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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個牛高馬大的青年,追赶一個五六歲小孩,小孩又狂叫強盜殺人,想想看是何光景?
  有三個見義勇為的大漢,吼叫著沖了上來攔截。
  如果他打倒這三個人,一定會激起公憤,不打倒,就會耽誤追的時間。
  他知道,任何行動他已無法采取了,那小孩像只小老鼠,往人群中亂鑽。任何人也無法捉住一只在人群腳下亂竄的小老鼠,轉眼就會失去小老鼠的蹤跡。
  他心中一急,再次飛躍登屋。
  很糟糕,剛躍過另一座屋頂,還沒看清下面人群中的小孩,叫罵吶喊的人群中,已躍起一位俊秀的少年,輕功出類拔萃,全身碧藍,長衫沒加腰帶,登屋的姿態美妙輕靈,像是一朵輕云,一沾瓦面身形再次飛升。
  不等他再次起縱,俊秀少年已飛扑而來。
  “大膽!”俊秀少年沉叱,凌空下扑雙手十指如鉤,一看便知是鷹爪功,抓力可能十分惊人。
  看扑擊的身法姿態,真像一頭鷹,不同的是用手而非用腳搏擊。
  他心中一凜,知道碰上了勁敵。本來已激起他的豪气,真想放手一拚,但姚文仲已被人用詭計擄走,他不能放棄搶救的唯一机會。
  人向下一伏,滾落街心。
  小孩已經不見了,他陷入一群瘋狂的人叢中。
  一聲怒叱,他雙手一分,排開人叢而走,所經處波開浪裂,他冒火了。
  在這种情勢下,有理說不清,也不會有人肯听他說理,唯一的辦法是打出一條路來。俊秀少年不該追下來,一下來就陷入狂亂的人叢中,無法追上他了。
  追出鎮尾,他絕望地進入西首的樹林,先避避風頭,也可以先冷靜下來思索,思量下一步行動。
  計算姚文仲的人好惡毒,利用人的同情心遂行陰謀,這一招實施得周密完美,天衣無縫。
  他的經驗与見識,皆比姚文仲差了一大段距离,像這种莫名其妙的突發情勢,他怎能應付?不想倒好,越想越摸不著頭腦,想得心亂如麻,想得五內如焚。
  他解下包裹,往樹洞里一塞。
  “我得到鎮上找線索。”他向自己說:“該死!說不定又是銀衣劍客搞的鬼,我要開殺戒了。”
  鑽出村林,劈面碰上了尋來的俊秀少年。
  “好哇!你果然躲在這里。”俊秀少年怪叫,一雙充滿靈气的大眼有怒意:“追殺一個小孩,你算什么?尤其在大庭廣眾間,你怎么不到湖里做賊?”
  他正在心中冒煙,態度哪能好?
  “滾你的蛋!”他冒火地叫:“都是你坏事。”
  “什么?你……”俊秀少年也是一個霹靂火:“你這斯賊頭賊腦,居然說我坏了你的事……”
  “你管閒事也該先問青紅皂白,不該一上來就動爪子。我警告你,我的朋友如果有什么三長兩短,我給你沒完沒了……唔!說不定你也是他們的同党。”
  “你胡說八道些什么?呸!”
  “你這該死的小子……”
  俊秀少年火冒啦!哼了一聲,掌吐拳出,走中宮硬搶狂野地攻擊。
  他正在急怒中,忍無可忍,錯掌擋拳立還顏色,一記魁星踢斗回敬,挑腹挂胸長軀直入。
  這一招立即讓俊秀少年無名火起,閃身避招一掌斜拍他的腿彎,用上了內家真力,快得有如電光一閃。
  他沒想到對方竟然比他快,想收腿已來不及了,啪一聲被拍中大腿側,總算逃過傷膝的危机。
  一陣強大的震撼力,把他斜震出丈外,右腿如中巨錘撞擊,立腳不牢几乎摔倒。
  對方既然用上了內家真力,他還有什么好顧慮的?一聲怒吼,迎著跟蹤扑來的俊秀少年吐出一掌。
  俊秀少年也恰好變爪為掌,雙掌接實。人同此心,雙方皆在掌勁上存心拚高下。這种不取巧硬拚的打法,經常可以高下立判。
  他感到手臂一震,挫退三步。
  俊秀少年則退了六七步之多,臉蛋變成蒼白色。
  他本來就火气旺,取得优勢心火略消。
  “你最好見机早點滾!”他大聲說:“看你這鬼樣子像個脆磁人,一碰就破……”
  “是嗎?”俊秀少年接他的腔,一閃即至,掌拍手抓,攻勢猛烈有如狂風暴雨,潛勁涌發風雨交加。
  他沉著地封架,不時還以顏色反擊。這一次的搏斗,在拚真勁之外,加上了巧打,俊秀少年控制了七成攻勢,但始終無法將他的防衛网攻破。
  逐漸打出真火,俊秀少年的攻勢越來越凌厲,殺著迭見,發招的勁道也逐漸遞變,變得勁及身便直撼心脈,令人難以禁受,挨几下便有被打得气散功消的感覺。
  但他禁受得起,反擊的掌風拳勁也沉重渾雄,防守的空間也逐漸擴張,一而再攻近對方的胸腹中宮。
  俊秀少年再而三攻勢受挫,受不了啦!快攻中突然收招后退了兩步,左掌右爪擺出斜身切人的功架,俊秀的臉蛋突然像在表面涌起一層煙霧,明亮的眸子幻現古怪懾人的光芒。
  他心中一動,拉開雙盤手馬步戒備。
  少年身形倏動,突然好像幻化成三個人,三只手掌迎面冉冉伸到,速度并不快,但气勢有若泰山壓卵,予人的感覺是絕對擋不住的,如果封架必定自行崩潰。
  他身形一晃,但其實并沒离開原地,緩緩推出雙手,速度似乎也不快,沉穩、扎實、凝重。
  對方是泰山,他是石敢當。
  強烈的气流突然進爆,發出的呼嘯聲,有如石洞里的气流旋動,也像是從云天深處傳來的隱隱風雷。
  迎面壓到的少年身形一晃、再晃,近了。
  一聲怪響,兩人突然斜旋而分,速度劇增十倍,然后傳出罡鳳旋嘯的怪聲。
  少年斜震出兩丈外,臉上的煙霧散而复起。
  他也斜沖出兩丈,青衫急劇飄揚,大袖与衣袂飄舞獵獵有聲,穩下馬步仍然再沖出三步,臉色泛青。
  勢均力敵,各展神功雷霆一擊。雙方皆禁受得起,都沒有受傷。
  “好哇!再來一擊!”少年叫,再次欺近。
  “有何不可?”他沉聲說,向前迎去。
  他的雙盤手馬步一變,掌略向外張,大有門戶洞開、讓對方登堂入室的气概。
  “且慢動手。”有人急叫。
  一旁出現了三個人,兩男一女。發話的人年約半百,相貌威猛堂堂一表。
  “小兄弟,你要用玄天真气,以芥子乾坤掌發出,是吧?”中年人站在兩人的中間,態度倒還和气:“令師想必是紫虛仙長,可是,剛才你用的好像不是玄天真气。”
  “是又怎樣?”他冷冷地反問。
  “那么,你不是欺負小孩的歹徒。”
  “真是見了鬼!”他大聲抗議:“你們簡直豈有此理!相反的是,那小孩伙同一個扮貧婦的女人,暗算了在下的朋友,不知用何种怪功手法,把在下的朋友擄走了。那小孩手中,有一具可發射三枚毒針的強勁噴筒,几乎要了在下的命,你說我欺負他?這豈不是顛倒黑白嗎?”
  “這個……”
  “你們誤了我追查凶手的大事。”
  人影冉冉而來,另一位中年人到了。
  “那小鬼是百變誅儒袁昌。”剛到的中年人接口說:“在大街中比鬼還要靈活,被他溜掉了。總管,兄弟十分慚愧,追之不及。”
  “他……他不是小孩?”少年臉一紅,瞟了余豪一眼,眼神怪怪的。
  “他比你大三倍年紀。”總管笑笑:“他化裝成小孩,連天下大名鼎鼎的神眼吳天虹也走眼。小姐,顯然是你錯了。”
  “錯了我道歉。”少年的臉更紅了,轉向余豪:“對不起,在那种場合里,不能全怪我,是不是?”
  余豪這才弄明白,這位美少年是假貨。
  “罷了,算我倒楣。”他沮喪地說:“諸位既然知道百變侏儒的來歷,是否知道他与那扮貧婦的女人,到底替誰效命辦事的?”
  “這個……”總管欲言又止。
  “在下的朋友被他們用詭計擄走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余豪將入鎮時,所發生的變故—一說了。
  “這三寸丁大坏蛋,与江左群豪的不戒禪師頗有交情。”總管說:“怎么會暗算你們,耐人尋味。哦!你們是不是替銀衣劍客辦事的人?”
  總管的神色變了,顯然對銀衣劍客并不友好。
  “見了鬼啦!銀衣劍客正全力對付我們。”余豪冷冷地說:“如果你們是滌塵庄的爪牙……”
  “小兄弟貴姓?”
  “在下余豪。”
  “哎呀!那……你那位同伴一定是……”
  “姚文仲。”
  “我真抱歉。”少年慚然說:“江左沸沸揚揚,流傳著兩位与銀衣劍客為了南門靈鳳,醋海興波各顯身手相搏的事。我們不認識兩位,所以有此誤會。”
  “君子可以欺其方,你們确是管錯了閒事。”余豪搖頭苦笑:“按理,不戒禪師應該找銀衣劍客才對,銀衣劍客燒了他的天龍禪寺,找我們豈不倒因為果?”
  “這個……”
  “小姑娘,有件事在下須說明。”余豪鄭重地說:“我和姚兄与南門靈鳳結了怨,姚兄曾經与那驕傲的女少會主交過手,無所謂醋海興波,這是必須說明以正視听的事,免滋誤會。”
  “我……我又錯了。”少年臉紅得像是覆上了滿天晚霞:“但這……這是江湖間流傳的風聞……”
  “不怪你,眾口爍金,看來,姚兄与南門靈鳳之間的仇怨,必定會越結越深了。”
  “在下許純陽。”總管自己通名:“令友的事,也許咱們可以略盡綿薄”
  “神鷹許前輩?”余豪一愣。
  “匪號浪得虛名,在下并無意褻瀆神。”
  “難怪前輩一眼便看出晚輩的底細。”
  “夸獎夸獎。在下對宇內七位武林前輩的絕技神功,多少有些認識而已。”神鷹客气地說。
  論輩份,余豪与神鷹可說相當,客气并非無因。
  “我叫梅英華,余兄諸多指教。”少年臉紅紅地抱拳行禮:“多有得罪,休怪。”
  “九華山庄的梅庄主……”
  “那是家父。”
  “幸好我身上沒帶有劍。”余豪笑說。
  九華山庄梅家,以劍術享譽武林,庄主號稱電劍,九華山庄名列天下五庄之二,盛名之下無虛士。与梅家的人斗劍,是极為危險的事。
  他這句頗為風趣的話,引來一陣笑聲。尤其是忘了自己是男裝打扮的梅英華,那回复女性嫵媚的一笑,尷尬而又動人。
  “你不要笑,我有件事請教。”他接著說。
  “你說啦!反正我得罪你在先。”梅英華笑笑,她那帶有男子气概的豪爽,吸引了余豪的特別注意。
  “听說,六年前你在河南交界處的穎州界首集經過。”
  “是呀,那時,我才這么一點高。”梅英華用手比了比高度。
  “那時,姚兄的師父笑夫子,被風云會的人所暗算,主持人是大力鬼王。”
  “唔!听說過。且慢,你說姚文仲是笑夫子的門人?”梅英華眼中有疑云。
  “是呀。”
  “可能嗎?”
  “什么可能?”
  “這……不怕你見怪,余兄,就算笑夫子自己出馬,也絕對接不下銀衣劍客三五招伏魔慧劍,所調教出來的門人子弟……”
  “事實上,姚兄足以擋住伏魔慧劍,也不在乎金剛禪功,事實俱在,我就是目擊的證人。”
  “唔!青出于藍而胜于藍……”
  “你可曾知道笑夫子失蹤的事?南昌廖家的廖巧巧姑娘,說你曾經……”
  “這件事,許叔曾經听到一些聲息。我們通常晝間不赶路,晝伏夜行辦事方便。那天晚間所發生的事,請許叔說給你听好了。”
  “其實那天晚上我所見有限,天太黑,僅見聲而看不見真實形影。”神鷹似乎在回憶:“兩個黑影在追逐,后面追的人快得不可思議,并不急于將人追上,像是戲鼠的靈貓。我清晰地听到被追的人情急叫罵,只說了兩句話。”
  “許前輩,哪兩句?”余豪追問。
  “他說……唔對,他說:我笑夫子誤已不誤人,決不找魔字號人物……就這兩句,也許只能算一句半。所以我知道那人是笑夫子,至于追他的人就無法猜測了。”
  “會不會是大力鬼王?”余豪信口問。
  “似乎不可能。”神鷹搖頭:“論武功,大力鬼王比笑夫子高絲毫而已,六怪与九絕彼此之間,相差都有限,他們是名頭輩份相等的一代人物。听說大力鬼王自那年放棄該地別館之后,下決心埋頭苦練,成就蜚然,很可能真才實學已凌駕九絕之上了。風云會前十年發展期間,的确在樹立聲威方面做了許多弱肉強食的事,极為江湖朋友垢病不諒。以后聲威已固,便反用威赫而少下毒手了。六年前該會正是使用威赫手段時期,笑夫子如果能堅持不為所用,吃苦頭在所難免。卻不可能被處死。”
  “看樣子,是非找大力鬼王討消息不可了。”余豪歎了一口气:“問題是姚兄目下吉凶莫卜……”
  “余兄,事不宜遲,我們赶快分頭追查。”梅英華義形于色:“目下沿湖各地,除了江左群豪紛紛赶來之外,還有來自天下各地聞風直來、各怀机心的看風色人物,都在候机往姥山觀禮,情勢混亂,必須及早追查,遲恐不及。”
  “對,余老弟,事不宜遲。”神鷹說:“咱分為三路。第一路,我和小姐……”
  “不,我要和余兄走一路。”梅英華斷然表示……“許嬸,劍給我。”
  九華山庄五個人:內庄總管神鷹許純陽,和他的妻子楊秀芷,外庄執事八方土地周剛,与庄主的親信長隨晴天霹靂安泰。梅英華是庄主電劍梅濤的最小么女,在諸兄弟姐妹中,她的武功卻是最高明的,美麗剛健极為出色,從小就跟隨庄中長輩外出游歷,与神鷹夫婦最為親近,神鷹夫婦几乎把她當作自己的女儿一般疼愛。
  小姑娘對余豪深具好感,坦然地表示要与他同路。她根本就沒想到,一位少女与一位剛打成相識的陌生年輕男人,走在一起會有些什么危險。
  “家小姐有點任性,希望余爺多照顧她。”神鷹的妻子將劍遞給梅英華,卻向余豪叮嚀:“你會發覺她純真活潑善良的一面,不要以她任性好動的性格來判斷她的為人,好嗎?”
  “一位勇于道歉的姑娘,任性不算是缺點。”余豪由衷地說:“而且,梅姑娘不需晚輩照顧,她的武功比我更扎實,出身名門……”
  “你別損人了,你才是出身高人門下呢!”梅英華盯著他嫣然一笑:“我穿男裝,咱們兄弟相稱;如果改加女裝,你叫我的名字好了,反正你比我大。我們走吧!去找那個三寸釘,我相信知道這小老鬼的人為數不少,他上不了天下不了地的。”
  “余老弟,聯絡處在鎮中的六福老店。”神鷹臨行打招呼:“有何發現,速返聯絡,不可貿然采取行動,切記切記。”
  六個人分為三組,分頭搜索鎮內外与郊區。

  丑村婦將姚文仲扛上肩,快得像一陣風,鑽入一條小巷,從東面出鎮,沿小徑飛奔。
  姚文仲心中叫苦,陰溝里翻船,這次栽到家了。
  他應該在村婦在他腳前跪下時便提高警覺的,陌生人近身是十分危險的事,即使對方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可怜婦人。
  環跳穴首先被制,然后是一种奇异的、令人渾身痛楚麻痹的怪勁沿雙腿上升,傳到身柱便全身痛僵了,想凝气行功已晚了一步。
  他不知道這是什么怪功,反正知道勁道傳播的速度十分可怕,所經處每條經脈皆劇烈地收縮變形。這是說,經脈与穴道皆被制住了。
  很像傳說中的移經改脈陰功,一种十分詭异的邪門怪技,如果下手稍重些,經脈便無法复原,這輩子算是完了。
  再下手重些,經脈崩毀,立即斃命,即使本身內功經過苦練具有抗力,不死也將終生纏綿床席。
  他宁可賭運气,寄望這鬼女人用的是輕手法。
  移經改脈陰功并不是不能抗拒的,問題是被制的人本身練的內功,与該陰功是否有相生相克的作用。像金鐘罩与混元气功這种走陽剛路線的內功,就有相克作用,誰的火候精純,誰就可以占上風。
  他練的是玄門先天真气,玄門內功大多數走的是陰柔路泉,兩儀真气与九陰真气都屬于玄門內功,与移經改脈陰功有相成效果,誰的修為精純,就可以借力導功另找出路而不傷亡体。
  可是,他是在毫無警覺之下受到打擊的。
  痛楚消失了,但全身麻痹感更盛。鬼女人跑得快,顛動也就更劇烈,女人的鬼肩硬得像鐵,頂得他的肚腹難受万分,好在早餐還沒進腹,不然恐怕連胃都要翻出口腔來。
  一陣飛奔,他真有點受不了。
  如果這鬼女人是銀衣劍客派來的,他死定了。銀衣劍客已把他看成唯一的勁敵,是稱霸武林的最大障礙,不惜千方百計除去他永除后患,這次可就達到目的啦!他一千條命也丟定了。
  唯一的希望,是銀衣劍客還在巢縣逗留,鬼女人活擒他,想必是要將活口交差。在銀衣劍客到達之前,他還有求活的希望。
  越過一處沼澤區,小徑向南一折,顯然通向湖濱,茂林修竹間,隱約可以看到三五家小農舍。
  鬼女人的速度慢下來了,狂奔了將近十里地,肩上扛了一沉重的大男人,連体壯如牛的大漢也會脫力,何況是一個先天体質就不如男人的女人?
  “你要將我帶到何處?”他獲得喘息的机會,忍不住發話了,身軀雖然麻痹,但頭部的經脈不會受制。發話并無困難。
  “屆時自知。”鬼女人渾身是汗,嬌喘聲隱約可聞:“你這廝比一條牛還要重,老娘可被你累慘了。”
  “何不放我下來喘口气?”
  “不必,老娘還受得了。”
  “女人嘛!本來就天生的得受男人壓。”他忍不住用輕薄的口吻諷刺。
  “小輩,老娘這一輩了,听髒話听得太多了,你這句一點也不算回事。与老娘斗口,你嫩得很呢。”
  “哦?你到底是那一位雨露遍布的女菩薩呀?”
  “屆時自知。”
  “哎唷!天殺的。”
  “你怎么啦?”
  “你的香肩長得一點也沒有美感。女人以削肩為美,你卻高聳得像塊大石頭,頂得我受不了。你對付男人的肚子,經常用這一招的?”
  叭一聲響,女人給他在臀部重重一掌。
  “外行。”女人格格笑:“你老爹真該找內行的人來教教你,以免日后娶妻在洞房花燭夜鬧笑話。”
  “你最好教教我,如何?”
  “可惜老娘沒興趣,而且有人急著要見你。”
  “誰呀?”
  “還有几里路。”
  “老天!還有几里路?你累不累呀?”
  “唔!真有點累。奇怪,那小老鬼這半天,怎么還沒跟來?敢情是迷了路?”
  “小老鬼?晤!我听說過這號人物,你是說你那位小男孩?”
  “對,小男孩。”女人又笑了,笑聲刺耳。
  “百變誅儒袁昌?”他是個老江湖,一語便道出對方的身份:“我栽得一點也不冤,那小老鬼是坑害人的行家中的行家。”
  “你知道不冤,可知你是一個明時勢不驕傲的人,老娘倒真有點喜歡你了。”女人將他放下:“如果不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像你這种英俊的娃娃,老娘還真舍不得將你送給別人呢。”
  “送給別人,你能得到多少好處?”他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問。
  “替朋友辦事,是不能以好處來衡量的。”女人解開腰巾,毫無顧忌地解開衣襟拭汗,露出雪白的胸脯,与又大又沉的肥乳,一面往回路上眺望:“奇怪,小老鬼可能真出了意外。”
  “出了意外,你豈不是更快意?帶著那么一個三寸釘,做你的儿子,你不感到惡心?”
  “他是個無主孤魂,我當然不會把他帶在身邊。”女人轉向他注視:“老娘已經四十歲出頭,用不著帶一個小人儿在身邊,嚇走老娘的一些相好。”
  “怕人家說你拖油瓶?”
  “唔!你不必打主意激怒我,想激我漏口風。小輩,我以為你是真外行,原來不是。”
  “怎么說?”
  “看了老娘赤身露体,你一點也不在乎。”
  “在乎什么呢?在下几乎走遍了天下每一角落,見過不少地方的女人赤身露体。”
  “不錯,世間的确有許多地方,女人赤身露体不以為恥,視為平常當然。”
  “那些地方的姑娘少女,她們的酥胸比你美一百二十倍,你以為你這半老徐娘養過孩子的下垂奶袋,會讓我在乎嗎?要不是牛糞上插花臭美,就是妙想天開……”
  這一下可把女人激怒了,狠狠地踢了他兩三腳。
  “你小子一張嘴刻薄尖酸,不要再激怒我。”女人咬牙切齒叫,凶狠的表情在丑臉上出現极為嚇人。
  “再激怒又如何?”他忍住痛大聲問。
  “我雨露觀音湯春姑要你生死兩難。”
  女人終于克制不住,脫口透露出名號。
  他心中一跳,原來是宇內几個武功高強的江湖蕩婦之一,二十年前艷名四播的雨露觀音,目下已成了相當丑的半老徐娘。
  “人老珠黃不值錢。”他有意拖延,以便爭取時間:“湯春姑,你應該改名為秋姑或冬姑,難怪你甘心替人做跑腿。想當年你艷名滿天下,拜倒石榴裙下的人,誰敢不听你的吩咐?現在你淪落到替人跑腿……”
  “不戒禪師是老娘的一門遠親,老娘替他跑腿也是應該的。”雨露觀音又上當了,語气有點怪怪地。
  “奇怪,在下与不戒禪師無仇無怨,是銀衣劍客燒了他的天龍禪寺,他怎么遷怒到我頭上來了?”
  “哼!他已經派人到和州查清楚了。百衲和尚不是死在南門靈鳳手下的,而是你先廢了他,他才落在官府手中,不幸死在大牢。寺里的和尚只見到南門靈鳳在寺中出現,卻沒看見你,所以誤認南門靈鳳是凶手。不戒是百衲的知交与盜伴,你廢了百衲,現身不戒的天龍禪寺,還會有好事?”
  “我确是有意一見不戒禪師,但的确不是因仇恨而去找他。他做強盜与我無關,我不是俠義道英雄,他的罪行我又不曾目擊,我沒有理由……”
  “你見了他,再和他說理好了……咦!什么人?給我出來!是小老鬼嗎?不要裝神弄鬼。”雨露觀音一面叫問,一面迅速掩好衫裙戒備。
  腰裙掀動處,躺在地上的姚文仲,瞥見鬼女人的腿部系了一把狹鋒小匕首,只消從裙的側方掩縫中伸手便可拔出,或者解腰裙時可乘丟掉裙的机會拔取。
  小徑對面的草叢中,一個戴黑頭罩的人從草梢長起上身,一雙怪眼特別陰森,腰帶上插著狹鋒刀。
  “哦!不會有人出花紅,要我雨露觀音的命吧?”雨露觀音話說得輕松,但戒備的神情卻更為警覺,顯然知道對方的身份底細。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那人用老公鴨嗓變著腔說:“沒有。你雨露觀音人緣好,熟情大方有口皆碑,恨你的人少之又少。”
  “好說好說。”雨露觀音滿口江湖味:“可是,我看到你眼中的敵意。”
  “只要你把那姓姚的人交給我,敵意就消失了。”那人指指姚方仲,走近了兩步:“湯姑娘,是敵是友,在你一念之間。”
  “咦!你們怎么會要這個人?”
  “請不要問原因,好嗎?”
  “可是……”
  “也不要可是,湯姑娘不反對吧?”那人咄咄逼人,似乎吃定了雨露觀音。
  “當然反對。”雨露觀音不再示弱:“在朋友面前無法交代,怎能不反對?你閣下……”
  那人突然向姚文仲沖出,刀吟入耳。
  雨露觀音卻不搶出阻止,身形突然下伏。
  一枚針形暗器在她向前仆伏的同時,從她的左手中向后方破空飛出。
  她后面的樹叢中,一把飛刀几乎同時向她的背部射來,間不容緩地掠過她的背部。假使她下仆慢一剎那,飛刀必定貫入背心。
  “呃……”后面樹叢有人發出叫聲,接著枝葉簌簌而動,一名同樣打扮的人向前沖出兩步,然后呻吟著向前一栽,胸正中露出一星針見的亮光。
  沖向姚文仲的人不敢俯身抓人,大喝一聲,狹鋒刀來一記大鵬展翼,刀光似電向外張,好快!
  “叮”一聲脆響,一枚五寸針在刀光中斜飛而起。
  雨露觀音到了,手已經多了一把狹鋒匕首。
  “錚錚”雨聲暴響,火星四濺。
  功力悉敵,兩人同被震得斜飄丈外。
  “該死的狗雜种!”雨露觀音咬牙切齒粗野地咒罵:“你們黑龍幫那几手惡毒的暗殺伎倆,瞞不了我雨露觀音,我雨露觀音也是此中行家、今后老娘不碰上你們則已,碰上了殺無赦。”
  “你配說這种話?真是不知死活……”
  雨露觀音揮匕直上,扑勢极為凶猛。
  扑勢如果凶猛,就不易改變扑勢。那人哼了一聲,也向前揮刀相迎,左手飛刀先一剎那破空而飛。
  雨露觀音的扁針,几乎同時發射。
  雙方都有所准備,暗器一發隨即折向仆倒。
  暗器破風聲未落,人都不見了。
  片刻,雨露觀音從草叢中長身而起。
  “不必干耗,閣下的飛刀道行淺得很。”雨露觀音沉聲叫:“起來吧!咱們拚骨。”
  一把飛刀從她的右側背三丈外飛出,她眼觀四面耳听八方,當然不會挨刀,三丈外足以有充裕時間閃避。為免連續受襲,她采取伏倒移位藏身的技巧躲避。
  你追我尋,一發即移位,兩人就在附近以飛刀扁針較量誰也無法將對方射中,雙方都是行家,技巧半斤八兩,死纏不休,誰也不想放棄認輸。
  躺在路旁的姚文仲,渾身涌起陣陣輕霧。
  時光飛逝,這時候,才會深刻地感覺出時光的寶貴,才能体會出分秒必爭的重要。
  “湯姑娘,快走吧!你還來得及。”樹叢中傳出那人的叫聲,但不見人影:“本幫的人就要赶來了。”
  “百變株儒也即將赶到,江左群豪中的高手也將赶來接應。”另一方向傳出雨露觀音的語音:“貴幫今后在江左的活動,將一律勾銷。”
  人影乍現乍隱,暗器破風的銳嘯与閃光,令人汗毛直豎手心淌汗。
  兩次接触,隨即重歸沉寂。
  黑龍幫的后援不至,江左群豪与百變誅儒也沒來。
  姚文仲身上的霧气,已逐漸消散。
  他耳力极為銳敏,听到左方傳出輕微的撥草聲。終于,兩丈外出現在草隙中的一雙怪眼,突然貼地掠來。
  更遠些,約五丈左右,雨露觀音突然飛躍而起。
  那人上体急升,伸手抓住他的衣襟,便待將他挾在脅下帶走,同時發現身后有警,要拖著他向側移位。
  驀地,他沖那人咧嘴一笑。
  扁針光臨后心,疾途電閃。
  那人突然渾身一震,雙腳突然失去移動能力。
  “嗯……”那人叫了一聲,上身一挺。
  扁針貫人背心,入体四寸以上。
  雨露觀音向下疾落,一腳將那人踢翻。
  “憑你,還奈何不了老娘。”雨露觀音一腳踏住那人的腰背,拔回貫入后心的扁針:“你早些死吧!老娘無暇留活口。”
  針貫穿了心房,針拔出還能不死?何況拔針時她有意擴大劍口,扁針本身就是可以切割的霸道暗器。
  “沒落在黑龍幫的殺手手中,算你幸遠。”雨露觀音收匕扛起姚文仲說:“但你的幸運保持不了多久,不戒禪師要活剝你替百衲和尚報仇。”
  她不再等候百變株儒,扛起姚文仲急急脫离現場。
  這是湖濱的一座別墅,位于兩小山腳之間,形勢十分隱秘,外人不可能前來,當然那尋幽探胜的人可能找得到這處地方,但半途必定會發生意外,知難而退。
  水賊的秘密聯絡站,當然不容許外人接近。
  据說,本朝的開國元勳廖家兄弟,元末群雄并起時,這里就是廖家兄弟的地盤,所率領的巢湖水賊,后來都成為本朝的水軍將領。
  其實,開國元勳中,几乎有一半人出身盜賊,廖家兄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時勢造英雄,成王敗寇,所以天下一亂,盜賊蜂起,個個都想馬上得天下,人人都想南面稱王,這种觀念牢不可破。
  防衛网布得十分稠密,暗樁伏路晝夜不斷。
  雨露觀音在兩名領路的大漢引領下,進入別墅的密室。密室中首腦人物已在座等候,消息的傳遞相當迅速。
  “人搶來了。”背了姚文仲的大漢最先人室,將人往堂下一丟,向上面的六位首腦稟告:“已驗明正身,确是姓姚的小輩。”
  “另一位姓余的也极為高明。”隨后入室的雨露觀音接口:“可能小老鬼出了意外,他應付不了姓余的,最好赶快派人前往接應,遲恐不及。”
  堂上案后高坐著六個人,最右外側的是和尚不戒禪師,客座的地位并不高。主位上那斷年大漢手長腳長,天生一雙喪門眼吊客眉,面目陰森帶有暴气戾气。
  “湯姑娘辛苦了。”吊客眉大漢陰陰一笑:“如不用計,要捉這小輩真非易事,消息傳出江湖,銀衣劍客不气死才怪。”
  “爾后我的處境,將凶險百倍。”雨露觀音苦笑:“不知有多少妄想擊敗高手加快成名的人挑釁,所以諸位千万不可將消息傳出,讓我多過几年安靜日子好不好?”
  “不戒禪師,人是你的了。”大漢向不戒禪師說:“希望大師先不必急于定他的罪,等兄弟問問他來江左搗亂,到底有何圖謀好不好?”
  “俞頭領請先問,貧僧的事并不急。”不戒禪師客气地說:“依貧僧估計,姥山江左英雄大會消息早已外傳,天下各地的風云人物皆陸續赶來看風色,這小輩很可能怀著与銀衣劍客同樣的陰謀,妄想恩威并施,脅迫咱們江左群雄听命于他們的號令。從這條線索著手盤問,定可盤出他的陰謀來。”
  姚文仲躺在堂下,渾身失去活動能力,一雙大眼不住打量上面的六個人。
  “不戒禪師,你不必抬舉我。”他盡量把話說得清晰:“我初闖江湖,自己立足還成問題,既無名望更無聲威,能脅迫什么人听命?我前來江左,主要是找血手瘟神,向他查問六年前的一件事故,本來并無敵意。”
  “你廢了他,也因此而斷送了他。”不戒禪師怒叫:“你還說沒有敵意?”
  “這不能怪我,是他想殺我。六年前,他在界首落在風云會的地牢里待死,是我把他救出牢的,那次事故之后他才隱身為僧,我怎會救了他又殺他?六年前,我姚文仲還是一個少年,從何与他結怨?”
  “哦!貧僧想起來了。”不戒禪師想起了些什么:“你就是笑夫子的徒弟?”
  “不錯。那次在下救了五男三女八個人,而且掩護他們殺出地牢,事后,家師笑夫子失了蹤,六年來音訊全無。在下來找血手瘟神,就是希望從他口中,查出家師遭遇了些什么意外而失蹤的。”
  “貧僧听倪老兄說過那次事故的本末,還是貧僧幫助他隱身佛門避禍的,風云會勢強力厚,避風頭為上。据貧俗所知。他們八個人沖出別館,便各自逃生四散而走,根本不知笑夫子的去向下落。”
  “這……”
  “你竟然毀了倪老兄。”
  “我說過,不是我的錯。”
  “你得償命。”
  “你听我說……”
  “住口!鬼才有興趣听你說。”
  “人不能不講理……”
  “哈哈哈……你在這里講理?廢話。”
  不戒禪師狂笑:“俞頭領,人是你的了。”
  俞頭領陰陰一笑,向左首的花甲老人點點頭示意。
  花甲老人探手人怀.取出一只小小瓷葫蘆,倒出一顆紫黑色的豌豆大丹丸,遞到俞頭領手中。
  “听說,你閣下在巢縣碼頭勇斗銀衣劍客。”俞頭領獰笑:“誰未胜但也沒全輸。”
  “俞頭領只會听說?”他嘲弄地反問。
  “好,不是听說,咱們巢湖的好漢,在碼頭派有眼線,曾經目擊經過。現在,你听清了。”
  “在下并沒耳背,也沒重听。”
  “你已經是判處死罪的人。根据水上好漢的規矩,殺害巢湖好漢的人一律處死。”
  “血手瘟神是你們……”
  “他与本寨結有同盟,所以算是本寨的人。”
  “多妙的算是!”
  “惺惺相惜,本頭領給你一次机會。”
  “机會一定不大好。”
  “十分好,反正你如果不落在本寨的人手中,也會去經歷這种机會的。”
  “真的?說來听听。”
  “設法除去銀衣劍客,你說好不好?”
  “按理,對我非常的有利。”
  “還有條件?”
  “這是蠱毒丹,南荒神熊熊八极的天下獨一無二妙藥。”俞頭領舉起手中的丹丸:“你必須吞下,必須在三天之內,与銀衣劍客一決生死。”
  “三天之內?如果……”
  “沒有如果,閣下。拚死了他,你才獲得解藥。你被他殺了,熊前輩便省下一顆解藥。解藥是世間奇珍之一,万金不換呢!”
  “如果在下不答應呢?”
  “本頭領已經說過,沒有如果。”俞頭領怪叫,喪門眼殺气涌現:“不答應,立即在堂下分尸。來人哪!”
  廂門立即應聲出來八名校刀手,八方一圍,八把劊刀光芒四射,八雙怪眼彪圓。
  “湯姑娘。”俞頭領將丹丸遞給站在椅后的雨露觀音:“給他吞下,再替他解禁制。記住,不許他沾手,你塞入他的咽喉。”
  “可是,他不會答應的,他不是銀衣劍客的敵手。”雨露觀音說。
  “這是他唯一的机會,他會設法殺死銀衣劍客以保全自己的性命,所以他會答應的。”俞頭領信心十足地說。
  雨露觀音搖搖頭表示不然,但仍然下堂走近姚文仲。
  “你答應嗎?”雨露觀音沉聲問。
  “答不答應,由得了我嗎?”他反問。
  “英雄好漢,講的是信義。你答應了就得守信,你不答應不算數的。”
  “不答應立即分尸?”
  “對。”
  “答應就得守信?”
  “不錯。消息會立即傳出,江左群雄人人皆知,前來江右觀禮的天下英豪,不久也會知道,你賴不掉的。你如果不守信,死也死得不光彩。”
  “看來,這是影響在下一生聲譽与生死的大事了。”
  “一點不錯。”
  他注視雨露觀音片刻,眼中突然涌現奇怪的光芒。
  “怎樣?”雨露觀音臉色一變,問的話軟弱無力,眼中有懼容,情不自禁退了兩步。
  “湯姑娘,怎么啦?”上面的俞頭領訝然問:“你病了不成?”
  “俞頭領,很……很抱歉。”雨露觀音悚然說。
  “抱歉什么?”
  “這……這人已經……已經廢了。”
  “什么?”
  “也許我下手得重了些,移經改脈陰功不能出絲毫差錯,一錯經脈就無法复原。如果被制的人体質异常,經脈變异便會有特殊的反應,舉動异常、性情改易、意志失制,有變成白痴的可能。空眼現异光,已經成為白痴了。誤了頭領的大事,我……”
  “我……我要宰掉你!”俞頭領拍案怒吼:“事先我一而再交待,要完整活的,你……”
  雨露觀音猛烈地發抖,哀叫一聲爬伏在地。
  “砍下她的頭!”俞頭領怒吼。
  過來一位校刀手,劊刀舉起了。
  “饒……我……”雨露觀音尖叫。
  刀光下閃,猝然及頸。
  人影突然出現在校刀手身旁,大手扣住了握刀的手背,有骨折聲傳出。
  傳出惊訝的叫聲,堂上六個人全站起了。七名校刀手一怔。愣住了。
  “哎……”被扣住手的校刀手狂叫,身軀突然飛起,向堂上的長案摜去,劊刀易了主。
  一只大手拉起了虛弱的雨露觀音,鬼女人像是崩潰了,雙腳拒絕支持身軀。
  “奇怪,你武功超絕,移經改脈陰功宇內無雙,”為何不反抗?”是姚文仲的語音:“就這樣爬伏如羊任人宰割,你白練了几十年武,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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