是貝秋霞改扮的,化裝易容術十分高明,膚發与走路的姿態真神似老村婦。
  “我希望有人跟來,可以獲得口供呀!”
  老村夫赫然是江小提督:“只要能查出霍小狗的藏匿處,一定可以捉住他,如果是他跟來,那就更省事了。”
  “憑這二十几個人,就能對付得了他?開玩笑。”貝秋霞撇撇嘴,“四望山三四百人布下天羅地网,結果斷送了十六個人,結果惹火了他,他到鎮撫司衙門去鬧,又死了十二個”叼匡混蛋只敢在夜間襲擊,憑絕頂輕功來去自如而已。”江小提督臉上挂不住,要冒火了,“在四望山,他仍然倚仗輕功逃得快,不然他早就化骨揚灰了。這二十几個人,他絕對逃不掉。而且,你知道負責斷路的有多少人葉“不知道。”
  “毗迎王母夜叉全在。”
  江小提督指指小山岡的樹林:“另有在皇上身邊護法的四護法兩金剛。”
  “皇上身邊的人,并不比令尊身邊的人高明。”
  貝秋霞淡淡一笑,不在公堂,她的態度可就不怎么馴順:
  “毗跡王母夜叉在他毫無提防之下,聯手驟然以絕學行致命一擊,仍然勞而無功,剝皮刀僅划傷他一條小血縫而已。如果把希望寄托在四護法兩金剛身上,你會失望的。他不可能”道我們的行動,也不可能跟蹤,他的目標是鬧進紫禁城。你以為他真是未卜先知的活神仙,知道我們要運三万兩銀子出城,去交給鬧江龍做活動費?”
  “很難說。”江小提督苦笑,“我覺得這個人十分怪异,令人莫測高深,既然他否認劫走兩艘船=表示他在南京大鬧,并非為了財寶。如想造反,一來他沒有可以造反的人,二來他應該知道,殺死一個皇帝,絕不會改朝換代,輪不到他坐江山。那么,他在這里鬧有何好處?他能得到些什么?”\……
  “這是成名捷徑呀!太爺霍然已經名震天下了。∼“以后他能用太爺霍然的名號,在江湖耀武揚威嗎?天下各地懸榜捉他,收容庇護者与欽犯同罪,在江湖他將寸步難行,人人都會為了重賞而通風報信。”
  “也許,這是一個天生反叛性格,把玩命當作游戲,不把生死當一回事的不正常怪人吧!”
  “但他喜歡漂亮的女人,就不能說他不正常了。我覺得他在南京,甘冒天下大不匙,瘋狂地殺人放火,一定有某些隱情。有人說他是宁府的密諜,是妖道李自然的密諜首腦,用意是圍魏救趙引開我們的注意,另派人進行營救宁王的陰謀。
  宁王与妖道皆秘密囚禁在船上,劫走船只恐怕是估計錯誤.“你算了吧!你以為我在京都,白混了八年?”貝秋霞嬌笑,“令尊与宁王殿下之間的事,我會不知道嗎?”
  當年百了刀周凌云大鬧京都,把宁府派在京都活動的神龍密諜,以及外圍組織四海盟,殺得煙消火滅。神龍密諜的真正首腦,是百變金剛林華,和千面玉郎臧賢。這兩個人,是不是与令尊有八拜之交?他倆能躲過周凌云的百了刀,原因是躲到尊府逃過大劫,甚至可能躲入大將軍的豹房,沒錯吧?
  怎么又午空鑽出一個密諜首腦來了?好像王陽明率兵攻人南昌,并沒捉住百變金剛,他是不是在令尊身邊?”
  “你給我閉嘴!”
  江小提督終于冒火了。
  宁王在興兵造反之前,京教師有不少王公大臣,暗中皆与宁王勾結。
  江彬、錢宁(東厂)、張銳(錦衣衛),都与宁王暗中挂了勾,宁王的神龍密諜,就窩藏在這些人的豪華大宅內,出入豹房密伺正德皇帝的動靜。
  直至宁王反跡已露,他們知道宁王不成气候,這才見風轉舵,重新倒向正德皇帝的一邊。
  所以江彬的二十余万邊軍,根本就不熱衷于向江西的宁王作戰,也沒有机會作戰,大軍剛出京師,王陽明先生已憑一群士兵民壯,便平定了叛亂活捉了宁王。江彬的大軍如果早到,很可能反而投入宁王的叛軍陣營呢;
  “好了,好了,這些過去了的事,說來無趣。”
  貝秋霞還真不敢触怒這位小提督:“赶兩步吧!鬧江龍那些人,躲在這些山區,難怪無法把他們作合理的使用,躲得大遠了吧?你們早該重用他的,他与四海盟的余孽頗有交情,臼海盟在江南一度紅透半邊天。”
  江小提督不想听她借題發揮,气得大踏步走到前面去了,被人揭隱痛瘡疤,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在京都的人,誰不知道江賊早年曾与宁王勾結?這是公開的秘密,他不能責備貝秋霞胡說八道。”
  夕陽西下;倦鳥歸林。
  天一黑,十二座城門便關閉,交通斷絕,所以必須在城門關閉前出城入城。
  第+座城門金)ii門永遠關閉了,永樂大帝是從這座門攻入南京的,赶走了建文帝,奪得乃侄的江山。
  十四個老村夫,都用布卷包了兵刃,在小岡頂集合,垂頭喪气走上了返城的小徑。
  白等了一天,難怪他們垂頭喪气。、不過,掩護三万兩銀子安全運出的任務卻完成了。
  距城僅有五六里,輕輕松松不必赶路。
  說是小徑,其實可容四人大轎行走,最窄的路段也有丈余寬,因此十四個人各找同伴邊走邊聊天,前后几乎擠在一起了。
  路兩旁長滿了茂林修竹,平坦的山坡也遍栽果木,視野有限,只能遠及小徑前后百十步而已。
  誰也沒料到路旁有人埋伏,”他們也不怕埋伏,十四個身手超絕的高手,本來是對付太爺霍然的主力。誰敢不要命向他們襲擊?他們有把握襲潰一隊御林禁軍礦埋伏的人有二十余名之多,人數比他們多一倍。
  人多一倍便可強攻,打埋伏算是殺雞用牛力。
  第一群暗器發自路右的草木叢中,光芒迸射勢如暴雨打殘花。
  暗器的种類洋洋大觀,毫無防備的人難逃大劫。
  袖箭、背裝彎、飛刀、鋼嫖、梭子縹、飛魚刺、柳葉刀、開鋒飛錢、扔手箭……形成連續飛舞的鐵雨鋼流,向這群毫無防備,精神萎靡的可怜虫集中攢射。
  埋伏的人毫無出面挺身而斗的意思,大概知道拼不過這些超塵拔俗的高手,沉著地以大量的暗器連續攻擊,三人為一組配合得宜。
  第一波鐵雨鋼流,便斃了一半人,第二波……
  厲叫聲中,完好与受了傷的人,向路左急分,慢了一剎那的人隨即被射倒。
  只有三個人脫困,仆倒在樹下的草叢暫避,然后發出震天怒嘯,運起十足護体神功,雙手交叉揮舞,罡風似怒濤,把射來的暗器一=拍飛,重行沖上路面,要扑向對面發射暗脊的人。
  一聲狂笑,躍出霍然和傅玉瑩,兩把劍光芒閃爍,擋住了去路。
  二十余名發射暗器的人,在飛天猴一聲忽哨的指揮下,隱身在后面的村林內,他們避免露面与對手決戰。
  “掙”一聲狂震,傅玉瑩的劍,被毗迎王的狹峰單刀震出偏門,毗迎王左手子,露出大肚子剝皮刀,要剖開姑娘的胸膛。
  斜刺里伸來一只大手,抓住了日比跡玉的左手背,連掌帶刀溶成一團爛肉。
  ‘你死吧!霍然沉叱,劍靶的云頭撞破了毗跡王的天靈蓋,始順手將劍向側方扔出,身形斜轉。
  劍飛旋一匝,快得目力難及,鋒尖恰好貫入扑來的母夜叉胸口,直透后背。
  母夜叉魂毒匕已經發出,恰好貫入旋到正面的毗逸王胸口。
  同一瞬間,傅玉瑩的童惻入另一人的右脅,人体近尺,几乎透左脅而過。
  “走,讓他們善后。”
  霍然拔回劍,拉Tf4玉瑩的手剛、大踏步走了,去向是貝秋霞二十五個人所走的路。
         ※        ※         ※
  人多好辦事,何況辦事的人都是一流的專家。
  幽冥玄女就是跟蹤的專家,早些天她跟蹤1W71龍的死党淮揚三霸,當夜并無所獲,次日花了一整天,跟著淮揚三霸黃昏出城,走上了至幕府山的j、徑。
  她不但武功出色,道術也頗有根基,跟蹤三個毫無提防的人,可說是大才小用。
  女人的孫乙比男人強,她的孫乙更為可圈可點,綽號”煙冥玄女,大白天据說也可以幻形遁影。
  由于專,放在霍然身上,飛天猴暫且將鬧江龍的事擱下,鬧江龍遠离城廂躲起來,并不影響霍然在城內的活動,因此并不急于找鬧龍算賬。
  這是說,龍的藏身處早就受到監視了。
  幕府山共有五峰,最南的叱姻峽。這座峰石頭最少,峰南麓散布著不少大戶人家的園林另!墅。
  男贓本地人稱為杏園的大宅,春日里四周的杏林有如花海,在本地并不怎么有名气,、巨少弓愧注意,由于不在路旁,杏園內的情形极少有人過問。
  五更正,便有人在廳堂、院子、花園各處,各占一處空間練拳腳、練气、練器械、練暗器。
  各練各的,不希望有人來打扰,各具秘學不人偷窺堂奧。看別人練功,是犯忌的事。
  一個在中庭大院側方練掌功的人,突然發現一個黑影站在一株大杏樹下,夜色朦朧,相距僅十余步,仍可看清輪廓。
  黑影也無意借樹隱身,屹立在枝葉的前緣,穿了長衫,背著手不言不動,像個有意現身的幽靈。
  ‘你在干?來了多久啦?”練功的人不悅地沉聲問,“你是鬧江龍的人。”
  “不是。”
  黑影抄起長衫的下擺掖在腰帶上,將插在腰帶上的連鞘劍挪至趁手處::‘來了半個更次啦!在各處走走等候天亮,等候和小提督商量一些事。”
  “他在后院……’”“找不到他。”黑影搶著說,“內院房舍甚多,黑沉沉燈火全無,而且每處通道的門都加了鎖,麻煩得很。他錦衣肉食的快樂日子過慣了,早已沒有一天練三次的習慣,天不亮不會出房,我只好等啦”口气不對,這里當然不會有鬧江龍的人,而江小提督帶來的爪牙中,以有誰敢說這种嘲弄性的話呢?
  練功人警覺地一步步接近,一雙怪眼夜間似會反射星光。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事,這只是敵對的人,感覺出殺气的存在,因而由心理所引發的錯覺而已。
  人的眼睛在夜間,是不會反射光線的。
  “你真的不是鬧江龍的人?”
  練功人語气凌厲,在八尺左右止步。
  “我再說一遍,不是。”
  黑影仍然背著手狀极悠閉,毫無戒備的意思。
  “你是誰?”
  “太爺霍然。”
  練功人大吃一惊,不假思索地一掌虛空拍出,事先已運功戒備,神意一動立月”反應,渾雄岡幌的外發勁道迸爆,發出隱隱風雷。掌一發,人隨啊吐了,雙爪齊伸,猛虎)陣貼身擒人。
  霍然已料定對方必定出手,這是高手名家必然的反應,左掌在身形左扭時斜推,感覺出對方岡炬的掌勁壓力极為猛烈,斜引64仍感到左掌一震,推偏的渾雄掌勁更為凶猛,風雷聲,溺了一倍。
  如果他要硬接,很可能撼動气机。
  他不敢大意了,左掌一怀托住對方的左時,扭身飛起一腳,“噗”一聲掃中了對方的左肋:““順……”
  練功人沒料到他禁受得起雷霆一掌,更沒料到他的反擊有如電光一閃,一)哺空,斜摔出丈夕響扎難起,肋骨;巨可能斷了三根以上。
  “你這家伙的撼山掌,可以在八尺左右裂石開碑,居然淬然下毒手攻擊,毫無高手名宿的風度,可惡!堆然冒火他說,“你一定經常出其不意下毒手殺人,所以你只配做個狗官的劊子手,呸,”他的嗓門大,立即吸引了在別處練功的人。
  “太爺霍然來了,斃了他……”
  掙扎難起的人嘶聲大叫,向奔來的人示警。
  早起練功的人,大半攜帶自己的兵刃,叫聲在夜空中傳得特別清晰,太爺霍然四字帶來了巨大的震撼,傳呼喊叫聲更帶來騷亂。
  “去你娘的!”
  霍然一腳把那人踢昏,向奔來的人沉喝:“太爺霍然在此,上!”
  最先奔到的兩個人,大概是練暗器的,皮護腰的暗器袋有几把飛刀,正好用得上,遠在十步外便悄然發射飛刀,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
  剛拔出第二把飛刀,劍光已同時掠過右膀,右手与飛刀墜地,人也發出可怖的叫號,向房舍逃命。
  像黃鼠狼闖進了雞窩。住在這棟樓房的二十余名名家精銳高手,無法分辨奔竄的人影,等劍光及体,才知道對方不是同伴,反應已來不及了,不斷手就斷腳,似乎各處都傳來可怕的叫號与求救聲。
  另一棟樓房住著鬧江龍的人,人數超五十,總算知道同仇敵汽的道義,紛紛抄兵刃赶來察看究竟,還弄不清發出了何种變故。
  先后闖入五六個人,最后一個逃出,傳出太爺霍然來了的警訊,也傳出江小提督的人崩潰的噩耗,后面的人立即向后轉,紛紛向園外逃。
  園外早已布下死亡之网,出來一個死一個。
  天終于亮了,全園死寂。
  大樓四周僅留下兩具戶体,斷手斷腳則零星散布在各處。
  受傷的人已被救人大樓,搶救的人皆能平安地將人救回。
  霍然不攻擊救傷的人,允許救人的人平安的進出。
  大樓前階上的石鼓,正好用來磨劍:
  霍然所使用的劍是取自那些秘探的,品質并不佳,用來砍斷人的手腳,自然有些地方卷口。
  磨劍的聲音,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廳內終于出來了貝秋霞俏麗的身影。气色仍然高貴亮麗笑容動人。
  “為什么呢?霍兄。”
  她勉強裝出來的微笑,依然具有強烈的吸引力,可以讓霍然不至于怒目相向。
  “他們利用你吸引我,我也利用你一塊塊蚕食,情勢因各、展神通而有胜有負,看誰神通廣大。
  霍然停止磨劍,沒有水磨劍的聲音實在刺耳,‘大家按規則玩這一場游戲,我覺得相當公平,你不會認為我違反規則吧?”
  “我想,你真的有許多向伴,知道我的一舉一動。”
  “無可奉告,消息靈通知已知彼,是致胜的不二法門。那位江小提督還好吧?好像今晚他一直就不曾露面。据說他是有名的悍將,比他爹江彬更驍勇,他竟然自始至終龜縮不出,委實令人失望,他怎對得起死亡枕籍的部屬?叫他出來。”
  “霍兄,不要做得太過分了。”
  貝秋霞用怨艾的口吻說:“你說你喜歡我,卻不斷利用我,我的處境愈來愈艱難險惡,你這算什么?”
  “你不能怪我,貝小姐。”霍然的語气溫和了許多,“我喜歡你,并不能改變敵對的情勢。我上次已經明白表示要利用你,也指出他們利用你吸引我的目的,你与他們已知而忽視,怎能怪我?”
  “可是……”
  “我承認我對你仍有好感,真的不希望和你生死相決。你愿意就此离開南京返回京師嗎?”
  “你知道我不能,身不由己。”
  “那么,我……我只好毀你的手,你才能擺脫他們的控制了。”霍然黯然他說,“我抱歉。”
  不論是毀手或毀腳,便成了廢人。
  江賊父子要的是高手中的高手替他賣命,成了廢人就沒有利用价值了,死了更好,可以省下一大筆遣散費。
  劍一升,龍吟隱隱光華閃爍。
  “我實在不明白。)
  貝秋霞沒有拔劍的意思,知道霍然不會向她出手:“你已經得到你所要的,應該心滿意足了,那兩船珍寶价值百万……”
  “我再次明明白白告訴你,那兩艘船与我無關。我在南京殺人放火,唯一的目的,是赶這些唇君奸臣离開南京,他們所劫掠的珍寶美女大多了,他們應該心滿意足,再不走就得付出代价。”
  霍然一字一吐,聲震屋瓦:“有些人練了不世武功,放言高論要仗劍嗚不平,要為人間主持正義,但碰上真正的人間慘事、他們卻裝聾作啞了。有些人則背棄了練武人的宗旨,背棄了正義風骨,反而助紂為虐,制造更多的人間慘事。”
  “霍兄,你太偏激……”
  “是嗎?”霍然冷笑,嗓音提高了一倍:“江彬國賊在揚州,渦滅天良和皇帝遍刷寡婦處女。你師父玄靈教主,用万余名處女之血,替皇帝煉制桃花妖帳,我沒冤枉你們吧?迄今為止,我沒看見哪一位英雄豪杰,為這件事舉劍鳴不平:沒看見任何一個受到尊敬的高手名宿,舉劍呼吁主持正義,更不可能有人奮起作搏浪一椎了!既然你們正邪雙方都令人失望,我這個沒沒無聞的武林后學,只好以亡命的面目,舉劍向昏君奸臣提警告了。現在,我的目的你明白了吧,我要先消滅你們活動最積极,作惡最多,武功最強勁的人。減去阻力再到皇宮去鬧。這個江小提督,是你們的實際司令人,我就是有意利用你引他出來的,他必須死:下一個就是他老爹江狗官。”
  “江小提督有四鐵衛保護他,你殺不了他的。”貝秋霞仍不想放棄說服,“不久之后,來接他的人更多,你恐怕自身難保。放棄吧!霍兄。”
  “你們有意乘机把我引出來,我將計就計把你們埋伏失敗回城的人,已經一网打盡了。出城接你們的人,也會遭到全軍覆沒的噩運,不要寄望他們了。”
  “你真有許多同党?”
  貝秋霞臉色大變,扭頭向廳內叫:“江小提督,已經沒有指望了,出來吧!我們仍可全力一拼,你愿做躲在屋內,被人搜殺的懦夫嗎?”
  四個中年人先大踏步出廳,江小提督隨后出來了;
  四個中年人雄壯如獅,气勢懾人。
  江小提督也威風凜凜,大概知道已到了生死關頭,必須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得不鼓起勇气面對事實,膽气壯了許多。
  權勢愈大的人愈怕死。
  江賊父子都有功臻化境的貼身保縹,在發生事故時,保漂只負責掩護他脫离險境,除非是刺客近身,不然保縹絕不參与搏斗,保護主人脫身是第一要務,設法避免讓主人陷入險境。因此昨晚情勢險惡,四鐵衛并沒參与搏斗、保護江小提督躲在密室中,根本不知道外面所發生的情況如何演變。
  四個中年人兩劍兩刀,刀劍出鞘龍吟隱隱,江小提督的繡春刀晶亮如一汛秋水。是實力級的利器。
  貝秋霞的松紋古定劍,也是寶劍級的神物。
  四個中年人搶出,兩面一分,四雙精光四射的怪眼,凶狠地緊緊盯著一步步邁進的霍然。
  “江狗官,我要你。”
  霍然一步步徐徐逼進,不理會四周虎視眈眈,躍然欲動的四鐵衛。
  他要從中間通過,逼近江小提督:“我第一眼看到你,便知道你是我的。你老爹出禍國殃民的坏點子,你們南來的三個儿子是執行人,所以你設計要引我出面,我也想要你的命……”
  左面兩個中年人身形倏動,一刀一劍幻化為迸射的激光,刀風劍气迸發如怒濤,人、刀、劍皆已難辨形影。
  電光閃爍了兩次,霍然的身影似乎一化為三,接著聚合為一,刀風劍气發生激烈的變化,化為勁流四面迸散,在丈外仍有徹骨裂膚的威力。
  “再找你老爹算害民債。”
  霍然繼續說,繼續緩緩向前接近,中間僅停頓了一剎那:
  “他如果躲進宮城,与皇帝在一起,那就妙极了,省了不少事……”
  身影再次幻化、停頓。
  刀光劍影也一閃、再閃。
  最先攻擊的兩個中年人,掩住腹与肋的大創口,旋了一匝,踉蹌穩住馬步,但仍然向前蟋曲著摔倒。
  另兩個中年人的一刀一劍,在同伴倒地的前一剎那狂野地攻擊,攻擊幻現在前面的虛影,卻被眩目的光華縱身側貫人体內。
  “昏君奸臣一起殺。”
  霍然恢复原狀的身形再進,語聲繼續:“昏君奸臣都進了地獄,你們的十余万殘余兵馬,我不信仍能留在江南,殘害江南江右的可怜百姓。”
  誰也沒看清四鐵衛是如何被殺的,只看到四鐵衛分兩次,連續發起搶攻,只看到刀劍的光芒如幻似虛閃動,如此而已。
  一啞……啊……”
  最后兩個中年人,斜沖出兩丈外,終于號叫著摔倒。
  江小提督膽都快被嚇破了,几乎握不住刀,渾身顫抖,如見鬼舵般向后退;
  “霍兄,求求你,不……不要斬盡殺……絕……”
  唄秋霞擋在江小提督身前,掩護小提督后退:“你……你殺了他,我……我也活不成了,江副大將軍會……會剝我的皮,你……你殺了我吧……”
  “你讓開,我非宰了他不可。”霍然怒叫。
  “請……請高抬貴手,先……先殺我……”
  “我不殺你,絕不饒他。”
  “不!你……”
  貝秋霞聲淚俱下。
  “不殺他可以,但有條件。”
  “江·>……·江小提督,你……你可以決……決定。”貝秋霞扭頭哀叫,“你……你得做……做主。”
  “你……:.·)你有何條……件?”
  江小提督几乎語不成聲。
  “立即帶兵滾回京師。”
  霍然聲如雷震。”
  “老……老天爺!”江小提督几乎惊倒,踉蹌站穩叫起天來,“十余万大軍還在江西,怎……怎么可……可能立即回
  ……回京,你……你以為是一家三口大……大搬家,所有家當一……一擔挑了就……就走?”
  “調兵遣將,”那是你的問題。”
  “我又沒有神……神仙的乾坤袋,十万大軍裝了就走,榆……”
  “不關我的事。”
  “給……給我時間。”
  江小提督哀叫:“你把南京鬧……鬧得天翻地覆,皇上在……在中山王府,已經嚇……嚇坏了,本……本來就……就有意回……回京……”
  “你需要多少時間?”
  霍然心中一動,其實他對兵馬調動行軍的事一竊不通,但也知道不能說走就走。
  “現在是七月、八月、閏八月……”江小提督用指計算:
  “大軍集中、調動、回到南京也……也要兩個月。從南京動身北返,最快也得到閏八月……”
  “好,閏八月。”霍然說,“明天,你必須派羽書傳令,把派至蘇州、揚州、淮安、鳳陽各地的八隊秘探,限期立即撤回,不許再追查快馬船被劫的珍寶美女,更不許追查丟失的兩船珍寶。”
  “好,我答應你。”
  江小提督咬牙答。
  “辦不到,后果你得完全負責。”霍然劍一拂,嘯風聲懾人心魄,“我會派人盯牢你的秘探,必要時把他們殺光,再找你父子算賬殺入紫禁城,在皇宮縱火。你如果認為我在虛言恫嚇,我將糾正你的錯誤。”
  一我一定辦到。”
  江小提督心中大定:“八位千戶都是我的心腹,他們會月卜從我的調度。我知道有兩隊久無信差返回,可能已經失蹤,所以這兩隊恐怕得耽誤一些時日,當然我會加派信差去找他們。”
  “好,我信任你。”霍然慨然應允,“我在南京等你的表現,這期間我停止活動,但會暗中監視你小子,如果發現你違背承諾。哼!”
  “本座言出如山,希望你也遵守承諾。”
  “我這种亡命一言九鼎,你們卻靠不住。”
  霍然收劍后退:“你必須立即返城辦理,希望你我后會無期,一旦有后會,你不會再幸運了。”
  他發出一聲震天長嘯,昂然舉步离去。
         ※        ※         ※回
  貝秋霞与江小提督兩個人,凄凄慘慘出了園門,只惊得魂飛魄散,腿一軟几乎無法舉步。
  園門外堆滿了尸体,足有五十具以上,鬧江龍的尸体,就擺在路中央。
  “天啊!他……他們一……一個也沒逃……掉……”江小提督像狼曝:“這……這姓霍的混蛋,到……到底有……有多少党……羽?”
  要包圍杏園,最少也需要一百個人。
  “鬧江龍与天涯三鳳聯手,殺了霍然的几個朋友,他們的下場是兩方面的人。都全軍覆沒,”貝秋霞也感到省梁發冷,嗓音也變了:“我們知道他的党羽中,有笑鹿君義女,有金笛飛仙師徒,有五通神几個江湖凶果。就是說,他的党羽都是有來頭的人物,沒有一百也有五十;我知道皇上已有意返駕,刺客敗了他的游興。”
  “這天殺的霍小狗,我真想親手剝他的皮。”
  江小提督一面走一面大罵:“皇上本來打算游玩蘇杭的,蘇杭美女天下聞名,蘇杭富戶之多也天下聞名,最少也可以帶二十船珍寶美女回京享受。霍小狗這一鬧。
  “幸好霍然在南京鬧。”貝秋霞冷笑,“南京有紫禁城可以躲,在蘇杭你們逃得過他行刺?所以你該慶幸。你打算如何對他呢?你知道違反承諾的后果吧?再出動大批人馬對付他,可知要付出多少代价嗎?”
  正德皇帝在上月初,就曾經示意臣下,要打算暢游蘇杭,江賊父子就曾經積极的做好准備。
  所派出至各地追查珍室美女的秘探有几隊之多,其中三隊派往蘇杭,宋大人的一隊就是三隊中的一隊,附帶的任務就是探路,以便日后皇駕光臨時,供給游樂的消息.所謂游樂,就是搜括珍寶美女享樂。
  天下的財寶美女都是他朱家的,他可以予取予求,正德皇帝不但任意淫欲天下的美女,連他的臣下妻妾也照玩不誤。
  目下在皇宮的劉娘娘,是山西晉府晉王殿下的寵妃、晉府的端王朱知烊,以晉系算輩份是第六代丫如以東宮直系計算,正德皇帝朱厚照系出燕府,燕府纂位成功,后傳,‘厚”字輩也算第六代,實際上是第七代。這是說,晉王是正德的堂叔,把堂叔的寵妃搶來做玩物。几近亂倫。
  在豹房得寵的馬娘娘,是延綏總兵馬昂的女儿,兵馬指揮華春的妻子。另一美人,是馬昂的愛妾杜氏。另一位戴姬,是另一總兵戴欽的女儿。
  反正漂亮女人被他看上了,立即指名索取,不管美女是什么人,倫常不算一回事。
  “我會改弦易轍來暗的。”江小提督咬牙切齒:“我要花一百万兩銀子要他的命。回京之后,再布線進行,你留在江甫替我物色人才,我撥給你十万兩銀子活動費。”
  “好,我留在江南替你物色人才。”
  貝秋霞欣然答應。
  十万兩銀子,挑也要上百個人。
  兩人一面談說一面咒罵,咬牙切齒直奔鐘阜門。
         ※        ※         ※
  小快船是笑魔君向太湖的朋友借來的,霍然要重返太湖,在太湖還得使用,他得把在太湖地區活動的秘探赶走。
  傅玉瑩很細心,把船里船外整理得煥然一新,艙內加添了行囊,食物和日用器物,像是要以船為家了。
  山東人跑到江南來以船為家,霍然也感到有點好笑。
  至少,他知道風帆(諧音翻)叫抹布:吃飯的著(住,船不可以住留不動)叫筷(船走得快);魚叫做吃有余,不能吃時大翻務蝦子叫做轉彎(瞎子),忌諱真不少。
  傅姑娘扮成小廝,興致勃勃容光煥發,能平安离開南京,她感到心滿意足。
  “飛天猴那些人已催我們動身。”她邊清理廚具邊說,“他希望我們的船走在他的船后,以便照應,沿途他有朋友關照,保證不會有麻煩。”
  “要你老爹警告那頭猴子十离開我遠一點,別讓人誤會我入了他的伙,我對做強盜沒胃口。”霍然在整理繩索滑車,“各走各路,大家有好處。這里的事還沒塵埃落定,得等兩三天再動身。”
  “文恭,早走早平安……”
  “我不信任江賊子,必須逼他們。”
  霍然不想早走:“晚上我要到南鎮撫司衙門走走,表示我隨時都可以去找他們,要他們的命,他們如果敢敷衍背信,我就放火宰人。”
  、“文恭。我覺得你犯不著盯著他們,無法抓住他們背信的證据,在外地的秘探,不一定肯醉他們調遣,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們也可以暗示秘探不必急急撤回。
  在太湖的那位宋大人,很可影響小妹妹的安全,我們去把他們赶走豈不更好:慢一天小妹妹就多一天危險。”
  “晤!有道理。”
  他欣然說:“泅州水怪在宋狗官身邊,是一大威脅,那混蛋江湖朋友眾多,追蹤查跡定可查出我在蘇杭的活動脈絡。我們明天就走,但今晚一定要到南鎮司衙門上上下下走一趟。
  “順便進皇城,在城頭跑一趟露露面。”
  姑娘興奮他說:“讓他們知道,皇城宮城都擋不住我們。
  幽冥玄女仍想到宮城去偷那什么桃花帳,你要不要幫她?沒有你幫助,她毫無希望。”
  “見了鬼啦!她是不是存心要我破坏承諾?她休想,叫她快死了這條心,我輕易地攻過江小狗官,厄意就是取得那混蛋的承諾,撤回秘探,讓皇帝早离江南。我如果破坏承諾,狗官父子把心一橫,那就大事不妙。其實你我都知道,江賊父子都是膽小鬼,保嫖眾多,我們要宰他們不是易事,今后他:
  們在何處住宿,恐怕連他的親信也弄不清,再也不可能蔣他們誘出來了。結果,小妹妹將更為危險。”
  “我知道你非常關心小妹妹的安全,你在南京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是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她是我第一件入世所管的人間冤苦事,必須救人須救徹,不然我不會心安,你不會怪我吧?”
  “怎么會呢?這件事我也有責任呀?我們明天就走,我急于看她呢!”姑娘不假思索他說,“她會記得我的。”
  “如無絕對必要,我不會去接近她,以免替她帶來災禍,盡可能离開她遠一點。”
  霍然將艙面清理停當,抬頭看了看天宇:“晚上可能有雨,夜行靴得加防滑的攀帶,登高躍落得特別小心些。你去不去?”
  做賊的偷風不偷雨,由于行動不便,下雨天屋主也緊閉門戶警覺些,高來高去尤其危險。
  “你去我還能不去?辦事有你就有我。”姑娘拍拍酥胸,“我要讓你覺得,我是唯一配合得上你的人。”
  “是的,你是唯一配合得上我的人。”霍然喃喃地說。
  他想到小秋燕。小秋燕是處處需要他保護的人,不論是精神上或肉体上,他都被牢牢地拴住了,其中有快樂,也有痛苦,更有大多的憂慮和操心。
  今后,他還得為小秋燕奔忙,辦事不能有始無終。
  歎了一口气、他進艙准備夜間出動的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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