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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京城到江西,有水陸兩途。
  陸路經河南,下湖廣,然后乘船下放鄱陽。
  水路經山東,沿運河下南京,上航九江。
  這天,兩艘官船在入暮時分,泊上了德州的碼頭。這是西門外的水驛碼頭,驛站叫安德水驛。
  德州屬濟南府,是到京師的最后一座大站。
  這一段運河當地人稱之為衛河,也叫御河。如果漕舟恰好經過,西門一帶河面,帆檣林立,熱鬧非常。
  官船泊妥,接著有四艘中型快船,兩左兩右傍著官船停泊。
  碼頭上人聲嘈雜,船夫們忙碌万分,因為需要進城的旅客,必須赶在城門關閉以前入城。
  城根下站著七個船夫打扮的人,其中兩個是周、吳兩位管事,另兩位是辛文昭与他的同伴宮永,其他三人是從京師跟蹤而來的刺客,是奸賊潛派在京師的爪牙。
  那位五短身材的刺客首領,盯著從船上下來的人,一面加以解說:“瞧,首先跳下碼頭戒備的兩個人,左面那人叫金眼彪仇正,他那雙火眼金睛最易辨認;右面那人是混江龍秦權。
  瞧那跳過艙面,留了五綹長須的佩劍豪客么?他就是北地大名鼎鼎的追云拿月羅大方,他的劍術确是可怕,號稱京師第一劍客,輕功更是超塵拔俗。
  瞧!右首快船上的兩個人,倚艙而立的是神彈子楊易,蹲在舷板上的那個叫作判官柏華。”
  周管事不耐煩地說:“夠了夠了,只要知道他們的船,便万事好辦了,那狗官怎么還不出來?”
  “他敢出來,挨了兩次冷箭,他根本就不敢在有人處走動。已經嚇破膽啦!”
  “今晚就動手。”周管事凶狠地說。
  刺客首領腦袋搖得像是撥浪鼓,苦笑道:“周兄,別開玩笑,在鬧區行刺一個人平常得很,要殺四五十名老小可不是好玩的,官府一追究,大家不便,千万別鬧。”
  “那到上游偏僻處動手可好?”
  “自臨清至德州的江面,毫無机會。這里至上游的四女寺,有追云拿月的好朋友飛狐馮海護航,馮老狗的眼線多得不可胜數,你們一現身,保證坏事。
  再往上游走,武城縣的知縣,是張太監的一門遠親、你如果弄丟了他的烏紗帽,張太監找長上的晦气,咱們吃不消得兜著走哩!”
  “到臨清州附近,該無妨吧?”
  “只要超過武城縣界,隨便你高興何時下手。”
  “好,那就到臨清去。”
  “記住,周兄,千万不要弄錯了。”
  “弄錯了什么?”
  “長上只要賊官一家老小的命,卻不許動他弟弟念頭,弄錯了,咱們大家全完了。”
  “長上說……”
  “賊老二妻子,是夫人的妹妹,你明白了么?”
  吳管事頓腳道:“這才真糟,棘手得很。”
  周管事卻不同意,冷笑道:“賢弟,何事棘手。”
  吳管事直搖頭,苦笑道:“如果那老狗兩家的妻小,并不完全分乘各家的船,你說怎么辦?殺錯一個你吃得消?只要夫人在長上面前壓上一句話,咱們大小羅天誰也擔當不起。”
  周管事也覺事態嚴重,抓耳搔腮地說:“對呀!真要命,真棘手。”
  刺客首領苦笑道:“就因咱們難以處理,所以,才催派你們來。”
  “你說該怎么辦?”周管事向吳管事詢問,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另一名刺客接口道:“只有一個辦法,派人進去臥底。”
  “怎樣進去?”
  “你們的兄弟都是江湖上的新面孔,而追云拿月正傳信沿途各地的好友情求助拳,如果……”
  “對,就這么辦。”周管事不假思索地叫。
  吳管事搖頭晃腦地說:“妙,好辦法。走,咱們找個地方商量。”
         ※        ※         ※
  一早,辛文昭与宮永穿一身墨綠勁裝,佩劍挂囊,手提包裹,大踏步上了碼頭,舉目四望,意在雇船。
  碼頭上相當擁擠,船夫們都在准備啟航。
  他兩人身材高大健壯,穿著也神气,而且帶了唬人的劍,人也長得帥,頗為引起碼頭上人們的注意。
  碼頭長有兩里,比城牆還要長一倍,泊了大小五六十艘船。
  他們有所為而來,緩緩向指定的官船走去。
  碼頭上,左右分立著四個青衣佩劍人,船頭上也有家將和家丁。
  追云拿月則坐在右面的快舟艙頂上,留意附近每一個可疑的人。
  船夫已在解纜,正在忙碼。辛文昭領先而行,直赶船頭。
  兩個青衣佩劍人之一,正是金眼彪仇正,早就對這兩位出眾的年輕人留了神,等兩人走近,突然邁步迎面攔住去路,含笑道:“抱歉,請留步。”
  辛文昭任務在身,必須小心應付,淡淡一笑,問道:“咦!尊駕有何見教?”
  “對不起,請二位繞遠些,咱們正在解纜,万一船伙計們手下什么失閃,碰著兩位豈不失禮?”
  “哦!不要緊,咱們小心就是。請問,兄台的船是不是向上走?”
  “尊駕何必打听?”金眼彪一團和气地加以阻止。
  “咱們想雇船至東平,可是盤纏不足,希望能搭上便船。如果……”
  “抱歉,我們的船已經載滿了,老弟可到別處問問。”金眼彪客气地回答。
  宮永突然閃身越過,向官船走會。
  金眼彪眼色一變,喝道:“站住!閣下。”
  聲落,一閃即至,伸手便搭。
  宮永轉身,手下一翻,神乎其神地扣住了金眼彪的右手脈門,不悅地說:“你怎么啦?這條船難道也是你的?碼頭上誰都可以任意走動,就不讓咱們走?”
  金眼彪的同伴一怔,閃身搶進。
  辛文昭更快,手一伸,便扣住了對方的右肘曲池,沉聲道:“慢著,你們似乎很霸道呢!”
  兩人全被制住了,鄰船的追云拿月兩個起落便落下碼頭,沉聲道:“兩位老弟手上功夫委實了得,是不是沖咱們而來?是何用意?”
  辛文昭收回手,笑道:“咱們盤纏短絀,只想省几文搭個便船。這兩位仁兄憑空岔出相阻。似乎說不過去吧?”
  這時,四周已戒備森嚴,附近的人除了追云拿月的朋友外,膽小的人皆紛紛走避不迭。
  沖突的人皆帶了殺人的家伙,走近瞧熱鬧必定倒媚。
  追云拿月含笑掃了兩人一眼,抱拳行禮平靜地說:“敝友無意相阻,不是已聲明在先.船上已經滿載了么?算咱們失禮好了,老朽向兩位老弟道歉。”
  辛文昭大方地說:“老伯客气,不敢當。不過,咱們搭便船的事還沒有著落,你說怎么辦?”
  扣住金眼彪的官永冷冷地說:“我把這位金眼仁兄的雙腿廢了。”
  追云拿月臉色一變,不悅地說:“什么花?你們是存心生事么?”
  辛文昭也臉一沉,虎目中冷電倏現,一字一吐地說:“存心也好,無意也罷,你們瞧著辦好了。咱們如果沒有三分顏色。也不敢開染房,你如果不服气,何不秤秤在下的斤兩呢?”
  這次基于義憤,隨追云拿月冒万險前來保護官船的武林朋友們,皆是藝業不凡有頭有臉名號響亮的江湖高手,而一個照面間,司伴金眼彪便莫名其妙地被制住了,毫無掙扎的机會。
  追云拿月心中雪亮,如不動劍絕難輕易收場,吁出一口長气,沉靜地說:“好吧!你們定然是有所為而來,敢公然出面攔截,老朽不得不佩服你們的勇气。
  如果不讓你們如愿以償,你們是不會死心,知難而遲的。年輕人,你們是否想在劍上印證一下?”
  辛文昭緩緩后退,左手徐徐握住所佩長劍的劍鞘,劍把便緩緩移至拔劍的部位,冷冷地說:“在下不懂印證的規矩,只知劍出鞘必定有人鋒尖瀝血。閣下,你隨時皆可拔劍向我出擊。”
  碼頭大亂,看熱鬧的人紛紛惊惶地后退,讓出廣闊的比斗場地,退遠些才免得被殃及池魚。
  宮永一振,金眼彪“砰”的一聲跌出丈外,跌個昏頭轉向,狼狽万分。扔翻金眼彪,冷然退至二旁,為辛文昭料陣。
  人群惊退中,斜刺里鑽出一個中年大漢,到了辛文昭身后,伸手叫:“老弟台,不可無禮,你知道這位前輩是誰……”
  辛文昭反手一揮,中年大漢大叫一聲,摔出兩丈外掙扎難起。
  他連頭也沒回、虎目炯炯,緊吸住對面追云拿月的眼神,整個人冷靜得像個石人,渾身彌漫著令人寒栗的無邊煞气。
  追云拿月心中大感震駭,心說:“這人好陰沉、好冷、好可怖,小小年紀,怎么殺气騰騰,成了這副德行?要真是惡賊派來的人,大事不妙,我得小心些。”
  心中在想,口中卻說:“請指教。哦!老朽……”
  “你出手吧!”
  追云拿月怒火上沖,被對方的無禮所激怒、一聲劍嘯,冷電四射的長劍出鞘。
  人聲倏止,兩三百個看熱鬧的人雅雀無聲,气氛一緊,似可嗅到死亡气息。
  辛文昭徐徐撤劍,臉上是一片冷肅,身形半轉,劍尖徐徐指向對手,整個人立即籠罩在一片不可測的、無形的肅殺气氛中,顯得冷酷、陰森、凶狠,仿佛是來自地獄深處的幽靈,更像是死神派來的使者。
  剛引劍,剛立下門戶……
  人影冉冉而至、劍尖幻化一顆寒星,疾逾電閃地當胸點到,速度之快、簡直駭人之听聞。
  老英雄震惊之余。意動神功、移位,接招,搶中宮,“錚”一聲對住一劍。
  第二劍立即光臨,宛若雷電乍閃。
  高手相搏,生死須臾,寸寸凶險,步步殺机。
  辛文昭一出手便制了机先,人与劍渾如一体,劍虹吞吐、銳不可當,致命的快速狂野沖刺,以雷霆万鈞之勢向對方緊迫地猛襲。
  追云拿月連封了九劍,方抓住机會斜飄出丈外,擺脫了可怕的危境,但這位京師第一劍客也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沒有喘息的机會,劍虹及体,如影附形。
  老人家被迫掏出了壓箱底的本領,一聲低叱,招發“密云不雨”,撒出了重重劍山。
  “錚錚錚……”劍鳴暴展,令人聞之頭皮發炸。
  人影進退如電,進攻的可怕劍影,像天宇中飛舞的万道金蛇,以惊濤駭浪似的無窮威力狂野地沖擊重重劍山。
  劍山快要崩陷,凶猛奇絕的沖刺主宰了全局。
  判官柏華在船頭觀戰,大吃一惊,一聲長嘯,拔出判官筆飛躍入場。
  宮永突然截出,身動,劍發,勢似奔雷。
  “錚!”判官筆架中來劍。
  一聲劍嘯,第二劍拂過判官的頂門。
  判官柏華經驗丰富,疾忙挫身縮頸扭身便倒,奮身急滾。
  這瞬間,站在官艙前頭的神彈子一聲暴叱,弓弦狂鳴,一口气射出三顆泥彈,阻止宮永追擊,搶救已失去抗力的判官柏華。
  宮永并未追擊,長劍輕振,屹立如山,“啪啪啪!”三聲輕響,三顆泥彈著劍爆炸,化為粉末。
  神彈子扣上了一顆鐵彈,駭然停手,弓已拉滿,竟然遲遲不發。
  官永冷然遠眺,點頭叫:“發彈,不然你下來。”
  判宮柏華站在遠處,滿臉流血形如魔鬼。頂門上,發結失了蹤,丟了一層頭皮。
  人人變色,死亡的气息愈來愈濃。
  另一面,追云拿月已山窮水盡。
  劍山突然崩潰,一聲清脆震嗚傳出,劍虹倏止,劍气驟斂,人影靜止。
  惊歎聲暴起。接著突又鴉雀無聲。
  追云拿月臉色死灰、渾身在戰栗,劍垂在身側。滿頭大汗,無助地死盯著抵在心坎上的劍,呼吸像是停止了,像頭待宰的老牛。
  辛文昭冷笑一聲道:“你再看看,你死了几次?”
  追云拿月絕望的目光,离開了令人心悸的劍身,掃視自己的胸腹,胸、腹,肋共有七個劍尖點破的小孔,衣破而肉不傷。
  “七次……不,八次!”追云拿月失魂般自語。
  “你是第一個接下區區二十一劍的人。”辛文昭冷然地說。神色冷肅,殺气仍在眉宇之間未消退。
  追云拿月竟不敢接触他那銳利冷酷的眼神,吁出一口長气、絕望地問:“你是奸賊派來的人。”
  辛文昭避開正題.反問:“憑你們這些人、便敢妄想保護這些人返鄉?”
  “你……”
  “而且還敢明目張膽。”
  船艙門開啟,身材修長留三綹長須,一身儒衣打扮的前大學士緩步出艙,站在艙前朗聲叫:“老朽無禮,請那位壯士登船一敘。”
  兩名長隨大惊,迅速閃至兩側,急聲道:“大人,不可……”
  “不要緊,你們退下。”
  辛文昭注視對方片刻,劍虹一閃,“嗆!”一聲收劍回頭,神奇地擲劍入鞘,向官船舉步。
  追云拿月死里逃生,心神一懈,長歎一聲,顫抖著收劍,感到渾身脫力,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十年。
  兩名青衣人惶然掠出,一字排開,手按劍把攔住去路,意欲阻止辛文昭接近。
  辛文昭冷冷地掃了四人一眼,腳下毫不遲疑的邁進、向四人迫近,無視于眼前攔路的四人。
  劍嘯入耳,四劍出鞘。
  儒衣老人大叫道:“諸位壯士請勿阻攔,讓他上船來。”
  神彈子引弓待發,沉聲道:“大人,請不要冒險,他定是奸賊派來的可怕刺客,草民必須……”
  儒衣老人笑了笑,說:“楊壯士,真要是反賊派來行刺的人,便該早已登船了。這位壯士气概不凡。有你們草野豪杰的豪邁气魄,与那些走狗亡命迥然不同,老朽愿与他們敘一敘。”
  四個攔路的人,被辛文昭的气魄所鎮,情不自禁地讓至一旁,任出他大踏步接近官船。
  宮永也收了劍,追隨在后昂然舉步。
  高手四合,在附近嚴加戒備。
  追云拿月打出手式,輕舟內踱出兩位青袍老者,緩緩登上官船,在那老人身后背手而立,神態悠閒,泰然自若,顯然是追云拿月請來的前輩高人,情勢緊急方請他們出面應付。
  辛文昭上了跳板,步入艙面。
  宮水手提兩個包裹,隨后跟上。
  儒衣老人先拱手為禮。笑道:“老朽這廂有禮,幸會幸會。請問兩位壯士上下如何稱呼?”
  辛文昭也拱手為禮,沉靜地說:“草民辛文昭,那位是敝師弟宮永,惊扰大人,多有得罪,人人海涵。”
  儒衣老人呵呵笑,隨和地說:“辛壯士,老朽已是退職致仕的人。大人兩字,不何不宜而且刺耳,可更改稱呼,老朽托大,請稱我一聲老伯,壯士意下如何?”
  “草民怎敢無狀,老先生一代名臣,舉世同欽,草民不敢無禮。”
  “呵呵!壯士客气了,請入艙一敘。”
  “老先生放心么?”
  “壯士已經登船了。船即將啟航,不宜在艙面妨礙舟子,請進。”
  “打扰了。”
  官艙不大,艙板舖了絨氈.眾人不脫靴,魚貫入艙。
  席地坐定,儒衣老人向兩位青袍人說道:“范先生彭先生,請坐。”
  那時,先生的稱呼极為尊貴,不能濫用,而老人居然尊稱兩人為先生,可知兩人的身份极不尋常。
  兩人并末就坐,欠身同聲說:“草民不敢越禮。”
  辛文昭淡淡一笑道:“兩位前輩大可放心,區區如想行刺,兩位即使有劍在手,也阻不住區區。”
  右首青袍人呵呵一笑,坐下說:“這倒是實情,小老弟猛攻羅老弟的劍術,气吞河岳,勢若雷霆万鈞,說此豪語理所當然。在下范林,那位是在下的好友彭松,小老弟曾听說過咱們的名號么?”
  “抱歉,小可不認識任何人。”
  “哦!小老弟的劍術高明非常,不知師承何人.令師的大名可否見示?”范林試探地詢問。
  “小可從未投師。”
  “那該是家學淵源……”
  “前輩如想探口風模根底,必然失望。”辛文昭冷冷地搶著接口。
  宮永哼了一聲.說:“咱們是搭便船來的,少說些廢話好不好?”
  范林聞言,臉色一變,冷笑道:“普天之下,沒有人敢在我青衫客范林面前如此無禮,閣下未免太目無尊長……”
  宮永挺身而起,虎目怒睜正待發作……
  辛文昭搖手相阻,向范林說:“范前輩,小可必須提醒你,咱們初出道……不,該說是順遣散散心,江湖上到底有些什么人物,咱們陌生得很,不要抬出名號來嚇唬人,指出來咱們根本不懂。
  咱們年輕,說話不知修辭,不中听之處。尚請包涵一二。當然,咱們的來路值得怀疑,如果咱們要行刺,你們也阻止不了的……”
  話末完,左手疾揮。
  范、彭兩人惊覺地大喝一聲,同時一掌拍出,內家掌力驟發,可傷人于体外的劈空掌力兩面齊聚,在坐的人,只感到無形的壓力進發,身軀搖搖。
  “啪啪啪!”三聲輕響,掌風阻不住飛射的冷電。
  “如何?”辛文昭冷冷地問。
  青衫客倒抽了一口涼气,目定口呆。
  儒衣老人身后艙壁上,三把柳葉飛刀成品字形釘入艙板內。
  看部位,上一把是從那老人的頂門飛過。下兩把貼那老人的雙耳下越過,任何一把飛刀稍偏准頭,儒衣老人哪有命在?
  如果兩人的掌力能跟得上飛刀,那么,飛刀不可能不發生偏差。
  由此可知,兩人根本來不及攔截,飛刀在掌力發出阻擊之前,已超越了兩人可能阻擊的范圍了。
  儒衣老人沉得住气,淡淡一笑道:“如果厂衛那群禍國殃民的惡賊,有你一般高明的手段,老朽早就嗚呼哀哉了。”
  辛文昭從容起身取回飛刀,落坐冷然地問:“老先生,什么是厂衛?”
  范林不禁一怔,訝然反問:“咦!你不知道什么叫厂衛?”
  “知道我還問什么?”
  儒衣老人神色一正說:“厂,是指東厂,是朝廷另設的掌刑內官,稱為提督東厂,掌刺、緝、刑;獄的事,由太監主持、建于東安門北,所以簡稱東厂。刑官則由錦衣衛中調任、以輔錦衣衛之不足。
  成化年間,又加設了西厂。早些年間宦官禍國,加設西內厂。目下三厂只剩東厂。錦衣衛等于是禁軍,負責京城的警禁。說起來真令人感慨万千,老朽不能說。”
  辛文昭冷冷一笑,問道:“那么,老先生是朝廷的欽犯了?”
  問得直率而且無禮,儒衣老人是朝廷命官,不好說。
  范林卻忍不住,恨聲說道:“老人如果是欽犯,豈能致仕返鄉。”
  “那……為何厂衛要派人前來行刺?”
  “朝政日非,問題出在宦官奸賊……”
  “……”辛文昭欲問無言。
  “說來話長,簡要地說,朝中的奸臣准備造反,已經准備多年了。當年的皇上是個瘋子、狂人、昏君,奸賊已收買了朝中大部分狗官,厂衛已成為奸賊的家臣。
  老人為了此事,一而再揭發奸臣的陰謀,皇上不但不听,為了此事,冤殺了不少揭奸的忠臣。
  老大人是最幸運的一個,也落得退職致仕。奸賊不放過老大人,出動了不少爪牙行刺,欲置老大人一門老小于死地。老弟,你明白了么?”
  彭松卻接口問:“咦!你不是指責楊老弟不配保護老大人返鄉么?那么,你是知道此事的,為何要問?”
  辛文昭搖頭道:“我是今早才听說的,其他的事一概不知。”
  “真的?”
  “我為何騙你?”他不悅地反問。
  范林長歎一聲,愴然地道:“据我所知,咱們這次舍命保護老大人,前途凶險,九死一生。
  咱們這些滿腔熱血拼死保護忠臣孝子的草莽英雄,死不足惜,老大人……唉!等到奸賊舉兵,天知道有多少生靈涂炭!
  目下厂衛鷹犬齊出、奸賊派出的高手更是可怕。咱們毫無机會,只能憑一腔熱血,義字當頭。洒熱血拋頭顱在所不惜。
  老弟,你能為忠臣義士盡一番心力么?如果有所顧忌,及早退出還來得及。咱們這些人死不足惜,老弟你年輕有為……”
  辛文昭挺身出艙,木立艙面如同石人。
  宮永也隨之而出,留下艙中的三個人發呆。
  “我……我說錯了什么9”范林訝然向彭松問,欲出艙內向辛文昭請求解釋。
  彭松伸手相阻,低聲說道:“不要打扰他,他心中在天人交戰。”
  辛文昭的心中,确是在天人交戰。
  往事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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