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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离公孫玉最近的“千里獨峰駝”高思汗,忽然大喝一聲,怒气沖天他說道:“好小子,你敢冒充武林圣君騙俺,俺老高還給你磕了兩個響頭!”舉起蒲扇般的掌,逞向公孫五面頰上拍去。
  但他掌至中途突地悶哼一聲,又自收回,原來發覺一縷指風直向他時間曲池穴點來,遂暴喝一聲道:“狼崽子,你敢暗算!”反手一拳,向獨臂豺人撞去。
  獨臂豺人獰笑閃開,繞至公孫玉身邊,只見他兩手連點,已自解開了公孫玉被點的几處要穴,同時微現緊張他說道:“公孫小俠,快与本幫主聯手拒敵,此時此地,你我兩人暫時不宜翻臉!”
  說罷,縱身躍開,与幫內高手站在一邊。
  公孫玉恨不得一擊將獨臂豺人斃于掌下,但見他業已机警溜開。遂冷哼一聲說道:“獨臂豺人,你要想与大爺聯手,那是打錯了算盤!”
  他雖是不愿与素無恩怨的西北道上武林豪雄為敵,但卻已勢成騎虎。群豪帶著被欺騙与愚弄的忿怒,紛紛逼了過來,千里獨峰駝高思汗又自當胸撞來一拳!
  在這四面俱為強敵環伺的情況下,公孫玉已是閃無可閃,只得以六成功力,推出一掌,將他震退,同時口中大喝道:“各位住手,暫听天南門下公孫玉一言!”
  但在場群豪的理智,似是早為憤怒淹沒,那還听得進他那字字句句,出自肺腑的金玉良盲,早有几人連聲暴喝道。
  只見拳風激蕩,立有几人出手遙擊過來。
  此時此地,此情此景下,公孫玉縱有百口莫辯,同時他也不愿再辯,因為這也正是他求之不得之事,當下悶聲不晌,忽然雙掌翻飛,向四周掃擊出去。
  掌風到處,立有几人被迫后退,但他們卻是一退即上,于是公孫玉仍在重重包圍之中。
  在凌云飛閣的門外,早有部分群豪,和金龍幫內之人動起手來。
  此時,只有顧靈琴和沈南施兩人仍在袖手旁觀,注意觀察那自稱公孫玉的面目丑陋之人。
  但天公偏不作美,黃昏早逝,暮色漸暗,終于夜幕完全低垂了下來。
  凌云飛閣內一片漆黑。
  凌云飛閣外亦是月隱星黯。
  武林高手,雖是目力大异常人;此時亦僅能看到人影幢幢,分辨不出各人的面孔,是以一陣混戰后,掌風拳勁逐漸稀疏下來。
  突然之間,只听一人喃喃自語道:“我老彭近來鬧夜盲,天一黑就看不見!”
  但聞“波!”的一聲輕響,想是他已點燃起千里火筒,頓時照亮了凌云飛閣內的一角。
  他此舉似是無意間提醒了閣內群豪,于是紛紛幌燃火招于,只見火光熊熊,諾大的凌云飛閣,立被照得纖毫逼現!
  群豪在黑暗中打了半天悶仗,此時宛如云開日見一般,頓覺無限開朗,齊都流目看去。
  詛料一看之后,競都齊地發出一聲惊“咦!”原來被他重重圍困的公孫玉和一傍作壁上觀的兩個絕色少女,竟都消失不見!
  再一注目之下,連金龍幫的徒眾也都不見了蹤跡!
  在場群豪,不由一陣嘩然。
  “白骨飛尸”沈子机冷哼一聲,喃喃自語道:“老夫果然栽在這狼崽子的手里!”
  他陰森森地瞥了隨來的几個白衣漢子一眼,大步向凌云飛閣外走去。
  那几個白衣漢子一步一趨,隨后跟去。
  閣內群豪,此時再也沉不住气,各展身形,奪路而走。
  只听一個粗豪的聲音說道:“各位慢點走,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先燒了這座凌云飛閻,出口惡气!”
  立有一個火招子,直向閣頂飛去!
  那說話之人,正是千里獨峰駝高思汗,他一呼百應,齊將火招子向閣頂書棟雕梁上投去!
  這凌云飛閣的梁木,俱是上好的松怕制成,极富油質,又复干燥,火焰触及,立刻“剝剝!”的燃燒起來。
  時近初更,山風漸起,風助火威,火仗風勢,火舌瞬即吐至這周遭的樹木之上,盞茶時間后,這座峰頭以下,已是一片火海!
  西北武林道上的豪雄,雖為著武林圣君,空自徒勞跋涉,但尚無損失,而獨臂豺人卻是弄巧成拙,陪了夫人又折兵,他此這雖是潛身凌云飛閣下的秘密地洞以內,也不禁万分沮喪,空自追悔。
  但他追悔的尚不止是幫中基業被毀,而最令他遺憾的,卻是失去報复彭蠡之宴上,挨了冒名公孫玉甩頭金鈴一擊之很,和本已成籠中之鳥的顧靈琴与沈南施二人,諒來不是展翅飛走,亦必人擄走。
  被他人所擄,不過衡量好二人被點穴道,武功無法施展的事買,似乎是后者的成份較大。
  如此說來,公孫玉和顧靈琴与沈南施的行蹤便令人煞費猜疑了。
  其實,公孫玉的行蹤,不難得知,因為在獨臂豺人懊喪万分,胡思亂想之時,他卻正坐在凌云飛閣以南的一座峰頂上,正自隔岸觀火。
  不過觀火的不止他一人,另外尚有一個身著藍色長袍的銀髯老者。
  藍袍老者忽地喟然一歎,說道:“火!又是一把火!我數月前在鄱陽湖畔的彭蠡水檄上,救了一個和你一般長像的娃儿,剛才我因尋找我老伴和劣孫路過此處,遠處看去,只見你的面部輪廓和那娃儿一佯,是以乘著黑暗和混亂,將你救出,不料……”
  他似是不愿提及公孫玉的面容,以免損傷他人的自尊心,是以煥然住口。
  但公孫玉對他這番話,卻似直如未聞一般,目注數里外的熊熊火勢,臉上滿現焦急之容,此時竟霍地一躍站起,說道:“老前輩,在你帶我出來之時,可曾看見凌云飛閣內的兩名少女?她們俱被獨臂豺人以獨特手法,點佐要穴,因而無法施展武功,你看他們是杏會葬身火海?還有……”
  藍袍老者見他不再說下去,方自微笑說道:“小娃儿休要性急,也勿須擔心,我進去帶你之時,确曾看見了兩名索衣少女,怔仲而立,但當我點住你的啞穴抱你出來之時,那兩名少女卻也正向凌云飛閣外走去,以我猜想,她們不是悄然脫身,便是被他人擄去,但決不致葬身火海。”
  他因剛才公孫玉說到“還有”兩字之時,是自動住口,于是又复微笑問道:“小娃儿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在我老人家面前,不必吞吞吐吐。”
  藍袍老者搖手說道:“你這樣說下去,就是說到天亮,我也听不明白,還是把事情從頭說起。”
  公孫玉一時心急沒頭沒腦他說了一陣子,此時聞言,遂尷尬地苦笑一聲,將适才諸般經過,概略說了。
  藍袍老者也自緩緩站起,慈眉微蹙說道:“趁那凌云飛閣尚未盡成灰燼,我且去替你走上一道,看看能否尋得那女娃儿的頭顱?”
  聲音未落,人形早杏!
  公孫玉徽微一怔,暗道:“這藍袍老者,若非是武林八仙之一,定必是一位世外高人?”其實他若听清了藍袍老人剛才所說曾在鄱陽湖畔的彭蠡水謝上,救過一個和他面貌相似之人的一段話,便自然知道此老是誰了。
  他方自奇疑惊付之間,也不過盞茶時間左右,只見藍袍老人手持一物,已自飄然落在他的身前。
  公孫玉惶急他說道:“老前輩,你手中所拿,可是晚輩筠妹妹的首級?”
  藍抱老人一歎說道:“我到達凌云飛閣以內之時,已有多處被燒的梁木塌下,但卻有一股難聞的臭气直透鼻端,循著那股臭气,便极快的找到這個已有几處被火燒焦的首級,不過……”
  公孫玉此時的珠淚,已如大雨澇館,自兩頰上統統滾落,他方才深恐筠妹妹的首級被火燒去,是以想急著取回,但一經取回來,他几乎喪失了一看的勇气,因為那景象實在太慘了!
  藍袍老人一頓后,又复以微帶詫异的口吻說道:“你筠妹妹既是帶了人皮面具,你怎還認得出是她?”
  公孫玉被問得一征,掠詫的止住哭泣,脫口說道:“人皮面具!老前輩可是說她帶了人皮面具?”
  藍袍老人額首道:“不錯,那難聞的臭气,信是‘自那其薄如紙,制作得极為精巧的人皮面具燃燒后所發出。”
  公孫玉略一思討之后,說道:“晚輩在凌云飛閣內,曾親眼目睹筠妹妹和一個紅衣女子同時現身,以她的体態聲音,面貌和武功路數,是她無疑,后來杜靈珠提到她守宮砂之事,她便忿然只身离去,故极可能被那只聞其聲,未見其人,自稱‘七姊’的女子,或武功奇高,行為怪异的歐陽云卿殺死?”
  他因先前把在凌云飛閣中所發生的事概略說了,是以不必再向藍袍老人仔細解釋,藍袍老人捻須一陣沉思,忽然哈哈笑道:“小娃儿,不必著急,以你筠妹妹一怒而去,紅衣女子隨著追出,和那古怪女娃儿歐陽云卿及她‘七姊’出現的時間推斷,她們決不可能將捏筠妹妹殺死,何況你所見的女子,要是帶了人皮面具,而非她的本來面目。”
  公孫玉被他說的心中一寬,但他在未見到筠妹妹前,仍覺疑怀難釋,藍袍老人似是看出了他的心事,又复微笑說道:“小娃儿,休再胡思亂想,我到要向你探听一點消息。”
  公孫玉一怔說道:“老前輩有何見示?”
  藍袍老人一歎說道:“我這次千里跋涉,遠來漠北,卻是在找我那失蹤數月的調皮孩儿,你可曾看到一個八、九歲的孩子?”
  公孫玉哦了一聲,微笑說道:“晚輩剛才一時心急,把在凌云飛閣所經過的事,擇要說了,獨以一個身穿黃衣的幼童和一位手拄龍頭墨杖的灰衣老婆婆出現之事,因他們來去匆匆,未曾提及,但不知那幼童是否即為老前輩的令孫?”
  藍袍老人臉上,突然現出一陣興奮激動之容,急急說道:“你這話可是真的?”
  公孫玉詫然說道:“晚輩之言字字句句真實、怎敢相欺。”
  藍袍老人突地伸手抓住公孫玉的左臂,說道:“快走!隨我一起找他們去!”
  公孫玉只感到身子頓時輕若飄絮,知是藍袍老人暗以本身真力帶動,于是真气徽提隨著他向南奔去。
  奔行中,又自怀中摸出那面昆廬王于所送的人此面具戴上,不禁對這老人的怪异行動,感到奇詫不已,暗忖道:你去找你的孫儿,關我何事?
  豈知藍袍老人卻突地一陣哈哈大笑,說道:“小娃儿,算是你的造化,遇到了我那老婆了!”
  他說得沒頭沒腦,公孫五听得詫然不解,說道:“晚輩听不懂老前輩的意思?”
  藍袍老人道:“你可知道我那老婆子的來歷?”
  公孫玉苦笑搖頭說道:“晚輩孤陋寡聞,無從得知!
  藍袍老人哈哈一笑道:“諒你也不得而知,我這話問得委實有點多余。”
  公孫玉暗自好笑,忖道:“怎么這老人家一听說孫子和老伴曾在此現身,便似高興得變了樣儿?……
  忽听藍袍老人接著問道:“你可懂得我說你遇見我那老婆子是天大造化的意思?”
  公孫五道:“這個晚輩正要向前輩請求。”
  藍袍老人不答他所問,卻突地提高聲音道:“我那老伴在五十年前,即已是名滿武林的‘神悟天醫’‘五十年后的今夫,她的歧黃之術,可說更是舉世無匹了!”
  公孫玉听得恍然大梧,知道藍袍老人的意思,是說自己的面貌已有回复之望。
  只听藍袍老人續道:“光她那龍頭墨杖,便有核毒療傷之效,更逞論其他万靈藥物了。”公孫玉這才想起、那灰衣老姬在凌云飛閣內,龍頭墨杖連點,不惟解了他,被獨臂豺人以奇特手法點中的穴道,而且品若所中的劇毒,競也同時化解,當即說道:“神悟天醫’老前輩龍頭墨杖的靈异,晚輩已領受到了。”
  藍袍老人忽然閉口不言,盞萊工夫后,始喟默一歎,說道:“三十年不見,不知她還生不生我的气?”語意神情中竟似充滿追悔。
  公孫玉听他說和老伴儿已是三十年未見,其中似是大有隱情,他不由好奇心大起,率然問道:“老前輩,俗語說‘少年夫妻老來伴,晚輩看、神悟天醫’。前輩极為慈祥,而你也非行事乖謬之人,本應伉儷情深,久而彌駕怎會一別三十年互不見面,到使晚輩深覺不解!”
  藍袍老人一歎說道:“名是無聊,利是無聊,那無聊的名利,卻害得我們恩愛夫婦;突生勃溪,我此時雖已迷途知返,但不知她會不會原諒我已往的過錯?”
  他一頓之后,不等公孫玉說話,便即提高聲音說道:“小娃儿快些加緊施為,我們好在天亮之前,赶到山下的一座小鎮之上,則或許不致失之交臂!”
  公孫玉聞言,奔行中微一仰面察看天色,只見星移斗轉,已是三更時分。
  在晨光亮微,東方天際現出淡淡的魚肚白色之時,這一老一少,果然到達了賀蘭山下的一個小鎮。
  侵晨時光,靜靜的小鎮,一切仍是酣睡未醒。
  藍袍老人似是對這小鎮頗為熟悉,他興奮面微帶緊張的,逞往一家客棧奔去。
  但在走到客棧門前之時,只見一個叫化子摸佯的人,正自當門而臥,鼾聲和酒气,不停的向藍袍老人和公孫玉耳中鼻內飄送。大以熟悉,只是他面里側臥。看不清面孔,他倆正等俯身察看之時,只見那叫化突地网頭打了一個噴嚏,遂即叫道:“好冷!好冷!”翻身坐了起來。
  公孫玉凝陣看去,只見那乞丐裝扮之人,正是自己數月前,曾在武功山中巧遇的“武林八仙”之一,傳授過他三招“樂天知命味無窮”和“六合歸一”神功入門的七賢酒丐。
  他因戴著昆廬王子送他的人皮面具,七賢酒丐自不相識,公孫玉乍見七賢酒丐之下,雖是惊喜莫名,但卻也不好過去見禮招呼。
  此時,忽听藍袍老人哈哈一笑,說道:“酒瘋子!你這乞丐中的太上皇,難道真窮得連客棧也佐不起,竟像看家狗似的橫臥在人家店舖之前,如若一旦在江湖中傳揚開去,你丐門中的徒子徒孫,可還有臉去四出行乞么?”
  公孫玉方自惊駭于這藍袍老人,何以會和七賢酒丐這般廝熟,已自響起七賢酒丐一聲喟歎,和一陣凄厲已极的大笑,但他卻未回答藍袍老人的問話。
  藍袍老人面現惊容,候地跨前一步,疾探右手,抓住七賢酒丐的肩頭,詫然問道:“酒瘋子,難道你真的瘋了?還是……”
  他話尚未說完,已自被七賢酒丐一聲苦笑所打斷,遂手從腰問取下酒葫蘆,咕咕嘟嘟喝了一大口盾,方始說道:“忘吾哲人老儿,可惜你來晚了一步,沒有限我一起栽這個跟頭……”
  公孫玉一听這藍袍老者竟是,武林八仙之一,傳授過他歐陽賢弟功夫的忘吾哲人,不由暗自高興。
  卻听忘吾哲人已打斷七賢酒丐的未完之言,哈哈笑道:“酒瘋子,你可是遇到了‘關外神偷’呂無窮,將你的盤纏扒去,是以無錢住店?再不然就是碰到了昆廬老儿,又吃了他的暗虧?”
  七賢酒丐搖頭苦笑,說道:“都不是,都不是!你想那關外神愉,雖然偷人的伎倆,已達出神人化的境地,但他也不致把我叫花干的几文酒錢偷去,要說到昆廬老儿給暗虧吃,那也是多慮,因為他已傳束武林八仙,要在明年元宵,聚會蛾嵋金頂,宣布三十年前,在圣母蜂顛,我們七人同時飲酒中毒的秘密,他就是要對付我老要飯的,也不急在一時。”
  他方自微徽一頓,忘吾哲人已听得興致勃勃,奇疑交加的問題:“如此說來,你已接到了昆廬老儿的傳束,怎的我卻茫然無知?還有你既不是被關外神偷扒去了盤纏!又未碰上那當今武林之世,惟一能使你吃虧的死對頭,這栽跟頭之事,又從何說起?”
  公孫玉一旁也听得百思不解,急待听七賢酒丐說下去,豈知正在這緊要關頭,那兩扇緊緊關閉的大門“咿呀!”一響,登時大開,一個滿面慈祥,手拄龍頭墨杖的灰衣老姬和一個身穿鵝黃新衣的八、九歲孩童,當門面立。
  忘吾哲人奇詫的表情,頓時變得异常激動,竟吶吶他說不出話來。
  那黃衣幼童卻一躍扑到忘吾哲人怀里,高興地叫道:“爺爺!爺爺!”打破了兩者間的尷尬。
  公孫玉認出這手技龍頭墨杖的灰衣老姬利那黃衣幼童,正是昨天在凌云飛閣中出現之人,幼童自稱虹儿,自是忘吾哲人所要我的愛孫,而那老姐定是忘吾皙人口中的“神悟天醫”,或“神悟醫婆”也就是他的老伴了?
  只見忘吾哲人一手拍著愛孫的右肩,另只手即撫摩著他的頭發,無限慈祥他說道:“調皮的孩子,怎么愉偷跑了出來,害得全家出動找你,連你奶奶也惊動了?”說完,瞟了灰衣老姬神悟醫婆一眼。
  此時,神悟醫婆慈祥面容上,也是微現激動,她尚未說話,七賢酒丐已自哈哈一笑道:“神悟醫婆,想是我老要飯的大喊大叫,吵醒你們的好夢,現在你們老兩口儿破鏡重圓,孫儿又已無恙找到,是雙喜臨門,還不請我進去;好好喝上几杯,驅驅半夜露宿的寒气?”
  說完,當先向店內走去。
  神悟醫婆尚未及說話,虹儿候然离開忘吾哲人環中,轉向神悟醫婆仰著小臉說道:“奶奶,你可是還在生爺爺的气?”
  神悟醫婆笑說道:“虹儿休要胡說,奶奶為什么要生爺爺的气?”
  虹儿大大的限珠一轉,莞爾笑道:“奶奶還想瞞我,當初你不叫爺爺參加半仙會,爺爺不乖,沒听話,所以你一气走了——我都是听媽媽說的。”
  他這帶著极重稚气的一段話,頓時引得在場之人齊都大笑起來,七賢酒丐已自店內大叫道:“小家伙,別揭你那爺爺奶奶的底!他們若是被你羞走了,老要飯爺爺的這場油揩不成,可要揍你!”
  忘吾哲人和神悟醫婆兩人相互一笑,這一笑代表了三十年誤會的冰釋,各牽著虹儿的一只手,走了進去。
  公孫玉見他們說說笑笑,競似忘了自己存在的一般,年輕人的自尊心,最容易受到傷害,他不由心中有气,轉身大步而去。
  只听忘吾哲人轉身大叫道:“小娃儿,你不進來跟著揩油,可是要先‘出恭’去?”
  他此种滑稽之言一出口,公孫玉立時不快之意盡去,暗忖:這般武林奇俠,年齡都在百歲以上,居然說話行事,不失純真,毫不講求客套世故,我怎能如此不知情趣?
  但立時又不便即刻跟著進去,他方略一駐足遲疑,便听七賢酒丐在屋內大叫道:“誰要撒尿拉屎,這屋里也有茅廁!”
  公孫玉一笑,尷尬說道:“晚輩還可忍耐一會儿。”
  此時,虹儿突然跑了過來,拉著他的手說道:“原來是你?”一大一小,手牽著手,最后走進店內。
  此時天剛大亮,這客棧前面一排三間的飯店酒館,尚是一片靜寂,一個店小二睡眼惺松的走了過來,由七賢酒丐點菜要酒,店小二自去置辦以后,公孫玉急于想知道七賢酒丐栽跟頭之事,于是首先問道:“老前輩,你所說栽跟頭,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否趁著酒萊未來以前,先行告知?”
  七賢酒丐一怔,喃喃自語道:這娃儿的口音好生熟悉?接著又道:“小娃儿,休要如此好奇,我這栽跟頭之事,精彩無比,等著這一對老夫老妻,先敘敘別后相思之情,我也喂飽了肚里的酒虫以后,再談不遲!”
  忘吾哲人一笑說道:“酒瘋子,我們老夫老妻就是要一敘別后相思之情,地點也不會在此,不過我确有兩件事,要先問個清楚。”
  他微徽一頓,轉向虹儿說道:“虹儿你為何在去年九九重陽節之后,便偷偷鮑了出來,若不說個明白,就是爺爺奶奶不予追究,你媽可也不依!”
  忘吾哲人的語气神精,都是极為嚴肅,虹儿雖是平日備受寵愛,但卻似受良好的家庭教育,遂起立恭肅的說道:“虹儿去年中秋之后,曾在西湖故居門前玩耍,突有三個華服壯漢要搶我項間的一串‘百徘珠’,虹儿正要出手對那三人加以懲治,卻見一個騎白馬,穿白衣的少年書生赶至,想阻止那三個華服大漢的搶劫……”
  他話尚未說完,忘吾哲人已肅然截斷他的話道:“這經過爺爺過知道了,你還重复它做什么?”
  虹儿恭聲答道:“虹儿此次离家出走,正是要找那白馬白衣的哥哥。”
  忘吾哲人面色緩和了一些,說道:“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少年,爺爺已在鄱陽湖畔,救他性命,傳他武功,以酬其俠義的行為,但他在西湖時的武功,恐怕比你差得多……”
  神捂醫婆一旁插口截斷志吾哲人的話說道:“他愈是不自量力,不顧危險的行俠仗義,也就愈覺可貴,等我碰到那娃儿之時,定要傳他几手歧黃之術,讓他行醫濟世。”
  虹儿見在場的長輩都沒說話,繼續又道:“當時虹儿不知那位哥哥身手如何?才故意任‘百非珠’被人搶去,卻不料他武功平平,竟自未能追回,虹几要找他的目的就是想傳他几手武藝。”
  他此言一出,在座之人,都失笑出聲,七賢酒污微笑說道:“小家伙,你可知‘人之患在好為人師’……”他突地精神大振,提高聲音說道:“酒菜來啦!”
  他語出半晌,才見店小二端著酒萊進來,
  忘吾哲人一笑說道:“好長的鼻子,酒瘋子,這可是你新練的神功‘香聞十里’?”
  七賢酒丐哈哈一笑,道:“忘吾哲人老儿,休得胡說!”
  只見他一招手,那送酒萊的兩名店小二尚在丈余以外,一盤萊一壇酒卻齊地脫手飛出,落到七賢酒丐手里。
  神梧醫婆失聲贊道:“好一手‘凌空攝物’的功夫!”
  忘吾哲人接道:“以你這般叫化子,不須乞討,只要搶著吃就夠了。”
  七賢酒丐遂把萊盤放在桌上,又劈開酒壇上的泥封,微笑說道:“忘吾哲人老儿,你可知道‘呼牌而与之,行道之人孰受,蹴爾而与之,行道之人不屑’這句話?你若再調佩我要飯的,我可不吃啦!”
  邊說著,左手抓了一塊鹵牛肉,右手端起酒杯,同時往嘴里送去。
  此時那送酒菜的店小二,見酒菜脫手飛出——時之間,惊駭的怔在當地。
  七賢酒丐哈哈一笑道:“好小子還發的什么呆,再去拿酒菜來,這點子夠塞牙縫,還是夠潤肚腸的?”
  兩個店小二一伸舌頭,忙不迭又向后面跑去。
  忘吾哲人向公孫玉一笑道:“小娃儿快吃,可別和這酒瘋子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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