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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枝節橫生


  已經是四月下旬,他到了紫沙洲的對岸,帶了一些干糧,趁月黑風高的晚上,泅水過江,踏上了紫沙洲的南面灘灣。第二天,他藏身在野草中,向洲中心的樹林窺探,竟然一無所見。入夜,他小心翼翼地深入腹地。可是,他白來了,林中的茅屋已經全部倒塌,紅娘子一群賊人已經遠走高飛,未留下任何可資追尋的線索。他失望地离開,第二天,紫沙洲來了大批官兵,搜遍了全洲,一無所獲。從此,他又得費盡工夫,另覓賊婆娘的下落了。首先,他必須找盤纏。金銀不是地上長出來隨處可拾的,必須靠自己去賺取。江湖人混日子并不困難,但他并不是混日子,為了尋找賊人們的下落,必須靠銀子活動,光混日子是不行的。他不是做賊的材料,又不屑伸手乞討,銀子從何而來?“姓岳的該已遠出千里外啦!我該放心謀生了。”他想。池州府,在這一帶是大埠,境內有一座原是玄門胜境,后又成為佛教名山的九華,佛門弟子稱此山為地藏王菩薩道場。讀書人則因唐朝大詩仙李白改此山為九華(原稱九子山),而且上面建有一座李白書堂,少不了經常到此地來流連游覽。因此,池州府經常有三教弟子往來,市面繁榮,環境相當复雜,也正是江湖人謀生最易的地方,龍蛇混雜,九流薈萃。上次從東流吉陽鎮重回紫沙洲,与及從太平府到東流,他已經兩次途經池州,這次算是第三次蒞臨了,前兩次雖未逗留,總算對該城不陌生,對池州府的形勢,多少有些印像。午牌初,他繞道從通遠門入城,轉出西大街的通政巷。府城有七座城門1,通遠門在城南,他從通遠門入城,表示他是北上客,不是來自東面,小心謹慎,防患于未然。費了一番口舌,他說服了一個柯姓菜販,以二兩銀子作宿費,言明借住十天。然后花了兩天工夫,在各處走走先了解環境,再行決定如何賺錢。池州的附近是貴池縣,縣西境濱臨大江。春汛已過,去年由知府何大人紹正發工興建的何公堤,被春洪沖損了不少段,必須在秋汛來前修好,因此何大人正征集合村里的義務丁役与招請熟練的泥水工人,正在搶修損坏的堤防,何公堤每天有數百工人,城中的賣食物小販皆出城遠至工地做生意。他的居停主人早出晚歸,家中只留下兩個八九歲的小孩。柯姓小販發妻已亡故三年,仍未續弦,日下兩個小孩無人照顧,而且家境清寒,相當可怜。兩個小娃儿一叫大龍,一叫二虎,居然很懂事而且十分健壯。三天中,他和大龍二虎建立了深厚的友誼,帶上他在城中觀光,在各處街巷轉,他在小娃儿的口中,得到不少寶貴的消息。他的姓名已改為胡峰,行業是木工,但不是木匠,木匠有專門手藝,他只是個雜工而已。過了五天、眼看盤纏已盡,必須有所舉動了,府城的動靜已打听得相當詳盡啦!巧的是貴池縣學西面的黃侍中祠需要木工,修理偏殿崩塌的殿堂,那是供奉本朝初靖難之役死節的黃侍中夫人翁氏及二女的偏殿,翁夫人血影石就供在殿中。他以木工的身份前往應征,在本城名木匠曹師父手下工作,總算解決了食宿問題。呆了十余天,他從工人們的口中,又探出不少事情。鄧位曹師父年屆花甲,可說是本城的万事通,當年劉七經過池州,本城投賊的地痞流氓大肆趁火打劫,這些敗類的來龍去脈,老人家記得清清楚楚。他摸清了曹師父嗜酒的毛病,每天自掏腰包買上兩壺好酒孝敬。酒后,曹師父便會打開活匣子,滔滔不絕如數家珍地把本城的好坏一古腦儿吐出,少平了也發發牢騷,把那些坏坯子臭罵一頓吐口冤气。這天,曹師父病酒,停工一天。他在酒中動了手腳,曹師父病酒乃是意料中事。
  一早,他穿了一襲褐衣,衣內纏了龍泉軟劍,信步出了西門,然后向北一折,沿一條城壕外的小徑,進入兩里外的一座小村落。這是城郊的一座小村,只有三十余戶人家,附近全是菜園。村中的健壯男人,一部份已到何公堤應役去了,進了村,孩子們吵,娃娃們鬧,黃犬吠叫,迎接他這位不速之客。村中的男女老少各有活計,并未對這位陌生人注意。他拉住一位小娃娃,含笑問:“小朋支,這里有一個陳三矮子,他住在哪一家?”
  “在村尾那一家。”小娃娃指著村北說。“是不是門口有兩株樹的那一家。”
  “是那邊的一家。”小娃娃指手畫腳地解釋。他塞給小娃娃兩文制錢,含笑走了。這是家新建不久的茅舍,兩進院,門前亂槽槽地堆了不少老菜葉和發育不良的瓜果,一群雉鴨在門前的院子覓食。柴門半掩,一個身高僅五尺左右的中年人,恰從后面的小徑挑了一擔菜蔬快步走出前院。他上前作揖,含笑間:“是陳三兄么?小可胡峰,從城里來,特來請見。”陳三放下擔子,咧嘴一笑,用腰帕拭著滿險的汗水,不斷點頭欠身笑道:“我就是陳三矮,胡爺,我們少見吧?請見不敢當,屋里坐,屋里坐。一面說,一面伸手引客。兩人在堂屋落坐,陳三親自端上一碗茶。李玉道謝畢,笑問:“陳兄似乎沒有親人哩!嫂夫人可好?”
  “我?我只种了三畝地,那家的姑娘愿跟我挨苦?還沒娶妻呢!”陳三苦笑著說,笑容充滿了自嘲的苦味。“哦!陳兄是一個人住么?”
  “我還有一位長工,住在后進,他目下在田里除虫,胡爺從城里來,請問……”
  “小可是太白樓的伙計,听說陳兄的菜很不錯。因此想來看看,能否帶小可到田里走走?”由于詩仙李白在池州流連甚久,各地在他游蹤所經之處,留了不少怀念他的名胜建筑,城中的太白酒樓,是頗負盛譽的一家,地方名流外地達官豪客,皆知太白樓掌廚師父的手藝了得,可說是府城首屈一指的酒樓。陳三一听是太白樓的伙計,大喜過望,如果能獲得供應太白樓菜蔬的生意,那將是天大幸事。該樓的菜蔬只要精品,出价比市面高得多,附近的菜園主人,誰不希望接太白樓的生意?赶忙說:“胡爺肯賞光,小可求之不得哩!不是我陳矮于自獎自夸,田里的應時菜蔬保證肥嫩新鮮,价廉物美,供應不斷。請隨我來,這邊走。”李玉含笑相隨,轉過屋后,經過四五座菜園,方到達屬于陳三的菜地,遠遠地,便看到一個身材高壯的中年人,正在菜畦間察看每一棵菜蔬,不時用一根小竹枝,驅赶在菜畦間飛舞的粉蝶。見有人走近,放下活計向這一面定神注視。“那位就是陳兄的長工么?”李玉問。“是的,他叫李四,本城人,對种菜很內行,是個肯苦干的好長工。”
  “陳兄有事請自便,小可与李四走走便可,順便也請教他一些有關菜蔬的事,他定然很內行羅?”
  “田里的事他都清楚……”
  “那么,小可找他便可,不勞陳兄陪同,免得耽誤你的正事。”陳矮子确放不下放在門口的一擔菜,告罪自行返家,臨行時向遠處叫道:“李四,太白樓的胡爺要來看看菜園子,你好好招待他一番,不可怠慢。”打發矮子离開,李玉向菜地走去。李四向前迎來,陰森森的怪眼中涌現困惑和戒備的神情,相距三丈便頷首打招呼,嘴角帶了一抹笑意道:“歡迎歡迎,地方髒,胡爺包涵些儿,請問……”李玉信手摘了一片菜葉,放到口中咀嚼,虎目炯炯盯視著對方,泰然地說:“在下只看看貴園所种的菜蔬,順便向李兄打听几個人的下落。”李四一怔,怪眼不住向他打量,本能地退了一步,說:“小可在菜園子里忙生活,朋友很少,沒有人肯交我這個窮朋友,你……”
  “你目前朋友少,以前相當多羅?在下打听一位西門外的康清姑康姑娘。”李四的臉上肌肉,情不自禁地抽搐,久久方說:“胡爺,你不是開玩笑么?在本地城內城外誰不知康姑娘……”
  “流賊劉七大掠本府,康姑娘以身救父,愿從賊贖父之命,待賊人將康老爹縱走,她便投江求死。賊人將她釣起,她厲聲罵賊,被賊人肢解分尸。不錯,誰都知道康姑娘是烈女,替本府增光的貞節女神,府大人正呈奏朝遷,不久可望入相忠烈祠,可是,在下要打听的是康姑娘的族叔康三康建德。”李四的呼吸像是停住了,久久方搖頭道:“小可沒听說過這個人。胡爺要看菜園……”
  “看菜國等會儿再說。康家的族人躲在蘆葦中逃難,本來賊人不知消息,卻不知族人中出了敗類,出賣了他們,這人便是吃喝嫖賭的痞棍康建德。這惡賊殘害了全族隨流賊流竄各省。劉六兵敗狼山,賊當星散,康建德無處容身,認為只有回鄉藏匿反而安全,沒有人會想到他會回來藏匿。他的相貌已變,所以膽敢返回故鄉藏身。李四兄,這個人你認識的。”
  “對不起,令你失望了,小可不認識這個人。”
  “呵呵!一個人即使臉貌已變,改了姓換了名,但他的習性与身材特征,仍然難逃過有心人的眼下,看背影即可認出他來。李四兄,這人你真的不認識?”李四臉上變了顏色,但自己并不知道,喉中發緊地搖手道:“胡爺,小可确是不認識這個人。”
  “那么,你該認識劉宸了。”
  “誰……誰是劉宸?”
  “劉宸就是劉七嘛。”
  “什么?你……”
  “我來付劉七的消息。”
  “你……”
  “我警告你,太平府的人,誰不想吃你的肉寢你的皮?說出消息,我放你走。不說,我要揭開你的康建德真面目,交給地方士紳,他們必定會用私刑讓你痛快。”李四鐵青著臉,扭頭便跑,李玉以為他要逃走,大笑道:“你逃了數千里也沒逃掉,這時要逃,未免太可笑了。”李四逃至糞坑房,抓起一條扁擔,一聲虎吼,回頭反扑,扁擔攔腰便掃。等李王退步避招,跟上兜心便點,兩招急攻,凶猛無比。李玉斜身切入,手一抄便抓住了點來的扁擔向后帶,一腿飛踢,“噗”的一聲正中李四的小腹。“啊……”李四狂叫,松手向側扭倒。“老兄,我帶你去見見康家的雄長康五爺,要不要我扶你一把?”李玉冷冷地問,扁擔指著對方的眉心。“不!不!我……”
  “你招?”
  “招……招……”
  “劉七目下在何處?”
  “我……我不知道……且慢打我,我确是不知道。明天午間,六爺的手下大首領云龍要來傳令,你明天來討……討消息,今天迫死我也沒有用。”
  “你想用緩兵之計來推搪?”
  “你可以住在此地等候,我一步也不离開,你難道還不放心?”李玉丟掉扁擔,一把將他扶起,一指頭點在他的丹田穴上,冷笑道:“你如果想逃走,明日此時,你便會下腹絞痛而死,希望你收起逃走的念頭,我就在附近監視,你要走盡管走好了。”說完,轉身大踏步走了。李四目送他的背影消失,立即隨后跟蹤。李玉必須返回城中應付曹師父,准備晚間前來監視,以為康建德決不敢逃走,未免太大意了些。李四利用村屋掩身,躲躲藏藏跟蹤察看,見李玉走上了入城小徑,方忍住小腹的疼痛,稍后奔入城門。北大街近府衙處,有一座樓高院深的大宅,那是本城高大爺的府第。高大爺的次子,在府衙任司獄,對罪囚极為了解,本地的痞棍游民畏之如虎,怕定了他,李四臉色青灰,渾身汗透,奔入了高家的側院門。二進廳中,共有五個華服的人高坐。李四則气色灰敗,半死人似的倒在一張交椅上猛烈喘息還未緩過气來。五個衣著華麗的人,其中主客位坐著的仁兄,赫然是云騎尉岳琳。李四緩過一口气,方倉惶他說:“稟……京上大……大爺,有……有一個人要……要討劉……劉七的下……下落。”
  “慢慢說,怎么回事?”主人高大爺問,那是一個年愈半百,臉上流露著陰險刻毒的神情的人。“小的被……被他點了穴……穴道……”
  “他會點穴?”云騎尉問,虎目生光,又道:“說話他的相貌。”
  李四將經過一一稟明,最后如喪考妣地哭叫:“救……救救我,大……大爺,我……”、云騎尉岳琳摸了摸他的丹田穴,笑道:“不要緊,他用的點穴手法是所謂陰手,即使不解穴明天痛一會儿便會好的。你赶快回去,不動聲色,明日我帶几個人以云龍的身分找你,我要看看他是什么人。”
  “但……小的穴道……”
  “見了他之后,本官負責替你解穴。如果這時便替你解穴,不但會惊走他,甚至還會對你不利呢!你赶快回去。”李四心惊膽跳地走了。廳堂中,岳琳向眾人說:“這個叫胡峰的人,很可能是我所要我的人,但未見到他之前,還不能斷定。”
  “兄弟這就會見同知大人,請他下令……”一名壯年人說。
  “不,如果派人前往監視,必將勞而無功,這人机警絕倫,派人前往埋伏,除了打草惊蛇之外,一無是處。請諸位守口如瓶,不必透露任何口風,明天我親自去走一趟,希望他是我要找的人。”李玉做夢也沒料到岳琳會在池州府逗留,因此并未將可能發生的危險計算在內,回到住處,將行裹理好,藏好金針盤和革囊,寄存在曹師父家中,說是請几天假,要到九華山看一位朋友方出城而去。他老實不客气地住入陳矮子的家中,与李四同住在二進院內,不斷向李四查問流賊的匪首下落。李四不敢胡說,坦白表示他和几個小頭目有往來,地位最高的是云龍,云龍大概每月來一次,搜集城中官民的動靜,以便安頓散匪。近午時分,陳矮子剛從菜園回來,便看到三個村夫接近了門前空坪。三個人皆低低地戴著遮陽笠,看不到臉孔。柴門徐開,李玉和李四也恰好開門外出。李玉踏出大門,目光落在漸來漸近的陌生人身上。突然心生警兆。預感到有點不妙。來人戴了遮陽笠,而且戴得低低地,但仍可看到鼻以下的部分。三個人一個留了八字胡,兩個白臉無須脅下挾了一個長約三尺余的竹筒,舉步從容沉實,點塵不惊,不像是村夫。“到菜園去,那是約定見面的地方。”李四低聲說,舉步便走。“慢!云龍來了么?”低聲問。“來了。”
  “他們?”
  “正是……”李玉一把逮住李四的手腕,曲肘將人拉近冷笑道:“混蛋!你以為在下不認識云龍么?”
  “哎唷……我……”
  “云龍是山東登州人,長了絡腮胡,你這廝該死,走!”
  “說走便走,即拖了李四,沿屋側的小徑向屋后急走。三個陌生人急起便追,快逾奔馬。
  李玉扭頭一看,吃了一惊,這三個家伙好快。便一把挾起李四,發腿狂奔。前面是一座菜園,有几個种萊的人聞聲駐足訝然觀望。他在李四的背心拍了一掌,奮力將人擲入田中,大叫道:“這個人是康建德,快將他送往康家。”他一面叫一面跑,沿小徑奔出半里外。由于先前帶了李四,未免慢了片刻,三個家伙得以拉近,光天化日之下,三個家伙的輕功又十分高明,銜尾窮追不舍,不易扔脫哩!雙方仍保持四丈左右,各顯所長狂追了約有三里光景,不久便到了一座小平坡下,一叢叢茂林修竹出現在眼前。有樹林出現脫身有望了,但不能讓對方迫得太近,太近了同樣不易扔脫、他開始轉折而逃,向前面的林影奔去。糟!這一帶樹林稀疏,根本不可能藏身,遠出半里地,前面出現了西下東流縣的大道。”午間的陽光炎熱,他渾身汗鹵,腳下已勁道漸消。后面追的三個人,已經丟掉了遮陽笠,拉遠至六七丈后,顯然比他要差上半分,但他要想將對方扔脫,事實上也辦不到,如無特殊的地形可資利用,大概不追到天黑決無了期。
  他奔上了大道,心說:“妙哉,兩里外便是貴池河渡口,河兩旁全是蘆獲,脫身有望了。”只奔了百十丈、前面出現了人影,三個青衣人施施然迎面而來,不像是赶路的旅客,像是出城游春的大戶人子弟,居然還帶了佩劍!“洁政兄,快攔住那個匪徒。”追的人大叫。
  三個青衣人一惊,左右一分,掣佩劍迎向截住,中間那人大喝道:“惡賊休走,站住,宋某人有話問你。”
  李玉心中暗暗叫苦,奔逃了五六里,已是疲勞万分,再憑空加入三個生力軍,怎受得了?跑不掉只好拼,他站住了,一面向側方徐退,一面定下心神調合呼吸。
  青衣人大踏步迫近,追來的人卻叫道:“等他喘口气,目前尚無真憑實据,暫勿下手。”六個人終于將他圍住了,他鎮定地調和呼吸。
  不久,他呼出一口長气,冷笑一聲,從容地問:“諸位貴姓大名。窮追不舍有何指教?”追來的三個人,一個是云騎尉岳琳,不住地向他打量,說:“我姓岳,單名琳。你貴姓?難道不認識在下了?”
  “在下胡峰,不認識你。”“不叫李玉?”“在下位胡,單名峰,閣下耳背么?”“在下認為閣下是在太平府鬧事的李郎中,也就是在紫沙洲落水的周昌。也許,你還有其他的名姓。”
  “在下不曾听說過閣下這號人物。閣下所說的話,胡某听不懂,”
  “你全部加以否認?”“不是否認,而是事實,諸位窮追不舍,不知有何見教?”李玉在拖延時刻,爭取恢复体力的机會。
  攔住他們的洁政兄向岳琳問:“岳老弟,到底是怎么事?”“這人就是小弟所要找的疑犯。”岳琳答,呼吸已漸漸穩定。“你是說,他是……”“小弟尚未抓住确證,但……”“宁枉毋縱、不必和他廢話,先制住他再說,愚兄愿為分勞。”“小弟不愿貽人口實,且先問問他,至少須找到罪證,方能逮捕他歸案。”
  李玉冷冷一笑,不屑地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居然以什么李玉周昌的罪名,亂加以胡某頭上,豈能憑這些所謂罪證入人以罪?”
  “好,不談李玉周昌,談談你迫李四討劉七下落的事。”“官府貼有告示,賞格甚高,只要抓住一個匪首。三年內我便可吃碗安靜飯,我為何不討劉七的下落?”
  “我看閣下對雄辯術頗有修養哩1”岳琳笑道。“好說好說。像我這种吃江湖飯收血膽錢的人,手提不起刀劍,口說不出道理,豈配干這一行7”
  “那么,區區要請閣下至府衙大堂須教領教。”“在下為何要至府行大堂?”“因為閣下被捕了。”“閣下是官府的人?”“不錯。”
  “池州府的公人中,并無閣下這种貨色。貴姓?”“在下岳琳,來自京師,官拜云騎尉,前程并不大。”“云騎尉是武官,并不負緝拿之責,哦!閣下定是京師良鄉岳家的子弟。”
  “閣下來自京師,自然知道詳情。”“你抬舉胡某了。在下一生中,并未到過大江以北,即使想到京師觀光皇都,也難如愿,因為根本無法請得路引。”
  “你會到京師的,快了。閣下,隨岳某回城。”“胡某無罪,恕難應命。”
  “好吧,岳某就宣布閣下的罪狀……。”“大鬧太平府的李玉?紫沙洲…”
  “不是,其一,你的相貌与從賊艾文慈相同,身份可疑。其二,你脅迫良民。其三,你探詢匪首劉七的下落,當然,在未曾過堂審訊之前,在下只將你列為疑犯,所以對你尚算客气。如果閣下膽敢拒捕,那么,不管你以往有罪無罪,拒捕的罪名算是确定了,你不會以身試法吧?”
  “拿來。”李玉伸手叫。
  “拿什么來?”岳琳訝然間。
  “其一,你說你是辦案的人,須給在下驗看身份憑證。其二,你說我是疑犯,你來自京師該有海捕公文,二者缺一,對不起,在下認為你們是假冒公人攔路打劫的強盜,你岳琳恐怕大有不便。”
  岳琳一怔,化裝易容而來,滿以為三個人緝拿一個逃犯該無困難,誰會想到要帶這兩樣東西?他臉上一紅,惱羞成怒他說,“沒帶來。到了府衙,在下自然讓你過目。”“對不起,你們既未穿公服,又未帶身分憑證海捕公文,在下認為
  你們該是強盜,更可能是劉七的党羽”你認為我笨得竟會跟你走么?”
  “你該認識這位宋洁政宋兄吧?”岳琳指著洁政兄向李玉問。
  “在下听說過本地圭峰山后湖旁有一座宋村,村中有一位花花公子宋武師洁政,但從未謀面是不是這位仁兄,在下不敢斷定。我這人人窮志不窮,從不攀龍附鳳,閣下拾出宋洁政的名頭,沒有用,唬不倒我的。”
  “這小子牙尖嘴利,不必多費唇舌,先拿下他再說。”宋洁政火暴地叫,便待動手。
  “你們非法捕人,形同強盜,在下也不愿多費唇舌,你們是一個個上呢,抑或是倚多為胜一擁而上?”李王冷笑著說。
  “你未免太自負了,接招!”宋洁政怒叫,突然疾沖而上,左手一引,招出“黑虎偷心”,劈胸攻到,拳風虎虎,力道如山。“小心……”岳琳急叫,火速搶出接應。
  話未完,李玉已接招反擊,左手“撥云見日”反切對方的脈門,扭身避拳乘勢切入,右手出“二龍爭珠”,急取對方雙目。
  目中無人的宋洁政上當了,毫不在意地變拳為爪,反扣李玉的左掌,左手猛拂攻向雙目的指頭。豈知李玉用的是虛招,招發一半,雙腳已連環踢出,如同狂風暴雨,速度駭人听聞,扭身出腿襲擊,凶猛可知。
  大意輕敵的宋洁政立即著了道儿,連躲閃也毫無机會,“噗噗”兩聲悶響,左膝和左肩几乎同時中腿,先向后仰,再向右倒,“砰”一聲橫沖出丈外,砰然倒地亂滾。
  同一瞬問,岳琳已搶到,也在同一瞬間出腿襲擊,攻其所必救,以便宋洁政脫身。如果李玉不撤招,必將与宋洁政兩敗俱傷。
  可是,雙方都志在速戰速決,出招捷逾電光石火,想變招已力不從心。“噗”一聲悶響,擊中了李玉的右后腰。宋洁政倒地,李玉也向前沖,腳下大亂,這一腿挨得結結實實。
  留了八字胡的人恰好堵在前面,送上門的買賣,豈有拒絕之理?迎上兩步哈哈一笑,扣住了李玉的雙肩井,向下一掀,喝聲“跪下”!他以為李玉挨了一腳,腰不斷也將去掉半條命,用不著費勁,手到擒來如同瓮中捉鱉,又是一個冒失鬼。
  李玉向下挫,順勢坐倒,右腳上登,下毒手登向對方的下陰。
  八字胡吃了一惊,百忙中吸腹擺臀自救。李玉的腳反失去了准頭,未中下陰中小腹,雙手抓實了對方制肩井的手,這一登的威力相當可觀。“哎……”八字胡惊叫一聲,倒翻而出,從李玉的上空飛越,砰然大震中,跌了個手腳朝天。
  李玉用鯉魚打滾的身法躍起,撒腿便跑。“咦!”岳琳訝然叫.這一腳并未將李玉擊傷哩!在惊叫聲中,奮起狂追。
  李玉固然練了气功,但遇上同樣也練了气功的人,用內力發招,功深者胜。兩人修為相差微乎其微,被擊實同樣禁受不起,怎能不受傷?他确未受傷,腰上圍了軟劍龍泉,岳琳一腳踢在劍身上,力道分散,所以他絲毫未傷,只是略受震動而已。
  八字胡和宋洁政都受了內傷,無法追赶,只有岳琳和三個人追出,岳琳在李玉身后僅有丈余距离,這次恐怕逃不掉。他沿大道狂奔,突見前面出現了兩個穿天藍色長袍的人。他是惊弓之鳥,正想向右落荒而走卻听前面的人大叫道:“陽關大道,倚眾行凶,那還了得?誰都不許動手,都給我站住,我家主人要替你們評評理!”聲音十分古怪,似乎不是用喉嚨發音,而是硬擠出來的。
  在前面逃的李玉一怔,不是被聲音所惊,而是被兩人的臉容所動。那是兩個五短身材的人,袍袂飄飄,腰懸長劍,戴四平巾,兩人打扮完全相同,相貌一樣,臉色姜黃帶青,像是大病經年气色敗坏,眉色褐而帶白斑,大鼻梁小鼻尖,掩口黃胡于。一個左頰帶了一塊寸寬三寸長的青綠色胎記,上面長著不少長胎毛。另一人則在右頰帶了一條長至耳根的刀疤。青天白日之下,看了這兩個穿袍的怪人,确是令人害怕。唯一令人覺得順眼的地方,便是他們的一雙又大又黑,明亮有神的眼睛。但如果對他們第一印象不佳的人,反而會覺得這雙眼睛厲光閃爍,透人肺腑,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他一怔之下,腳下一慢。槽了,身后岳琳已至。感到勁气壓体,他心中一震,不假思索地大旋身出腿自衛,一聲沉喝,挫身欺上來一記“掃堂腿”,搶攻下盤。岳琳本來伸指要點他的腦戶穴,這一來便指頭落空,反應奇快的向上一躍,順前沖的沖勢飛喘他的上盤。
  他的反應同樣快捷絕倫,側扭避招,一輩急劈對方的腿彎。岳琳竟能立即在半空中旋身,腿一絞回身飛踢。說快真快,兩人在電光石火似的一照面間,各攻了兩三招之多。
  “噗!噗!”兩聲悶響連續暴發,兩敗俱傷。他劈中了岳琳的腿彎外側,岳勁也踢中了他的左肩。他仰面便倒。岳琳也側飄八尺,腳沾地便向下一挫,几乎踣倒。
  宋洁政的同伴恰好追到,喜悅地一腳向他的右肩踢去,顯然想踢碎他肩骨。他背部尚未完全著地,想躲閃絕不可能。
  生死須臾,藍影突然自身側一閃而過,一絲异香入鼻。踢他肩骨的靴尖突然縮退,他向側一滾,踉蹌站起。
  出腿踢他的人背面頰有胎記的丑陋長袍人,抓住右臂提小雞似的,倒提出八尺外向下一帶,仍用那特殊古怪的聲音說:“你想趁火打劫揀便宜以二打一?呸!”“啪啪!”耳光聲暴響,怪人用蒼白色的手掌,抽了那人兩耳光,身形一閃,便退回了原處去。
  李玉站起時急向側逃,卻感到眼一花,面前擋住那位頰有刀疤的怪人,用奇特的聲音冷冷地道:“你如果想逃,我打折你的狗腿,凡是先動手或者是先逃走的人,必定是最坏的一個,我認為你是五人中,最理屈最坏的人。”
  李玉肩痛如裂,本來就有滿腹冤屈,一肚子火,憤怒地叫:“閣下,你認為先動手的是我?豈有些理!你沒看到他在我身后襲擊我的后腦么?憑什么你認為我是最坏的一個?”
  怪人沒料到他這么凶,先是一怔,然后不悅地道:“已經警告過你們,要替你們評理,你為何要違命先逃?”“你要評理?”李玉怪腔怪調地問。“怎么?你認為我不配?”他冷笑一聲,大聲叫道:“當然不配,如果你配,恐怕大明皇朝已不是姓朱的,而是你老兄的了。那位追我的仁兄,是朝廷的命官,官拜云騎尉。殺官等于造反,你敢和他評理?千錯万錯朝廷的官沒有錯,錯的是該死的平民百姓。你評吧!我看你怎么個評法,在下听候吩咐,我不走了!”
  怪人一怔,扭頭向岳琳看去。
  岳琳鬼靈精,上前抱拳行禮,笑道:“區區小姓岳,單名琳,京師良鄉人氏……”“咦!你与金翅大鵬……”怪人搶問道。“那是家父。”“哦!那……你是官!”“在下于匪亂期間,參加軍伍殺賊保鄉,博得一官半職而已,幸勿見笑。請教兄台尊姓大名是……”
  “恕難奉告,到底你們是怎么回事?”“這人有匪嫌,在下要請他至府衙訊問。”“他有罪嫌?”“有,他脅迫平民,追問匪首的下落。”
  怪人的目光,落在李玉身上。李玉冷笑一聲,道:“在下所脅迫的所謂平民,是匪首劉七的余孽,也是池州府康家的敗類,是迫死池州貞烈姑娘康清姑的凶手,池州府的人皆欲食其肉寢其皮,在下是以捕捉匪首領賞維生的人,迫匪党問匪首的下落,難道不該么?”
  怪人的目光又回到岳琳身上,沉靜的問:“岳兄,他的話可真?”問的口气要比問李玉和气得多,這里面大有文章。
  人与人之間,第一印象极為重要,李玉和岳琳身材同樣雄偉,但在臉色上便相差甚遠了。李玉臉上用了易容術,色褐而帶黑,像個飽歷風霜的粗人。而岳琳臉白唇紅,英俊瀟洒。人在憤怒中,神色便顯得不正常而丑陋;笑臉迎人,自然比發怒好得多,兩相比較,怪人自然對岳琳怀有好感;相反的,對李玉就有了成見啦!
  “話是不錯,但他所問的人,叫李四而不姓康,難以取信。”“哦!但這并不證明他有罪,岳兄以為然否?他傷了人么?”“傷人倒不曾,因在下發覺得早。”“這樣吧!在下認為他既然不曾傷人,放過他一次好了!”
  岳琳自然知道先前李玉憤怒叫出的活份且不輕,怪人可能先入為主,“配不配”三字在怪人心中起了作用,所以存心替李玉開脫。
  “他另有罪嫌,在下必須帶他到官府偵訊。兄台之命,在下理應放過他,但牽涉到另一件刑案,在下職責所在,不得不捕他歸案,尚望兄台海涵。”岳琳客气地說,婉拒怪人所請。
  “他又牽涉到何种罪案?”怪人問。“不知兄台可曾看到城門口通緝人犯的榜文么?”“這個……在下不曾留心。”“他可能是大賊艾文慈,官府懸賞白銀千兩緝他歸案。”“哦……艾文慈犯了何罪?”“曾經是流賊的一名驍勇的小頭目。”
  怪人的目光落在李玉的臉上。李玉冷笑道:“姓岳的共指證在下胡峰像三個人,一是艾文慈,一叫李玉,一叫周昌,胡某居然化身為四,問下相信么?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在下不知他要抓的人是誰。同時,空口說白話,胡亂抓人誣人以罪,誰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云騎尉?”“你要是不信,何不到府衙分辯?”岳琳接口道。
  李玉哼了一聲道:“你們有六個人,气勢洶洶,誰擔保你們不是匪首劉七的余党?誰又擔保你一定把我押交府衙?你如果假冒官差,將在下押到僻靜處殺了滅口,我到何處伸冤?”
  公說公有理,怪人也無法排解,不耐他說道:“好了,好了,只要到了官府,便可水落石出了。在下恰好入城有事,這樣吧!在下陪你們走一趟府衙。”“謝謝兄台相助,感激不盡。”岳琳興奮地說,抱拳行禮道謝。
  李玉怎肯?冷笑道:“對不起,在下可不能任人宰割。其一,你們兩人是不是姓岳的同党,在下難以斷定,防人之心不可無,隨你們走在下豈不太過冒險?其二,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一個京師來的云騎尉,硬指在下一個平民百姓是匪是盜,在下即使有一百張嘴,也無法分辯。他們官官相護,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本地一個班房公役在下也不敢招惹,就是吃了老虎膽豹子心,也不敢与京中來的大官上衙門打官司。他要捉我并不難,在下目前在黃侍中祠里做小工,姓胡名峰,凡要他能證明我胡峰有罪,叫他請知府大人下拘捕令便成,何大人是池州府最難得的好官,為人清廉,鐵面無私,耿介不阿,明察秋毫。在下尊敬何大人,只要何大人肯向你這位京官低頭,不顧清譽亂發拘令,在下認命至府投案,不然的活,除非要了我的命,休想在下俯首听命跟你們走。”
  “你們各有道理,在下不知听誰的才好。”怪人左右為難地說。“不是听誰才好,而是一個理字是否公而不偏。”李玉憤憤地說。
  怪人對李玉的態度有反感,但李玉的話确也說服了他,心中為難,說:“你們都有道理,但在下既然介入,必須……”“你必須偏袒他,對不對?”李玉指著岳琳,憤然責問。“你這個人怎么,火气這么大?”怪人不悅地問,口气不善。李玉冷笑一聲,突然扭頭便跑。
  怪人一聲低叱,人平空直射而出,速度駭人听聞,伸手便抓。李玉如同背后長了眼睛,猛地折向急竄,如同箭矢离弦,落荒而走。
  另一怪人与岳琳赶忙追上,奮起急追。李玉展開了平生所學,奮全力狂奔,越過兩座荒草地;不顧一切向前面的一座松林飛逃。
  怪人一沖失誤,被李玉折向逃出三丈外,大出意料,一呆之下,又被李玉再拉遠兩丈。他大眼中光芒倏熾,冷哼了一聲,尾隨狂追,身法比李玉還要快,追至松林邊緣,已從落后五丈拉近至一丈內了。
  李玉到了林緣,奮身向一株巨松下一躍。“走得了么?躺下!”身后怪人的喝聲入耳。對方相距尚遠,憑什么叫他躺下?顯然對方在用暗器襲擊,他悶聲知警,單足一點,人突然折回。可是,正落在那怪人的算中,剛閃動身形,便感到腿彎一麻。“我被擊中了!”他想。
  想沒有用,右半身突然發僵,身不由己,仍向前飛撞,“蓬”一聲大震,右肩擦樹干而過,重量地摔倒在滿地松針中,人仍止不住勢,向前滑翻,只感到腦門一震,撞在一個軟而冷的人体上,動彈不得。“滾!”耳听一個蒼勁的嗓音沉叱。
  罡風起自身側,徹骨奇寒,“砰”一聲大震,潛勁四散,地下的松針四下激射,似乎地面也隨之震動。他吃力地扭轉頭,定神看去,有一個灰衣人的背影坐在他身側,追來的怪人連退五步。“灰衣人給了他一袖。”他本能地想。
  怪人身后五六丈,岳琳和另一名怪人正飛躍而來,怪人領先丈余,另三名爪牙落在十丈外,正滿頭大汗地追蹤而至。
  怪人臉色可飾,手按劍鞘怒叫道:“老不死,你好精純的冷焰掌,是不是冷魔東方超?”灰衣老人仍然安坐不動,陰沉沉地道:“我老人家在此地乘涼,你
  小子竟敢打扰老夫的清修,既然知道了老夫的名號,居然膽敢呼名道姓的,你心目中還有老夫存在?目無尊長,你還了得嗎?”
  后到的岳琳臉色大變,向怪人低聲說道:“兄台,咱們必須离開,惹火了這個老魔,咱們吃不消。”怪人大眼一翻,不悅地間:“你怕老魔不成?要离開,請便。”
  冷魔的手在李玉的腿彎移動,說:“你用彈指制脈奇學制住了他的足厥肝經,定然是黃山天都老人的門人弟子,難怪如此狂妄,目中無人,老夫倒是小看你了!”
  松林左側有一條小徑,穿過一叢矮林,進入松林方穿林折出大道,在松林內,看不到矮林內的小徑景物。
  白影倏現,小徑內轉出一個穿白色勁裝,披了白披風的美女郎,手捧一個水盂,用銀鈴般的悅耳的嗓音道:“爺爺,你老人家怎么如此健忘?天都老人不收門人,子媳在南京經商,只有一位長孫和一位孫女在外闖江湖歷練。天都老人有兩門絕學,從不外傳,他家的傳藝規距,爺爺不曾忘怀吧?”怪人臉色一變,扭頭便走。
  “哈哈哈哈!”冷魔狂笑,聲震九霄,笑完說:“怎么?溜了?要老夫替你善后,你這是警老尊賢之道么?”“原來兄長是天都老人的孫少爺,在下失敬了……”岳琳施禮說。“別提啦!那小丫頭可惡。”怪人恨恨地說。“那位白衣姑娘……”“她是冷魔的孫女東方凝雪。”
  岳琳吃了一惊,接口道:“是凝雪飛霜,隱紅逸綠的凝雪么?”“正是她,總有一天,我要叫她討饒。”“想不到在下一到江南,居然在一月之間,遇上了四位神秘人物之二。這四位武林后起之秀据說行蹤如迷,藝臻化境……哦!自然他們比不上令祖,但在小一輩的人物中來說,已是頂尖的顛峰人物了。令祖云公樵,云兄的大名肯否見告?”
  怪人扭頭向他注視片刻,冷然道:“你不知家族有几位孫儿女?”“在下不知……”“冷魔的孫女東方凝雪不是已經說過了么?”
  岳琳飽含深意地笑,說:“這么說來,在下該稱你為云姑娘了。”“什么?你……”“云老前輩既然只有一雙孫女儿,而孫公子綽號稱玉郎君云璇,那么……”
  “你早已知道我的身份?”怪人冷冷地問。“不,這進才知道。姑娘的易容術确是高明,但易得太丑,反而會露出破綻。”“哼!要不是那鬼丫頭,誰知道我的身份?”
  “請問云姑娘到池州來有何貴干?如果是暢游名胜,在下愿為向導,如蒙見允,在下深感榮幸。”“我要找人……”“要下愿效微勞,池州在下相當熟悉。”“那么,有勞岳兄了。”“不敢!”
  “岳兄在池州府辦案,人事地物想必熟悉。只是……”“云姑娘有事,但請吩咐,兄弟在池州,确有不少朋友。回城時,在下派人追查姓胡的小輩的小落,再請姑娘……”“江湖盜賊撞上了冷魔,哪里還會有命?姓胡的事,恐怕已用不著操心了,那冷魔為人孤僻古怪,妒惡如仇,撞上他不死才怪。”
  兩人談談說說,走向府城,岳琳盡量巴結討好,因此雙方十分投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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