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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金彪咽下口中的免腿肉,伸出油膩的毛茸茸的大手,怪眼一翻,指著鄰桌那位鄉巴佬,大叫道:“你過來。”
  他粗壯得象一頭大牯牛,留了一把滿臉絡腮胡,天气熱,敞開前襟,露出滿胸的卷胸毛,皮腰帶上,帶了一把單刀短巴首。一腳踏在長凳上,右手抓了一條烤兔腿。桌面上有五壺酒,一盤烙餅,一堆大蒜瓣,几碟小菜,桌面上油湯狼藉,吃相极為不雅。腳旁,擱了一根竹節鋼鞭,重量恐伯不下三十斤,黑油油烏光閃亮。
  他的嗓門大得象打雷,這一叫,聲惊四座。
  “乒乓!”鄉巴佬失手墜碗,一碗酒報銷,被他的可怕叫聲几乎嚇破了膽,臉色蒼白;‘戰栗著惶恐地麻木地盯著他發呆,不知如何是好。
  他大為不耐,吼道:“狗娘養的,你是聾子?過來。”
  鄉巴佬打一冷戰,一跳而起,推凳移近惶誠惶恐語不成聲地說:“大……大爺是……是叫……叫我么?”
  店中共有八付座頭,午間正是進食時分,因此座無虛席,所有食客,皆被他這种粗魯舉動所吸引。他怪眼彪圓,怪叫道:“不是叫你,難道叫你的魂不成?”
  “小……小可并……并末得……得罪……”
  “誰說你得罪了我?”
  “大爺……”
  “我叫張金彪。”
  “是,張……張大爺。”
  “我有事問你。”
  鄉巴佬總算松了一口气,不住打躬:“大……大爺有……
  ……有何吩咐?”
  “大爺問你,去楊家寨該走哪條路?”
  鄉巴佬向西一指,說:“出驛西一直走……”
  “去你娘的!沒頭沒尾,一直走,走上西天去不成?你昏了頭?”
  “小的是說,西面那條路一直走,不用拐彎走岔路,三里路便是楊家寨。”鄉巴佬定下神說。
  “知道了。回去。”
  食罷,‘他會了帳,抄起竹節鞭,拿著放在凳下的小包裹,走向鎮西。
  接著,靠窗一付座頭有食客會帳,兩個青衣中年人,跟在他的身后,同向鎮西走。
  明港務是信陽州最北端的一座大鎮,地當往來要沖,南下信陽州是九十里,旅客在此地落腳,因此市面相當繁榮。
  他所經處,吸引了不少目光,那根竹節鋼鞭夠唬人。
  出鎮西不久,兩名中年人赶上來了,為首的人不悅地說:
  “蠢牛!你他娘的這樣問路,早晚會碰上鬼的,以后你別想再先行探道,你就走在后.面跟來吧。”
  他扭頭哼了一聲,也不悅地問:“老兄,休埋怨什么?
  小食店靠窗一桌那位駝子,是不是跟下來了?”
  后面半里地,一個駝背中年人,正以不徐不疾的腳程遠遠地釘住了他們。
  神鞭太歲怪眼一翻,哼了一聲說:“路又不是你的,難道不許別人走?再說,一個駝于……咦!駝子,你看象不象……象……嘿嘿他娘的象什么……”
  “象威震江湖的駝龍吳海。”另一名中年人接口。
  神鞭太歲一掌拍在自己的腦袋瓜上,說:“對,對,象駝龍吳海,他穿的那身黑直掇,走起路來向前‘沖一沖地,對,好象真是他。”
  “別管他,咱們走咱們的陽關道,他走他的獨木橋。咱們沒惹他,他豈奈我何。再說,咱們也不怕他。”
  三人不再轉首回顧,繼續向前走。凡是口里說不怕的人,心中必定已有所畏懼,并無多大自信;進入一座樹林,神鞭太歲回頭一看;訝然道:“唉!老駝子怎么不見了?”
  后面小徑空蕩蕩,哪有半個人影。
  走在最后的中年人哼了一聲道:“不要管別人的閒事了,咱們辦正事要緊。”
  “你不怕老駝怪找麻煩?”神鞭太歲問。
  “怕什么?我飛狐莫天雄豈是個伯事的人?他駝龍那几手絕活,老實說唬不了多少人,真要反臉動手,我飛狐接下他百招當無困難。”
  前面小徑折向處,由于樹木擋住視線,必須到達折向彎道,方可看到路那面的景物。剛到達彎道,前面突傳來、陣陰森森的嘿嘿冷笑。
  走在前面的神鞭太歲咦了一聲,站住了。
  路例的樹下,盤坐著一名臉色蒼白,膝上置了一把古色斑瀾的連鞘寶劍,青衫寬大,右胸襟前,繡了一頭沖天而起展翅飛翔的大鵬鳥。
  “你們這時才來?”青年書生冷冷地問。
  飛狐莫天雄臉色大變,駭然問:“万里鵬,你想怎樣?”
  万里鵬陰陰一笑,虎目中殺机怒涌,說:“你們前來討救兵,在下料定你們會來楊家寨:請黑龍幫出頭,沒錯吧?”
  “你……”
  “你們帶了多少金珠來?”神較太歲怪眼一翻,沉聲道:
  “狗腿子,不要欺人大甚。”
  万里鵬徐徐站起,劍眉一挑,陰側側地說:“張八爺已經警告過你們那位狗屁大哥,鄭州東街棧房的案子,就此結束,不許你們節外生枝尋仇報复。你們卻妄想前來找黑道凶魔出頭,八爺絕不容許這种事發生,你們的一舉一動,皆在八爺的監視下。”
  “哼!東街棧房的案子,永遠不會就此結束,‘除非張八把棧房交回,并賠償葉大哥的損失。你們上藉官府欺壓,下靠江湖朋友撐腰,巧取豪奪魚肉鄉里天人共憤,天下間豈無仗義鋤奸的人?可是,那些敢于仗義行俠的人,卻懾于張八的名頭,心有余而力不足。因此,咱們只有向黑龍幫求援。”
  這里已是楊幫主的垛子,你敢在此撒野嗎?”飛狐莫天雄有侍無恐地說。
  万里鵬仰天狂笑,笑笑說:“你們在做白日夢,目下夢快醒了。听說姓葉的有一件家傳至寶玉鳳凰,是不是讓你們帶來作為請楊幫主插手的禮物?”
  “無可奉告。”飛狐朗聲說。
  万里鵬指著其一名冷眼旁觀的中年人,陰陰一笑道:
  “這位朋友,定是姓葉的与楊幫主搭線的人了,咱們眼生得很,貴姓?”
  中年人臉色不正常,有點畏縮地說:“在下葉鈞。”
  “哦!是姓葉的親友?”
  “在下与棧主有叔侄之親。”
  “哦2難怪,閣下定是在江湖浪跡的人,返里時与令叔搭楊堡主的線。可惜,你大概對江湖最近十來天的變化,毫不知情了。”
  “在下确是返鄉省親……”
  “可惜你們來晚了。”万里鵬得意洋洋地說。
  “來晚了?”葉鈞不解地問。
  万里鵬將劍佩上,笑道:“黑龍幫已在半月前宣告解散,這群以暗殺為業無所不為的黑道殺星,已經一哄而散各奔前程,楊家寨目下已是人去寨空,楊幫主的宅院已門可羅雀,他本人下落不明,不知遁向何處避仇隱居去了。”
  “我不信,三十年根基威震江湖的黑龍幫,不可能無聲無息解散了。”飛狐莫天雄沉著地說。
  “信不信由你,楊家寨附近鬼影俱無便事實證明。喂!拿來,姓葉的。”
  葉鈞盯視著對方伸出的大手,不解地問:“閣下,拿什么來?”
  “你別裝傻……”
  “在下不懂。”
  “玉鳳凰。”
  葉鈞退了兩步,緊了緊背囊變色道:“你……你休想,在下宁可將它打碎,也不會送給你們這些助封為虐的狗腿子。”
  “你拿不拿來?宁為玉碎對你沒好處。”万里鵬冷冰冰地說。
  飛狐將葉鈞拖至身后,向万里鵬說:“閣下既知道咱們時一舉一動,跟至楊家寨方現身行凶,确是膽大包天,并未將黑龍幫放在眼下哩。”
  “哈哈!在下早知黑龍幫已經解散,因此讓你們來,免得你們不死心。廢話少說,拿出玉鳳凰,万某人放你們一馬,不然……”
  “不然怎樣?”
  “只許你們一個人留下雙耳返回鄭州報訊,其他兩人走死路哩。好吧,給你們片刻工夫,讓你們自己決定,誰是那位報信的幸運人。”万里鵬傲然地說完,退出丈外背手而立。
  似乎,他成了三人命運的主宰,口气之狂,令三人又惊又怒。
  神鞭太歲怒火上沖,倒拖著竹節神鞭迫進厲聲道:“你狂吧,狂嚇不死人,咱們拼了,拔劍!”
  “對付你這种人,還用得拔劍?閣下,你未免太看重你自己。”
  神鞭太歲大吼一聲,火雜雜沖上,“泰山壓頂”兜頸便砸,鞭風虎虎,力道千鈞,勢沉力猛,聲勢惊人。
  万里鵬冷笑一聲,不言不動。
  鋼鞭臨頭,他渾如末覺,出奇地冷靜,僅用一雙精光閃亮的虎目,死瞪著神鞭太歲的雙目。
  鞭向下.疾沉,勢如山崩。
  万里鵬左手一抄,在頂門上空抓住了鋼鞭,僅是一發之差,鞭無法下落。
  神鞭太歲大駭,猛地奪鞭。
  一奪,万里鵬未動分毫,鞭抓得象是凝結了,雙腳立地生根,無法撼動。
  二奪,依然如故。但万里鵬不再一無表情,向神鞭太歲咧嘴一笑。
  雙方的藝業,相差太遠太遠了,优劣已判。
  神鞭太歲額上冒汗,不死心,大喝一聲,雙手奪鞭。
  万里鵬哼了一聲叫:“滾!膿包!”
  神鞭太歲的綽號不符實,一照面鞭便易手,一聲惊叫,斜飛八尺几乎摔倒,虎口鮮血泊泊而流,臉色泛青,心膽俱寒。”万里鵬將鞭奮力向側丟,“克勒勒”一陣暴響,枝葉紛飛,鋼鞭擊碎了不少枝葉,落向右側四五丈外的一株蒼松旁方向下掉。
  基地,落鞭處有人狂叫:“哎呀!這是啥玩意?砸中我的腿,哎呀!我的腿……我……我的腿……”
  万里鵬一怔,奔上叫:“什么人?這一帶不可能藏了人。”
  灰影徐現,站起一個鄉巴佬,以手握住一條腿,一跳一跳的單足找地上站穩。
  神鞭太歲一怔,心說:“老天!.這人不是指引咱們來,在食店被我惡聲問路,嚇得半死的鄉巴佬嗎?他……他怎么比咱們早在此地現身?我走了眼。”
  正在想,那面已起了令人難信的奇妙變化。
  万里鵬奔近,沉聲問:“土佬儿,你是怎么來的?”
  土佬儿鄉巴佬滋牙咧嘴,怪叫道:“我是怎么來的?用腳走來的。老漢在此打柴,睡著了,早半天就來啦!你……
  你們……”
  万里鵬惑然,冷笑道:“在下搜了兩遍,整座樹林連免。
  子也藏不住……”
  “你說老漢是兔子?”
  “你……。”
  “啪啪!’’耳光聲暴起。
  “哎喲……”万里鵬狂叫,連退五六步,手按著雙頰,被打得暈頭轉向。
  這件事不可能發生,但确是發生了。
  神鞭太歲大駭,脫口叫:“老天!我……我在做夢?我……”
  鄉巴佬放下腳,伸出剛才打万里鵬耳光的手掌,不住晃動說:“好痛,好痛,這家伙的臉皮真厚。”
  万里鵬的目光,落在鄉巴佬的手掌上,看到手掌多了一個歧指,掌心殷紅如血,不由心向下沉,張口結舌,打一冷戰惶然后退叫:“六指邪神……”
  話末完,扭頭撒腿狂奔,好快。
  六指邪神四個字把神鞭太歲嚇得頂門上走了三魂,腳底下逸出了七魄,雙手抱住腦袋,轉身抱頭鼠竄,也快得惊人。
  飛狐莫天雄也不傻,從另一方向溜之大吉。
  葉鈞也慌不擇路狂奔,只跑了十步,前面大樹后灰影移出,六個指頭的血紅大手直伸到眼前,笑聲入耳:“嘻嘻!
  ,拿來。”
  葉鈞心膽俱寒,雙腳發軟,跑不動了,臉色灰敗語不成聲地說:“你……你你……”
  “老漢算定玉鳳凰在你身上。”
  “我……我我……”“給我。”
  草叢中青影乍現,站起一個駝背老人,怪笑道:“見者有份,駝龍吳海跟了老半天,總不能讓你六指邪神一個人獨吞,對不對?”
  六指邪神哈哈大笑道:“很好,很好,你要什么?”
  駝龍吳海聳聳肩,也笑道:“呵呵2不好也得好,自然是要玉鳳凰。”
  “哈哈!你駝龍要來何用?”“呵呵!當然是有志一同,要用這玩意交換牛鼻子老道的一瓶九轉金丹羅。”
  “哈哈2可惜玉鳳凰只有一個、”“呵呵!當然你我兩人不能平分。”
  “哈哈!對,對极了,不能平分。”
  “呵呵!怎么辦?”
  “哈哈!你說怎么辦?”
  駝龍吳海拍拍腦袋,說:“呵呵!這樣吧,咱們抓閹,得失碰運气靠天命,公平得很。”
  六指邪神搖搖頭道:“不行,出面的人是我,赶走万里鵬的人也是我,你揀現成,何謂之公平?”
  “依你之見……”
  “等我弄到手再說。”
  駝龍吳海突然沖上叫:“見你的大頭鬼……”
  “啪”一聲暴響,兩人拼了一掌,勁气四蕩,罡風呼嘯聲如殷雷。
  “回敬你一掌!”六神邪指叫,“五丁開山”掌出內力發如山洪,猩紅的掌影一閃即至。
  駝龍吳海這次不敢硬接,錯步移位側沖而出,招發“倒打金鐘”,掌直探六指邪神的右脅背,身法靈活,出招老練,避招攻招配合得神乎其神。
  兩人棋逢敵手,高手相搏,局外人看來,認為他們此進被退有章有法,有惊無險,其實卻是生死間不容發,凶險絕倫,絲毫之差便可丟掉老命,斷送一世凶名。
  葉鈞旁觀片刻,只看得心中發冷,汗透重裳,心說: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等他們分出胜負,我就走不了啦!”
  他向下一伏,用上了蛇行術,藉草木掩身,向外蛇行而退,溜之大吉。
  他不死心,不信鼎鼎聲威震八方的黑龍幫,在半月前宣布解散,他必須親自跑一趟楊家寨,怎能到了楊家寨門而不入,便听信流言而离開?
  “天雄兄与金彪兄,可能已到楊家寨求救了,我得赶快前往。”他想。
  他繞出半里外,向楊家寨狂奔。
  楊家寨建在一座土崗下,四面果林圍繞,接近至半里內,方可看到土寨牆圍著的庄院,寨門樓上鬼影俱無,寨門閉得緊緊地。
  他腳一緊,向寨門奔去。
  驀地他听到路右的桃林中,傳來了奇怪的壓抑性哼哈聲,他是個惊弓之鳥,但仍然本能地轉頭循聲探視。
  “哎呀!”他惊叫,腳下一慢。
  不遠處一株桃樹干上,綁住一個人,只消看第一眼,他便認出是飛狐莫天雄,雙手被勒緊反背在樹后,口中捆了一條布巾,象是挨了揍,受了傷,身体軟綿綿地,無力掙扎,只能含糊地悶聲哼叫。
  他不假思索地縱入林中,拔出腰刀火速割斷捆索,取下掩口巾,急問道:“天雄兄,怎么了?”
  飛狐莫天雄軟倒在他怀中,渾身脫力。
  他將人放下躺平,惊詫均問:“老天!誰將你捆在樹上的?你……”
  身后,突傳來陰森森的嗓音:“是區區在下把他捆在樹上的,就等你來。”
  他扭頭回顧,脫口叫:“万里鵬,你……你還未离開?”
  万里鵬頰上尚留有發紫的指痕,一看便知在六指邪神手下吃了不少苦頭。
  “葉兄,你……你快走吧。”飛狐端力叫。
  “玉鳳凰不弄到手,万某不會离開。朋友,在下等你一句話,怎樣?”
  飛狐反而心中一寬,站起沉靜地說:“万兄,你以為六指邪神不將玉鳳凰弄到手,便肯輕易放過葉兄么?”葉鈞也接口道:“目下六指邪神与駝龍吳海,正為了瓜分玉鳳凰的事,在前面理論,閣下何不前往算上一份?”
  万里鵬不得不信,但不死心地說:“在下要搜你的身。”
  葉鈞哼了一聲,拒絕道:“士可殺不可辱,閣下不要欺人太甚。”
  “你不肯?”万里鵬厲聲問。
  “在下……”
  “你再說一聲看,万某要叫你永遠后悔。”
  “你。一。”
  “轉身,把手按在樹上,雙腳往后挪。”
  葉鈞不敢不遵,雙方藝業相差太遠,反抗只有死路一條,赶忙依言轉身。
  万里鵬用劍抵在葉鈞的背心上,伸手搜身,終于一無所獲,只好退后兩步厲聲問:“玉鳳凰藏到何處去了?說!”
  葉鈞吁出一口長气,一咬牙,大聲道:“已被他們取走了。”
  “誰取走了?”
  “你明明知道,何用多問?”
  “我要你親口說。”
  “是……是……”
  “誰?”
  “六指邪神。”葉鈞硬著頭皮說。
  側方不遠處,草叢中站起六指邪神的身影,桀桀怪笑道:
  “好啊!你小于真會栽贓嫁禍哩!除非你將玉鳳凰乖乖雙手交出來,不然老夫要活剝了你。”
  万里鵬吃了一惊,手急眼快,擒住了葉鈞的左手反扭制住,右手勒住了葉鈞的咽喉,叫道:“人是在下擒住的,玉鳳凰應歸在下所有。”
  六指邪神一步欺進,冷笑道:“好小于,你敢在老夫面前撒野,我想你大概是活膩了,老夫成全你吧。”
  “你敢?站住!”万里鵬暴叱。
  “喲!呵呵!你小輩神气起來了呢。”
  万里鵬人向后退,厲聲道:“玉鳳凰不在這小于身上,定然是藏起來了。你閣下不是也想要玉鳳凰嗎?”
  “不錯,老夫志在必得。”
  “你如果迫急了,在下就宰了這小子。”
  “這小子死活,老夫毫不在乎。”
  “這小于死了,玉鳳凰也就永遠無人知其下落,你豈不是枉費心机?這小子不死,你仍有希望。”
  六指邪神哈哈大笑,笑笑說:“你這小于居然威脅起老夫來了.,真是后生可畏。我問你,用你的命与玉鳳凰交換,你肯不肯?”
  “這個……”
  “你如果殺了這小子,你也得墊他的棺材背。”
  “你不會這樣做的,因為你志在取得玉鳳凰。”
  “玉鳳凰要不要無所謂,老夫的名頭比玉鳳凰重要得多,你對老夫無禮,老夫必須分了你的尸,追你的魂奪你的命。”
  “在下……”
  “除非赶快道歉,丟下人滾蛋!”
  万里鵬橫定了心,咬牙道:“好,在下宁可与這小子同歸于盡,也不愿將人交給你,別無商量。”
  六指邪神舉步迫進,陰笑道:“好,老夫拭目以待,看你是不是真的不怕死,看你到底舍不舍得死。”
  “站住!””“哈哈!老夫如果听你的,還用在江湖鬼混?”六指邪神怪笑著說,腳下一緊,加快迫進。
  万里鵬也手上一緊,葉鉤突然發狂般厲叫起來。
  六指邪神一聲狂笑,人化狂風猛扑而上。
  万里鵬見威嚇失效,不由大駭,玉鳳凰事小,性命事大,怎肯墊葉鈞的棺材背?
  姜是老的辣,万里鵬終于斗不過老奸巨猾的六指邪神,干緊万緊性命要緊,自救第一,不愿与葉鈞同歸于盡,赶忙將葉鉤向前一推,扭頭狂奔逃命。葉鈞身不由己,嚎叫著向六指邪神撞去。
  六指邪神如果志在玉鳳凰,必定接住葉鈞,万里鵬便可乘机逃命,這是六指邪神的如意算盤。
  可是,后面怪叫聲震耳:“小輩哪儿走?”
  万里鵬大駭,火速拔劍。
  后面是駝龍吳海,攔住去路齜牙一笑。
  万里鵬見對方沒有兵刃,机不可失,大喝一聲,劍幻干道電虹,招發“花雨擯紛”,用上了霸道的殺著,先下手為強,搶制机先奮勇奪路,拼老命了。
  駝龍卻毫不在意,屹立如山絲紋不動,直待劍气壓体,劍尖遞近胸腹要害,方一聲怪叫,右手閃電似的抓出。
  万里鵬這一招雖象拼命,其實心中發毛,已留了兩分勁,必要時可由實化虛撤招逃命。
  可是慢了一步,駝龍出手太快,象是電光一閃,万里鵬沒有任何撤招的机會,撤念一動,劍已被駝龍的大手抓實,象一把大鐵鉗,鋒利的劍刃對肉掌絲毫不起作用。
  万里鵬心膽俱寒,本能地全力拔劍。
  駝龍哈哈大笑道:“明年今日,是你小輩的周年忌日,哈哈……”万里鵬想丟劍,但五指象被吸住了,只覺無窮的吸力傳到,身不由己隨劍前沖。
  “唉”一聲響,有肩頸便挨了沉重一擊,.只感到眼前發暈,渾身發軟,整個右半身的骨頭似已崩散,完全失去了抵抗力。
  駝龍拖住他的衣領,拖死狗似的將人拖近正替葉釣施救的六指邪神,將他向地下一丟,向邪神笑道:“老邪神,仍是你快了一步!”
  ‘六指邪神得意地呵呵大笑道:“駝子,你認栽了吧?”
  “神邪,你不要得意忘形,不要得意太早,目下仍不知鹿死誰手呢……”
  “哈哈!駝子,你仍不死心?”
  “呵呵!我駝龍對任何事皆不會輕易死心。”
  “哈哈!這件事你非死心不可。”“呵呵!玉鳳凰你還沒到手呢,不要說得太早!”
  駝龍一面說,一面解万里鵬的腰’帶;將万里鵬的手捆住,吊在橫枝上。
  万里鵬臉色冷青,虛脫地叫:“吳前輩,這不是太……
  大過份了嗎?”
  駝龍梁柴怪笑道:“不消多久,你那些隨后赶來的爪牙,便會赶到釋放你,你慌什么?哈哈!把你吊起來,留你的狗命,在老夫說來,已經夠仁慈了,你小輩還不滿意?”
  另一面,六指邪神已將葉鈞与飛狐兩人,并排放倒在樹上,取出一捆麻線,分別縛住兩人的十個手指,握住線頭怪笑道:“老夫要口供”你們必須招出玉鳳凰的下落,每次問一人一句,如不招供,便得丟掉一根手指頭。十指盡仍然不用,下一步便是割除五官。呵呵!好,咱們開始問口供。首先,姓葉的小輩,說,玉鳳凰藏在何處?”
  葉鈞渾身發麻,動彈不得,深深吸入一口气,咬牙切齒地說:“葉某不是貪生怕死的人,要命你就拿去,要玉鳳凰休想。”
  六指邪神哈哈大笑,手一動,一根麻線猛地一振,硬生生勒斷了葉鈞的左手小指。
  ’麻線細小,竟然鋒利如刀,一勒之下,指斷鮮血如泉。
  “哎……”葉鈞痛得狂叫,臉色灰敗,渾身在發抖,戰牙咧嘴表情痛苦。
  “老夫目下不要你死,只要你招供。”六指邪神冷酷地說,臉上毫無伶憫的神色。
  “你殺了我吧!”
  葉鈞厲叫。
  “哈哈!老夫不想要你的命。現在,輪到這位飛的狐狸了。飛狐,玉鳳凰在何處?”
  飛狐神色委頓,哀叫道、‘老前輩,小可确知玉鳳凰在葉鈞兄手中,至于為何日下不在,小可毫不知情,這是實話,老前輩只問他好了,小的……”
  ’“你是說,你不知道?”
  “小可……哎……”
  飛狐的左手小指勒斷了,鬼叫連天。
  六指邪神的目光,轉至葉鈞臉上,笑道:“葉小輩,又輪到你了。這次要斷的是左手無名指,你不要寄望老夫會大發慈悲。說,玉鳳凰藏在何處?”
  “在下宁可肝腦涂地,無供可招。”葉鈞頑強地說。
  “哈哈……”
  “哎喲……”
  不消多久,葉鈞的左手五指具盡,飛狐也丟掉了四個指頭。
  六指邪神的怪笑聲,連旁觀的駝龍吳海也听得毛骨悚然,心中大為不忍,卻又不肯离開。
  ‘“現在,第五次問你,你招不招?”六指邪神向飛狐問,臉上的笑意更濃。
  飛狐已痛得臉色變灰,向葉鈞道:“葉兄,你……你告訴他吧。黑龍幫已經解散,希望已絕,難道咱們兩人的命,就抵不上一只毫無用處的玉鳳凰?你……”
  “住口!”葉鈞厲叫又歎口气,道:“天雄兄,你怎么糊涂了?交出玉鳳凰,咱們死得更快些,你認為這老凶魔得了玉鳳凰,會讓咱們活命留活口嗎?你少做清秋大夢吧。”
  “老夫保證你們可以活命。”六指邪神奸笑著說。
  “你六指邪神的保證,比青樓妓女的話更靠不住。”
  六指邪神勃然大怒,露出了猙獰面目,一把將葉鈞的發結抓住向上提.,“劈劈啪啪”抽了四記耳光,然后將人丟下凶狠地說:“好小子,你敢對老夫說這种話,該死一百万次,且先給你嘗嘗縮筋的滋味。”
  說完,將葉鈞的身軀扳轉,一指頭點在葉鈞的筋縮穴上,又道:“鐵打的金剛也受不了這种酷刑折磨,等會儿再叫你嘗嘗分筋錯骨的滋味。”
  葉鈞的身体開始發抖、抽搐、顫動……片刻間,他大汗如雨,臉色死灰,牙齒咬得死緊,雙眼似要突出眶外,牙縫中進出一兩聲強忍痛楚,卻又忍不住的痛苦呻吟,口角血泊泊流出。
  飛狐心膽俱裂,厲叫道:“葉兄,你……你招……招了吧,免……免得皮肉受……受苦……”
  “哎……哼……”葉鈞終于狂叫出聲,身子可伯地痙攣抽搐,扭曲成團。
  “哈哈哈哈……”六指邪神仰天狂笑,狀极快意,臉上的神色不再獰惡,恢复了先前的玩世者獨特的笑容,對方的痛苦似乎反而令他心情愉快。”
  “哎……”葉鈞凄厲地叫,聲如狼嚎。
  駝龍吳海長歎一聲道:“邪神,饒了他吧,他是一條漢子。”
  “嘿嘿!你心軟了?奇聞2”六指邪神陰笑著說。
  “是的,我駝子确是心軟了。”
  “心軟了你該走避。”
  “邪神,你迫死了他,在下豈不是希望成空?
  “迫他不死,你也沒有希望,哈哈……”
  “哎……”葉鈞的叫聲更為凄厲刺耳。
  四五丈外便是通向楊家寨的小徑,蹄聲如雷,一匹健馬來自明港驛,漸來漸近,來勢奇疾。
  葉鈞突然狂叫道:“救命啊!哎……喲……”
  “你叫吧,叫破喉嚨也沒有人敢來救你。”六指邪神陰笑道。
  “救命啊……”葉鈞繼續厲叫。
  一聲馬嘶,蹄聲候止。
  所有的目光,皆被這位絕塵而來的騎士所吸引。那是一匹雄駿的烏錐,騎士一身黑,是個十七八歲少年郎,身材雖高大健壯,但臉上稚气末除,古銅色的臉膛,劍眉入鬢,有一雙清澈明亮眼神靈活平和的大眼睛,鼻直口方,嘴角經常涌現一抹笑意。一身黑騎裝,顯出他那乳虎似的身材极為引入注目,渾身都是勁;腰問的黑色皮護腰扣得甚緊,更顯得精神抖擻。
  少年人勒住了坐騎,困惑地向眾人注視。
  “救命哪2”葉鈞全力狂叫。
  六指邪神哈哈狂笑道:“這里不是往來大道,你叫吧,‘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駝龍吳海也接口道:“以往這條路上行走的人,皆是楊家寨的黑龍幫幫眾,目下黑龍幫已經宣告解散,楊家寨成了棄寨死村,路上行走的人,不再是亦正亦邪的黑龍幫徒眾,誰還來管你的死活?姓葉的,你死了這條心,乖乖招供吧。”
  駝龍這番話,顯然有意說給少年人听的。
  這番話說坏了,反而吸引了少年人。
  少年人慢騰騰地扳鞍下馬,將馬鞍從容地插入鞍袋,將坐騎牽至道旁,挂上經,拍拍鞍后的馬包,方大踏步向眾人走來。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被吊得昏頭轉向的万里鵬身上,然”后目光徐移,盯視著左手血淋淋沒有手指的葉釣与飛狐身上,眼神在變。
  六指邪神含笑注視著他,眼中有不屑的神色。
  駝龍的眼中,卻有警覺的先兆。”“救命……”葉鈞拼力大叫,身軀在猛烈抽搐。
  之外,沒有人做聲。飛狐長歎一聲,發出一聲絕望的呻吟。
  少年人的目光,落在六指邪神身上,亮聲問:“有誰肯告訴在下,這里是怎么回事?”
  六指邪神仰天狂笑,笑聲不絕。
  駝龍吳海沉靜地說:“小娃娃,出門人少管閒事,活得長久些。”
  少年人劍眉開始鎖緊,口角的笑容消失了說:“你們是“這里的人,在清理私人思怨。”
  “哦!原來如此。”
  “娃娃,你不象是江湖人。”
  “在下不象嗎?”
  “你只是練了几天武。”
  “這倒是真的。”
  “所以,你把這里所見的事忘了吧。”
  “哦!這……”
  “轉身,上馬,走。”
  “在下……”
  “你走你的陽關道,皆大歡喜,老夫相信你尚年青,來日方長,因此勸你赶快离開,免得送掉小命。”駝龍誠懇地說,确是出于好意。
  但少年人不領情,搖頭道:“在下不是多管閒事,而是眼見不管于心難安。這位仁兄象是被點了筋縮穴,你們這樣在青天白日,陽關道上,用這种惡毒手法折磨人,難道你們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殺妻奪子之恨嗎?”
  少年人一語指出飛狐被刺了筋縮穴,便表明了他不但是練內家的高手,更表明他不是初出道的毛頭小伙子。
  少年人這番話,份量甚重。所謂不共戴天之仇,是指有一方的父母被另一方所殺。以目下的情勢看來,受刑人是葉鈞,那么,下手折磨葉鈞的人,該是被殺了父母的一方啦!
  駝龍臉色一變,暗叫不妙,這小娃娃口沒遮攔,一開口便闖了大禍,触六指邪神的霉頭,糟了!
  果然不錯,六指邪神登時無名火起,但不現于詞色,仍然臉上堆著笑意,說:“小娃娃,原來你是個行家,老夫几乎走了眼呢!你姓什名誰?仙鄉何處?令師當然木是平凡武師了。”
  少年人格搖頭,笑道:“對不起,無可奉告,萍水相逢,轉眼間各自天涯,誰也不知誰的底細,你問這些豈不是多此一舉?”
  “呵呵!看樣子,你來意不善哩!”
  少年人臉上重現笑容,泰然地說:“豈敢豈敢?在下既然撞上了,不得不向諸位替這三位可怜的請命……”
  “你憑什么?”六指邪神沉下臉問。
  “不憑什么,就算是憑一點恤憫之心喲。老伯,是你替他們解開禁制呢,抑或是讓在下代勞?”
  “哼:““好吧,在下只好代勞了。”
  少年人說完,走近葉鈞俯身解穴。
  六指邪神居然有點遲疑,少年人的話莫測高深,拒絕通名道姓,不知底細口風甚緊,而且神色泰然,膽气令人心折,因之心中不無顧忌,但等少年人居然出手解穴,老家伙立即怒火上沖,叱道:“慢著,你真要伸手架梁?”
  少年人住手.笑道:“老伯言重了,在下……,”“你知道你在玩火嗎?”
  “老伯的意思是……”
  “你知道你在架誰的梁?”
  “有關系么?”
  “你听說過老夫六指邪神歐陽天的名號嗎?”
  “抱歉,在下孤陋寡聞,沒听說過老伯的名號。”
  “你還不給我快滾?”六指邪神厲神喝叱。
  飛狐心中一慘,叫道:“小老弟,你走吧,你遇上了宇內三邪之一的六指邪神,他不殺你已是僥天之幸了,咱們的死活,注定了大限難逃,連累了你,咱們九泉難以瞑目,你快走吧。”
  少年不住搖頭,說:“不,在下已經管了這件事,怎能半途而廢一走了之?世間是非好歹,說來說去离不了理國法人情,見死不救豈是大丈夫所為?”
  聲落,上前俯身伸手解穴。
  六指邪神已有所准備,虛空一掌拂出。
  少年人突然翻掌斜拔,勁流四散。同時起腳一撥,閃電似的拔中葉鈞的背心。
  葉鈞渾身一震,身軀神奇地開始松散。
  旁觀的駝龍一怔,駭然叫:“哼!乾元一气十三式解穴術。”
  六指邪神一步錯,全盤輸,出手阻止少年人解穴,卻末料到少年人手是虛著,用腳奇快地解了葉鈞的穴道。
  更令他吃惊的是,少年人一掌輕拂,便將他拂出的一記先天真气所發的內勁散于無形。就事論事,他已經輸了一著,少年人深不可測的奇學,已令他依然而惊。
  但形勢迫人,已沒有讓他轉念的机會,一招落空立即本能地追擊,一聲怒叱,五指如鉤抓向少年人的左脅肋。
  少年人不閃不避,左手五指徐張,斜拂他的脈門,叫道:
  “老伯為何用血爪功下毒手?”
  他不敢大意,收招改出左手,欺進一掌劈出,右手招變“雙龍戲珠”,直取五官要害,食中兩指閃電似的點向少年人的雙眼,又是凶狠的殺著。
  少年入開始后退,雙掌左拂右撥,只片刻間,便退了七八步,換了五次位,化解了六指邪神狂風暴雨似的十八招可怕狠攻。
  六指邪神愈打愈心惊,也怒火漸熾,好胜之念益旺,攻出的招式愈來愈凶狠霸道,每一招皆是致命的毒著,內力已發出九成勁。
  少年人卻有守有攻,但并不慌亂,愈來愈沉著,身法輕靈詭异,挪移迅疾如風。
  六指邪神打出了真火,猛地一聲長嘯,招式一變,身形加快,雙掌一分,排空直入,喝聲“躺下”!
  “唆唉唉啪!”
  四聲暴響似連珠,人影乍分,罡風扑面,勁流四散呼嘯有聲,四周草木紛飛。
  少年人飛退丈外,臉上血色消失,伸手摸摸胸口与頸根,呼吸有點不規律,額角鬢腳已現汗影。
  六指邪神也汗濕脅胸,一雙大手殷紅如血,出現顫抖現象,怪眼死盯著少年人,惊詫的神色外露,臉上的神情瞬息百變。”少年人吁出一口長气,沉聲道:“老伯,你太狠了。”
  六指邪神哼了一聲,并未作答。
  少年人一雙虎掌開始伸屈,往下沉:“你每—招皆欲置在下于死地,最后用你的遁形血掌下毒手,你……你太狠了不能怪我,你……你不能怪我……”
  一面說,一面向前迫進,一面搖頭,臉上怒意上漲,一步一頓,虎目中冷電出現,又道:“我受你四掌,你也該還我四下重的。”
  六指邪神心中狂跳,駭然問‘“你……你練的是……是何种气功?四記遁形血掌,足……足……以化鐵溶金,而你少年人一聲沉此,一閃即至。
  六指邪神無暇再問,大吼一聲,搶制机先,攻出一招寓守于攻的“推山填海”,血紅的大掌推出,罡風潛勁發如山洪,任何人也難以近身,人影無畏地切入,銳風排空而至,楔入血紅的掌影中,驀地勁流進發,影飄人到。
  “唉啪……啪!”
  六指邪神突然脫离,飛縱丈外落地,身形一晃,再前沖四五步,方轉過身來,老臉肌肉不住抽搐,傲气全消,眼神顯得惶亂,左手在抖索,無力地下垂。
  少年人哼了一聲,迫進道:“你還欠我兩掌。”
  六指邪神一步步后退,腳下不穩,老眼中凶光盡斂,怯容明顯。
  駝龍吳海怪眼一轉,悄然掩向已坐起的葉鈞,接近至八尺內,突然扑上擒人,想混水摸魚,乘亂將葉鉤擄走;妄想漁人得利。
  少年人象是背后長了眼睛,突然一聲怒叱,大旋身由頭反扑,快逾電光石火。
  駝龍大吃一惊,舍了葉鈞,“推窗望月”發招自衛,反應迅捷絕倫,自保該無疑問。
  豈知少年人高明太多,右手一拂,拆招撥開來掌,斜身探入,右拳疾飛,快,快得令人目眩,拳現即著肉,令人避無可避。
  “砰!”拳中駝龍的左脅要害,力道干鈞。
  駝龍只感到渾身發麻,對方的拳重如山岳,气功護不住身体,真气似要瘓散,雄渾的勁道直震內腑。他感到內髒在移位,在可怕地收縮,震撼力無法抗拒,身不由己向后退,上体前傾。
  “砰唉唉……”少年人乘胜追擊,拳拳著肉記記結實,駝龍連招架的机會也沒撈住,昏天倒地任由擺布,絕望地揮舞著雙手擋撥,但封不住綿綿而來如同狂風暴雨的沉重拳掌。
  “蓬”一聲大震,駝龍終于招架不住,被擊倒在三丈外,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少年人扭頭一看,六指邪神已經逃出十丈外,以手掩住左肩,逃得雖快,但腳下不穩,踉蹌逃命。這位宇內三邪之一的六指邪神,看出危机只好顧不了身份,三十六著走為上著,溜之大吉。駝龍搖搖晃晃地站起,虛脫地說:“老夫認栽,咱們山不轉路轉,留下万儿,咱們后會有期。”
  少年人揮手道:“你走吧,在下不想与你們這种人打交道。”
  “按江湖規矩,你該留下名號。”
  “江湖規矩又不是在下訂的,要找我,你可自己去打听,你難道連打听的能耐也沒有?”
  駝龍不再多說,恨恨地蹣跚走了。
  少年人目送駝龍去遠,方向不遠處的大樹招手叫道:
  “出來吧,你看得太久了,閣下。”
  一個俏麗的綠裳女郎盈盈長身而出,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沒想到在黑龍幫的山門外,竟然出現一位武林出類拔萃的少年人.幸會,幸會。”
  少年人一怔,頗表惊訝地說:“原來是一位姑娘,慚愧。”
  這位女郎年約雙十出頭,綠短襖,綠長裙,秀發梳成高頂髻,未施脂粉,天然國色,一看便知不是附近的村姑,那雙鑽石明眸亮品品,笑靨如花,明艷照人。小蠻腰上佩了一把長劍,右胸襟高聳的乳部上方,繡了一朵猩紅的紅百合花。
  百合花通常是白色的,紅色极為罕見,除非插在朱水中,花瓣方能因吸了朱水而變為誹色。
  少年人已解下万里鵬,這位仁兄死瞪著女郎胸前的紅百合圖案,恐怕神色爬上了臉面,用几乎令人難以分辯的語音叫:“血花會的人,老天!”
  語末盡,人已踉蹌側竄,老鼠般溜走了。
  女郎淡淡一笑,未加阻止。
  少年人听了個字字入耳,但毫不介意,笑道:“姑娘夸獎了。”
  “賤妄小姓陶,名永春,中州人氏,請教公子爺尊姓大名。”女郎笑盈盈地說,蓮步輕移,徐徐走近,人未至幽香沁鼻,人美香幽,极為動人。
  少年人毫無綺念,抱拳笑道:“江湖人在外混飯糊口,有辱家聲,無顏通名,姑娘見諒。”
  “公子爺能擊敗宇內三邪之一的六指邪神,藝業足以橫行天下。”
  “姑娘笑話了,在下僥幸而已。”
  “有意承受四記遁形血掌,以試邪神的功力火候,膽气委實豪壯,佩服佩服。”
  “姑娘走眼了,在下學藝不精,中了邪神四掌,豈敢有意承受武林一絕的遁形血掌?”
  “公子爺不必隱瞞,旁觀者清,賤安心中有數。請問,”公子爺來楊家寨有何貴干?”
  少年人淡淡一笑,遙望半里外高大的土寨門,說:“兩年前,在下途經四川揉州,由于寄情山水,忘了歸程,以致阮襄羞澀,流落揉州,進退失据,一錢迫死英雄漢,狼狽之情可想而知。”
  “在家干日好,出外半日難;江湖人缺乏川資,平常得很。”
  “在困頓巾,在逆旅交上一位血性朋友,得以度過難關,他就是綽號叫三眼韋陀的陸兄振聲。”
  “哦!他是黑龍幫中十二條龍之一,是刺客中的刺客,高手中的高于,了不起的一條漢子。”
  “分手時,他要在下途經明港驛時,別忘了去看他,因此在下特地前來拜望陸兄。”
  “哦2你來的真不巧。”
  “剛才那位駝背老伯,曾經說過黑龍幫已經解散……,”“是的,已在半月前宣告解散了。”
  “哦!在下來得不巧。”
  陶永春唉瞳一笑,說:“公于爺,你的謊話几可亂真,裝得真象!”
  少年人惑然,不解地問:“陶姑娘,你說在下撒謊?這……”
  “如果我所料不差,你該是黑龍幫中的重要人物,比十二條龍的地位更高,更重要的高手。”
  “姑娘別開玩笑……”
  “把你的左臂衣袖卷上。”
  “為何……”
  “黑龍幫的人,左小臂皆刺了一條黑龍,為了證明你的身份,你得讓我看看。”
  少年人搖搖頭,說:“在下并末刺花,更沒有刺上一條龍,在下与黑龍幫毫無關系,只認識三眼韋陀陸兄,也不知他是黑龍幫的人,無須證明在下的身份。”
  “哼!恐怕你非證明不可了。”陶永春語气轉厲地說,風目中涌上了重重殺机。
  少年人一听口气不對,看出了危机,苦笑道:“姑娘咄咄迫人,委實令在下失望。好吧,給你看看無傷大雅。”
  說完,他擄起衣袖,露出洁白的壯實小臂,上面光滑晶亮;那有龍的刺花?
  陶永春吁出一口气,說:“你并不是黑龍幫的人?”
  “在下本來就不是。”
  “但……你得隨我走一趟湖廣衡州。”
  “咦!為何?”
  “你不必多問。”
  “姑娘如不說明,在下……”
  “三年前,黑龍幫收了一位神秘人物一筆重金,派了几名刺客潛赴衡州,刺殺了衡州第一條好漢南岳飛熊。這件事……”
  “這件事列為武林懸案,在下听說過這位南岳飛熊暴死的事,江湖朋友無人不曉,大快人心呢。”
  “哼!南岳飛熊是本姑娘的好朋友。”
  “抱歉,在下失言!”
  “目前,這件血案終于紙包不住火,被本姑娘查出內情,因此前來找楊幫主討公道。”
  “姑娘來晚了一步。”
  “楊家寨已是個空無所有的空寨,但在下卻碰上了你,鬼使神差,不算白跑一趟。”
  “姑娘是說……”
  “你是三眼韋陀的朋友,也是唯一的線案。”
  “但……在下對黑龍幫一無所知……”
  “當然本姑娘并不完全相信你与黑龍幫無關。再就是即使你与黑龍幫并無關連,但仍然有用,只消放出你被帶往衡州的消息,那三眼韋陀是個義薄云天的漢子,他必定重出江湖設法救你的。”
  “陶姑娘……”
  “走吧,你赶快拾掇准備上路。”
  “我不走。”少年人斬釘截鐵地說。”
  “你准備反抗?”陶永春冷冷地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姑娘欺人大甚,在下自然反抗。”
  “你以為胜得了六指邪神,便不在乎本姑娘的警告嗎?”
  “在下……”
  “跟我走!”陶永春沉喝,伸手便拉。
  他伸手急撥,不悅地說:“成何体統……”
  話末完,身后突傳來銀鈴似的嬌叫:“小心她的袖底有鬼。一。”
  叫晚了,他只覺异香入鼻,赶忙屏住呼吸,但已晚了—步,立即感到一陣昏眩,天旋地轉。
  “嗤!”一聲异嘯入耳,他在昏迷中,感到右脅肋一麻,有針狀物入体。
  他渾身一震,暗叫道:“我中了迷香,又中了暗器……”
  接著附近是風大作,清晰地听到陶永春尖叫:“你是紅綃魔女……哎……”
  “砰”一聲響,他摔倒在地。
  .’風聲漸遠,一紅一綠兩個身影已向北飛掠而逝。顯然,綠衣的陶永春,已被紅衣的紅綃魔女所擊傷逃走了。
  他中的迷香甚少,仍能支持,跌跌爬爬奔出路中,半昏迷地牽過坐騎板鞍上馬,伏在鞍上向明港驛馳去。
  他心中靈智仍在,在心中不住暗叫:“紅綃魔女救了我,紅綃魔女救了我……”
  飛狐的手腳穴道被制,不能移動。葉鈞被縮筋酷刑折磨得無法站起,坐在那儿暗暗叫苦,不知如何是好。
  “我們怎么辦?”飛狐頹喪地說。
  “天雄兄,我們只能听天由命,任人宰割。”
  “葉兄,你的玉鳳凰到底藏在何處?”
  “藏在一處樹根下。”
  “你打算……”
  “如果留得命在,帶回鄭州交還給八爺。黑龍幫已經解散,咱們只好另行設法請人雪恥复仇了。”
  遠處紅影入目,紅綃魔女去而复回。
  “唉:那紅衣女回來了。”坐著的葉鈞喜悅地叫。
  飛狐臉色一變,苦笑道:“如果是紅綃魔女,咱們的性命仍然難保。”
  “你是說……”
  “江湖朋友,誰不知這鬼女人是個女淫魔?心狠手辣含笑殺人,咱們命該如此。她既然來了,顯然也為了玉鳳凰而來,你想咱們能逃出她的劍下嗎?”
  “老天!”葉鉤毛骨悚然地叫。
  紅影如飛而至,出現在兩人眼前。
  飛狐一怔,欣喜欲狂叫道:“姑娘不是紅綃魔女,救命!”
  是一位年僅十三四歲的黃毛丫頭,甜甜的臉蛋秀逸出塵,有一雙靈秀的、充滿智慧的大眼睛,手握一個青面獰牙的鬼面具,紅衣紅褲紅頭帕,用困惑的眼神打量兩人,用充滿怀疑的語音問:“紅綃魔女到底是什么人?”
  飛狐苦笑道:’“那是一個坏女人。”
  “怎么坏法?”,“這……姑娘不問也罷,總之她坏得人見人伯,坏得人人頭痛個個膽寒。”
  “哦2你們……”
  “我們被人害得好慘,那位少年人打抱不平救了我們。
  卻又……”
  “你們等一等,我去叫人來救你們。”小姑娘匆匆地說,突然一躍三丈,去勢如電射星飛。
  葉鈞大駭,脫口叫:“老天2她小小年紀,是怎么練的?”
  烏錐駝了昏昏沉沉的少年人,不徐不疾地馳入明港驛,到了驛站對面的明港驛,自行停住了。
  說巧真巧,專走湖廣、開封的河南車行北上客車,剛從店門經過,車速已減,車站就在明港客棧功北鄰。
  已經未牌時分,車要在站歇息片刻方繼續北上”今晚要赶到李家店打尖。
  “砰”一聲響,少年人恰在此時落馬。
  店門一陣喧嘩,兩名店伙火速搶出相扶。但一看少年人气息奄奄,渾身汗水,不由一怔,一名店伙叫:“不是中暑,人快死了,快抬至里正家中,由里正處理,咱們犯不著打人命官司。”
  馬車已停,首先跨下一位青袍中年人,向這面叫:“怎么啦?為何不救人?”
  店伙聳聳肩,搖頭道:“這人快斷气了,小店擔待不起。”
  中年人哼了一聲,向隨后下車的一名師爺打扮的人揮手道:“夫子,給店東一百兩銀子,必須救活這個人;救不活,一文不給。”
  店東已聞聲奔出,笑道:“店中恰好有一位走方郎中,快把人拾進去。”
  夫子提來了一個大銀包,遞過說:“掌柜的,銀子暫且存柜,人救不活,我家老爺使得將銀子追回,小心了。”
  掌柜的將銀包抱得死緊,陪笑道:“小的必定盡力,必定盡力,師爺但請放心。”
  馬車只停了片刻,重新上道。
  一名旅客吹了一聲口哨,說:“老天,一百兩銀子,足夠咱們窮小于半年糧,這位老爺真大方,無親無故,一句話便是一百兩銀子。”
  掌柜的哼了一聲說:“你知道那人是誰?開封府永泰錢庄的樊東主,一百兩銀子,就如九牛身上的一根毛,算得了什么?”
  被店伙用門板始起的少年人,呻吟著說:“替我謝。……謝樊東主。我……我要水……”
  有錢可使鬼推磨,店掌柜平白得了一百兩銀子,一切好辦,將少年人安置在上房,立即請來了午間落店的一位走方郎中前來診治。
  這位走方郎中委實窩囊,花甲年紀已是老眼昏花,骨瘦如柴,留了花白山羊胡,言不出眾貌不惊人,一身灰衣已是七縫八補,一付窮途末路倒霉鬼的神色,醫道,必定有限得很。
  老郎中進得房來,手一按上少年人的脈門,臉色一變,向店伙叫:“都給我走開,閒人全得赶出房。這人患了瘟疫,誰不伯死留下可也,快,替我准備熱水。”
  一听是瘟疫,包括店伙在內的閒人,見鬼似的一哄而散,奪門而逃。
  老郎中掩上屋門,搖頭道:“我知道這女魔果然逃到此地來了,可惜來不及去追查,便宜了她。”
  半個時辰之后,少年人的神智完全清醒了,躺在床上凝神注視著坐在窗口,茫然眺望著蒼老的老郎中,心中不住在想:“這位郎中竟然是風塵奇人,如此潦倒落魄并不足怪了。”
  老郎中听到床上有聲息,扭頭回顧,老眼不再昏花,神光閃閃判若兩人。
  少年人深深吸入一口气,苦笑道:“謝謝你,老伯,你在鬼門關內,把晚輩硬拉出來了,恩同再造,感激不盡。”
  “不必謝我。”
  老郎中臉無表情地說。
  “晚輩理該道謝,不知該……”
  “不必說了。””“晚輩……”
  “你中了一些迷香,并無大礙,但所中的花蕊毒針,卻是歹毒無比的暗器。”
  “難怪晚輩支持不住。”
  “這种毒暗器也稱奪魂針,也就是用來裝射虎伏弩的同一种毒藥,你能夠不死,乃是破天荒不可能的奇跡了。”
  “那得謝謝老伯的起死回生神藥。”
  “老朽只替你軀除余毒而已。你之所以不死,一是你事后用閉脈術封閉了經脈,再就是你的体質足以暫時抑止毒性的滲蝕。据老朽所知,你可能練成了一种可迫排經脈內异物的上乘神奇气功。”
  “晚輩确是練了气功。”
  “令師一向可好?”老郎中泰然地問。
  “家師已仙逝五年。”少年人不假思索地答。
  老郎中閉上雙目,吁出一口長气說:“沒想到他死在我的前面,天人遠隔,恩怨兩消。”
  “老朽生死郎中上官奇。”
  “晚輩失敬了,原來是‘過客天龍,生死郎中”的上官老前輩。,”“令師紅塵過客,沒向你提及老朽的事?”
  “沒有,家先師在世時,從不提武林往事。晚輩流浪江湖三年,三年中所見所聞頗能廣博……”
  “你很自大自豪哩!”
  “晚輩不敢。”
  “令師早年猖狂豪邁,目空一切,義之所在,赴湯蹈火在所不惜。中年豪气漸消,意气消沉。晚年浪跡市井,逃世賣狂,意欲与草木同腐。這就是人生,他一生的經歷多彩多姿,只是變化太令人惋惜。總之,令師是武林中一代奇才,俠義可風典范足式,老朽雖是他的仇敵,但內心中仍然對他十分尊敬。”
  少年人吃了一惊,悚然道:“老前輩与家先師有仇?這……”
  “過去的事,不提也罷。既然令師未曾向你提及,那就無庸多說了。其實,老朽与令師并大深仇大恨,只是彼此意見不合而致互相仇恨而已。”“但……老前輩不念舊仇……”
  “考朽救你,是郎中的本份,即使你是老朽的世仇死敵,老朽也不會見死不救的。”
  “老前輩的海樣襟怀,晚輩……”
  “別抬舉我了,我這生死郎中的綽號,已說明了我不是個好郎中,一言斷生死,表面上看是高明,其實卻是一大諷刺,證明我對許多絕症無能為力。哦!你小年紀,為何在江!
  湖流浪7。”
  “晚輩姓崔,名長青,博陵人氏,年屆弱冠。”
  “博陵崔氏,名門世家望族,你……”
  :晚輩不才,有辱家聲,因此在外流浪,极少通名道姓。”
  “真年輕,你外貌象是十五六歲少年人,可知你已獲令師真傳,可喜可貿。”
  “晚輩不才,恩師文武全才具見功力,可惜收了我這愚笨弟子,委實遺憾。”
  ‘“你不必太謙,好自為之。江湖歷練最為重要,如不小心在意,有天大的本事,也會在陰溝里翻船。你為何与血花會花蕊夫人陶永春結仇?”
  崔長青將至楊家寨訪友的經過說了,最后說:“晚輩沒料到她突下毒手,措手不及便著了道儿。”
  “一次上當一次乖,下次千万小心。你好好靜養,大概五天之內便可复原。”
  崔長青一再道謝,送走了生死郎中,他不胜感慨,這條命是撿回來了,這時想起當時的情景,仍感到毛骨惊然,暗中僥幸不止,生死郎中在客棧住了三天,四出行醫走遍四鄉,最后失望地离開了。走時并未告崔長青,飄然而去。
  崔長青的傷勢与余毒,在第四天已痊愈了八九分,針的傷口算不了一回事,真正令他元气緩复的是余毒,第四天午間,他已經与常人并無不同了。
  店伙前來問候,送來了一些補藥与五十兩銀子,說是開封府永泰錢庄的樊東主派人寄來的,他得救的消息,已在當天由旅客將口信帶到開封。這條路旅客絡繹于途主的消息极為靈通。樊東主既末命店伙打听他的底細,對他無所求。
  世道炎涼,這位樊東主委實是難得的好人。他口中不說,心中也万分感激。
  他在整理馬包,准備明晨動身,訪友不遇,平白惹上了一身是非,險些送掉小命,殊不值得,明港驛不能再留,早走早好,叩門三響,外面有人叫:“公子爺,請開門。”
  “誰?”他信口問。
  替公子爺寫信的人。
  “門沒上門,進來。”
  開門處,進來了一名青衣中年村夫,含笑奉上,一封書信,頜首為禮道:“小的是鎮口的趙石匠,不久前有人前來,給了小的一吊錢,要小的前來客棧送封信給公于爺,說明不需回口信,請公子爺過目。”
  “謝謝,有勞了。”他接過書信稱謝。
  逆旅之中遭難之后,還有誰知道他在此逗留?怎會有人寫信給他?送走了店伙,他拆開書信一看,不由大喜過望,上面寫著:“賢弟速來寨一會,兄陸振聲字。”
  明港驛距楊家寨僅三里地,他不需備坐騎,帶下几兩碎銀,匆匆帶上房門出店而去。
  腳下一緊,楊家寨在望。
  ‘怪,怎么仍然是一座空寨?不見有人迎吁?明明是空無所有的空寨嘛!
  不同的是,寨門是大開著的。
  他無暇多想,從容踏入寨門。
  楊家寨有三四十戶平房,唯一高大的建筑,是祠堂前的鐘’樓,也是警樓。四周的土牆有三丈高,外緣并布了鹿角,三兩百小賊伙來攻,決難討好。
  全寨靜悄悄,鬼影具無,連野狗也蹤跡不見,冷冷清清如同死域,人行走其間,只听到牆壁折回來的腳步履聲,孤寂、蒼涼、陰森、神秘……令人心底生寒,畏縮不前。
  他嗅到了危机,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心潮一陣洶涌,油然生成戒心。
  糟!沒帶兵刃來。
  天色不早,未牌將逝。
  “陸大哥。”
  他大叫,人站在練武場的中心。
  看寨子的格局,黑龍幫的山門圣地,未免嫌得寒酸了些。
  楊幫主組成這個自命為人間主持正義的暗殺刺客集團,并沒賺了多少金銀財富。
  黑龍幫宣告解散了,為什么?
  楊幫主留下了這座空寨,遷到何處去了?
  “蓬”一聲大震,寨門閉上了,他扭頭回望,寨門附近竟然沒有人。
  “哈哈哈哈……”狂笑聲震耳,聲源發自鐘樓。
  他心中一動,付道:“我上當了,必須先退出再說。”
  尚未動身,前面大宅院中,徐徐出現一個青面獠牙的青衣大漢,披散著一頭黃發,倒提一柄月牙鏟,一步步向他走來,寨門方向一聲怪嘯,出現一個獰惡的白衣人,手中的九環刀光芒刺耳生花。
  右面不遠的槐樹后,轉出一個巨熊般的黑衣人,挾了一支鐵爪,徐徐迫進。
  有首的屋后,踱出一個藍衣巨人,左脅下挾了一把沉重的八角錘,四方迫進,不徐不疾,四雙怪眼彪圓,全向他集中,來意不善,形勢迫人,他陷入重圍。
  他心中依然,大叫道:“乾坤四猛獸,沖誰而來?”
  四猛獸繼續迫進,不于置答。
  他向西南角退,付道:“按理,他們絕對圍不住我,是否外圍還有埋伏?我得試試。”
  果然不錯,西南遠處的寨牆下草叢,有人影閃動,但并末現身”他不走了,叫道:“如果在下所料不差,主持這次襲擊的人是血花會的無恥妖女,何不出來交代清楚?”四猛獸一步一頓,漸來漸近。
  他一咬牙,怯念漸消,代之而起的是傲視天下的英風豪气,他逐漸冷靜下來了。
  他之所以猜出主事人是血花會的妖女,是意料中事,除了上次向花蕊夫人陶水春,說出他与三眼韋陀陸振聲的交情外,無人知悉內情,之外他并無仇敵,只有花蕊夫人可能用偽書信誣他前來入伏。
  在江湖混了三年,經歷了不少大風大浪,見過了不少人間冷暖,嘗過了無窮的艱辛滋味。他,已成了一個飽歷滄桑的老江湖。表面上看來,師門熏陶与家庭教養,令他的外表。
  洵洵溫文一團和气,象個無邪的大孩子。骨子里,江湖閱歷”与炎涼世態卻使他內心极不平靜,求生与報复的念頭,經常象火山內部的熾熱溶岩,隨時皆准備向外爆發,只要有外力導引,便會憤怒地進發不可收拾。
  目下,火山已接近爆發邊緣。
  他能忍受一次侮辱,能接受一次任由宰割的痛苦考驗,能容忍一次生死邊緣掙扎的折磨……也許能再一次忍受,但不能有第三次。
  他一挺胸膛,無畏地向前面的青衣大漢迎去。
  近了,近了,多接近一步,便多嗅到一些死亡的气息,他必須將生死置于度外。
  青獅舉起了月牙鏟,接近至兩丈內了。
  雙方仍對進,危机來了。
  丈五,一丈。
  最后仍是青獅沉不住气,吼道:“小子站住!”
  “誰設下的陷阱埋伏?”他問,左足踏進。
  “通名!”青獅沉喝,也踏出一步。”“讓路!”他也沉叱,再進一步。
  青獅大吼一聲,鏟突然扎出,先下手為強。
  他斜邁一步,一鏟落空,接著第二鏟破空而至,勢如山崩。
  他突然挫腰欺進,從鏟下切入,但見人,閃,便已貼入青獅的身前,左手一抬,便托住了鏟杆,斜身出拳急如星火快真快,“噗”一聲響,一拳搗在青獅的左肋下,力道千鉤。
  青獅皮粗肉厚,受得了,只退了兩步。
  “砰噗……”一連五拳兩掌,象電虹般連續飛射,皆在青獅的肚腹与肩胛開花。
  這次青獅只能用左手封架,一面后退閃避,一面怒吼如雷,但連一招也未封住’。崔長青手腳快占了便宜,但也心中暗惊,這位猛獸皮粗肉厚,气功到家,挨了八記拳掌,依然能撐得住,一不做二不休,生死關頭慈悲不得,一腳疾飛喝道:
  “躺!我不相信你是個鐵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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