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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罪有應得


  甘彤云再次被救,感上心頭,不由珠淚漣漣,拜倒在地。
  狂笑聲突從池塘方向傳來,漸來漸近,兩條青影從池旁飛掠,來勢如電。看來勢,便知對方是從前面抄出,截住他們的退路。
  果然不錯,小村方向也有兩個青影快速地接近。
  右粯目力奇佳,急叫道:“又是妖道,避之為上,跟我來。”
  “我來誘敵。”小祥叫。
  “不可,這次定然是三妖道來了,走!”
  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甘姑娘主婢与周晃,先前被四個名不見經傳的妖道,不費吹灰之力便俯首就擒,听說是三妖道來了,便已魂飛魄散,跟著右粯急逃。
  右粯逃向亂葬岡先前的設伏區,往樹林中一鑽,驀爾失蹤。
  先前布置埋伏時,他已完全摸熟了四周的地勢。
  當四周開始濃霧升騰狂風大作時,他已領了其他的人,鑽入一座古老的荒墳穴內,外面用草藤掩住穴口,五個人擠成一團。
  小祥大感惊駭,悚然地說:“佩哥,那些風雷聲,那些不可能有的怪霧,是不是妖術?”
  “是的。”他神色不安地答。
  “我的天!是真的么?”
  “我也不知道,世間确有不少難以解釋不合情理的事,這些不可思議的怪現象,我也不知其然。”
  “我們躲在此地,會不會被他們瓮中捉鱉?”
  “不會的。只要咱們沉得住气,將任何變化置之不理,妖法是無能為力的。別忘了,咱們已在四周布了不少小巧机關。如果咱們不自相惊惶,妖術是無奈我何的。妖道要想對付我們,必須親自下手,我們不心慌自亂心神,一切幻象無功,妖道便只好親自出動,那些机關埋伏,夠他們受的了。而且,我會等机會出去与他們周旋的。”
  “你敢出去?”
  右粯淡淡一笑,說:“每個人的定力皆不同,所看到的幻象也有异。告訴你,我眼中的霧影与耳中的風雷聲,与你所看到所听到的,完全是兩回事。你与甘姑娘他們,又不一樣。”
  甘姑娘三個人,蜷縮著像是嚇昏了。
  小祥倒抽了一口涼气,擔心地說:“他們會不會找來?”
  “當然希望他們找不到咱們的藏身處。”
  “他們為何不追來?怪。”
  “他們太過倚賴妖術,所以不追,想用妖術將咱們驅至他們的腳下自投羅网。”
  “哦!真是可怕。”
  外面,隱隱傳來了鬼哭神號与獸吼聲,确是可怕。
  “我已決定對付妖道的手段了。”右粯頗為自信地說,語气堅定。
  “佩哥,你打算……”
  “以后再說,現在你得定下心神調和呼吸,且要記住不可胡思亂想,一亂想便會入魔。”
  冷劍周晃突然大叫一聲,爬起向外沖。
  “周晃……”小祥惊叫。
  右粯卻用行動作為答复,一指點在冷劍的睡穴上,放平說:“他心神早已虛耗,受不住了,只有讓他睡,昏与睡是對抗妖術最好的法寶。”
  小樣指指甘姑娘主婢,不胜憂慮地說:“她們兩人好像是失魂了,要緊么?”
  甘彤云主婢抱成一團,不住發抖,臉無人色。
  右粯沉靜地點頭道:“她們支持得住,短期間料亦無妨。哦!小弟,你倒是沉得住气。”
  小祥拍拍胸膛,笑道:“只要有你在身旁,我什么都不怕。”
  右粯拍拍小祥的肩膀,笑問:“以后,你要不要獨自到江湖上鬼混?”
  小祥沉思片刻,反問道:“你呢?要不要還在江湖浪跡?”
  “我?上無片瓦遮身,下無立錐之地,不闖怎辦?我生在江湖,恐怕也得死在江湖了。”
  “像沒有根的浮萍?”
  “是的,我不像你。”
  “我跟你闖,怎樣?”
  右粯大笑道:“人在福中不知福,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一回事,也許你是瘋了。”
  “男子漢四海萍蹤,該是人生一大快事。”
  “好,我問你,你准備帶多少金銀遨游天下?”
  “這個……”
  “一錢逼死英雄漢,你總不會像我一樣,錢囊告罄便出賣勞力維持生活吧?你能做什么?”
  “這……”
  “呵呵!小弟,赶快打消你那些愚蠢的念頭。我如果有些根基,也不會在江湖鬼混了。唔!外面風止雷息,妖道收去妖術了。”
  “那就出去吧,憋得好難受。”
  “妖道就希望咱們出去。”
  “這……”
  “他們必定分別在四周守候,這次便不會急急下手了,出去必定凶多吉少。”
  “那……咱們……”
  “咱們等一個時辰,妖道們要赶回府城的,他們今明要等候四川來的船。”
  “四川來的船?”
  “涪州梅家的人,梅老儿不甘寂寞了,妖道准備威逼利誘梅家的人上鉤,所以不會在此守株待兔的。”
  “如果他們死守不走?”
  “放心啦!我會打發他們走的。白天他們可以用妖術取胜,晚間卻是咱們真本事硬功夫的人,大顯身手的好机會,他們不可能整夜施展妖術。可惜,今天咱們沒帶弓箭來。”
  “你的意思……”
  “我要准備一些毒火箭,專用來對付妖道們。”
  紅日即將西沉,右粯弄醒了周晃,將猶有余悸的甘姑娘主婢帶出說:“好了,咱們該上路返城了。”
  小祥興沖沖地說:“咱們快走兩步,赶回城看熱鬧。”
  “熱鬧未必有,何必赶?告訴你,返城的道路上必有重重埋伏,想赶也赶不了,欲速則不達,古有明訓。”
  “他們還敢埋伏?”小祥狐疑地問。
  “為何不敢?他們也許不敢明干,難道不敢暗襲?不要小看了妖道,九陰教有不少具有奇技异能之士呢。”
  “那……咱們……”
  “咱們要讓他們大失所望,抄小路走。”右粯說,領先舉步。
  到了路中,甘姑娘方惊魂初定,跟在右粯身后說:“印大哥,上次你走得匆忙,有件事……”
  “上次的事不必挂齒,那次救你也是湊巧。”
  “是有關令師落魄窮儒的消息。”
  右粯先是一怔,接著興奮地問:“甘姑娘,你知道家師的下落?是不是火眼狻猊招了供?”
  甘姑娘長歎一聲,歉然地說:“六年前,火眼狻猊糾眾尋仇,不但家祖不幸遭了毒手,令師九現云龍亦被波及喪生,這件事,賤妾刻骨難忘,賢師徒仗義……”
  “甘姑娘,那件事乃是意外,江湖俠義道中人,無端卷入江湖仇殺漩渦,平常得很,彼此恩仇了了,姑娘不必再為此事不安了。”
  “江湖上傳說,落魄窮儒是你的第二恩師,可是真的?”甘姑娘追問。
  “有一半對。”
  “那次……”
  “那次他老人家將我救走,并未收我為徒,將我留給目下的恩師酒狂,便飄然而去。后來,他老人家不期而至,授藝半載重又遠游,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因此,即使他老人家不承認我是他的門人弟子,但我仍然以弟子自居,且以此為榮。甘姑娘,他老人家的失蹤,是否為火眼狻猊……”
  “火眼狻猊大舉搜索令師,乃是盡人皆知的事。但令師的失蹤,火眼狻猊确是不知其詳。”
  “那……”
  “憑火眼狻猊那群人,根本就不可能踩得到令師的蹤跡。早些天我听海鰍宮期說,兩個月前,令師不慎中伏,身受重傷……”
  “哦!那是家師酒狂。”
  “那就怪了,海鰍分明說的是落魄窮儒。”
  小祥接口道:“受傷的是酒汪,還是我奶奶掩護他脫身的。”
  “令祖慈是……”
  “這你不要管,反正受傷的确是酒狂。”小祥堅決地說,沒將他奶奶的名號說出。
  “海鰍又怎么說?”右粯追問下文。
  “他并未交代清楚,也來不及說,恰好有人入侵,他便匆匆走了。六老山庄的人中,有些是窮儒的朋友;他們曾經盡全力打听窮儒的下落,苦于無從著手,加以九陰教的人不斷前來騷扰,府城附近危机四伏不易活動,而且自顧不暇,這件事也就擱下來了。”
  “海鰍怎知家師受傷的?”
  “那天晚上他住在城東蔣王祠附近,半夜听到慘叫聲,從窗外看到有人在鄰屋的瓦面上廝殺,听到有人沉喝怒叱,有人叫窮儒認命投降。海鰍水上功夫不等閒,但陸上的能耐有限,与窮儒雖非相識,卻甚是敬佩窮儒的為人,有心出外相助,可是圍攻窮儒的几個黑影輕功极為高明,因此不敢造次。最后只听到狂笑聲震耳,有人大叫打中他了,有人叫追,只片刻間人都不見了。”
  “海鰍認識那些圍攻的凶手么?”
  “不認識,天色太黑,只看到模糊的身影而已。”
  “這件事發生在哪一天?”
  “他沒說,只說是兩月前。”
  右粯轉向小祥問:“小弟,家師受傷那天……”
  “那天是八月二十一,酒狂是在賓陽大街被人追殺,奶奶隨后赶到替他阻敵。這是奶奶說的,我來晚了不知道。”
  “哦!奶奶不是与家師同船東下的?”
  “一到碼頭,酒狂便帶著左姑娘走了,奶奶遍尋不著,因此夜間四方搜尋,恰好碰上了,之后他又失了蹤。”
  “那位左姑娘呢?”
  “不知道,奶奶也在找她,放心不下,要不是為了她,奶奶早就回家了。听奶奶說,那是一位值得愛惜的姑娘,她對你……”
  “不要說題外話。”右粯顯得有點心煩地說,轉向甘姑娘問:“海鰍目下在不在六老山庄?”
  “不在,不過可能躲在府城附近,他怕得要死,大概躲得穩穩地了。府城是大商埠,躲起來是很容易的。”甘姑娘苦笑著說。
  “我想找到他問問消息,但愿能夠找到他。哦!甘姑娘大仇已報,是否返回六老山庄?”
  “是的,得向諸位老前輩辭行。不過,我想追隨你左右……”
  右粯呵呵笑,說:“不必了,甘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還是回去吧,多一個人,反而容易誤事。”
  “可是,你對我恩重如山……”
  “快不要說這种話,老實說,咱們誰也不欠誰的情。江湖人行道,所行所事只求心之所安,碰上不平事順便伸手,吉凶禍福自己負責,如果人人存了施恩望報的心念,那就永遠糾纏不清自找麻煩了。咱們在這里分手,你走六老山,我走府城。諸位,后會有期。”
  他向三人抱拳一禮,与小祥立即放腿狂奔,頭也不回地走了。
  甘姑娘主婢站在岔路口發怔,目送兩人的背影冉冉而去。
  冷劍周晃長歎一聲,無限感慨地說:“如果他在江湖多闖蕩几年,他將是江湖上最出類拔萃受人尊敬愛戴的英雄豪杰。”
  甘姑娘也幽幽地說:“交上這种朋友,我愿為他赴湯蹈火。我想,我該留下替他盡一番心力。”
  冷劍周晃搖頭道:“你如果留下,必定成為他的累贅。大敵當前,他如果分心照顧你,他必定陷入困境。只有藝業与他相當的人,方能免去他內顧之憂,你能么?”
  “這……”
  “走吧,你离開他遠些,便是幫助他了。”
  城門日落即閉,城內城外交通斷絕。城外的夜市有兩處,一是碼頭一帶,一是長街。城內則是平湖門一帶,燈火輝煌熱鬧非常。
  至于布政使司衙門以東,入夜即冷冷清清,尤其是王城附近,閒雜人等根本不許走近,刁斗森嚴,王府護衛与丁勇往來巡查不絕。
  賓陽門附近,只有几家小食店,夜間供應那些在附近鬼混的夜不收一些酒菜,但到了三更正必定關店門,三更正,也就是夜禁開始的時辰。
  三更初,一座街角小平房的大門悄然而開,附近沒有街燈,街道狹窄,人在街上行走,很難分辨相貌。
  一個老女人的身影跨出門檻,順手帶上門,提著一只大竹籃,向街口的燈光走去,舉步遲緩,彎腰駝背,顯得老態龍鐘。
  大門又開,又走出一個老太婆,低叫道:“二嬸,我也去。”
  二嬸回身低聲說:“不,你在家照顧。三姑,病人要緊。”
  三姑帶上門走近,說:“我不放心你,公公已不需人照料了。”
  “你不放心我?”
  “這几天好像不太對,小店附近不論晝夜,皆有可疑的人徘徊巡逡,可能他們留意這一帶了,你一個人我委實不放心。”三姑壓低聲音說。
  二嬸不再反對,兩人并肩前行,步履維艱,兩個風燭殘年的老太婆,晚上在黑暗的街道上行走,确是不便。
  前面的燈光不是門燈,而是店堂中透出門外的燈光,照亮了門外挂著的酒帘子,原來是一家小食店。
  門外有兩張長凳,但沒有人坐,初冬寒風蕭蕭,誰還愿意坐在門外閒聊?進出食店的人,皆來去匆匆。
  距小食店尚有五六家宅院,店門出現三個客人。
  領先那人是個英俊青年,佩了劍,站在門外向里瞧,劍眉攢聚,有點不樂地叫:“喂!店家,你這里有些什么可口的酒菜?”
  店小二在門旁迎出,欠身含笑招呼道:“客官請里面坐雞鴨魚肉燒鹵,小店皆可張羅。酒嘛,白干夠勁,保證客官滿意,喝兩杯曖暖身子……”
  “少廢話!”青年人說,推開店小二跨入店堂。
  兩名同伴都是中年人,一挎刀一佩劍,十分神气,大刺地跟入。
  兩個老太婆像是乏力,倚在檐下歇腳。兩人的大眼張得大大地,清澈明亮有神,与她們的年齡极不相稱。
  但在附近有人時,她們會垂下眼皮顯得半死不活。
  三姑用肘碰碰二嬸,附耳問:“是這個人么?”
  二嬸用壓抑的嗓音說:“是他,你也認出他了?”
  “把他燒成灰,我也可以認出這畜生的丑惡面目。哼!我們拼了他。”
  “你急什么?你与他的仇恨和我与他的仇恨相比,簡直像是泰山比鴻毛,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二嬸用陰森森毫不激動的語音說。
  “哦!你打算……”
  “等他走了之后,我跟蹤,你帶酒菜回去。”
  “跟蹤?你想跟蹤一個机警陰狠的老江湖?何況他還有兩個党羽,太危險了。”
  “放心啦!我也是個老江湖了。”
  “這次不下手,恐怕……”
  “恐怕沒有机會了?”
  “是的,他一走,恐怕再也碰不上他了。”
  “這……”
  “我回去取兵刃暗器,還來得及。”
  “好,一同回去,在此地等反而礙眼。”
  兩人不買酒菜,從容往回走。
  小食店中食客不多,店堂八張小桌,只有三桌有人。青年人与同伴占了后角落的一桌,叫來了酒菜,愜意地慢斟淺酌。
  坐在下首的中年人已有了三分酒意,一口干了一碗酒,開始口沒遮攔,牢騷滿腹地說:“令狐兄,他們在城外接船,到長街的大酒樓快活,把咱們赶進城來做更夫,這算公平么?”
  青年人是追魂浪子令狐楚,笑道:“你算了吧,該埋怨的應該是我。”
  “你當然也該埋怨……”
  “你想知道原因么?”
  “哼!當然是把咱們當外人,否則為何連你師父也被放在一旁?”
  “呵呵!我所想的不是這么一回事。老實說,要不是雷堡主要表功,以為憑他的交情聲望,可以輕而易舉地套往姓梅的,自告奮勇前往接人,老實說,憑姓梅的那塊料,還不配家師去接他呢。教主深怕雷堡主坏事,怕他存心結党与姓梅的暗中搗鬼,所以也暗中前往監視,可知雷堡主討得的并不是好差使。”
  “那……令狐兄的原因是……”
  “隨來的當然有金梅梅碧云,她是武林三佳麗之一,沒机會把她弄到手,怎不該埋怨?”
  “哈哈!原來如此。”
  “不過,我還有机會,只要我能接近金梅,她必定是我的。雷少堡主把兩佳麗弄到手,然后辣手摧花,只要把這件事告訴金梅,哪怕她不跟我走?”
  三人有說有笑,一頓酒直喝至三更正,方醉步踉蹌會帳出店,不知大禍臨頭。
  令狐楚領先出店,整整頭上的英雄巾,抬頭看看天色,自語道:“咦!三更正了,要夜禁啦!咱們不能大搖大擺逛街了。”
  “找個雌儿樂樂,怎樣?”中年人打著酒呃問。
  “對,我贊成,酒是色之媒,半點不假。他娘的!我這里酒意一起,色心又生。”另一名中年人說。
  令狐楚向街尾走,說:“跟我來,我知道哪一家有閨女。”
  “不,我不要閨女,閨女像個未熟的桃子,澀澀苦苦,我要懂風情的娘們。”
  正走間,令狐楚向前一指,大笑道:“趙兄,那老女人年老成精,更懂風情,我看哪!你找她豈不更妙?哈哈哈哈!”
  “令狐兄,別缺德好不好,怎么說這种惡心話?我的酒……呃!酒都被你把胃倒盡了,呃……”
  幽暗的小街視界有限,但看前面老女人走路的背影,不用猜也知是個沒有七十也有六十的老太婆。
  令狐楚不再打趣,到了老太婆身后,叫道:“哈哈!老太婆,閃開,沒有人對你有胃口……”
  話未完,老太婆突然轉身。
  令狐楚不愧稱老江湖,首先便發覺老太婆轉身的身法不合身份,再就是看到老太婆的手有异,本能地向下一挫,不假思索地扭身側倒并一腿掃出。
  但他已來不及警告同伴了。
  老女人的雙手,打出了暴雨般的可怕牛毛針。
  同一瞬間,屋角的暗影中,先射出一把飛刀,另一老女人挺劍扑到。
  可惜,令狐楚已伏下了,牛毛針与飛刀皆勞而無功,功虧一簣。
  “啊……”兩名同伴慘叫著倒下了。
  “砰!”發射牛毛針的老女人同時倒下了,被令狐楚一腳掃中左胯骨,摔出丈外傷得不輕。
  令狐楚一聲怒嘯,飛躍而起,迎進、拔劍、攻招,一气呵成,悍勇絕倫。
  用飛刀襲擊落空的三姑,發覺不對已來不及了,“錚”一聲暴響,雙劍相交,劍突然斷成三段。
  “我要活的!”令狐楚怒叫,劍乘勢遞出。
  三姑向側急閃,恰好中了對方的圈套,“噗”一聲響,小腹便挨了不輕不重的一掌。
  “嗯……”她悶聲叫,砰然倒地。
  令狐楚一腳踏住了她,厲聲問:“老豬狗!誰叫你來暗算我?”
  “畜生!你……”
  “我追魂浪子是暗算偷襲的第一流專家老手,你在班門弄斧。快招……哎……”
  最后一聲狂叫,其聲凄厲。接著,身軀凌空而起,急升至瓦面。
  原來他只顧逼供,疏忽了頂門,檐口悄然拋下一只五爪可以張合的飛爪,抓住了他的右肩將他向上猛拉,爪尖深入骨肉內再往上拉,鐵打的人也受不了,整個右肩骨碎肉裂,拉上瓦面他已剩下半條命。
  瓦面有兩個人,右粯和小祥。
  右粯將人拉上,先一把扣住令狐楚的咽喉以免發聲,再將人拖倒在脊心拍了一掌,令狐楚立即渾身發軟,失去了活動能力。
  右粯收了飛爪百鏈索,呵呵大笑道:“你如果不報名號,在下便錯過大好机會了。”
  令狐楚痛得魂游太虛,未听出右粯的口音,強忍徹骨奇痛,嗄聲說:“你……你偷襲……”
  “哈哈!你不是說你是暗算偷襲的專家么?還有什么可埋怨的?”
  “你……你閣下……”
  “你暗算在下多少次了?從咱們初相識開始……”
  令狐楚終于听出口音了,狂叫道:“看老天爺份上,再饒我一次。印兄我……我發誓……”
  街下面,三姑已掙扎而起,突然狂叫道:“佩哥,佩……哥……”
  右粯吃了一惊,飄身而下急叫:“左婷,是你么?”
  “天!天可怜見……”扮成老太婆三姑的左婷喜极呼天,突覺精力交瘁,向前一栽。
  右粯及時抱住了她,柔聲說:“不要哭,危險已經過去了。”
  她哭了個哀哀欲絕,迷亂地叫:“我……我在做……做夢,我……”
  “婷婷,清醒些,你不是在做夢,我們得赶快离開此地,你支撐得住么?”
  小祥已拍昏了令狐楚,扛上肩一躍而下,說:“快走,屋里的人已經醒了,更夫也快接近啦!”
  左婷神智一清,說:“我還有同伴……”
  二嬸已掙扎著,掩住胯部吃力地站起說:“我……我受得了。右粯,天幸你……你及時出現……”
  “你是……”
  “白河程……”
  “哦!原來是程大小姐。你們往前走,我帶尸首,必須赶快离開現場。”
  左婷急忙扶住程大小姐,說:“我們走,有話以后再說。”
  右粯一手一個挾了兩具尸体,眾人急急离開現場。
  踏入堂屋,左婷興奮地說:“佩哥,進內堂,看看誰在里面?”
  后堂門是開著的,天井里站著一個人,說:“孩子,真是你么?”
  右粯渾身一震,丟下兩具尸体,發瘋般搶入,扶著對方的雙腳跪伏著顫聲叫:“師父,師父,師……父……”
  是酒狂,伸出巍顫的手,扶起他愴然地說:“大家都以為你死了,但我卻以為不然。總算為師能活著見你,你得好好謝謝小婷。沒有她,為師早已骨肉化泥了,這孩子真難得。”
  說完,師徒倆相挽著進入堂屋。
  小祥上前行禮,笑嘻嘻地說:“你老人家躲得真穩,可急坏了不少人。”
  酒狂一怔,笑問:“小哥儿,你是……”
  “晚輩池祥。”
  “哦!池大嫂的孫公子,是不是令祖全家福都來了?”酒狂頗感意外地說。
  “不,僅家母同來。家祖慈不放心你老人家,因此留下來監視魔崽子們的動靜。”
  酒狂呵呵大笑道:“看來,池家的人這次要卷入漩渦,不得不仗劍除魔了,果不出老夫所料啦!”
  小祥搖頭道:“不,你老人家料錯了,家祖慈仍然堅持置身事外,靜觀其變,迄今扛尚冷眼旁觀。”
  “哈哈!我親眼看見你扛著一個人進來,那就夠了,你脫不了身啦!哈哈!”
  小祥臉一紅,說:“晚輩是偷溜出來的,決不以池家……”
  “那就更妙,有人打了小的,還怕老的不出頭么?”酒狂搖頭晃腦地說。
  右粯赶忙關心地問:“師父,你老人家的傷勢怎樣了?”
  酒狂活動雙手,臉色沉下來了,吁出一口長气說:“還好,在兩記歹毒的摧枯掌,一記冷焰掌,以及兩枚天雷鑽的致命襲擊下,仍能保全老命,不能不說是奇跡。不過,要不是左丫頭及時駕舟將我救來此地藏匿療養,我已葬身漢陽的江邊了。目下已大部痊愈,只是感到運气行功頗有力不從心之感,大概還需十天半月方可复原,但愿在此朗間不至被魔崽子們發現。”
  左婷憂傷地說:“那晚我不是怕死,而是插不上手,老人家禁止我追隨,我只好在一旁躲著相机接應,總算能及時弄到一艘小舟,將老爺子接回。唉!那些人的藝業,确是可怕。”
  程大小姐臉色逐漸恢复正常,上前向右粯說:“這一戶人家,是家父一位故友的住處,只有兩位老婆婆在此安度余年,毫不引人注意,諸位只要不外出,可說絕對安全。那晚我恰好在江邊,便將左姐姐与老前輩接來此地藏匿,印爺,我求求你……”
  她跪下了,掩面而泣。
  右粯一惊,赶忙扶起她說:“程姑娘,有話好說,你……”
  “我求求你,將這惡賊令狐楚交給我,我与他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右粯一陣遲疑,苦笑道:“他已是個失去抵抗力的人……”
  “我不殺他,我要將他帶离武昌。”
  右粯無可奈何地說:“好吧,人交給你了。這惡賊机詐陰險,狡猾万分,你得小心了。”
  “謝謝你,印爺,此恩此德,賤妾沒齒不忘。明天,我將雇舟返回白河,不來向諸位辭行了。”
  程姑娘淚流滿面地說,拖了令狐楚昏厥的身軀走向內室,在門內轉頭又道:“祝福你們,再見。”
  屋共三進,空房甚多。她將令狐楚拖進一間小房內,點起了燈,先拉脫令狐楚的手腳關節,并分別捆在四根床柱上。
  一盆水潑在令狐楚的頭臉和肩上的創口,令狐楚猛然蘇醒,呻吟道:“哎唷!痛死我了,這……這是什么地方?”
  程姑娘出房而去,返回時已恢复少女裝束,回复本來面目,手中有一把八寸長的小尖刀,站在床前咬牙切齒地問:“令狐楚,你還認得我么?”
  令狐楚大駭,想掙扎,卻渾身麻木,無法動彈,心膽俱裂地叫:“程姑娘,千不念万不念,念你我曾有一段……”
  一只靴尖塞入他口中,他說不出話來了,是他被脫下的靴子。
  程姑娘拔下發上的金簪,刺在他的气門穴上,陰厲地說:“破了你的气門,目下你与常人并無不同了。惡賊,你知道我要怎樣對付你么?”
  “嗯……嗯……”他只能用鼻聲叫。
  “我要把你帶回白河,以后的日子,你不會好過的,直至你的血肉被挖干之后,臭皮囊還可以喂狗。你忍著些,帶你离開武昌,你應該是個病入膏肓的人,不會有任何人能認出你的本來面目,我可以放心大膽將你運走,你的党羽做夢也沒料到你會成為個活死人。”
  她先找來一個藥箱,一只小鐵錘,開始敲掉他滿口牙齒。血,流滿床板。牙敲掉,臉頰內陷,臉型便變了。
  接著是用燭薰他的右眼,用小刀小心地由皮下挖出他的鼻梁骨。他終于昏厥了,任由擺布。
  不足一個更次,他已換了一個人。頭發也剪短了,衣褲鞋襪全換了新,肌膚也變了顏色,風流倜儻的令狐楚,已經在世間消失了。
  近午時分,駛向襄陽的一艘小舟內,程姑娘一身材婦裝,小心地替變了形的令狐楚喂藥,柔聲說:“官人,我們已過了漢陽了,你安心養病吧,回家的路遠著呢。”
  在程姑娘替令狐楚整形期間,堂屋里右粯在請問乃師受傷的經過,說:“師父,他們是怎樣盯住你老人家的?”
  酒狂苦笑道:“不是他們盯往我,而是我自投羅网。”
  “是些什么人?”
  “他們未通名號,晚間也難辨面貌,而且他們都戴了假面具。但我知道,他們是九陰教的高手。”
  “是不是雷堡主?”
  “他不在場,他的霹靂劍術瞞不了人。孩子,有件不幸的消息告訴你,你得控制自己,忍受沉重的打擊。”酒狂凜然地說。
  “師父……”
  “窮儒已經不幸去世了。”
  “什么?”右粯惊問。
  酒狂長歎一聲道:“他只顧与火眼狻猊周旋,卻忽略了天風谷三子另一批隱藏著的高手。据我所知,那晚火眼狻猊与雷堡主手下的几個人,約定在距此不遠的蔣王祠會商。窮儒在朋友處留下話,自己單身赴會踩探,卻不知蔣王祠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网。等我得到朋友留下的話,赶往与他相會,也不知對方已設下埋伏,赶到時已晚了一步。”
  右粯心中大痛,咬牙切齒地說:“天哪!我竟放走了火眼狻猊那惡賊,相信了他的謊言,未能親自殺他,我……我好恨!”
  小祥加以勸解道:“惡賊已死在甘姑娘手中,論因果,他也算是死在你手中的,請不必自苦,好么?”
  酒狂神色肅穆地說:“我赶到時,窮儒已經胸裂腹破,气息已絕。在他四周,尸橫十五具,蔣王祠成了尸場,他死得夠英雄。不等我有机會帶走他的尸体,五個我以為是死尸的人,突然同下毒手,接著又來了六個人,群起而攻。我開始便被五個可怕的高手擊中,但仍能越屋逃生,最后被兩枚天雷鑽射中腰脅,跌下一條小巷,費了不少精力,方逃出城外搶了一艘小船向漢陽逃。要不是池大嫂及時阻止追兵后果難料。幸而婷丫頭弄了船隨后赶來,繞至偏僻處登舟,剛駛出江心,追的人已乘船赶到碼頭,婷丫頭悄然將船漂走,躲過了大劫。他們窮搜漢陽,婷丫頭卻在程姑娘的協助下,回到蔣王祠凶殺現場附近養傷。孩子,再等十天半月,我傷好之后,咱們把九陰教連根拔掉。”
  右粯咬牙切齒地說:“十天半月,妖道們早已溜之大吉了。不,佩儿等不及了。”
  “你打算……”
  “佩儿已策定鋤除妖道的妙計,三天之后,我要他們的命。”右粯凶狠地說。
  “你不可激忿僨事,听說妖道妖術通玄,爪牙眾多,不乏具有奇技异能的妖魔鬼怪,你……”
  “師父,佩儿不与他們斗力,這些天來,佩儿已摸清了他們的底,胜算在握,師父只管養傷,報仇的事,由佩儿見机行事。”
  小祥也興高彩烈地說:“真的,老前輩,右粯哥智勇雙全,對付那些賊爪牙足以應付裕如。三妖道的伎倆,我們已見識過了,沒有什么不得了。火眼狻猊號稱無敵,但在右粯哥手下,簡直如病鼠見貓,毫無還手之力。”接著,將近來騷扰九陰教的事,得意洋洋地一一道來,眉飛色舞十分興奮。
  右粯也將在池家逗留一月,池老指導練功的事一一稟明。
  酒狂恍然道:“難怪你能擊敗火眼狻猊,果然池家絕學不同凡響,這我就放心了。不過,敵勢過強,還是不必操之過急,欲速則不達,千万不可小看三妖道。”
  右粯慎重地說:“九陰教本來早就要撤走的,被佩儿一鬧,他們便擔擱下來了。這几天內如不下手,他們一走,遠离城市鬧區進入地勢險要的秘窟,以后想找他們那就難了。因此,佩儿決不能放過這次机會。”
  “佩哥,能用得著我么?”左婷滿怀希翼地問。
  “婷婷,你看護師父責任重大,這件事我拜托你,一切有勞你了。”右粯柔聲說。
  与九陰教周旋的几天中,右粯不知窮儒的凶訊,因此不為己甚,一擊即走极少開殺戒。這次在乃師酒狂口中,知道窮儒遭了毒手,引發了他的無邊孽火与無窮殺机,仇恨令他瘋狂,掀起了可怖的腥風血雨。
  大荒毒叟的手下,次日在南湖西面找到了兩具爪牙的尸体,令狐楚則失了蹤,引起了一陣騷亂。
  一天,兩天平安無事。
  九陰教的爪牙,全力搜查右粯的下落,經過兩天的徹底搜尋,毫無音訊,一個個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垂頭喪气,被教主罵得抬不起頭來。
  但也有些人暗中感到欣慰,至少可以不必冒險了。這些天來,右粯出沒如神龍,有不少人吃了虧,有不少人送了命。
  在膽小鬼的喧染下,右粯成了個膽大包天,藝業深不可測,不懼妖術且會飛騰變化神奇可怕的怪物,人人心怀鬼胎,又怕又恨,鬧了個人心惶惶,一個個心惊膽跳食寢不安,深怕右粯找上頭來,要掉他們的命。既然右粯失了蹤,豈不大感欣慰?
  天風谷三子也大感泄气,既然右粯失了蹤,大概已逃离武昌,不易迫尋了,也就不再追究,打算在三兩天中,撤离武昌至天風谷秘巢開山立壇,圖謀發展。
  上面不追,下面自然隨著松懈,有人傳出右粯已离開武昌的消息,更令爪牙們寬心,戒心一除,九陰教的爪牙們一一從暗中爬出來,開始明目張膽在各處走動了,化暗為明,自暴弱點。
  出城東北行,十余里便到了白楊湖畔。湖周十余里,向西北流,從青山磯北面入江,湖口稱白楊浦。
  湖畔的九鯉山,因山伸出九條山尾伸入湖中,形如魚尾,所以叫鯉山。沿湖一帶,零星散布著一些小漁村。
  山不高,九條山尾形成十余處小湖灣,附近全是樹林和蘆葦。
  樹林除了一些松柏之外,皆變得光禿禿地。蘆葦早已白了頭,成了枯黃的敗草。間或有一些竹叢,總算帶來一些綠意。
  小祥留在城中打听消息,監視九陰教的動靜。右粯帶了一整擔工具雜物,在九鯉山一帶不眠不休地,整整耽了三天。
  他想起了章華台沼澤,引起了他利用九鯉山替九陰教挖掘墳墓的念頭。三妖道既然設伏誘殺窮儒,他為何不可以牙還牙大開殺戒?
  一切准備停當,晚上回城又帶了不少零碎,并帶了小祥重返九鯉山,花了一整天工夫,讓小祥熟悉埋伏的情勢,以及啟閉引發各种埋伏的時机与方法。
  次日破曉時分,他留下小祥,獨自返回府城。
  青巾包頭,穿青直裰,腰下帶了一只大革囊,里面不但有各式暗器,也有食物,以及從雙尾蝎處奪來的毒藥囊。
  脅下挾了一只長包裹,里面藏了一把長劍。他防身保命的青鋒錄,則暗藏在左手的臂套內。
  他必須白天動手,留給對方召集爪牙的充裕時間,這樣做固然危險相對地增加了,但他已作了万全准備。
  在外衣之內,背心要害与兩脅最易受暗襲,他用三塊鐵片加以保護。
  他不怕正面交鋒的人,正面胸腹無需要保護,只怕惡賊們偷襲,防不胜防須有周詳准備。
  賓陽門外不足三里,有一棟城內富豪范大爺的避暑大廈,四周松柏繁茂,花園、果林、假山、荷池、亭台,水榭等等,無不精美華麗。
  秋去冬來,避暑大廈只留下几名奴仆照料。
  三天前,這里成了雷堡主款待四川梅家貴賓的居所,警衛森嚴閒人莫入。大廈离開大路約里余,進入大廈的小徑是私人道路,哪來的閒人。
  路口建了一座木牌坊,匾額上刻的是魏碑擘窠:范園。兩側种的是丈余高的五爪篱,尖利的刺寸余長倒彎成鉤狀,密密麻麻連兔子也鑽不進去,向兩旁延伸,周圍五六里,把整棟大廈以及樹林花園,全部包住与外界隔离。進牌坊沿松柏成蔭的小徑向里走,將近一里方到達大廈前左亭右假山的廣場。
  兩名大漢把守在牌坊左右,一挎刀一佩劍穿了黑勁裝,威風凜凜十分神气,官道上往來的平民百姓,誰敢往里闖挺著脖子挨刀?
  巳牌初,偏偏就有那么一個不怕挨刀的人,直愣愣往里闖,他是右粯。
  寒風凜冽,他挾了長包裹袖手縮頭向牌坊闖。
  兩名把守的大漢沒看清他的面貌,只看到他縮頭沉臉彎腰駝背,口中呵著气,埋頭直撞而來,先是一愣,接著無名火起,為首的人劈面攔住大喝道:“站住!混帳東西!找死么,你往哪儿闖?”
  他抬起頭,依然籠著手,眯著已有七分醉意的大眼,一開口酒气直沖,說:“咦!這里不是范園么?”
  “不錯,是范園。”
  “那就對了,我來找人。”
  “找人?找什么人?”
  “我儿子的媽的老子的儿子住在里面……”
  “賊王八!你說些什么?”
  “我說要找的人嘛,你怎么耳聾是不是?”
  “他娘的!你說了大半天,我沒听出你到底要找誰,你他娘的簡單些好不好?你這醉鬼的話,我听不懂。”
  “簡單些?好,我想想看,我儿子的媽的老子的儿子……老天爺,那是我的小舅子嘛!”
  大漢這才知道被愚弄了,大怒之下,猛地就是一耳光抽出,怒吼道:“該死的東西……”
  他不再客气,抽出手接住來掌,扭身一聲長笑,將大漢摔飛丈外,“砰”一聲大震,恰好撞在牌坊大柱上,腦袋破了,腦漿向外擠。
  快!几乎在同一瞬間,他反身飛扑另一名大漢。
  大漢只感到眼前一花,本能地雙掌一伸,想將他推開以便拔刀。
  他雙手一分,勾住對方的雙肘猛地一帶,抬膝進攻,膝蓋撞在大漢的下陰要害上。
  “嗯……”大漢悶聲叫,渾身一軟。陰囊碎裂,內腑崩散,眼看活不成了。
  他快速地將兩個尚未完全斷气的人,拖至一旁的荊篱下往里一塞,方大踏步沿花徑向里闖,挺胸直腰昂首闊步,目空一切地向前走。
  不久,一座巨大的花台后,突閃出一名大漢,劈面攔住叫:“站住!你怎么進來的?”
  他呵呵笑,止步說:“咦!不是外面那兩個漢子叫我進來的么?”
  “你……你是什么人?”
  “我?我就是人嘛!呵呵!我看,你比我還要醉,我看你雖有點像畜牲,但卻明白你是個人,而且是活人。”
  “混帳……”
  他飛步切入,反手就是一掌,“噗”一聲反劈在對方的耳門上,大漢扭身便倒,他將人拖住,笑道:“你再也沒有帳可以算了,想混帳也混不成啦!”
  將人塞入花台的花樹中,他再向里走。距廣場不足一箭地,左面小亭下沖出兩名大漢。
  這次,他逃不過對方的眼下了,其中一人赫然是雷少堡主的長隨,過去曾經照過面,在十余步外便看清了他的相貌,嚇了個魂飛天外,扭頭跑,狂叫道:“右粯殺來了,姓印的殺來了,快告警……”
  另一位仁兄本來賈勇向前沖,突然打一冷戰,好不容易剎住沖勢,發狂般叫:“快來救我!快來救我……”
  他咧嘴一笑,搖頭道:“你昏了頭窮叫什么?我又沒殺你,你何必鬼叫救命?難怪你只配放風守哨,真可怜。”
  他不加理睬,繼續向里走。
  蘆哨聲尖鳴有人發出警號了。他腳下一緊,一躍三丈,以全速沖過廣場,猛扑大開著的大廳門,七級石階他一躍而上,向兩個搶來的把門人叫:“擋我者死!”
  “噗”一聲響,一拳擊在右面大漢的胸口上,大漢狂叫一聲,跌回廳內去了。
  另一大漢眼明手快,拔刀出鞘來一記“力劈華山”,刀沉力猛頗見功力,已可算一流高手了。
  右粯身形一晃,從刀側切入,斜身貼近一掠而過,就在掠過的剎那間,一肘后撞,凶猛地撞在大漢的脅背上,有骨折聲傳出。
  大漢向階下沖,砰然沖倒狂叫出聲。
  右粯的身影,已消失在大廳內,各處人影奔竄,全向大廈赶。
  寬廣的大廳設置得十分華麗,全是精制的雕花家具,牆壁上有名人字畫,有擺設的屏風、木癭假山、盆景……果真是富麗堂皇。
  從后堂搶出的第一個人,不是雷家的爪牙,而是客人之一的玉郎君梅中玉。
  梅中玉剛撤劍,便看出是他,訝然叫:“好啊!是你!”
  叫聲中,劍化長虹,以雷霆万鈞之威扑近,身劍合一行無与倫比的瘋狂沖刺,要報白河一劍之仇。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這一劍快速絕倫的急襲,志在必得,由劍上所發的劍气与龍吟似的劍嘯,已可看出他這一劍是如何霸道了。
  由雙方對進的速度算來,右粯像是以全速撞向劍尖,不僅不可能拔劍招架,連閃避的机會也完全喪失了,死路一條,在數者難逃。
  “刺穿他!”有人興奮地大叫。
  右粯閃電似的前沖,劍尖及体。就在這千鈞一發的剎那間,他的劍出鞘了,快逾電光石火,以不可思議的奇速拂出,“錚”一聲輕架對方鋒尖已沾体的長劍,在對方變招之前,他的劍已長驅直入。
  玉郎君也夠炔,反應超人,百忙中扭身,不妄圖以劍制壓爭取中官,而是死中求生的應變自保反應。
  雙方接触快速絕倫,恍如電光石火,稍有万一舛錯,便將喪失生命。
  “嗤”一聲輕嘯,右粯疾沖而過,沖入后堂門。
  玉郎君斜飄丈外,臉色大變,左手掩住了右肩外側,鮮血從指縫中向外冒。
  右肩的三角肌被劍鋒所割裂,傷得不輕。
  這塊強勁的肌肉,是右臂力道的根源,受傷之后,手的力道減少了十之七八,他已無力再拼斗了。
  他長歎一聲,余悸猶在地自語道:“天!我以為可以對付他了,卻敗得更慘。短期間他的進境,怎會如此神速?罷了!”
  一照面一招失手,他的雄心壯志被這一劍所勾消。
  右粯無意掃庭犁穴,也無此可能,對方人多勢眾,光天化日之下,絕對占不了絲毫便宜。
  這次闖龍潭虎穴只是他計謀的一部份,一擊即走引起混亂,令對方魂飛魄落,也引對方落入他布下的陷阱,便達到他的目的了。
  他飛越穿堂,擊倒了兩個攔截的人,搶入中院,然后按計划躍登瓦面,向東北角的園林脫身。
  丈余高的五爪篱困他不住,在追的人到達前,他飛躍而過,落荒而走。
  后面,六七名高手也飛越而出,窮追不舍。其他的人從后園門追出,高高矮矮一大群。
  他這一鬧,像是丟一頭貓進雞舍,這情景真夠瞧的,惊心動魄的一進一出,把雷家堡的爪牙們嚇得膽裂魂飛,人人自危。
  他腳下從容,不徐不疾,越野而走,引對方不舍地窮追。迄今為止,完全符合他的預料,事先精确的計算毫無瑕疵,不曾發生意外,而且意外的順利,完全落入他的算中,令他信心大增。
  近午時分,他將人引到了洪山山區,這才脫身走了,按計留下一些蹤跡,從容擺脫對方的追蹤。
  九陰教的人陸續赶到,封鎖了大洪山与磨耳山一帶。一個時辰之后,天風谷三子也親自赶到了,調兵遣將布置下天羅地网,發誓要將他搜出來,百余名高手全部出動,划分區域窮搜。
  青天白日,這一帶草木凋零,沒有山崖洞穴,人躲不住的。
  教主坐鎮郊天壇,大荒毒叟則以洪山寺的塔頂為指揮中心,東西相望相互策應,認定右粯仍躲在附近,諒他插翅難飛。
  右粯卻轉回府城,一面探听消息,一面詳加准備,他已穩操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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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涯 掃校,舊雨樓 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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