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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葛振教中遇慘案


  聲音是從門外傳來的。
  這句話剛說完,已經有個人走了進來。
  梅琳雪吃了一惊,隨即鎮定下來,來的不是紅衣番僧吐爾雷,總算是万幸了。
  來的是個高傲的青年人。
  這個人的臉上閃過一絲狡詐的笑容。
  他的身材很高,衣袖上繡著一只飛龍。
  梅琳雪并不知道他是誰,只是覺得這個人令人厭惡。
  耿青也看見了這個青年人,心一沉。
  他知道梅琳雪的武功,絕不是這個青年人的對手。
  這個青年人是遲滿。
  梅琳雪站了起來,大聲地責問道:“你憑什么闖到這里來?你懂不懂規矩?”
  遲滿微微一笑道:“我不懂規矩,但我懂得怎么殺人。”
  耿青苦笑道:“你的消息還真靈通。”
  遲滿陰惻惻地笑道:“比我強的人在何時何地受傷,我都很關心,因為這樣他就可能不會活得很長了。”
  遲滿自己覺得很開心,又道:“那吐爾雷師兄弟是我們請來殺你們的。”
  梅琳雪已經對這人的笑反感到了极點,但她還是緩緩地道:“你滾出去!”
  遲滿冷笑著又跨進了一步,道:“讓我出去可以,不過要等屋里的兩個人成為死人的時候。”隨后又補了一句道:“至少也要耿青死的時候,你嘛嘿嘿……”
  梅琳雪大喝一聲,人已扑上,劍也隨著衣袖刺了出來。
  遲滿微微笑地看著梅琳雪,長劍輕輕地格開她的劍,道:“漂亮的女人,不應該用武器的,武器會傷害自己的。”
  梅琳雪憤然回掌,摑向他的臉,希望把這張該死的嘴打腫。
  遲滿冷笑著,雙掌揮出,道:“我并不是個怜香惜玉的人。”
  梅琳雪竟被揮了出去,“砰”地撞在牆上。
  遲滿獰笑著,人已全身躍起,扑向床上的耿青。
  一柄長劍從耿青的枕頭下飛起,直刺遲滿的咽喉。
  遲滿空中一縮身,直挺挺地墜落地上,嚇出一身冷汗。
  遲滿疑惑地道:“你沒受傷?”
  耿青把劍緩緩收起,用力地吸了一口气,道:“是百花老人的神藥助我。”
  遲滿惊道:“你真的沒受傷?”
  耿青笑了笑,道:“九清教的羽童子陳琪托夢給我,要我替他報仇。”
  遲滿哈哈大笑道:“可是九清教的那幫笨蛋卻要找你報仇。”
  耿青握劍的手突然一抽搐,剛才出劍太猛,肩傷又發作了。
  他盡量控制住自己,不讓遲滿看出傷勢。
  但遲滿還是發現了,他笑得很開心,人突然又一次飛起,扑向耿青,大聲道:“我看你還能不能舉得起劍?”
  耿青仿佛累了,他想睡覺,于是他閉上了眼睛。
  遲滿的劍對他的咽喉刺了下來。
  梅琳雪奮力從地上爬了起來,全力扑上,其實根本來不及了。
  遲滿的劍已經快插落的一霎間,床頭上的那扇窗戶忽地開了,一柄八尺青鋒帶著風聲伸了進來。
  二劍相碰,遲滿立即倒退躍回,吃惊地望著窗外。
  窗外飄閃進一黑衣老者。
  遲滿惱怒地看著他,道:“葛老掌門,你幫著他?”
  葛振二目不轉地盯著遲滿。
  遲滿叫道:“他是殺你徒弟的凶手,你為什么不殺他?”
  葛振冷笑道:“這只能怪你剛才說了實情。”
  遲滿恨恨地盯了一眼床上的耿青,心中暗罵:“我上當了。”
  耿青此時睜開了眼睛,微笑道:“葛老師多謝了。”
  葛振也笑道:“耿大俠,這是第二次報答你,我們本來的報仇也沒有了。”
  遲滿忿忿地道:“老東西,你想怎么樣?”
  葛振道:“替我徒弟報仇。”
  遲滿冷笑道:“你以為你能胜得了我?”
  葛振也冷笑道:“不妨試試。”
  江湖英雄榜中,遲滿的排名比葛振還高二位,葛振是排名第二十位。
  三年前武林前輩“預前知后”星光譜排名之時,因鼓勵年少之人,所以抬高了遲滿的排名。
  論武功的話葛振實是和遲滿不分伯仲。
  但遲滿左臂被耿青削斷之后,功力有所減弱,葛振卻占了便宜。
  葛振的八尺青鋒光芒一閃,劍已然出手,迅疾地向遲滿刺去!
  遲滿感到一股懾人的劍气,刺擊他的前心。
  他大怒,狂吼著,飛身而起劍也攻出。
  遲滿的劍法講究的是“狠”。
  葛振的九清劍法是以輕靈見長,以柔克剛的劍光繞著遲滿的全身游動起來。
  遲滿的气勢已然頹廢,他只有木然地招架。
  他現在非常后悔剛才沒跟“一劍鎮八方”許國峰一起來,那時他只想一個人獨得此功勞。
  這遲到的悔悟使他沒有提防,左肩膀上中了一劍,幸虧這左臂是假的,沒有知覺。
  遲滿的确是個識時務的人,一看見自己不是對手,當即想要逃走。
  因為他离門很近,所以他很快地便逃了開去。
  葛振看著遲滿遠逃的背影,回頭對耿青道:“耿大俠,看來你得換個地方住了,不然他們還會來的。”
  梅琳雪急切地道:“耿大哥是應該另換個地方了,不過去哪儿呢?”
  葛振笑道:“如果不嫌棄的話,二位可移駕去我教中小憩几日,如何?”
  耿青道:“怎好打扰,何況那些人遲早會找上門去,那樣豈不要連累葛老師了?”
  梅琳雪見葛振的武功甚是高強,知道去他那儿很保險,急忙對耿青道:“既然葛老師盛情,耿大哥就別推辭了。”
  “甲”、“乙”、“丙”三人回來也贊成去葛振教中。
  九清教總舵的“清風堂”乃是九清高手聚集之處。
  耿青的房間是在一處最為幽靜的花園之中,這個花園和清風堂隔著一片綠色田野,一般人難知道有此花園的存在,更不知園中有几間精雅的小屋。
  屋外樹高遮頂,花香濃濃,綠茵茵的樹苗和桃花簇擁著小屋。
  看著近色清翠,遠初黛綠的花園景色,使人心曠神怡。
  耿青的傷好得很快,离不開秀美景色給他帶來的好心情。
  几天來,梅琳雪几乎沒有睡超過八個時辰,(作者沒腦子,一天才十二個時辰,睡夠八個時辰,成睡仙了)一直守在耿青的身旁。
  就是這樣,梅琳雪還是感到自己永遠不能報答耿青。
  耿青著這個女孩子日夜守護在自己床邊,眼圈深陷,目中泛起了血絲,很是怜惜,不斷地催促她去休息。
  梅琳雪很執著,很倔強,她一定要親自照料耿青好起來。
  葛振每天都來看望耿青,每次都帶來一种上等好藥。
  第四天了,耿青實在不忍叫梅琳雪守在身旁,盡管“甲”、“乙”、“丙”三個輪流守候,可是這個細心的女孩子總是不放心。
  耿青為了讓梅琳雪知道自己身体已經恢复,便抓起劍走進園,吸著新鮮空气,舞了一趟劍。
  舞劍時膀子還是很痛,他盡量裝出沒有事的樣子。
  梅琳雪放心地走到自己的房間,睡了。
  晚上,破例地沒人送飯來。
  天都快黑了,“甲”、“乙”、“丙”三人坐在耿青的床邊互相調侃著。
  “丙”已經忍受不了餓,嚷道:“這葛老頭子也真是,今天不來看耿大哥也就算了,連晚飯也給忘了,這算什么啊?”
  耿青道:“定是剛才廚師忘了給我們做,再等等吧,我給你們講個故事。
  時間在饑餓之中緩緩度過,天已經黑透了。
  故事雖然精彩,但絕對不能解餓。
  “乙”也餓得吵嚷起來:“這葛老頭說咱們沒交伙食費,咱們交就是了嘛,怎么不打招呼就斷炊,好沒道理。”
  “丙”見“乙”也加人“聲討”葛振的行列,勁頭更大了,對“乙”道:“走,我們去廚房拿點東西來,自己動手,丰衣足食一番。”
  “乙”、“丙”二人連蹦帶跳地跑出了花園,越過田野,來到清風堂后院。
  廚房在什么地方,二人并不知道,只有找人間外
  “丙”看見一棟小樓下的欄杆上背對著自己趴著一個黃衣少女,靜靜地趴著,好像看什么東西看得很出神。
  “丙”笑嘻嘻地走了過去,對這個黃衣少女道:“喂,廚房在哪儿?”
  黃衣少女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
  “丙”气呼呼地雙手又腰又大喊了一聲,“喂,我問你話,你沒有听見啊?”
  黃衣少女還是沒有動,“乙”見她這么傲慢,不理會“丙”的問話,便走了去拍拍少女的肩膀,道:“喂,小姑娘你是啞巴?”
  黃衣少女仍然沒有回答。
  “乙”探頭去看少女的臉,他突然大叫一聲,后退了几步,差點坐在地上。
  “乙”看到什么這么緊張?
  原來他看見這個黃衣少女不是啞巴,而是個死人。
  她的咽喉上有一個小洞,血跡已經干涸。
  一個如似玉的少女就這樣的死了,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鮮花突然被一場冰雪打落似的。”
  “丙”惊呆了!
  “乙”、“丙”二人還是個孩子,他們近時期沒有見過死人,更沒見到過這么殘忍的殺害了一個小女孩。
  “乙”、“丙”又發現圍牆根下倒著一個老人,血流了滿地。
  “乙”、“丙”互相拉著手,走向前院一路上東倒酉歪地躺著十几具男女老少的尸体。
  他們死得很慘,有的被削去頭顱,有的被柄匕首插死在地上。
  “乙”、“丙”二人忍著陣陣惡心,走到了前院。
  “清風堂”的匾額還歪歪斜斜地挂在大廳上,大廳中倒著几十個人。
  “乙”、“丙”二人慢慢地走了過去,跨過這些人的尸体,尋找認識的人。
  在大廳的大師椅下倒著一位長髯老者,手中還緊握著八尺青鋒。
  “葛老師!”“乙”、“丙”二人吃惊地叫著,扑過去扶起葛振,葛振的胸口插著一把短又。
  “乙”、“丙”二人搖晃,可是沒有回答。
  可怜葛振一代英雄,今日竟死于非命。
  旁邊躺著一個青年人呻吟了一聲,是楊威。
  “乙”、“丙”二人忙輕放下葛振,扶起了楊威。
  楊威的臉上,身上到處是血,胸口霍然一條大的劍口,口中喃喃地道:“水,水……”
  “乙”、“丙”二人抬起楊威,飛奔出大廳,這大廳的血腥味太濃了。
  “乙”、“丙”二人忍住了嘔吐,把楊威抬回花園小屋內,讓別人救護,自己卻跑到溝邊,在地上拼命地嘔吐著,直至嘔出了苦水。
  耿青看見身受重傷的楊威被二人抬進來,不忍細問,赶緊找些藥敷于傷口之上,然后把楊威放到床上,輕聲呼喚著。
  楊威終于醒過來了,一眼看見了床邊的耿青,一頭扑倒,顫聲道:“耿大俠,你一定要給我師父報仇啊。”說完放聲大哭。
  這一哭,傷口被震裂,又開始殷殷地淌著血。
  耿青安慰他平靜以后,問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楊威忍住傷痛,緩慢地說出事情的源由……
  今天下午,九清教的師徒正在閒談之時,有人來報說,大師兄帶著許多弟兄回來了。
  葛振奇道:“那郭文不在泉州,跑回來干嘛?”
  楊威也奇怪地道:“為什么郭師兄這時候回來呢?”
  說罷,楊威連忙出門去接郭師兄。
  郭文看起來比以前老了,他身后的人楊威多半不認識,可是他卻沒有在意。
  當時楊威和師兄寒喧了几句,手拉手地進入了大廳。
  郭文進了大堂,看見師父急忙跪下行禮,葛振連忙彎腰去攙扶。
  這時,郭文突然向葛振發出一柄飛叉,打入他師父的胸中。
  葛振在臨倒下時,拔劍刺中那郭文的臉面,順勢竟挑下一張人皮面具來。
  葛振在倒下之時,說了一句話:“好你個千面,我……”
  楊威几個兄弟看見這假的大師兄競刺殺了師父,皆紛紛跳起來反抗。
  哪知對手竟然全是武功高手,在一個什么程長老的帶領下,把楊威七位師叔和二十几位師兄弟全部殺害,楊威也被那程長老的一劍砍中前胸,楊威當時便昏死過去,后來的事就不知道了……
  “乙”“丙”二人終于止住了嘔吐,疲憊地回到屋中。
  耿青問道:“你們在后院看見了什么沒有?”
  “乙”回憶起后院的少女和男女老幼的慘死,—一述說了。
  楊威听了,更加痛不欲生。
  梅琳雪從屋外走了進來,她是被楊威的哭聲惊醒的。
  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她被惊呆了。
  耿青歎了口气,道:“飛龍幫已經開始下手了,這第一步竟是九清教。”
  他又自責地道:“若我不來這儿,或許九清教便沒事,他們找不到我,自然殺光了全部的人。”
  耿青站了起來,默默地門日,看著北邊夜空中的一顆閃爍不定的星,眼睛像要噴出火來,心中道:“血債血還,看你飛龍幫還能猖狂多久!”
  第二日早上,楊威留下一封信給耿青,人已走了,不知去了何方。
  耿青找人來埋葬了“九清教”的眾豪杰。
  一條惊人的消息立刻傳遍了江湖:飛龍幫片刻之間滅了九清教的總舵清風堂全部人馬,連家小也沒放過,葛振掌門也遭暗算身亡。
  一輛飛奔的馬車車廂里,坐著耿青,梅琳雪和“甲乙丙”三人。
  他們的心情都很糟,被那股血腥味籠罩著。
  耿青看了一眼面容憔悴的梅琳雪,輕聲道:“梅小姐,你和我在一起,受苦了。”
  梅琳雪道:“耿大哥,你不要叫我小姐,叫我名字好嗎?”
  耿青看梅琳雪:“那好吧,琳雪,我有一事想對你說。”
  梅琳雪笑道:“大哥,你有什么事說吧。”
  耿青道:“我想讓你暫時找個地方休息几日。”
  梅琳雪急急地道:“為什么?”
  耿青看著車外的田野,眼前浮現出九清教總舵被毀的情景,一俱俱尸体躺在血泊之中……
  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不敢再想,緩緩地道:“我要用他們的血來償還這筆血債。”
  梅琳雪堅定地道:“我不走,要和大哥共存亡。”
  耿青已經看出梅琳雪倔強的性格,也就不勉強了。
  他探身對車夫道:“還有多遠到譚家廟?”
  車夫大聲地道:“還有半個時辰。”
  耿青取出干糧分与眾人,道:“過一會就要到雙峰集了,大家在那里等我,我不久會回來的。”
  可是眾人都無食欲,因為大家實在擺脫不了那血腥味。
  梅琳雪道:“大哥,要去,我們一齊去。”
  車越走越快,离譚家廟已經不遠了,耿青的心也越跳越快,他自從看見“九清教”的慘遭毀滅,打听出此地是飛龍幫分舵所在地之后,心中的怒火再也壓抑不住。
  還沒到譚家廟,車就拐上另一條路,向雙峰集的路奔去,耿青打開車門,對眾人道:“你們在雙峰集等著我。”
  然后對車夫道:“請快點赶車。”說罷,飛身下了馬車。
  离譚家廟越來越近了,十几里的路,耿青緩緩地走著,他是第一次怀著殺人的想法去想殺人的。
  耿青終于到了廟門口。
  兩個黑衣人站在廟門口,高傲的目光不看台階下的人,而是盯著天空。
  這是飛龍幫眾一個特有的習慣:眼高于頂。
  耿青緩步走上了台階,兩個黑衣人用眼角掃了一下他,道:“干什么的?”
  耿青沒有答話,徑直從兩人身旁走過,跨進廟內。
  二個黑衣人不禁怒形于色,兩只掌齊對耿青頭頂擊來。
  耿青雙臂微抬,輕輕推去,二個黑衣人頓時直掉出去,跌在台階上,掙扎了兩下,便不動了。
  他剛進廟門,又一個黑衣大漢迎面走了過來問道:“你是!”
  耿青看著他問道:“你昨天是否參与毀滅九清教的行動?”那語气像是在話家常。
  黑衣大漢一楞,道:“怎么啦?”
  耿青靜靜地道:“我要見你們的護法或長老?”
  黑衣大漢又看了耿青一眼,惊道:“你是耿青?”
  耿青點點頭。
  黑衣大漢當胸一拳擊來,耿青輕輕一掌,手掌揮處,黑衣大漢又跌落丈外。
  黑衣大漢起身就跑。
  耿青也不追赶,繼續向廟內走去。
  耿青走進大殿,向佛祖拜了三拜,心中默然道:“佛祖在上,耿青今日要讓飛龍幫清還血債。”
  殿門外一陣冷風吹來,使人感到手足均生涼意。
  接著殿內出現四個人,直朝耿青走來。
  佛燈還亮著。
  冷清的燈光,照在這几個人的臉上。
  首先而來的是一個戴著面具的人,是一個金屬的罩子。
  那佛燈照耀著他的臉,發出金屬的光芒。
  耿青沉默看著這張假臉。
  這張假臉离耿青不遠處停了下來,動了動嘴:“你是耿青?”
  耿青沒有一點表情,點點頭。
  那嘴又動了動道:“你是來自首的?”
  耿青依然很平靜,糾正他的話道:“是來殺人的。”
  那張嘴也停止了問話。
  耿青忽然大聲道:“千面叟就是你?”
  假臉點了點頭,道:“你很聰明,可是過一會你就不用管我是誰了,只要安息就行了。”
  假臉的還在說著,手中已多了一柄小叉,一柄非常精巧的小叉。
  人起叉出,那小叉隨著一陣狂風卷了過來,直插耿青的胸膛。
  耿青不再珍惜他那把劍,劍已然長嘯沖出,劍身的一行字“劍出鬼神傷”在佛燈下一閃,一道光芒緊隨而至,假面人的身子已貼上了佛身。
  那道銀芒穿透他的胸膛,一道血箭噴射而出!
  耿青輕輕地退回到原地,望著這假面人。
  假面人倒在佛像下,面具“當”的一聲落在地上,四散裂開,露出一張蒼白而衰老的臉,眼珠如死魚般地凸出,神情恐怖。
  另外三個人緩緩走近,領頭的黑面老者嘿嘿笑道:“閣下果然身手不凡。”
  黑面老者向身后兩名綠衣人道:“去會會這位耿大俠。”
  大殿外不知何時已站滿了人,五、六十個之多。
  耿青卻看也不看他們一眼。
  兩個綠衣人走上前來,問道耿青:“死前還有什么話說?”那回气就像是對一個死刑犯說話一樣。
  耿青看了看自己的劍:“我的劍下不死無名鬼。”
  兩個綠衣人冷笑道:“你總該听說過‘乖怪二圣’吧?”
  耿青好像是很仔細是想了想,笑道:“怪不得二位尖嘴猴腮,原來是孫大圣的二位嫡系啊。”
  兩個綠衣人大怒道:“你敢罵我們是猴子?”
  耿青笑了笑道:“我可沒明說。”
  左邊綠衣人道:“好小子,別光耍嘴皮子,有本事就上來比試比試。”
  耿青笑道:“我怎么才知道哪個是乖圣,哪人是怪圣,万一失手也好讓人替你們區分埋葬啊。”
  左邊綠衣人狂怒道:“好啊,讓你死前明白,我是‘乖圣’宋衛果,他是‘怪圣’葉落,你死后盡管去閻王爺那儿告我們吧。”
  耿青冷笑著點頭,道:“昨日九清教的血案兩位也參加了?”
  乖圣宋衛果傲然道:“不錯,我們共殺了八個男人,兩個女人,”那神情竟极其自傲。
  耿青的怒火也被他勾起,冷冷地道:“那就赶快進行了斷吧。”
  乖怪二圣怒罵著,一分左右,身子呈平行直扑耿青。
  乖圣人一躍起,掌中就已多出一把賴以成名的“乖乖棍”,此棍長有六尺,棍頭有刀,棍身密密麻麻地排列著小勾魂釘,确是一件歹毒兵器。
  “怪圣”葉落手中有一對“五怪鉤”,直取耿青,一鉤奔左肋,一鉤向右胯。
  耿青身子早地拔蔥如煙般地飛起,左腳尖直點乖圣咽喉,右腳直踢怪圣胸膛。
  乖圣一招“鳳凰三點頭”已讓過這一擊,乖乖棍直取對手襠部,怪圣的左手鉤也由下向上兜去,右手鉤橫鉤對手胸膛。
  耿青身形一晃,人已退后五步,鉤棍皆已落空。
  乖怪二圣得理不饒人之態顯露無遺,一副蠻橫樣,可是他們錯就錯在這一點上。
  當乖怪二圣棍鉤并進的時候,耿青眼中竟發出一絲寒光,乖怪二圣錯過了第二次机會。
  乖圣棍尖橫掃,怪圣兩鉤疾鉤。
  耿青微一側身,乖怪二圣立感寒光伴隨著江光一閃而逝。
  他們首先看見耿青的劍還在鞘中,手就撫在劍柄上,然后突然就感覺到某個部件有些疼痛。
  乖圣的目光惊恐地看見了一只耳朵被挂在牆上一支小釘子上。
  怪圣也感到肩膀好像少了一條。
  兩人大叫著撿起屬于各自的身体部件奔了出去,風吹進來二人的話:“耿青,我們不會放過你的。”
  耿青沒有去理會這兩個人,而是把視線集中在菩薩身上,心中默默念道:“菩薩明白,耿青未去取人性命,我只給他們一次机會。”
  一聲輕咳,把耿青的視線移到那個正慢慢走來的黑面老者身上。
  這人,是個很嚴肅,很令人恐怖的人。
  劍,是一柄有點彎弧的很可怕的劍。
  這人和這劍無不散著令人感到可怕的气息,這就是殺气。
  黑面老者每前進一步,殺气就更濃一點,他走的速度不快,但殺气卻傳得很快。
  耿青也迎著這凶猛的殺气緩步踱去。
  一名對武學并不了解,又非常想投机立功的飛龍幫眾手中擒著一把寶劍從門外奔進來,直劈耿青!
  他十拿九穩的把劍砍落之后,大殿內就響起一聲慘呼,這個可怜的英雄嘴角流著血倒在地上,抽搐了一下便死了。
  他至死也不明白這是為什么,他帶著這個疑問离開了這個世上。
  黑面老者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這具死体,沉聲道:“閣下的‘移气換位’果然高明。”
  耿青微微一笑道:“這是他咎由自取,心愿去死的。”
  耿青看了一眼這個對本幫弟兄的死活漠然視之的老者,心中一陣不快,冷冷地道:“你不想替他報仇?”
  黑西老者搖了搖頭,冷笑道:“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幫眾,所以他的死活并不值得關心。”
  耿青突然感到這可怕的幫會怪不得稱雄江湖,竟然是如此的凶殘,冷酷。
  黑面老者又道:“到目前為止,大魔劍下還沒有逃走過一個人。”
  他又歎道:“其實憑你的武功,机智,只要不和飛龍幫作對,一定會大有前途的。”
  耿青突然問道:“昨日的血案是你指揮的吧?”
  黑面老者傲然道:“不錯,在這個地方除了我程天雕能指揮毀了九清教之外,恐怕還沒有人能干成此事。”
  耿青點點頭,冷冷地道:“除了我耿青,別的人也不可能殺得了你。”
  黑面老者大笑道:“好,我倒很想見識你這能殺我的劍。”
  這時大殿外突然之間熱鬧起來,就像開了鍋一樣。
  緊接著人聲嘈雜,吵嚷聲,跌打聲,兵刃撞擊之聲連續不斷。
  黑面老者眉頭一皺,但并沒有去門外,他相信手下人會處理好一切的。
  耿青忽然微微一笑,他听見了“甲”、“乙”、“丙”三個大呼小叫之聲,他很了解這三個人的武功,所以認為外面的人很快會被解決的。
  “丙”的聲音不斷傳了進來:“嘿,打你的屁股真過癮。”
  “喲,你還敢踢我,看我要打斷你的腿。”
  “卡嗓”一聲骨頭斷裂,伴隨叫聲傳進了大殿。
  黑面老者的面色變得更加陰沉了。
  可是,外面“甲”、“乙”、“丙”三個的聲音越來越大了。
  “乙,你打死几個?”“丙”坐在一個飛龍幫眾身上笑嘻嘻地問。
  “一、二、三……一共打死七個”“乙”興奮地答道。
  “丙”道:“乙,你真有兩下子,我才打死六個。”
  說罷,返身一拳打在一個扑來的幫眾臉上,那人直摜出去,“丙”大笑道:“我也打死了七個了。”
  耿青所見“乙”、“丙”二人的呼叫聲,覺得好笑,心道:“這兩個活寶不論什么時候都這么頑皮。”
  黑面老者听見自己幫眾的中叫喊聲,已漸減少,而對手的聲音不斷增大,心中的惱怒已經無法忍受。
  他的臉陰沉得像黑鍋底,冷冷地道:“你的幫手武功很高?”
  耿青笑了笑,道:“比你的手下是強一些。”
  程天雕的手抓住了劍柄,目光更加犀利。
  耿青看著他握得緊緊的劍,贊道:“劍,的确是把好劍。”
  他接著歎息道:“只可惜,人的年齡不小了,人品卻……”
  程天雕的手有些發抖,他從未听過活人如此評論自己,因為它無論從什么方面看都很有名,從劍來看這把劍名“天魔劍”,乃是稀世奇門寶劍,從主人來看,名聲更響,這把劍縱橫江湖,英雄榜上排名第三。
  他斜眼看耿青,冷哼道:“年輕人,你能想像得出‘天魔劍’的威力嗎?”
  耿青并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卻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腰間懸挂的劍。
  程大雕以為對手有些膽怯,便陰惻惻地道:“年輕人,放下腰中的劍,我會网開一面的。”
  耿青微笑著輕翻手腕,掌中已多了一把劍。
  “天魔劍”程天雕目光驟然收縮,因為他看見對方劍上的一行字:“劍出鬼神惊”。
  那一行剛勁有力的字就刻在劍身上,字在佛燈照射下光芒四射。
  程天雕看出對手的劍,竟是比自己的劍還稀世十倍的“惊神劍”。
  大殿外的嘈雜聲已消失,四個人步子很輕松地走了進來。
  程大雕看了一眼“甲”、“乙”、“丙”,心中一緊,飛龍幫的江北分舵被几個小子毀掉,若不离去,恐怕連我也要被他們留下了。
  程大雕身軀暴長,彎劍已如一只大鳥直取耿青的面門。
  耿青的長劍呼嘯著飛出,化作一條飛龍纏向那只大鳥。
  程天雕嘿嘿冷笑著,身形已拔地而起,竟直飛向廟頂,破頂而出。
  耿青的劍隨人纏繞著飛擊,終究因起動慢了一步,一劍只擊落程天雕的一塊后襟。
  耿青看著梅琳雪和“甲”、“乙”、“丙”,道:“我讓你們不要來,為什么還要來呢?”
  “丙”叫道:“耿大哥,我原來不想來,我怕你罵我,可是雪姐姐非要來,我……”
  梅琳雪道:“耿大哥,我實在不放心你啊,你的肩傷還沒好呢。”
  耿青苦笑道:“我感謝你的心意,不過我實在不能連累你們。”
  他又道:“不過若非你們到來,我不一定有把握能胜得了天魔劍。”
  梅琳雪很仔細地道:“你這几日一定要多注意身体,可不能再受累了。”
  几日來,江湖上一直亂哄哄地,現在又傳出一個惊人的消息:飛龍幫的江北分舵毀滅九清教之后不到一日,竟被新出道的劍客耿青所毀,不知飛龍幫以后會有什么反應?
  在飛龍幫總舵的紫英堂內,燈光通明,這間廳裝橫得很豪華。
  而從在座的人的服飾來看,和這大廳的确很相配c
  上首面南背北的一把飛龍坐騎之上,坐著一位身著王袍的中年人,八條飛龍旋于袍服之上。
  他的兩側坐著几位客人和護法。
  左邊第一位上,傲然端坐的竟是“佛手”湯玉。
  右邊第一位坐的乃是吐著國的第一高手章格爾布。
  其余几個飛龍幫護法則散坐于兩邊。
  那王袍中年人輕咳一聲道:“諸位,今日我剛由府中回到總舵來,就得知了本幫江北分舵被毀之事,所以特請你們前來商議。”
  他拿起八龍杯,呷了一口,又道:“想必大家都已知此事了。我也不敘述了,但要商量一下如何能除去耿青的事,此人風頭很勁,若不早去,恐有后患啊。”
  此話說完,廳中靜悄悄的,沒有人答話。
  王袍中年人等了片刻見無人肯說,看了看“佛手”湯玉,顯然是要他發表意見。
  “佛手”湯玉也看了王袍中年人一眼,并不作聲。
  王袍中年人問道:“難道湯大俠對此事沒有什么……”
  “佛手”湯玉笑道:“王爺不該問我的。”
  王袍中年人道:“為什么?”
  湯玉道:“王爺能讓我這個外人前來旁听這秘密會議我已深感榮幸,怎敢妄加言語呢?”
  王袍中年人笑道:“我的意思是若天字會也能出手除去耿青,以后我們消滅天山、華山二派就容易得多了。”
  湯玉笑道:“王爺難道忘了,‘天字會’還未舉行開山大典呢,因此,我們在大典之前不想涉及江湖紛爭。”
  中年人想了想,道:“也好,既然湯大俠不愿管此事,那么我也不能勉強。”
  他看了一眼湯玉又道:“不知‘八月十五’開山大典之后‘大字會’是否真能幫助我于三件事?”
  湯玉英俊的臉上呈現出傲慢的神气,微微一笑道:“王爺盡管放心,只要我湯玉拿著‘天字鎖’做了會主,天字會一定能替飛龍幫干成任何三件事的。”
  王袍中年人笑道:“那就有勞湯幫主了。”
  他把“幫主”二字說得特別重,特別誠懇。
  “佛手”湯玉微微一點了點頭,笑得很開心。
  王袍中年人又把話題拉回耿青身上,不過這回沒有和湯玉說,而是轉向其他人。
  他問一位坐在湯玉身后的老者道:“齊長老,你沒有什么話要說嗎?”
  不等齊長老說話,湯玉站起身來,對那王袍中年人一拱手,道:“王爺,在下有點小事,先行告辭了。”
  王袍中年人知道他不愿多聞此事,也不妨勉強,派人將其送出門外。
  眾人重新落座,被稱為齊長老的白面老者沉吟了片刻道:“屬下倒有一計。”
  王袍中年人道:“有何妙計,就請快說吧。”
  齊長老道:“幫主可知道江湖上后起之秀的‘流星劍客’陸欣嗎?”
  王袍中年人想了想道:“不錯,是有這個人。”
  齊長老微微一笑道:“我們可以利用他除掉耿青。”
  王袍中年人道:“据說,此人從不和人交往,并已對我幫素不友好,怎么能讓他出的手呢?”
  齊長老狡黠地一笑道:“我們可以利用他的弱點。”
  王袍中年人道:“說出來听听。”
  齊長老笑道:“自古以來英雄難過美人關。”
  王袍中年人有些听不懂問道:“什么意思?”
  齊長老道:“王爺有所不知,江湖中‘四大美人’中有一位叫梅琳雪的女孩,乃是陸欣苦苦追求的,而現在梅琳雪卻和耿青在一起
  王袍中年人哈哈大笑道:“齊長老果然計策高明。”
  他笑問道:“這件事誰去辦呢?”
  齊長老道:“此事還是屬下親自去辦比較穩妥一些。”
  王袍中年人道:“好,此事齊長老一定要辦好。”
  齊長老應了一聲,坐了下來。
  中年人笑吟吟地看著眾人,道:“不知諸位還有什么要說嗎?”
  “金筆秀士”陳一絕站起身來道:“稟幫主,我有一事要說。”
  王袍中年人道:“陳護法請說吧。”
  陳一絕道:“現在白道中的較大門派‘九清教’已被我幫所滅,恐其他小門小派聞風后勾結起來,所以有必要在短期內清除掉這些小門小派,以絕后患。”
  王袍中年人道:“陳護法所言有理。”
  陳一絕道:“若讓這些小派与天山、華山二派勾結,對我飛龍幫就大為不利了。”
  王抱中年人點點頭,道:“依陳護法之見呢?”
  陳一絕道:“我們應盡量讓江湖上人知道天字會八月十五開山大典之事,要讓人誤以為天字會隨時會出現,而且另一方面要加緊除去小幫派,以絕天山、華山二派的退路。”
  王袍中年人贊道:“此法也很不錯。”
  王袍中年人對眾人道:“若諸位無事,那就先請回吧。”
  眾人施禮畢,走出了大廳。
  王袍中年突然道:“陳護法,你別走,和我來。”
  說完,人已走進里間,穿過一條走廊,進入一間書房。
  書房不大,卻很豪華,顯示了一种气派。
  無論書架上的古董,還是案上的硯墨,就連地毯——一張用金絲銀線織成的地毯,無一不价值連城。
  陳一絕走進這間書房,一直必恭必敬地站著。
  中年人笑道:“陳護法,別客气,坐吧。”
  陳一絕謝坐之后,問道:“幫主有何事吩咐?”
  王袍中年人微微哼了一聲道:“許護法去少林寺奪經這么多日,為什么還不回來?”
  陳一絕吞吞吐吐地道:“許護法前日給我一封信,上面說經書已經失落了。”
  王袍中年人的好心情似乎受到了影響,大聲道:“經書丟掉了?”
  陳一絕有些慌亂地道:“是的。”
  工袍中年人沉聲道:“怎么丟失的?”
  陳一絕低聲道:“那經書是被三個少年人奪去的”
  王袍中年人惡道:“許國峰把經書失落在三個孩子手中了?”
  陳一絕垂首道:“是的。”
  王袍中年人壓下了怒火,道:“他為什么不來見我,他想躲著我一輩子嗎?”
  陳一絕道:“他想奪回經書再回總舵來。”
  中年人道:“他現在在哪儿?”
  陳一絕低聲道:“跟遲滿在一起。”
  中年人道:“你不說,我差點忘了,遲滿的‘百草衣’到手了嗎?”
  陳一絕道:“遲滿搶來的百草衣已被耿青奪去了。”
  中年人冷然道:“又是耿青?”
  陳一絕點頭道:“奪走經書的三個少年也是耿青一道的。”
  王袍中年人歎道:“不知這‘天馬流星劍’陸欣是否能如我所愿了。”
  位于風云山腳下的陸家庄乃是江湖上著名劍客陸嵩松的故居。
  雖然嵩松人已逝去,可是陸家庄的名气不但沒變弱,反而更大了。
  因為兩年前江湖上又出現了一名少年英豪,號稱“冷血無情,流星劍客”的陸欣。
  陸欣就是陸嵩松的儿子,他喜歡稱自己為“天馬流星劍”陸欣。
  陸宅是間很有气勢的大戶庄院。
  陸欣喝得醉酬酬地,跌跌撞撞地走回家,一路就感到右眼一個勁的直跳。
  他非常的煩躁,因為古人說道:“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階欣并不需要左眼跳,他有的是錢,可是他更不愿右眼跳。
  雖然他心想:堂堂“天馬流星劍”陸欣怎么會有災呢?當然不會。
  但他几日來的心情實在是十分的糟。
  陸欣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差在那儿?武功,長相,還是那些方面差呢?
  為什么梅琳雪偏偏不喜歡自己呢?
  今天陸欣競异想天開的去拜佛了。
  一大早,他沐浴更衣之后,就很虔誠地去了天地廟,他之所以這樣做卻是為了梅琳雪。
  在愛的方面,陸欣是個很執著的人,他一生中用心愛過的唯一的女孩就只有梅琳雪一人。
  他對梅琳雪愛得太深。
  但梅琳雪卻舍不得給他一點愛,甚至离開這個地方,不愿見他。
  陸欣很傷心。
  但這不能怪梅琳雪,因為一個美麗的女孩是不應該隨便把愛給人的。
  陸欣雖然“臨時抱佛腳”,但他對此期望很大。
  然而他虔誠地接過竹簽之后,他對佛祖的期望成為泡影了。
  他竟然怨恨起菩薩來,難得求你一回,竟如此令我失望。
  于是陸欣气憤之下,一劍刺穿了菩薩的泥身,就去了酒店。
  一直到了天黑,他喝得酩酊大醉,才搖搖擺擺地向家中走去。
  迷糊之間,他听見一首隨風飄來的歌謠::“阿哥想妹誰知曉,我的心儿為誰傷……”
  陸欣拼命地晃著頭,想擺脫這令人神傷的曲子,但擺脫不了。
  好不容易,他蹣跚地走近了家門。
  家人阿祿赶忙跑過來,扶住他。
  陸欣想推阿祿,不讓他扶,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气去推了。
  阿祿攙扶著他走進臥室,并告訴他客廳有人找他。
  陸欣現在沒有心情見任何人,吩咐讓那人走。
  這時一位白面老者迎了上來,見陸欣這狼狽相,一副吃惊的樣子,關切地道:“哎呀,陸大公子,你怎么喝成這樣啊,以后要少喝啊,別喝醉了。”
  陸欣睜開有些朦朧的雙眼,定睛看著這老者,疑惑地問:“你是……”
  白面老者哈哈一笑,道:“我姓齊,齊天飛。”
  陸欣問道:“你找我有事?”
  白面老者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老弟,我知道你最近為什么一直不順心。”
  陸欣推開他的手,不耐煩道:“那是我的事,你不必囉嗦。”
  齊天飛并不介意,仍喋喋不休地道:“你是為了‘江湖四美’中的梅琳雪是不是?”
  陸欣看了一眼齊天飛,默不作聲。
  他無力辯解。
  他竟然感到自己在齊天飛面前,就像是一只被貓踩住尾巴,無法逃脫的老鼠一般。
  陸欣的面色蒼白,扶住椅子坐了下來。
  齊天飛看著他,心中暗喜,不露聲色,地道:“你為她在痛苦,而她呢?”
  陸欣實在不敢想這事,是啊,梅琳雪此刻會想著自己嗎?當然不會。
  他開始不想听齊天飛的話了,因為他的話就像一根根鋼針直刺入到他的心里去。
  齊天飛還在說:“她現在可一點不難過,反而很開心。”
  陸欣實在忍受不了,大叫道:“別說了,你給我滾出去。”
  齊天飛冷笑著道:“好,我走。”
  話雖然這么說,可是身子并沒有動。
  他繼續道:“你不想知道她現在的情況就算了。”
  說著,齊天飛真的要走出去。
  陸欣心中痛苦,卻不能失去這次机會,他拼命地喊著:“你回來!”
  齊天飛立刻停下腳步,返身看著陸欣,笑道:“一個男人若看見自己心愛的女人被別人帶走,他會怎樣?”
  陸欣叫道:“你說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
  齊天飛微笑著走到他身旁,坐了下來,慢慢地道:“梅小姐現在正和耿青在一起。”
  陸欣聞言一惊,抬起頭道:“真的?”
  齊天飛點點頭道:“兩人好像挺親熱,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對情侶。”
  陸欣用牙咬住嘴唇,過了許久才擠出一句話來:“耿青是什么人?”
  齊天飛微笑道:“是個年輕人,但不是個普通的年輕人。”
  他看了看陸欣,陸欣此刻的嘴唇已被咬出了一道血印。
  于是他又道:“耿青很有才學,是個舉人,人長得也帥,武功更是出神入化。”
  在陸欣面前說他的情敵如何如何好,比打了陸欣嘴巴還要令他痛苦。
  齊天飛的活富有煽動性。
  陸欣的嘴唇已淌出血來,可是他感不到痛,這點痛不算什么。
  因為世上最痛的是心痛。
  庭院內的小徑彎彎曲曲地通向梅林。
  金色的陽光正洒在這片茂盛、美麗的梅花世界之中。
  紅燦燦抹著金粉的梅花,綠油油的葉,無一不綻放出青春的朝气。
  耿青順著小徑一直能看到這片梅園的深處,他歎天下造物之奇,之精妙,竟有如此美得無法形容的景色。
  在一株梅的下面飄然玉立著一位仙女,是她點綴了美景,還是景物襯托了美人?
  她的眼睛比花儿更美麗,會讓人以為大白天沒有月亮是她造成的,因為有了她,才能深刻体會閉月羞花是什么意思。
  美麗的人和美麗的花在夕陽下比賽著美麗,的确讓人大飽眼福。”
  耿青看見了梅琳雪,而梅琳雪的目光也盯住了耿青。
  耿青輕輕移開了一點目光,他真怕自己會喜歡上這個女孩子。
  這么多日子以來,梅琳雪給他的印象一直很好,善良、活潑、直爽、溫柔等,优點太多了。
  耿青清楚地知道飛龍幫總舵已經不遠了,危險与不幸隨時會發生。
  就在耿青剛才看梅琳雪的那一眼同時,他打定主意:讓梅琳雪走,遠遠地离開自己,自己沒有理由連累這可人的女孩。
  梅琳雪靜靜地站在那顆開得最艷,最茂密的梅樹下,輕輕地招了招手。
  耿青緩緩走到樹下,卻見梅琳雪在側耳傾听。
  他輕聲地問道:“你在听什么?”
  梅琳雪微微笑道:“我在听梅音。”臉上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喜悅。
  耿青問:“梅音?”
  梅琳雪笑著點頭,就好像一個姑娘歡喜新買的紗巾一樣地仔細。
  過了半晌,梅琳雪問道:“大哥,你听見梅音了嗎?”
  耿青苦笑著搖頭道:“可能我的耳朵听不得這种高雅音樂。”
  梅琳雪面上顯出惋惜之色,道:“你若也能听得懂梅音該多好啊。”
  耿青道:“如果讓你在這儿呆上一個月听梅音,你愿不愿意?”
  梅琳雪笑道:“當然愿意。”
  耿青道:“那很好。”
  梅琳雪似乎听出話外之意,忙道:“你在說些什么?”
  耿青微笑著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們相聚多日,也該分手了。”
  梅琳雪急道:“為什么?難道我什么方面做錯了?”
  耿青道:“你沒有做錯任何事,而是我將要卷入一場不可逃避的戰斗中。”
  梅琳雪道:“不論什么大戰,我都會陪著你。”
  耿青緩緩地道:“我或許能贏,或許會敗,甚至可能被敵人殺死……”
  梅琳雪急得快要流下眼淚來,急道:“大哥,你不會敗的,我相信你。”
  耿青轉過頭去,看著一朵含苞花蕾,深沉地道:“你為什么要陪我去冒險呢,我的對手是非常凶殘的,你犯不著這么傻。”
  梅琳雪大聲道:“我的命是你救的,所以我的人也屬于你。”
  說罷人已跑出梅林,耿青歎息道:“我實在不能這么做。”
  几瓣花儿落了下來,輕輕地落在地上。
  梅琳雪開了房門,准備走出去,耿青卻走了進來。
  梅琳雪笑吟吟地道:“大哥,有事嗎?”
  耿青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點了點頭。
  梅琳雪順手關上門,也坐了下來。
  耿青道:“我是給你看一樣東西的。
  梅琳雪睜大了眼睛,想好好看看是個什么寶貝。
  耿青從怀中掏出一個荷包,托在掌心。
  梅琳雪冷靜地看著,并不說話。
  耿青道:“你明白了?”
  梅琳雪笑了起來,道:“她是你的未婚妻?”
  耿青搖搖頭。
  梅琳雪也從怀中掏出一個非常精美的荷包,道:“你看我的和她的,誰做得漂亮?”
  耿青苦笑著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荷包,又看了看梅琳雪的荷包,沒有說話。
  梅琳雪已悄然將自己的荷包塞進了他的掌心。
  耿青看著左右各一只荷包,覺得很沉,雖然他不想要梅琳雪的贈送,但他絕不能再還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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