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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兩個紅衣漢子突地齊聲大笑,一人說道:“我兄弟兩人雖未見過我家小姐,但凡是紅葉庄的人,卻能一看便知,只因當今江湖之上,再無一門一派甚或一個人身穿紅衣!”
  馬士彥又自插口說道:“你敢說所有穿紅衣之人,都是紅葉山庄的人么?”
  那高個子紅衣大漢滿面得意,一笑說道:“最低限度,穿其他顏色衣服的,決不是我們紅葉山慶之人!
  那灰眉僧人低宣了一聲佛號,朗聲說道:“貧憎對江湖中各門名派,自信略知一二,但卻不知紅葉山庄之人俱都身著紅衣。”
  那紅衣大漢一笑說道:“只因我紅葉山庄之人,甚少在江湖上走動,而且改著紅衣,也是年內之事!”
  溫紅綃冷笑一聲,冷冷說道:“你們只跋据衣著的顏色,便能斷定我不是你家的小姐么?”
  那紅衣大漢道:“咱們紅听山庄之人自庄主以至下人,服裝質料雖有差別,但顏色俱都一致。”
  溫紅綃又自冷笑一聲說道:“你們可知你家小姐,离開紅葉山庄了么?”
  兩個紅衣漢子微微一征,齊聲說道:“這我兄弟二人不知!”
  溫紅綃格格嬌笑一陣,說道:“原來你們兩人也有不知道的事?”
  她突然探手衣內,取出一片大似銅錢,色作殷紅的樹葉,又白說道:“你們既是紅葉山庄的人,可認得這個?”
  兩個紅衣漢子齊地面色大變,葉通一聲,屈膝跪了下去。齊聲說道:“這紅葉令牌,庄中只有三面,老、少庄主及小姐各持一面,屬下自是認得,想來定是小姐,屬下等兩人一時鹵莽,還望小姐怨罪!”
  溫紅綃格格一笑,道:“你們兩人作事這般認真,我獎賞你們還來不及呢,你們還會有罪么?”
  兩個紅衣漢子,聞言大喜,大聲說道:“小姐只要不降罪屬下,屬下等就心滿意足了,那還敢期望獎賞!”
  溫紅綃一笑說道:“你們既不愿接受獎賞,那就接受處罰吧!”當的一聲,將手中那片紅時令牌,擲了下去!
  兩個紅衣漢子齊地面色慘變,豆大的汗珠,自額間下一顆顆滴了下來!
  溫紅綃嬌笑一聲,道:“死罪可怨,活罪難免,你們既是眼睛不管用,就把眼睛挖掉算啦!”
  這等殘酷的語句,在她口中說來,卻如輕描淡寫一般,但那兩個紅衣漢子,竟自一言不發,霍地舉起單刀,直向眼上刺去!
  歐陽云飛以一介儒生,票性仁厚,何曾見過這等殘酷的場面,他方自大喝一聲:“慢著!”但兩個紅衣漢子已各自挖下了一只眼睛,鮮血混合著汗水,點點滴下!
  溫紅綃嬌笑一聲,道:“你又要多管閒事么?”
  歐陽云飛沉聲說道:“姑娘門中之事,在下自不敢管,只望姑娘給在下個情面,給他們留下一只眼睛?”
  溫紅綃又自嬌笑一聲,道:“你若早點求情,連另一只眼睛,也給他們留下了。”遂向仍自跪在地下的兩個紅衣漢子說道:“你們去吧,一只眼睛看人,今后更要小心了!”
  兩個紅衣漢子大喜過望,伏地叩了兩個響頭,插好單刀,將紅葉令脾拾起交給溫紅綃,便即如飛而去。頭昏眼花,此時一旦事了,全都長長地舒了口气,以為再不會有什么變故發生了,在灰眉僧人合十肅容之下,各自踏著輕松的步子,抬級而上,直向山門行去。
  但他們那里知道,就在山門以內,早有更大的麻煩等著他們。
  几人一面登山,一面觀賞峨嵋的夜色,游目看去,只見遍山磷火閃爍,仿佛是万家燈火一般,而夜空中也是繁星万點,亦如万家燈火,人處其間,看了一陣子后,也不知那是天上,那是人間?原來這就是佛家說的“佛燈”,也就是“百万明燈朝普賢”的奇景。
  一行几人登上數百級石階之后,已來至山門之前,夜色中,那兩扇黃銅色建的山門,仍自閃閃耀眼。
  那灰眉僧人當先舉手扣環,只听“呼呀!”一聲,兩扇山門大開,眾人閃目看去,只見門內走出一入,卻是俗家打扮,那俗家打扮之人,方一出現,有的大喜,有的大惊,有的卻感愕然!
  那大喜的是歐陽云飛,大惊的是溫紅綃,愕然的則是群憎和馬士彥,原來那五老谷的兩名漢子,一見魏闊擲牌命兩名紅衣漢子挖眼,他們早已嚇得溜了。
  只見那山門內走出之人,朱服玉面,正是昆廬王子。
  昆廬王子冷笑一聲,目注溫紅綃說道:“你這丫頭好大的膽,居然冒充他人,不知你何時偷离天山?何時潛來中原?如此作為,又是受何人指使?”
  那自稱溫紅綃的白衣麗人一見昆廬玉子,便已嚇得魂飛魄散一般,她縱有一身媚術,竟也無法施展,嬌軀一陣顫抖,此番卻輪到她跪拜下去。
  他還未說完,便自“咦!”了一聲,原來那白衣麗人本是直挺挺地跪著,但在這候忽之間,卻突地向前扑下去,竟然气絕身死了!
  馬士彥怎知這朱服儒生便是昆廬王子,一見白衣麗人香肖玉須,當即心痛如絞如喪考批一般,大喝一聲,中手“刷!”地抖開描金招扇,幻起漫天扇影,左手立掌如刀,但覺勁風如剪,這漫天扇影,如剪掌風,一上一下,直向昆廬王子攻去!
  但听一聲“阿彌陀佛”響起,隨之是一聲低喝,道:“馬施主住手,但怎敢在昆廬老施主面前如此無禮!”
  馬士彥雖是悲憤交加,他頭腦卻還清醒,一听此人竟是武林八仙中的昆廬王子,不由一惊住手,但他仍自疑信參半,他只當這發話之人,便是那灰眉和尚,轉臉一看,剛想向他間個清楚,卻發現那灰眉和尚已然不見。
  山門之內,此時正施施然走出一個身形肥大,紅面長形的僧人,他認得正是方丈普賢大師,顯然方才的話也是自他口中說出的。
  歐陽云飛見那灰眉和尚突然不見,亦自覺得蹊蹺,他急步至那一列灰袍僧人面前,大聲問道:“各位師傅可知那位大和尚到那里去了么?但那些僧人卻緩緩搖頭,一臉茫然!
  昆廬王子在突然“咦!”了一聲,發覺白衣麗人已死之后,再一俯身細看,不禁面色候變,跌足長歎道:“一定是那孩子了!”
  但見紅影一閃,昆廬王子已然不見。
  在場之人,全如身在夢中,全部怔在當地,不知昆廬王子所說的“那孩子”是誰?莫非是那灰眉和尚么?半晌之后,峨嵋方丈普賢大師又自低宣了一聲佛號,說道:“永濟,你且請各位施主里面用茶,那位女施主的尸身,暫且放在一邊,等昆廬施主回來再行處理吧!”
  那知他話出半晌,卻是無人答應,他不禁徽感震怒,候然抬頭一看,卻又立刻怔佐。
  原來一條紅影,剛剛飄落階前,正是去而复返的昆廬王子,他手中提著一人,正是那灰眉和尚。
  只因方才普賢大師看到那白衣麗人之后,便已閡目垂首,暗自默禱,是以還不知那灰盾和尚“永濟”已自悄然离去!
  而此刻,他剛發覺失去了昆廬王子的身影,便又見他抓著永濟和尚回來,在微怔之后,不禁面色一變,他縱然對昆廬王子十分仰慕欽服,也不禁勃然作色!只見他胖大的身形一閃,已自隱入門后,但听一陣“當哪哪”大響,他又閃身而出。昆廬王子放下灰眉僧人水濟之后,朗笑一聲,說道:“大和尚,你要干什么?”
  他聲音甫落,只見無數個灰影閃動,無數個灰衣僧人,已自齊集山門之前,而山門之內的庭院中,屋頂上還不知埋伏了多少?
  昆廬王子仍是神態自若,朗朗一笑道:“大和尚齊集全寺僧眾,莫不是要和老夫作對么?”
  普賢大師滿面肅穆,滿心沉痛,沉聲說道:“昆廬施主雖是武林八仙之首,雖是武功高不可測,但也不該欺負到我峨嵋一派的頭上來,味腡夷派雖打不過你,但也要一拼!”
  昆廬王子突地縱聲一陣大笑,緩緩掃視了群僧一眼,只見群僧的目光,俱都充滿了怒火,似是全都下定決心,不惜一戰!
  但他雖見群僧如此,卻仍是滿面笑容,態度悠閒,回首一瞥普賢大師,普賢大師卻已沉聲說道:“施主把本源藍寺永濟和尚點了穴道,挾持至此,不知是何用意,若不說個清楚……”
  昆廬王于朗聲一笑,道:“老夫自有用意!”
  他又突地一四,道:“大和尚快點散去僧眾,此處人多說話不便。”
  普賢大師冷笑一聲,道:“人少自然最好,但貧道卻不愿上你之當!”
  昆廬王子俊面一變,沉聲說道:“老夫若想傷你,也只是在舉手投足之間,難道還怕你們人多各?”
  普賢大師又自冷笑說道:“你舉手之間,雖可傷我,但你卻也跑不了的!”
  昆廬王子大笑說道:“你就是布下天羅地网,也不見得就能夠留下老夫,老夫要來自來,要去自去!”
  他“去”字聲音未歇,但見一條紅影沖天而起,普賢大師大喝一聲,道:“打!”
  但听“噓噓!”之聲,不絕于耳,宛如千万條毒蛇,都欲擇人而噬一般,其中有暗器,也有弩劍,有發自地面,也有發自屋,上。
  一陣狂風暴雨過去,便又是死一般的沉寂,普賢大師長歎一聲,道:“罷了!”
  卻听一個僧人滿腔憤怒,沉聲說道:“不能作罷,皆因他把永濟師兄也已帶走了。”
  普賢大師大吃一惊,群僧更是大吃一惊,注目階前,果然已失去那灰眉僧人的影子!
  普賢大師大喝一聲,道:“眾濟!廣濟!各帶門人,遍搜全山!”
  只見一陣灰影閃動,頃刻之間。俱都隱入夜色之中。
  普賢大師苦笑一聲,向馬士彥和歐陽云飛說道:“兩位施主,請到里面喝茶!”他當先向寺內走去。”
  歐陽云飛舉步相隨,暗自忖道:“昆廬前輩本似蠻不講理之人,怎的對這件事,卻是大停常情,莫非有什么隱衷不成?”
  片刻之間,一行三人已走至方丈室門前,當即有兩個少抄彌開門迎出。
  三人落座之后,普賢大師沉聲向兩個小沙彌吩咐道:“与兩位施主看茶!”
  兩個小沙彌方應了聲:“是!”突听內室里發出一聲朗笑,道:“老夫也已渴了,多來一杯!”
  只听聲音,便知是昆廬王子,果然紅衣飄飄,他已自緩步踱出。
  普賢大師駭然色變,長身而起,大喝一聲,道:“欺人太甚!”一掌劈了過去。
  他以一派掌門宗師身份:功力自是深厚,這一系又是含憤而發,室內之人,但覺勁力壓体,直似透不過气來!
  豈知昆廬王子大袖一擺,沉聲說道:“坐下說話!”
  普賢大師肥大的身形果如站不牢一般,一屁股坐了下來,室內激蕩的勁力,也已消滅無形。
  昆廬王子也自緩緩坐下,長歎一聲,緩緩說道:“大和尚,你果真以為老夫會挾技胡為么?”
  普賢大師面色慘變,冷哼一聲,道:“若非存心胡為,便是意圖賣弄!”他見昆廬王子既已回來,這其中自然有些蹊蹺,決非旨在欺人,是以只說了句气話。
  昆廬玉子一蹙劍眉,冷冷說道:“只因老夫家門不幸,出了這么一個胡作非為的孩子來,但這也是貴門派的不幸!”
  普賢大師微微一怔,詫然說道:“貧僧愚昧,對施主的話甚是不解!”
  昆廬王子道:“你自是不解,連老夫亦自不解。”
  此時,那兩個小沙彌已自端了四杯松子茶進來,在四人面前各放了一杯,昆廬王子輕輕呷了口茶,低聲向兩個小沙彌道:“你們到里面把那個假和尚抬出來。”
  他方才的話,本使普賢大師三人齊地一怔,但听到這句話,則更是大奇,方待動問,兩個小沙彌已把那灰眉和尚抬了出來。
  那灰眉和尚穴道被點,呆若木雞,昆廬王子微微一笑,向普賢大師說道:“大和尚再仔細看看,此人是否真是貴寺弟子?”
  普賢大師果然上下打量了那灰眉僧人一眼,沉聲說道:“此人是本寺藍寺永濟和尚,決錯不了!”
  昆廬王于微微一笑,道:“真的么?”
  他輕輕在那灰,僧人面上一抹,輕輕發出一聲喟歎,竟自閡上眼帘,仿佛運气調息一般。
  普賢大師一看之下,大吃一惊,霍地离座而起,大聲喝道:“你是誰?你是誰?”
  他再也想不出藍寺的永濟和尚,此時競變成一個年約五旬的老者。
  歐陽云飛也是大吃一惊,一惊之后,朗聲說道:“在下卻知道此人是誰?”
  昆廬王子霍然睜開眼睛,急急說:“娃儿,小娃儿,可是此人用人面金翅鳥送你來此?你便是此人派遣至峨嵋金頂的使者?”
  歐陽云飛搖頭含笑說道:“說起來,此人還是晚輩的一個恩人。”
  他此言一出,連昆廬王子也是大感奇詫,沉聲說道:“小娃儿休要故弄玄虛,快說出你在何處遇見此人!”
  歐陽云飛微笑說道:“晚輩在西北關外,沙爾湖西北兩百里。庫魯克勒河畔,一座庄院之中,此人名叫史云亭。”
  他遂將自己如何在沙爾湖中落水及被救之事概略說了。
  昆廬王子仔細傾听著,直待歐陽云飛說完之后,他突地長身而起,一把牽著歐陽云飛的右手,朗喝一聲,道:“咱們走!”
  歐陽云飛但覺得如騰云駕霧一般,身形輕如飛花飄絮,眼前景物電掣后退,离開光明寺,直向峨嵋山下奔去。
  約奔了半個時辰之久,兩人已至山下,月色也已爬七中天,昆廬王子放下歐陽云飛的手臂,道:“小娃儿,你可是餓了?”
  歐陽云飛本已忘了饑餓,此時被他一提,便立刻覺得饑腸轆轆,甚是難耐,點頭說道:“晚輩确是餓了,但……”
  他尚未說完,昆廬王子已塞給他一粒丹丸,說道:“你先吃下這個!”
  歐陽云飛但聞一陣清香扑鼻,不禁精神一振,他在月光下一看,只見那粒丹丸,大如豆粒,色呈碧綠,不禁吃了一惊,詫然說道:“昆廬前輩,這粒丹丸可能解除饑餓么?”
  昆廬王子微笑說道:“豈但能解除饑渴,且可增加功力,只可惜這种丹丸,我身上已然不多,若有三十六顆,便可使你的功力盡复,而且……”
  歐陽云飛大喜說道:“這种丹丸,晚輩身上卻是很多。”伸手衣內,取出一個色呈碧綠的小瓶,遞到昆廬王子面前,又道:“老前輩看看,可是這個?”
  昆廬王于一看之下,大吃一惊,沉聲說道:“你從何處得來,快說!”
  歐陽云飛見昆廬王子神情大變,不禁十分詫异,說道:“這瓶內丹丸乃是那史云亭所送,共有六七四十九顆,晚輩只當他沒甚用處,是以一直帶在身邊,未曾服下。”
  昆廬王于將那碧綠小瓶又交還歐陽云飛,低低說道:“快吞下一顆,我們走啦!”語聲已是十分慈和。
  歐陽云飛忽然想起一事,說道:“昆廬前輩,那史云亭尚在峨嵋山上,難道不管了么?”
  昆廬王子一歎說道:“他已然服毒死了。”
  歐陽云飛哦了一聲,說道:“那白衣女子可是他以暗器打死的么?”
  昆廬王于道:“不錯!”
  歐陽云飛還想問他史云亭如何混入峨嵋僧侶之事,但昆廬王子又已握住了他的右手,于是兩條身形,宛如兩道輕煙,在月夜下向前急掠!
  兩人甫到岷江岸,方自停住身形,堤岸下突地響起一聲輕喟,道:“什么人?”
  歐陽云飛暗自忖道:“這等荒涼的江中,莫非還有剪徑的強盜,真是魯班面前弄斧,孔隙夫子門前賣文!”
  遂冷笑一聲,搶先說道:“是什么人,上來一看便知。”
  果見大袖翻飛,堤岸之上,飄然落下三人,三人俱是落地無聲,連衣挾亦是無聲,輕功之佳,倒是江湖上少見的高手!
  歐陽云飛不禁一怔,連昆廬王子也是一愕,只見這落地三人,俱是身穿袈裟,竟是三個僧人,歐陽云飛不禁一笑,轉臉向昆廬王子說道:“蛾媚僧人搜扑前輩,居然搜到這里來了,倒是真放長線釣大魚哩!”
  但昆廬王子卻是劍眉微蹙,滿面肅穆,沉聲說道:“錯了!這三人決非峨嵋僧侶,只因他們身著黃色袈裟,而非灰色僧衣。”
  那三個和尚站在丈余以外,歐陽云飛因功力盡失,在朦朧月光下,灰黃二色自是不易分辨,他不禁好奇心起,大步向那三個僧人走去。
  一聲呼喝,三聲低晚,呼喝的是“娃儿回來!”乃發自昆廬王子,低聲的是“退回去”自是出于三個僧人之口,但喝聲過后,歐陽云飛卻是依然站在中間,絲毫未動。
  昆廬王子暗吃一惊,那三個僧人何嘗不也暗吃一惊,皆因他們在喝叱聲中,已然互較了一次內力,兩下功力相抵,是以歐陽云飛仍若無事一般。
  三個黃衣僧人一惊之后,齊聲問道:“閣下何人,報出万儿來!”
  歐陽云飛詫然說道:“我們兩人在此,不知你們問的那個?”
  中間一個高大僧人冷哼一聲,沉聲說道:“自然不是問的你!”
  歐陽云飛冷笑一聲,道:“你們若不問我,我卻要問你們了,報上名來!”
  昆廬王子低聲喝道:“不必問了。”三縷指風遙空彈出,逞分襲那三個黃衣僧侶,身形也自欺了上去。三個僧人同時惊呼一聲:“昆廬王子!”飛身向江上掠去,想是他們此刻已看清昆廬王子那慣于穿著的紅袍,真是人的名,樹的影,他們竟自不戰逃逸。
  歐陽云飛低一聲,道:“那里走!”
  他自是無能追赶,回頭一看,卻見昆廬王子仍然站在那里,似在低頭沉思,遂又詫然問道:“昆廬老前輩,你怎的……”
  昆廬王子搖頭說道:“不必追赶,因為追也迫不上了。”
  他見歐陽云飛滿面怀疑,又自說道:“只因他們逃往江中,自是乘舟而去,我雖可踏波而行,但你則無能為力。”
  歐陽云飛听得大是感激,也大是奇詫,急走几步,來至江邊,只見江上清風明月,銀波如洗,极目看去,果見一點船影。正自往下游急駛,船輕水急,頃刻不見。
  昆廬王子一拉歐陽云飛,道:“走吧!”
  歐陽云飛卻是滿腹奇疑,滿腦子問題,邊自沿江而行,邊自問道:“老前輩,晚輩所見中原僧侶盡著灰衣,怎地……”
  昆廬王子沉聲截斷他的話道:“他們并非中原僧侶。”
  歐陽云飛詫然又道:“那么,他們是……”此番他卻是自己住口,只待昆廬王子接下去。
  那知過了半晌之后,昆廬王子仍是默然不語,他看看昆廬王子,見他正自沉思,自是不便追問,但心頭卻是發悶不已。
  兩人默默前行,极目看去,只見四野寂寂,竟是看不到一座城市村落。
  歐陽云飛天生好奇,他雖不明那黃衣僧人來歷,但既知道他們不是中原僧侶,必是來自邊睡外邦,總算明白一半,但對他們功力深厚,不戰而突然离去一事,則大感奇疑,忍了很久,終是忍耐不下去,遂低呼——聲:“前輩……”
  話聲未了,昆廬王子竟突地停身駐足道:“禁聲!”
  歐陽云飛方自一征,昆廬王子便又拉著他向前奔去,直奔了盞茶時間,昆廬王子方低聲說道:“听到了沒有?”
  歐陽云飛但覺呼呼風聲盈耳,再未听到其他聲音,不禁詫然說道:“听到了什么?”
  昆廬玉子候然停身,聲音更低道:“你再仔細听听!”
  歐陽云飛憑息靜听,果然听到了异聲,一惊之后,低低說道:“晚輩听到了,只是……”
  昆廬王子一把又將他拉住,急急說道:“咱們去看看!”又自如飛向前奔去。
  漸行,那异聲亦漸清晰,歐陽云飛縱是膽大,縱是不信鬼神之說,亦自心下暗暗吃惊。
  原來那异聲竟是柔柔細細的樂音,樂音雖柔細,但卻凄涼無比,隨著凄涼的樂聲,又已響起幽幽的歌唱,歌詞雖不清,但聲音低回子江水天云之間,卻使人凄絕,仔細听去,竟是發自岷江之上!
  但他窮极目力,卻也看不到江上浮舟,或是江中人家。
  難道人世間,真有神鬼仙狐之說?
  昆廬王子輕咳一聲,低低說道:“你且在此等著,待我去看看就來!”行云流水船向前走去。
  歐陽云飛突然急急低呼一聲,道:“前輩慢著,晚輩想起一事來了!”
  而昆廬王子身形早在二十丈外,歐陽云飛語聲甫落,月光下只能看到下點影子了,當真比一隨矢還快。
  此時,當空皓月漸漸西移,岷江之上,也漸漸升起一層薄霧,頃刻之間,薄霧滿布江面,只剩下一片朦朧,原來夜色將殘了。
  歐陽云飛凝視江面,忽又目注昆廬王子去向,只恨自己功力盡失,不能跟去一看究竟,不由黯然一歎!
  只听一聲冷哼,冷哼中充滿輕蔑与憤怒,道:“年紀輕輕,難道只會歎气么?”
  歐陽云飛大吃一惊,霍然轉身,凝神看去,只見一個紅衣婦人,站在三尺以外!
  那紅衣婦人云鬃蓬亂,衣衫襤褸,但是蓬亂的頭發下,卻覆著一張絕美的面孔,襤褸的紅衣內倒裹著一個纖纖的身形,不過那絕美的面孔上已多皺紋,年華中已逝去,只是風韻猶存而巴。
  紅衣婦人見歐陽云飛對她上下打量,不由大怒,雙眉一挑,喝道:“看什么?果然不是一個好東西,果然和那該死的是一丘之貉,只怪我看錯人了!”
  歐陽云飛見這紅衣婦人一見自己,不間青紅皂白,劈頭就是一頓臭罵,不由劍眉雙剔,冷冷說道:“你本就看錯人了,你我素不相識,不知何放出傷人?”
  紅衣婦人明亮的睜子一睜,臉上殺气騰騰,怒喝道:“我不但要罵你,而且還要打你哩!”
  她果然一卷雙袖,露出兩只瑩自如玉的纖手,手掌揚處,直向歐陽云飛的臉上劈來。
  歐陽云飛見這一掌來得既快且猛,他自知功力盡失,此番相距咫尺,自是無法躲過,只是眼見掌勢劈到臉上,本能的向旁邊一閃。
  那知他這輕輕的一閃,竟然讓過了那既快且猛的一擊,那紅衣婦人的身形,卻像是驟失重心,跟跳前沖了兩步。
  她突然怒喝——聲,道:“你敢躲!你敢躲!”搖搖晃晃返身又向歐陽云飛劈來。
  歐陽云飛躲過一掌后,不禁一怔,一怔之后,忽又覺得好笑,暗忖道:“怎么這婦人竟是不會武功,但她怎能無聲無息的到達身后,豈非怪事?”
  他思忖未完,眼前掌影又到,一怔之下,再度側身閃讓,但卻遲了一步,左肩之上著著實實地接了一掌!
  此刻卻是紅衣婦人一怔,她掌勢收回了一半,便自詫然說道:“你不會武功?”
  歐陽云飛挨了一掌,雖是毫無痛楚,但也不禁劍后微皺、冷冷說道:“和你一樣!”
  紅衣婦人一掠蓬發,又自怒道:“你這是和我說話么?不知把圣賢書籍都讀到那里去了!”
  語聲未落,兩手又向歐陽云飛劈來。
  她這般舉動,猶如瘋了一般,直弄得歐陽云飛哭笑不得,不過卻也大感疑惑,這婦人雖是瘋瘋癲癲,但出現得竟是跡近神奇。忖道:“果然有人与她同來,難怪……”
  只听紅衣婦人大喝一聲,道:“死丫頭!笑什么?還不出來替師父出出气,打這小子一頓!”
  他此言一出,歐陽云飛再也忍俊不住,突地哈哈大笑起來,口中不言,心中暗暗忖道:“這樣的女人,居然還有徒弟,縱然她是青出于藍,也是微不足道!”那知他笑聲未斂,思忖未完,眼前但見人影一閃,只听“啪!”的一聲,自己臉上竟挨了一記耳光。這一記耳光,直打得他眼冒金星,雙耳嗡嗡,頭腦一陣天旋地轉,竟然昏迷了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歐陽云飛方自悠悠醒來,他只覺得一身脹痛酸麻,但他尚未睜開眼睛,尚未牽動身形,便听一聲焦急的話語響起,埋怨似他說道:“死丫頭!誰叫你把他打得這么重,若是打死了,若是再也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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