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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猜不透心的大師姊


  二人暢談一夜,均覺困倦,迷小劍伸了一下懶腰,笑道:“王公子,我得回去了,改天有暇,定當与你再談十天十夜。”
  王絕之笑道:“但我想你改天有暇的机會并不多了。”
  他見迷小劍往先零曉衣那方走,問道:“你不往燒何女,難道真要她跪上十天十夜?”
  迷小劍道:“就是她跪至餓死,我也不會答應她的。”
  王絕之道:“你這個人真是教人摸不透,一時的心腸軟得像豆腐,處處為別人想;一時卻是鐵石心腸,連石勒也比不上你。”
  迷小劍道:“如果你是我,你便不會覺得奇怪了。”
  王絕之道:“幸好我不是你。”
  迷小劍盯著王絕之,像要看穿對方的內心一切,良久,方才道:“幸好你不是。”他頓了一頓,再道:“如果漢人中有一個像我這樣的人,我絕不容許他活在世上!”
  說完這句話,迷小劍便走了,易容跟在他的身后,像一個忠心的仆人——易容根本就是他的仆人,甘心為他的一句話而死。
  王絕之咀嚼著迷小劍臨走的這句話,心道:“你心軟處像我,心硬處更胜石勒,迷小劍,世間有像你和石勒這樣的人,怪不得會天下大亂了。更有甚者,迷小劍正与石勒聯盟,這一股力量,將會怎樣顛覆、吞噬整個中原!”
  王絕之又想:自己与石勒約誓一戰,縱是僥幸殺死這名亂世梟雄,可是憑著匹夫一人之力,亦無法扭轉乾坤,平息這番史所未見的大亂時也,頓覺怏怏不樂。
  他記挂著絕無艷的情況,本來有心跟隨迷小劍回到氈帳,見一見絕無艷。回心一想,氈帳之內,兩婦爭風吃醋,不外是為了迷小劍,自己不識趣介入,也只是多余之物罷了,可別要自討沒趣才好。
  王絕之找了一個僻靜角落,盤膝聚神,默運起王家易學的心法,剛柔相摩、八卦相望,一點一滴在丹田化去琅干木的劇烈毒性,蓄回內力。
  琅干的厲害之處,并非化去內力,以石勒、王絕之內力之深,任何劇毒,除非是一石兩石的大量吃下,最多只能將他們的內力化走一成二成,要想盡數把內力化去,那得把毒藥當飯吃才成了。
  毒神卻別辟蹊徑,創出這門琅干木奇毒,毒性侵入丹田,并非化走內力,而是像漿糊一般,聚在丹田之內,黏住內力,使其難以運行。王絕之正是要把內力一絲一絲的從“漿糊”里抽出來,正如兩塊給漿糊黏合的木頭,王絕之要做的,正是要把木頭逐塊分開。
  過了足足三個時辰,王絕之的內力還未回复多少成,暗自惊駭于琅干木的毒性之烈:毒神的使毒功力如此厲害,如果有日跟他對敵,可得格外小心應付才成。
  這時,一名男子來到他的身前。男子身形又高大、又肥胖,一看便知不是天水的羌人。
  自從迷小劍和石勒言和后,石勒派石蔥率領百名部下,進駐天水,名為幫助羌人党重筑天水城,實則監視迷小劍有無异心。是以這兩天,天水多出了大批吃得肥肥大大的別處人。
  男子雖然肥大,卻是賊頭賊腦的,一臉討厭相,一雙老鼠也似的小眼睛把王絕之從頭打量到腳,只差沒有用鼻子嗅一遍。
  如果王絕之不是失了武功,早就把他的肥肉都窄出來,下油鍋炒菜了。想起炒菜,王絕之忽然想起自己已有七、八個時沒有粒米下肚,餓得胃也几乎反轉過來。
  肥男子還不識趣,神气過來道:“你就是王絕之?”
  王絕之懶得睬他,但是肚子煞不爭气,“咕咕”兩聲叫了出來,像是回答了肥男子。
  肥男子露出滿意的表情,拍手道:“我一看你的樣子,早猜到你就是王絕之了,果然不錯!”
  王絕之看見肥男子“天真無邪”的樣子,居然沉住气來,冷冷道:“你以為王絕之究竟是怎的一副模樣?”
  肥男子道:“那位大爺說,你見到一位頭發長垂下來,既不戴冠,又不梳理,一件白袍穿得又黃又黑,像在泥泞里打過十天十夜的滾,腳上有鞋不穿,卻穿木屐,一副死了老子沒錢殮葬的倒楣模樣的叫化子,便是王絕之了。”
  王絕之听到“死了老子沒錢殮葬”,應是挑了他的心頭大忌,因為他的父親王衍正是為石勒所殺,堆在土中隅牆之下,王絕之身為人子,也無法殮葬,這句話正是戳中了王絕之的畢生憾事,但他面不改色,反而笑了出來,說道:“你口中說的那位大爺是誰?”
  肥男子道:“大爺當然就是給我錢的大爺了。”
  王絕之漸漸明白了:“他付錢給你,叫你來找我?”
  肥男子笑得合不攏嘴,看著王絕之的樣子,像是看著一個十斤重的大元寶,說道:“那還用說,誰付錢,誰就是大爺。”
  王絕之道:“誰是那位大爺?他叫甚么名字?”
  肥男子搖頭道:“大爺就是大爺,我只管收他的錢,哪管他姓啥名誰?總之你跟我去見他,咱的十兩金子便平安下袋了。”
  王絕之也好奇究竟是誰人找他,點頭道:“好,我跟你去。你叫什么名字?”
  肥男子道:“我叫大山,一座大山的大,一座大山的山。”
  王絕之點頭道:“這名字倒挺妙,挺配你的人。”
  大山笑迷迷道:“人人都是這么說。”
  王絕之走了一段路,看大山腳步虛浮,顯然不具武功,他本來見大山鬼頭鬼腦的,恐防另有詭計,見他不懂武功,方才放下心來。
  大山把王絕之帶到一個氈帳前面,說道:“王大爺,想見你的大爺便在里面了。”
  王絕之見到氈帳,不覺怔住,這豈不正是迷小劍的氈帳?他恍然大悟:原來是迷小劍找我,還枉自猜疑了。才跟他分手不久,不知他找我有何事?
  又想:燒何女是否仍在帳中長跪?嗯,迷小劍若是堅決心硬,不肯答應她的懇求,又焉會留在帳中,看她跪地苦苦哀求的樣子?迷小劍可不會是這樣無聊的人,莫非他回心轉意,終于答應拔刀相助?
  人到帳中,不見燒何女,卻見到了先零曉衣。
  先零曉衣身体僵硬不動,顯然給點了穴道。她的身后站著一人,挈著一柄大鋼刀,削著胡瓜皮,一片一片,削得薄如紙張,只見刀光霍霍,差點便削到了先零曉衣的身体。
  此人身形高大,金發碧眼,卻是一名鮮卑人。
  他的聲音尖銳,有如哨子,“王絕之?”
  王絕之道:“正是。敢問足下高姓大名?”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不有,王絕之見對方把鋼刀運使得靈活如指,剎那間已將胡瓜削成光脫脫的一副瓜肉,刀法大是不凡,兼之先零曉衣在他手里,不敢造次,沉著气先探探對方的身分來歷——王絕之對先零曉衣雖然沒有什么好感,畢竟她是迷小劍的妻子,也不欲其死于非命。
  對方傲然道:“我就是吐谷渾大單于座下第四弟子,禿發一刀,甚么羌人女人、漢人男人,我一刀便把他們的狗頭砍下來。”
  王絕之心道:“好哇,迷小劍不來找你們的麻煩,你倒先找上門來了。”佯作漫不在乎,說道:“吐谷渾跟迷小劍的瓜葛,怎會扯到我的王某人的頭上來了?”
  他雖不在乎先零曉衣的生死,可是先零曉衣之前是跟絕無艷在一起,卻是不容他不關心,不斷尋思該用何方法,套出絕無艷是否也落在對方的手中。
  禿發一刀把胡瓜拋入口中,吃得咯咯連聲,連正眼也不瞧上王絕之,含糊道:“本來不關你的事,不過你是迷小劍的朋友,他對你信任有加,想找你作一個見證。”
  王絕之出道以來,從來沒有被人在陣前如此輕蔑,忍住气道:“甚么見證?”
  禿發一刀道:“見證迷小劍的老婆已在我們的手中!”
  王絕之還待再問;身后的大山怪聲叫道:“大爺,我的十兩金子呢?”
  秀發一刀叱道:“快滾!”
  大山更怒了:“你這混蛋,莫非想賴帳?”對方不肯付錢,堂堂“大爺”立刻打成“混蛋”了,這家伙真是現實得可以。
  禿發一刀沉下臉來,殺机陡現,低沉著聲音道:“你不立刻滾出這氈帳,我要你血濺五步。一、二……”
  大山怒道:“你不付錢,我跟你拼命才對!”捋起衣袖,便要大大揍上禿發一刀一頓。
  王絕之急道:“別上去!”
  他雖不喜歡大山這討厭的家伙,也不欲見這莽漢死在禿發一刀的刀下,伸手便欲擒住大山。
  誰知大山的動作驀地快了十倍,轉身拗步,十指如鉤,作出一個“猛虎扑兔勢”,重重抓住王絕之背部神堂、魂門兩處大穴!
  王絕之要穴受制,毫無反抗之力,給大山高高舉起,摔在地上,摔得七葷八素,鼻子也几乎給砸歪了。
  他疼得發昏,呻吟道:“你,你怎會懂得武功的?”
  要知道王絕之內力雖然回复不到一、二成,可是眼力依然是有的,大山下盤無力,絕無可能是練過武功之人,是以掉以輕心。否則大山的武功雖然不弱,要想一把擒住內力失了大半的王絕之,只怕還不大容易。
  大山笑嘻嘻道:“我几時對你說過不懂得武功?”
  王絕之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出道以來,的确從未如這般看走過眼!
  禿發一刀道:“我這位五師弟哪,手上功夫雖然厲害得要命,可是下盤功夫卻是一點儿也沒有練過,師父說,反正五師弟根本不是學武的天才,武功永遠無法臻至絕頂境界,不如只練手的功夫,專門暗算像王公子你這樣的絕頂高手,更是妙用無窮。”
  王絕之摔得雖重,畢竟是皮外傷,可是听了這句話,气得差點吐出血來,哪還再說出半句話?
  他武功絕頂,風流狂放,行走江湖從來無往不利,就算偶爾落了下風,往往憑著聰明才智化險為夷,可從來沒有敗得這樣慘,這樣難看的!
  禿發一刀道:“我要你捎一個口信給迷小劍,告訴他,叫他乖乖別亂管閒事,否則他的老婆便活不長了。”
  王絕之恍然道:“原來你要我作的見證,就是說出迷夫人在你的手上。”
  禿發一刀道:“普天之下,又有誰比琅琊狂人更有信用、更得迷小劍的信任?”
  王絕之道:“這個見證,看來我是無法推搪,不當不成的了。”
  禿發一刀道:“我們走了。大山,把王公子的手割下來吧。”
  王絕之道:“甚么?”
  禿發一刀道:“王公子武功蓋世,難得在我師兄弟手上吃了這個大虧,哪有不找回我們晦气之理?眼下不先砍下貴臂,以后我們又怎能食得知味,睡得安寢?”
  王絕之忙道:“慢著——”
  大山哪里管他,獰笑道:“王公子,我會很小心,很小心的劈,不會弄疼你的……”揮刀力劈而下。
  王絕之只覺手臂一陣涼意,一條黑影自身体飛出。
  一看黑影,竟然不是自己的手臂,而是大山的身軀!
  隆聲巨響,大山摔了個狗吃屎,哼哼卿卿爬起身來,只見額角開了一個大洞,鮮血像倒水一樣傾瀉出來,比之王絕之那一跤摔得只重不輕。
  大山的武功并不弱,能夠一招把他摔倒的人,造詣豈非更高十倍?
  來了救星,王絕之差點歡呼得叫了出來,忽覺痛楚自胳臂傳來,眼睛一看,上臂雖被砍了一刀,幸好未及筋絡,得以保全手臂,更是喜上加喜了。
  見到來人,禿發一刀和大山露出了恐懼神色,大山本來爬了一半,嚇得又再跌回地上。
  王絕之年者暗暗歡喜,心下好奇:這兩個魔頭也算是一流的高手,居然嚇成這個模樣,不知這位救星究竟是哪位奢攔人物?腦中飛快閃過十來個名字,卻都有點不像。
  秀發一刀和大山躬身行禮道:“參見大師姊。”
  听見“大師姊”三字,王絕之滿怀希望的心登時像淋下了一盆冷水,自頭寒到腳跟。
  大師姊道:“你們瘋了嗎?王絕之是何等英雄人物,怎能隨便殺害!”
  王絕之見到她的背影,只見一頭金發,身材玲瓏如少女,听她的聲音嬌美,只怕年紀也不會大到哪里去。
  這樣的一名嬌滴滴的少女,怎能當得了禿發一刀和大山的師姊?
  大師姊道:“王絕之為什么不能殺?”
  禿發一刀、大山面面相覷,答不上來。
  大山比較机靈,轉念一想,忙答道:“王絕之是何等英雄人物,怎能隨便殺害!”
  他滿以為這句話是照本子宣讀,包保沒錯,誰知“啪”的一聲,清清脆脆吃了一記耳光,飛出了兩顆血淋淋的臼齒。他的身体雖然硬朗,下盤功夫卻不太佳,受此一摑,又像滾地葫蘆的跌倒,滾動了數圈,正欲裝死不爬起來,誰知給大師姊冷冰冰的目光一盯,也顧不得鼻青臉腫額角大包子,死里死气的爬起身來。
  大師姊道:“當今的英雄人物,我們殺過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有什么不能殺的道理?”
  她說話出爾反爾,自相矛盾,禿發一刀如何摸得著她的心意?不敢回答,只是不迭道:“是,是,是……”
  大師姊拈起食指,一擰王絕之的臉,活像在菜市場擰一下豬肉,說道:“這小子名气大、武功高,模樣儿長得不賴,更是江湖有名的風流人物,師父一定喜歡得要命,怎能隨便殺掉?”
  禿發一刀喜道:“是,是,差點忘了,師父喜歡年輕的美男子了。大師姊,你真是聰明,又最懂得師父的心意,怪不得能當我們的大師姊!”
  “啪”的一聲,他臉上也吃了一記耳光,也是兩顆臼齒飛出,像大山一般的趴個滾地葫蘆。他的武功比大山高得多,下盤功夫也穩,受的傷居然一模一樣,可知大師姊的武功已到了收發自如之境,對付功力較高的,下手也重上許多,一視同仁,絕無偏私。
  大師姊冷冷道:“年輕的美男子到處都是,到處找就是了,何必万里迢迢,找一個武功高、看管也麻煩的王絕之回去?”
  兩個人哪里還敢答下去?捧著高高腫起的臉頰,只是低頭,一點聲音也不敢發。
  大師姊跺腳發怒道:“你們啞了嗎?為什么我問的話,卻不回答?”
  兩人身体嚇得籟籟發抖,哪里答得出來?
  大師姊道:“這樣簡單的問題,你們也答不出來,這顆腦袋留來還有何用?不如砍掉算了!”揚起了一雙白玉似的手臂。
  兩人情知大師姊說得出做得到,嚇得魂飛魄散,大山腦子轉得較快,忙道:“王絕之武功高,名气大,這种男子万中無一,是師父最愛的了,豈是尋常一名村夫莽漢可比?”
  大師姊嘿嘿兩聲,揮手拍下,正正拍中大山的腦袋。
  大山發出撕心裂肝的一記慘叫,直挺挺的倒下。
  兔死狐悲,禿發一刀怕得直撒尿,尿水沙沙聲響,沾著褲管流下,騷臭可聞,他顫聲道:“大師姊……”
  卻听得大山在地上滾動,不住喊叫:“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死”了這么久,居然還未真的死去,而且身上也沒半點傷痕,真是奇哉怪也。
  王絕之忖道:“大師姊剛才那一拳究竟有何奧秘,令得大山如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樣?以他的眼力,居然也看不出大師姊這一拳之妙來!”
  大師姊奇道:“大山,我見你答得甚好,撫摸你一下腦皮,以示贊賞,你怎地爬倒在地上,直呼我死了?”
  原來大山卻是惊慌過頭,自己嚇得跌倒的。
  王絕之見狀,乍然失笑,差點忘了自己依然身處險境,不知這位心意堅定的大師姊將會如何折騰自己。
  大山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腦瓜子當然半點事也沒有。他定一定神,回答道:“大山得大師姊稱贊,開心得過了頭,所以喜极而倒罷了。”
  大師姊道:“那你剛才大呼‘我死了’,又是為何原因?”
  大山愕了一愕,但他机靈無比,腦袋轉得飛快,立下應道:“大山是開心得過了頭,開心得死去活來……”
  大師姊接口道:“是欲仙欲死,對不對?”
  大山連忙道:“是,是,是,是欲仙欲死,所以大山才大呼死了、死了。”
  大師姊沉下臉來,“你知道欲仙欲死是甚么意思嗎?對著大師姊,也敢說這种瘋言瘋語,大山,你的膽子可不小哇!”
  大山嚇得跪倒,哀求道:“大師姊,大師姊,求你不要再耍大山了……求求你,求求你……”饒是他一向伶牙俐齒,對著這位大師姊,卻變成了一個活脫脫的白痴,給玩弄于股掌之間,哭笑不得。
  大師姊突地出腳,踢向大山的陰囊。
  王絕之心下暗贊:好腳法,單這一腳,已比禿發一刀胜上多多。
  他這才恍然,怪不得禿發一刀和大山害怕大師姊到了這個地步,大師姊的武功之高,竟似不在慕容嵬之下!
  大師姊踢完一腳,勢道不停,反腳又踢了大山的屁股一記。這反腳踢奇奇幻幻,招數之妙,更胜過第一腳。
  按理說,陰囊是男人最脆弱的部位,中招后就算不死,也應該疼得滾地大叫才是。何況大師姊适才腳貫內勁,踢得并不輕。然而大山中腳后非但不叫,連動也不動,只神色既是尷尬,又是古怪,十足一名偷吃了糖果的大人抓住了的孩子,更像一名偷人家的老婆被丈夫抓個正著后的倒楣相。
  大師姊皺眉道:“跟你說說罷了。恁地你如此的不禁嚇,若非我及時封住你的會陰、會陽兩處大穴,你豈不是屎尿齊出?在客人面前大大出丑,墜了師父吐谷渾一門的名稱,倒還在其次;要我嗅到你的屎尿,我非得割了你那話儿不可。”
  大山低頭道:“多謝大師姊不割之恩。”
  王絕之听見大師姊叫自己為“客人”,也感啼笑皆非,心道:“以指力封住會陰,會陽兩穴,以令屎尿不出,雖然听起來匪夷所思,确可辨到。然而足掌大而手指小,要以腳踢封穴而屎尿不至溢出,這份巧勁,又比手指點穴高上不止一籌。”
  大師姊摸摸王絕之的頭頂心,道:“王絕之這小子盡得王家易學真傳,少年高手無一可出其右,若然給師父使一使新練成的‘迷神大法’……”
  禿發一刀、大山拍手道:“妙极,妙极,如此一來,咱們吐谷渾族便又多一員猛將可用了!”
  王絕之听見要把自己奉給吐谷渾“享用”,饒是他不拘小節、更不怕死,也不禁起了一陣毛骨悚然。他雖然不知“迷神大法”是何玩意,但想來定不會是什么好事,際此關頭,似乎死了更是干脆,然而此刻連動一根眉毛也是勢有不能,何況是自殺尋死?
  大師姊道:“聰明,賞你們兩塊好!”嗤嗤兩刀,兩塊血淋淋的生肉飛出,也不知肉從何來。
  王絕之看見這兩刀,心中不禁喝采:單看這刀法,她的武功已然不在和玫之下。弟子已然如此,吐谷渾豈非更是了不得?
  兩塊肉穩穩當當的落在禿發、大山的身前,兩人唯有伸手接住。
  兩人拿住肉,卻不便吃,神色极是古怪,當然了,血淋淋兩大塊生肉,如何咽得下口?
  大師姊悠悠道:“怎么了,大師姊賞給你們的肉,也不賞臉一吃嗎?”
  兩人听到這話,哪里敢遲疑半分?
  連忙大口大口,囫圇把生肉吃下,吃得一口是血。生肉堅韌,甚難以牙齒撕下,他們一用鋼刀,一施鷹爪,把肉撕成一小條,一小塊,惟恐吃得不快,吃后又忍住反胃不吐出來,面孔漲得通紅,极是滑稽可笑。
  王絕之身處奇險,可是他是天生不見棺材不掉淚的脾气,看見兩人這般表情,也是忍不住偷笑——如果他不是穴道被點,早已捧腹大笑、狂笑起來了。
  他見到大師姊擺在背后的手也在輕輕顫動,顯然也是在忍著笑。
  驀地,大師姊道:“迷小劍和易容來了,你們先走,我擋他們一陣。”
  王絕之听見迷小劍和易容到來,心中一喜,轉念卻想:易容武功雖高,畢竟手傷未愈,能夠胜過這個武功高絕的大師姊嗎?
  更何況,打得胜大師姊是一回事,要在她的手中救出人來,卻是比打胜她更難上十倍的事。
  禿發一刀把先零曉衣扛上肩頭,大山也要抬起王絕之,大師姊卻道:“王絕之由我來帶,你來抬她。”伸足一踢,一道人影飛到大山的肩頭。
  原來絕無艷也落到了這女魔頭的手里!
  大師姊道:“這女子甚為滑溜,武功也不弱,你們已給她逃掉一次,如果今次再失手,你們的腦袋再也保不住了。”
  原來三人一到天水,大師姊不用兩下功夫,已一并捉著絕無艷和先零曉衣,負責看守的禿發一刀卻給絕無艷逃脫了,所以大師姊不得不再度出馬,追去再把絕無絕搞回。大山則負責計誘王絕之到來,分頭行事。
  王絕之見到大師姊轉過了身子,終于看到她身旁的情形,只見一具無頭尸身,看衣服,豈不正是燒何女?
  燒何女的兩臂各少了一塊大肉,王絕之頓然明白禿發、大山所吃之肉從何而來,怪不得他們吃時露出那种表情了——王絕之甚至也有想吐的感覺。
  大師姊見到王絕之眼睛所向,淡淡道:“師尊要滅她全族,她引頸就戳也就罷了,她偏偏不自量力,妄圖向迷小劍求援,就是非死不可。”
  她揪住王絕之的背心,逾百斤重的大男人給她提小雞般,毫不費力地提著,只听得易容的聲音大喝道:“伏乞紅,你竟敢來羌人党撒野,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這句大喝運足內力發出,聲若雷霆,王絕之只覺耳鼓一震,嗡嗡作響,不禁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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