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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殺侄


  弓真回到房間,突然被人七手八腳捉住,按倒地上,然后點住穴道。他劍法雖高,可是這一著猝不及防,竟無還手之力。
  他被人扯著頭發,拉起頭來,只見按住他的是一班護院,眼前站著一人,卻是崔相。
  崔相拇、食二指拈著一根金釵,問道:“你是從哪里得到這個的?”
  弓真惊問:“你怎會得到這根寶釵的?”
  這根寶釵正是四天前僮仆留下的,弓真一直藏在身上,卻怎會落到崔相手中?
  崔相道:“那是你今早在招婿館遺下的。”
  弓真心里暗暗叫苦,“這么一來,他們定然以為我是偷東西的賊人了。怪不得二爺如此憤怒。”
  崔相面目凜然,說不出的可怕,他把寶釵對准弓真的眼睛刺去,差一點點沾著眼球,緩緩道:“我問你的話,你最好老實回答,否則我先戳瞎你的左眼球,再戳瞎你的右眼,讓你一輩子成為盲人,什么也瞧不見。這根寶釵,你是從哪里得來的?”
  弓真心道:“我好歹也算是崔府設法寵絡的貴賓,如今崔相勞師動眾,這樣來逼于我,可見得僮仆偷走的事物,定然极其重要。嗯,我跟僮仆非親非故,也毋需為他隱瞞。再說,我也絕不能背負賊人的罪名。”遂把經過和盤托出。
  崔相沉吟道:“你的所言,句句屬實?”
  弓真道:“我騙你做啥?所有東西,均是那僮仆偷的,与我無涉。”
  崔相抽出腰部佩劍,說道:“你既已說了實話,我便給你一個痛快的死吧。”
  弓真大叫道:“我既說了實話,你為何還要殺我?”
  崔相歎气道:“此事關系一個重大秘密,我不殺你滅口可不成。”
  劍刺出,忽地一人挨了出來,叫道:“二爺,別殺公子!”竟然以身擋住這一劍。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穗儿。
  只見她肋下中劍,傷口鮮血染滿了衣裳,一雙眼睛只是望著弓真,极是關心,對于自己的傷口竟似毫不痛楚。
  弓真垂淚道:“穗儿,你何苦為我檔劍?”
  穗儿微笑道:“公子有難,奴婢先行,這是份內的事……”傷口鮮血泉涌,口中咳出血來,再也說不下去。
  崔相見穗儿舍身護主,又妒又恨,恨恨道:“穗儿,你有了這小子,倒忘了誰是你的真主人了。”
  穗儿本來是崔相妻子崔二夫人的貼身侍婢,崔相生平好色,早對穗儿有了染指之心。一個多月前,崔相覷個机會,便欲把穗儿奸污,誰知穗儿死命反抗,惊動了夫人。崔二夫人与劉聰交情甚佳,崔家今日得以在清河安枕,得仗崔二夫人之力甚大,是以崔相懼內如虎。結果崔相非但“家法伺候”,而且是“大刑伺候”,至于崔家“家法”是跪圈頂唾壺提棍子,還是另有別种古怪手段,那可不得而知了。
  崔相闖下這樣的一個巨禍,二夫人下令,無論如何,須得將穗儿送走,遂把這樣漂亮伶俐的丫環送了給弓真。
  穗儿道:“二爺既然把穗儿交給了弓公子,我再与崔家無關,弓公子才是穗儿的真正主人。你要殺他,須得先殺了我。”
  崔相看見穗儿堅決護主,妒忌更甚: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對我!說道:“我偏不如你意。我殺這氐人小子,卻不殺你,看你拿我怎樣!”
  他一劍往弓真咽喉刺去,劍到中途,出盡吃奶气力,也刺不下去。
  北宮出不知何時出現,拈住了劍尖。
  崔相只覺一段大力從劍身傳至,虎口劇震,長劍脫手,竟然片片碎裂,叮叮當當紛落地上,甚是悅耳——自然在崔相耳中听來,卻是難听得有如喪曲。
  北宮出皮笑肉不笑道:“皇上召見弓先生,吩咐小人把弓先生帶到他的跟前。”
  崔相大是尷尬:“這個……這個……”
  北宮出道:“莫非崔二爺今日殺不到弓先生,誓不罷休?”隨手從一名護院手中奪過長刀,雙手奉給崔相,說道:“崔二爺既然執意如此,我亦無可奈何,請下刀。”
  崔相連忙道:“在下絕不是這個意思。皇上要見弓先生,在下哪敢阻攔半分?請大人立刻將弓先生帶到皇上跟前听命。”
  北宮出道:“你跟弓先生有什么深仇大很,非得殺他不可,我可管不著。只是皇上要見的是一位完完整整的弓先生。”
  崔相忙辯道:“如今的弓先生,可沒短少一根毛發啊。”
  北宮出道:“你教我抬著他走?”
  崔相這才會意,連忙著下人解開弓真的穴道,暗罵:“你這閹人有心玩弄大爺,以你的武功,焉會不懂得解穴?你身為漢人,卻為胡狗辦事,欺侮漢人,有朝一人司馬氏重來,漢人大翻身,老子非得把你抽筋剝皮,榨成肉油不可。”
  他一向出口成文,對著北宮出,更是出口恭謹,謙稱“小人”,然而在心中卻是自稱“老子”,什么髒話也說出“心”來了。
  弓真恢复活動,即時扑在穗儿身上,放聲痛哭,摸摸她的鼻息,斷斷續續,气若游絲。
  北宮出道:“弓先生,皇上等著你,請速起行。”
  弓真道:“北宮先生,請向皇上回覆,弓真身有要事,不能去見皇上了。”
  北宮出雙眉倒豎,叱道:“皇上你也不見?好大的架子,好大的膽子!”
  弓真道:“弓真絕非大架子,也非大膽子,而是我的婢女受了重傷,命在垂危,不得不立刻找大夫救治。”抱起穗儿,便要出門。
  北宮出道:“你知道那里有大夫?”
  弓真愕然搖頭。
  北宮出驀地欺身過來,手掌略揮,弓真半移身子,怀抱的穗儿已給搶去。
  這半個月來多歷變故,弓真已非吳下阿蒙。此時雖然變生肘腋,但他心神未亂,手掌握著劍柄,急地思忖:出劍呢,還是不出?這人的武功比直陰還要高得多,我的身子遭他一碰,气血未复,出劍難免稍慢,可沒把握殺得了他!
  北宮出卻不理他,把穗儿抱給崔相,淡淡道:“快找最好的大夫,救她性命。如果她小命嗚呼,你也別想活下去了。”
  弓真心下一寬,握著劍柄的手不免松了下來,心道:“由崔相來找大夫,當然比由我來找容易得多,哼哼,如果穗儿有何不測,北宮出不殺他,我也要這奸人血濺償命!”
  崔相哪敢說半句話?生恐耽擱了半分,斷送了穗儿的性命,自己的老命也就難免不保,抱著穗儿,正欲飛步出去找大夫,忽听得北宮出道:“慢著。”
  他腳步不得不停下來,惶恐道:“北宮大人,還有何吩咐?”
  北宮出道:“你把這小仆安置給大夫醫治之后,請通知崔三小姐,叫她今晚見皇上。”
  崔相惊道:“什么?”嚇得身体打戰,差點連怀里的穗儿也跌在地上。
  弓真心道:“皇上召見崔三小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為什么他竟嚇得面如土色,比遇見獅子老虎還要惊慌?”
  北宮出道:“皇上的圣旨正是如此,你如要違抗,自己跟他說吧。”
  崔們臉上露出极度為難、又是极度尷尬的神色,躊躇道:“這個嘛,這個嘛……”
  北宮出卻不理他,拉著弓真道:“弓先生,我們走吧。”
  崔相急道:“北宮大人,請留步!”
  北宮出喝道:“還不快去找大夫,你想這小丫頭送命!”
  崔相听此一喝,嚇得心膽俱裂,哪敢多說半句?即時狼奔而出,一眾護院自然乖乖跟在他身后。
  弓真到達時,劉聰早已設筵相候。
  筵間菜肴极是丰盛,鮮魚熊掌、山珍海味,盡皆由崔府家廚巧手烹制,再由劉聰的貼身宦官以銀針試毒,方才端來享用。
  弓真心念穗儿安危,猶如十五雙吊桶,七上八落,菜肴雖美,卻哪里吃得下咽?只是看見劉聰談笑風生,不好掃他的興,只好強顏歡笑,湊興問道:“皇上圍獵,這么快便回來了?”
  劉聰道:“掃興!掃興!朕派司馬業這條狗先行驅獸,誰知他的那班狗官竟然同聲大哭,說什么京都淪陷,皇帝淪落,哭得心煩紊亂,宰了几個人泄憤,然而什么圍獵的心情也沒有了,不如索性回來,与弓少俠你大醉一場。”
  弓真心想:文武百官拗哭皇帝蒙塵,也是情理之常,怪不得他們呀。
  劉聰似乎明白他的想法,微笑道:“你以為朕帶司馬業出外圍獵,連帶他的文武百官同行觀看,只是為了侮辱漢人皇帝,一快獸欲,對不對?”
  弓真默然,表示默認。
  劉聰道:“朕是一國之君,豈會行此無聊意气之事?朕有心要晉室百官觀看司馬業的狼狽樣子,是想試探他們對于晉室的忠心到了哪個地步。如今他們竟然不怕朕取他們的性命,也要為司馬業而哭,可見得晉室气數未盡,你倒說說,朕的心情怎能好得上來?”
  弓真心中一惊:為政之道,竟有如此詭譎,真是令人既惊心、又惡心。雖然討厭劉聰,卻不得不佩服他的手段,由衷道:“皇上高明!”
  劉聰道:“此刻中山王還在逼著司馬業圍獵,朕卻先行回來,找你喝酒,你道是為何緣故?”
  弓真發覺到劉聰的話越說越玄奧,越發不明,搖頭道:“不知道。”
  劉聰下一句話更是奇特:“你可還想當大將軍?”
  弓真道:“想,不過……”
  劉聰哈哈大笑,接口道:“不過你不打仗、也不殺人,更不做傷天害理的事,對不?”
  弓真坦言道:“不錯!”
  劉聰目光炯炯盯著他,緩緩道:“這次朕許你當大將軍的條件,也是要你殺一個人,這人非但不忠不孝、不仁不義,而且殘暴好殺,你殺了他,不啻為万民除了一大禍害。”
  弓真默然半晌,說道:“我得先知道他的名字,方能決定。”這次他學乖了,絕不會妄下承諾,殺“下一個進來的人”。
  劉聰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中山王劉曜!”
  弓真吃了一惊,打翻了身前酒杯,杯中美酒濺得一身都是。
  要知劉聰麾下,以膘騎大將軍石勒、中山王劉曜為兩大柱石,劉聰的漢家天下,几乎全都是這兩人打下來的。皇帝欲殺功高震主的大功臣,自古皆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劉曜乃是劉聰的侄儿,從小為劉聰收養,情同父子;要說功高震主,更是遠遠不如石勒,劉聰要弓真殺人,怎會殺到劉曜的頭上?
  劉聰道:“劉曜是朕的侄儿,自小由朕撫養長大,雖是親同父子,卻飛揚跋扈,對朕早有不臣之心,是為不忠不孝;他攻晉陽,率兵大掠百姓的珍寶財物,殺投降官家屬三万余人;三戰長安,殺無辜百姓無數,將八万平民逐出長安,流离失所,路旁死者枕藉,是為不仁不義、殘暴好殺,你倒說說,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殘暴好殺之人,該不該殺?”
  弓真道:“該殺!”
  劉聰喝了一杯酒,歎息道:“朕今年六十有三。少年時日日在馬背征戰四方,能挽弓三百斤,擊劍退千百人,從來未逢過敵手。近三年來,卻感到气喘力弱,自知大限將至。曜儿手執兵權、野心勃勃,朕歸天后,粲儿登位,定然壓不住他。”
  他口中的粲儿,正是他的長子,皇太子劉粲。
  劉聰續道:“漢之江山,由先父光文帝親手打來,朕縱不能保它千秋万世,最少也得效法漢朝,度過四、五百年光景;朕可絕不能讓帝位自粲儿手中而絕!”
  弓真道:“所以皇上便要我殺掉中山王!”
  劉聰道:“不錯,曜儿雖是我疼愛的侄儿,然而為了社稷,朕只能揮淚斬之!”
  他雖說“揮淚斬”,可是眼中卻無悲凄之色。弓真心下悚然生懼:劉聰果然是成大事的狠心人,談到殺掉親侄儿,面不改色,連眉毛也不抽動一根,心腸确是硬如鐵石!
  其實弓真有所不知。七年前,先帝劉淵賓天,傳位給長子劉和。
  劉和跟兄弟不和,即位之后,恐懼兄弟謀奪他的寶座,暗派高手刺殺手握重兵的眾位弟弟大司馬劉聰,大司徒劉裕,北海王劉乂。
  三人洞悉此事,奮起反擊,光是极西室一戰,就死了十六名高手,連大內第一高手呼延攸也給砍下頭顱,劉聰、劉乂滿身浴血,終于格殺了劉和。
  本來大家和群臣商議,劉乂人品淳厚,最适合任為皇帝,可是他年紀太輕,恐怕未能服眾,所以群臣議決,暫由劉聰登位,安定之后,再由劉乂繼任。
  劉聰登位時曾揚言:“我的弟弟劉乂人既好,行事更是公正不阿,本來是當皇帝的最佳人選。但是此刻四海未定,天災人禍到處蔓延,各位大臣擁護我當皇帝,不過是見我比弟弟年長而已。待得弟弟年紀長大之后,我便把帝位傳任給他,我則從此逍遙快活,到齊魯隱名,不問世事,過我從來渴望的淡泊生活了。”
  皇太弟劉乂等了七年,劉聰當皇帝越當越是開心,絲毫沒有依言傳位給弟弟的意思。
  終于在今年初,劉聰授意長子劉粲誣告氐、羌十數酋豪謀反,廢去他的皇太弟之位,沒多久,劉粲暗使武崢嶸率領高手,佯裝賊人,殺掉劉乂及其同党,正式登上了皇太子寶座。
  然而誰都知道,劉曜与劉乂素來交好,且有傳聞劉乂本擬登位之后,把劉曜立為皇太子——如非有心篡位,劉乂既非沒有儿子,又何需強認一儿,甚至立這位手握重兵的侄儿為皇太子?這正是劉聰父子不得不速殺劉乂的真正原因。
  如此一來,劉聰也就必得連劉曜也一并殺掉不可。這等宮廷秘密,自非弓真一介布衣所能知曉,劉聰自然也不會對弓真提起。
  劉聰道:“如果我不應承,皇上便殺了我?”
  劉聰大笑道:“你好聰明!不錯,此事關系重大,絕不能泄漏任何風聲出去。你若不答應,我只有殺你滅口。”
  弓真搖頭道:“可惜我還不能答應你。”
  劉聰厲聲道:“為什么?”
  弓真道:“中山王麾下能人甚多,他本人更是一等一的武功高手,我要殺他,談何容易,皇上若然因此要殺我滅口,請自便。”
  劉聰道:“說得好!要殺劉曜,确實比殺朕更要困難,可是你有便宜可占,未始不能竟功。”
  弓真道:“哦?”
  劉聰道:“目下劉曜的兵馬盡皆扎在十里之外,他孤身一人來到清河見朕,周身全無高手相護。要殺他,此刻正是最佳良机。”
  他笑了一笑,又道:“你該明白為何朕令他押解司馬業來清河交給朕,与朕在此相會吧。”
  弓真道:“皇上要他手執司馬業押到平陽還不是一樣?難道他敢帶兵入京,這可是大逆不道的死罪啊。”
  劉聰道:“他与粲儿不和,是決計不肯入京的。現在,凡手握兵權之人,最忌解兵入京,任由皇帝宰割,石勒不肯入京,劉曜也不會肯入京。如果朕堅持下令,反會啟他疑竇。”
  弓真听得半明不明。劉聰的每句話,好像匪夷所思,卻又合情合理。他雖知君臣斗爭詭譎曲折,卻想不到竟然詭譎曲折至這個地步!
  弓真道:“他既是孤身一人,皇上座下卻是高手如云,為何皇上不遣武崢嶸率領羽林軍將他格殺,卻來求殺于我?”
  一言點中了要害。弓真的劍法挺高,卻哪里及得上武崢嶸和一眾羽林軍聯手?劉聰為何棄近圖遠,相求于他?這其中必有陰謀!
  劉聰干笑數聲,慢慢道:“如果由你動手,一旦失敗,朕也沒半點損失。如果武崢嶸親自出手,卻給劉耀逃了出去,你倒想想,他會怎樣報复?”
  弓真恍然大悟:“他手執重兵,倘若知悉皇上殺他,必是起兵造反,到時候皇上恐怕……”一時想不出恰當形容,只道:“皇上恐怕頭疼得很了。”
  劉聰哈哈大笑道:“不錯,頭疼得很,頭疼得很……總之他一天不死,朕的頭疼便一天也好不了。”
  弓真淡淡道:“只是假如小人一次失手,武崢嶸便得將我當場格殺,以為滅口了,對不對?”
  劉聰撫掌贊道:“弓少俠冰雪聰明,一言就明,何用多言。”
  弓真苦笑道:“皇上給出這個大將軍位子,真不容易當!”
  劉聰的心計,卻比弓真所料更是狠毒,就算弓真刺殺成功,武崢嶸一樣將他格殺當場,以安劉曜部下將士之心——如果劉聰依照承諾,要了“殺害中山王的刺客”當大將軍,今后豈能安麾下百万將士的軍心?
  無論弓真此次刺殺是成是敗,下場只有一個——死!
  弓真道:“我什么時候動手殺他?”
  劉聰道:“明天!”
  弓真道:“明天比武招親之時?”
  劉聰道:“不錯。他看完比武招親之后,便會离開清河,到時再也殺他不著了。”
  弓真目光發亮、拳頭握緊,像是此刻劉曜便在他的面前,立刻便要將他一劍刺斃。他問道:“你以為我這次刺殺,有多少成算?”
  劉聰道:“七成。”
  他頓了一頓,又道:“也許還不止七成。朕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你的劍法,可是你殺了方山和五名治頭大祭酒,總可知其大概。明日此武招親之時,朕安排你坐在劉曜身旁,二几相距五尺。以你出手一劍之准,到時候他全神注意台上比武,猝不及防,必然無法避開。”
  弓真道:“五尺?恐怕不夠。”
  劉聰奇道:“五尺已經是最近的了。你掌中劍長三尺,如果相距太近,只怕出劍受阻更甚。”
  弓真搖頭道:“我并非這個意思。五尺太近了,至少得有八至十尺,否則我的寶劍刺進他的咽喉,他臨死一掌,我無路可退。”
  劉聰心道:那不正好?但他自然不能把心中的話宣之于口,說道:“相距多出三尺,你的劍相距他的咽喉多出三尺,你可有把握?”
  弓真談談道:“我一劍刺出,好像從來沒有失手過。”
  劉聰鄭重道:“但你千万不能讓他的劍出手。他的劍名為‘五色神劍’,乃是天下無雙的寶劍,無堅不摧,只要他一出劍,你就死定了。”
  原來劉曜天賦异稟,少年時得逢奇遇,拜了管波山一位异人為師,除學得一身惊天動地的絕技之外,尚得傳了一柄天下無雙無對的稀世寶劍。
  此劍長只兩尺,以赤玉為背,其光澤可以黑中現物。劍身顏色能隨四時而作紅、黃、藍、青、紫五色,故名“五色神劍”。劍背刻字日:“神劍御除眾毒”,遇毒驅毒、遇寶刀利刃則斷寶刀利刃,今世的鑄刻及相劍大師九風子曾經見過此劍,贊歎不絕,譽之為天下第一奇劍。
  弓真听劉聰說完此劍來歷之后,只道:“我可以保證,他的咽喉給我一劍削斷,那把五色神劍則還未拔出鞘來。”
  劉聰拍掌道:“這朕便放心了。明天朕安排你們各据一張八尺長桌,并排而坐。你可不要讓朕失望了。”
  他從袖中揣出一本絹冊,交給了北宮出,對弓真說道:“這是給你的。”
  弓真從北宮出手上接過絹冊,只見絹冊是以上絲織成,質地极佳,雖然极為陳舊,墨色淡得褪了十之三、四,依然柔韌有力,撕之不破。他略看一看,只看表面密密麻麻書滿圖形,圖旁寫滿蠅間小楷,似乎是本武功圖譜之類。
  劉聰道:“這是琅琊王家三大奇功的‘易步易趨’秘笈,天下高明步法莫過于此,你劍法雖精,畢竟不會武功,如果得此步法輔助,明天之謀成算又多出了几成。”
  弓真道:“多謝皇上賞賜。”
  劉聰道:“這本秘笈是王璞夢寐以求的寶物,据傳書中步法,連他也未曾練成。此步法博大精深,諒你一晚之內,也不能領悟多少。然而多學一點,多一分便宜。明天是成是敗,要看你的造化了。”
  這時,門外宦官喊道:“中山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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