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06


  秦帥北同龍鳳虎來到站部。龍鳳虎遞過一張紙去。
  秦帥北敷衍地接過來,紙上不是字,是畫。長長短短的線段和扁方圖形。
  秦帥北驚訝了。「是你們家蓋房的圖紙?」秦帥北猜測。
  龍鳳虎不好意思:「我畫的這是坦克。」秦帥北實在不敢恭維,他記得自己五歲時畫的坦克都比這棒。
  看秦帥北不吱聲,龍鳳虎自我解嘲:「畫得不大象。你看這個。」他從抽屜裡托出一個膠泥捏的小坦克。這一回,輪到秦帥北歎為觀止。小坦克唯妙唯肖,十分逼真。
  「沙漠裡哪來這麼好的膠泥?」秦帥北掂出小坦克柔韌而有彈性,在幼兒園捏小鴨子的橡皮泥都沒這可塑性強。
  「喀喇泉附近就有。你先說這小坦克咋樣?」
  「真不賴。你老婆給你生了個兒子?」
  兒子還不知在誰的腿肚子裡轉筋呢!上回探親那薦種子糟盡了。咱們蓄芳待來年了。」龍鳳虎難得地開了句玩笑。作為喀喇泉的最高軍事指揮員,他何嘗沒有更多的喜怒哀樂。但他每天只能以一種形象出現——冷峻嚴格的長官。他感到深刻的孤獨。在這個所謂的星期天,他渴望同人推心置腹地談點什麼。
  秦帥北在桌旁坐了下來,把玩著玲瓏如工藝品的小坦克。
  「我打算砌個大坦克,先打了個稿子。」龍鳳虎謙虛地說。
  「『砌』個坦克?」秦帥北咋舌。
  「對!拿膠泥砌個坦克,咱們就練打坦克!他們不就是坦克多嘛!連砌帶練,這幾個月咱就有事幹了!」龍鳳虎若有所思,「你知道嗎?那些信號彈是我讓劉堆子打的。」
  「那是……為什麼?」秦帥北張口結舌。一次次的緊急集合,越是惡劣的天氣,越是要巡邏搜索。卻原來,這都是龍站長一手製造的敵情!
  「為了保持警覺,為了培養仇恨!」龍鳳虎站起來,好像面對著全體官兵:「沒有仇恨的士兵,絕不是真正的士兵。」
  秦帥北第一次理解了恨是愛的影子這句古老的格言。
  「仇恨有兩種。」龍鳳虎站長思潮激盪:「一種是血肉模糊,連骨頭帶肉,斬釘截鐵的。仗一打起來,你的戰友你的兄弟就死在你懷裡。還有一種就是我們這樣,光光滑滑像個鵝蛋。你盯著我,我瞅著你。表面上沒什麼事,可一旦打起來,就是一場拚死的惡戰,大戰!不管內地多麼鶯歌燕舞,國境線上,永遠要把這種光光滑滑的仇恨,記在心裡,含在嘴裡,就像一對縮起來的拳頭,誰要招惹咱們,隨時隨刻打出去!」
  秦帥北被龍鳳虎站長的一腔熱血所打動。他接受了設計土坦克圖紙的任務。龍站長拍著他的肩頭:「在新兵連你就會畫黑板報。」
  設計圖紙很快拿出來了。秦帥北參考戰術資料上的圖片,把美式蘇式坦克的外形特點加以綜合,結構合理,威風凜凜。馳騁在廢電報稿紙背面的坦克,在小伙子們手中傳閱,大家都極有興趣。龍站長按照新圖紙捏成的小坦克,被大家的手撫摸得像烏木雕,對於砌和打,都摩拳擦掌,一個空前的熱潮勃然興起。
  「慢著。咱們要是白天施工,那邊高瞻遠矚,砌個半半拉拉,知道的明白是坦克,不知道的,以為盤大炕呢!」池可信畢竟老辣,臨走前貢獻了一條寶貴意見。
  「夜裡干。」龍站長決定。
  夜裡施工是很艱難的事,幾乎沒法照明。摸著黑擔泥,挖土,像是興修水利。同時充滿了戰爭的神秘:這是在建造武器!
  天亮了,地上攤著一塊泥台,很像誰家脫了一塊巨大的土坯。
  「把各人的行軍雨布交上來,扣眼繫上,就成了一張大偽裝網。蒙上,誰也看不出是啥!」沒有什麼能難住龍站長。
  幾個新兵,有些心疼。「慢。」桂蘭把案板似的大巴掌一揮:「告訴你們個底,這雨布是移交品,趕明兒你復員的時候,人走雨布就留給下一撥子了。咱們是過路財神,值不得心疼成這樣!」
  新兵們這才痛痛快快把雨布貢獻出來,一綴一蒙,草綠色朝外,果然成了極好的苫布。哨兵從哨樓傳下話:地上趴了個綠怪物,真像新式武器。
  龍鳳虎並不要求機要、電台等參加砌坦克,但大家義務勞動熱情高漲。夜裡,過了例行的聯絡時間,估計不會有電報來了,秦帥北也來到坦克工地。
  作為總體設計師,秦帥北對坦克的外形是很熟悉的,但他還是吃了一驚。坦克已初具規模,一旦被放得這麼大,由滯重黑亮的膠泥構成,表面被粗糙的大手們抹得珵光瓦亮,像由特殊的合金鍛制而成。在漠海淒迷的星空之下,放射著令人凜然的寒氣。
  可惜,它是土的!
  秦帥北前後巡視,甚至掏出皮尺量量尺寸是否合乎規格。
  「缺個炮塔。像模像樣的炮塔。」滿眼紅絲的龍站長,打著手電走過來。
  這的確是難題。把煙筒楔入半干的泥上代替嗎?半夜裡一陣漠風,就會把它吹上九天。再說這麼威武雄壯的裝備,弄個空心鐵皮管子代替炮塔,太煞風景。秦帥北靈機一動,他想起一個極像大炮的家什。
  顧不得同龍鳳虎說,撒腿跑回站裡。
  「老桂!醒醒!」他搖桂蘭。桂蘭睡在炊事班,以防備夜裡有敵特潛進來在水裡面中投毒。國境線上,不可輕心。「借點東西。」
  「借哪宗?」桂蘭象老鼠掉進了面缸,嗆得直翻白眼。
  「借飴鉻床子。」
  桂蘭抽口冷氣:「我就是借給你,你也沒那麼大鍋煮呀!」
  飴鉻床子是一種類似槓桿原理的土製軋面機,上有粗大拙重的梁木和形似漏斗的裝置,愣用人力將面劑擠壓成斷續的條狀,下到滾水大鍋裡,北方人極受吃的一種麵食就出來了。
  秦帥北發覺自己越急越沒把事情講清楚:「不是借飴鉻床子,是借飴鉻床子上的那根梁木,給坦克當炮使。反正也使不壞,不過沾點泥,用完刷刷,你還能壓飴鉻。」
  桂蘭眨巴著一雙方眼:「倒是使不壞。可是,也不能你這麼一說,就把我的飴鉻床子拆了不成。」
  「那你還要咋樣?要軍委給下個文件?」秦帥北不解。
  「總得龍站長來跟我說一下才成哇!」
  「你這個老桂,還不見金牌不發兵!我去跟龍站長說,他還能不答應?一切為了戰備,你這不是耽誤工夫嗎!」秦帥北直跺腳。
  眼看著飴鉻床子是保不住了。桂蘭歎一口氣:「容我明天給大伙再壓一頓飴鉻,然後再拆床子。這回少說一兩個月吃不上飴鉻了。」
  總算讓頑冥不化的炊事班長忍痛割愛,秦帥北挺得意,快步往回走,向龍站長報告。
  已經是春天了。沙漠也有春天。今夜無風也無星光,天地象被無邊無際的墨汁所浸泡,顯出幽遠靜謐。無所不在的黃色褪去了,沙漠顯得陌生。
  突然,秦帥北的鼻樑上被沉重地擊打了一下。他伸手去摸,竟是一粒雨。
  沙漠的春雨!秦帥北狂喜地用嘴唇去接雨滴,很久之後才感到第二粒雨墜落到他的臉上。
  雨滴擊打在沙漠上,就像滾水濺到油鍋上,爆出響烈的磁啦聲。周圍此起彼伏,顯得很熱鬧。
  這是真正的天籟。秦帥北大張著兩掌,站在曠野之中。聽著這無可比擬的音響,直到它們象遠去的駝隊一樣,餘音了了以至完全消失。
  經過大自然的瓊液汁浴的沙漠,有一種奇異的氣味,令人心曠神恰。秦帥北漫步向遠處走去。
  他聽到皮毛摩擦聲,緊接著一團溫熱的物體滾動到身後。好機警的默默。剛才出門的時候,它睡得正香,不忍驚動,不想它找到了主人。但緊接著,秦帥北聽到了食肉動物在喉管內吞嚥液體的咕嚕聲,然後是興奮的低鳴。默默從來不會叫,這不是默……沒等判斷完成,黑影已在他的背後人立而起,輕靈一竄,上肢就搭在了秦帥北後肩。一股濃腥的熱氣,像冬天裡的井口,冒著白煙向他的頜下繚繞而來。秦帥北駭出一身冷汗。透過汗濕的棉衣,他感到兩隻尖利的指爪象釘子刺進他的肌膚……
  千萬別回頭!一回頭,人類最軟弱的頸部,就毫無遮擋地暴露在野獸獠牙之前,它就會像揪橡皮筋,把人的喉結扯斷。人在搏鬥還沒有開始以前,血就流乾,秦帥北一再告誡著自己,但他太想回頭看一看這兩隻扳住自己肩頭的爪子,是屬於誰的!
  數道血的溪流順著肩窩和脊柱向下流淌,一點都不疼,還挺暖和。自己的血給了他力量,他哪能就這麼不清不白地死了!他必須有所動作,酈麗霞還在等著他回信呢!
  他輕輕撫摸著野獸的爪子。毛茸茸,同默默的差不多,只是大而粗碩一些。瞬忽之間,那野物覺得挺舒適,停止了銳利的搔抓。背上的血溪很快凝固,秦帥北感到沁人肺腑的寒冷。他屏住氣,十分親熱地攥住毛森森的兩個爪子,猛地一個背翻。
  如果對方是人,這一個漂亮的頂摔,可以使他濺落沙荒,砸個六竅出血。如果對方是巨獸,也許紋絲不動,如蚍蜉撼樹。
  秦帥北拼出了全身的力道,生死在此一舉。
  對手居然很輕,軍隊的洋芋蛋和白麵饃,養育了昔日文質彬彬的學生娃。秦帥北拼盡全力的雙手,輕而易舉地將那團毛蓬蓬的獸物,從背後甩過了頭頂。
  野獸的爪子象戴著巨大的拳擊手套在空中張舞。那是秦帥北肩背上的布片棉絮和不算太多的血肉。
  秦帥北以為他已擺脫險境,其實頃刻間陷入更大的危險。
  野獸不是人。如果是人,就會平展展地摔趴在地下。野獸的毛象降落傘,延緩了它下降的速度,飛舞的拳擊手套,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在極短的時間內,那個渾身黑毛的野獸,完成了側翻騰挪轉體180度,一如極為出色的跳水運動員的一系列高難動作,瀟灑漂亮。待它靠近地面的時候,它已經完全調整好了姿勢,正面對敵,雙眼灼灼,爪子象作揖似地對準了秦帥北的額骨……
  秦帥北腦海裡最後一句跳出來的話,居然是:伴隨你建立功勳……
  就是這時,一團紅火從側面飛掠而過,雨後的漠空,已閃出明眸一樣的星群。秦帥北幾乎以為是自己的幻覺,默默象從天而降的一股紅塵疾掃到野獸和秦帥北之間。野物悚然一驚,默默也會側翻和騰挪的功夫,爪子就向野獸的眼窩撕去。由於距離極近,看得分外清晰:那爪子是前五後四,妨主之兆……
  槍聲響了。野物應聲而倒。默默渾身紅毛被汗濡得精濕,顯得縮小了許多,無聲地臥在一旁。
  龍鳳虎過來:「沒傷到要害吧!」
  秦帥北說:「我想沒問題。現在就可以譯報。」
  龍鳳虎說:「多虧了這條狗。它不知預感到了什麼,瘋了似地拖我往這兒跑,你和漠狼撕扯得太緊,不敢早開槍。」
  秦帥北蹲下來看漠狼。它十分像狗,只是個子要猛一些。被子彈洞穿的槍口還在呼呼地冒著熱氣,汩汩而出的鮮血將蓬亂的獸毛,粘成一把血梳子的模樣。
  秦帥北驅使默默去吃,默默呆立不動,「它們祖上是遠親。狗是不會吃的。」龍鳳虎說。
  默默從此得到全站所有人的寵愛。它已經出落成美麗而窈窕的大狗。當它疾馳的時候,背繃得像一張鐵弓,蓬鬆的尾巴搖曳身後,像是一尾詭譎的紅精靈。它為哨兵驅寒,它為哨兵作伴,它甚至會看望遠鏡,趴在上面,端詳不止。
  一天,它對著鏡頭躁動不安。幸虧不會叫,不然肯定吠個不停。
  哨兵就趴在望遠鏡上看。不過是幾峰駱駝,就不在意地去觀察別處,哨乓休息時,默默又去看,依舊躁動不安。哨兵只好把剛吸了一口的莫合煙掐掉仔細觀察,發現還是那幾峰駱駝,不過不停地向我方張望。
  駱駝是很識家戀主的動物,它們有著同馬一樣多愁善感的眼睛。默默一定從它們眼睛裡看到了人類所不解的秘密。
  於是哨兵在總參謀部頒發的觀察日誌上記錄道:發現對方增加了四峰不明來歷的駱駝……
  邊防站全體官兵在美美吃了一頓羊肉鹵子飴鉻面之後,一輛獨一無二的新式坦克就最後竣工了,它雄踞一方,煞是偉岸。
  打坦克訓練開始。苫布揭開,數十米開外,絕對難辨真偽,戰士們挽著沙土填裝的炸藥包,龍騰虎躍,殺聲陣陣。當然,蹬踩之下:膠泥時有開裂,修補起來也很容易,抹上水,再粘一塊泥巴就是了。剛開始還掛上一層草綠色漆。以求同整體效果一致。時間長了,大伙也不太當心了,索性只糊泥不塗漆,斑斑駁駁,哨兵從哨樓上傳下話說,這回更像真傢伙了。
  龍鳳虎擬了長長的報稿,將這作為前沿練兵的經驗上報。
  水罐車又駕著黃龍到了。
  「聽說你們繳了一輛那邊的坦克,讓咱見識見識。」押水員和白鬍子老爺爺下了車。
  真是越傳越神了。但大家都不願點破,衝著押水員笑。
  押水員又不忙著看繳獲的戰利品了,他看見龍鳳虎走過來,對老爺爺說:「您不是要找大軍的頭頭講話嗎?這就是最大的官。」
  老人家略有些緊張,雖說他的鬍子已經這麼長。從他的小村落到這裡,這匹鐵駱駝也跑了整一天。從地盤來講:這裡的官長相當於很早以前的一個國王了。
  龍鳳虎的軍裝破舊不堪,軍事訓練他一貫身先士卒。他認真地聽完了老人家的敘述:他的幾峰駱駝,被那邊過來的幾個人牽走了。龍鳳虎想到了值班觀察日誌上那行含義模糊的記載。
  「您能確定是他們那邊越界把您的駱駝搶走了嗎?」龍鳳虎和藹可親,,白鬍子老爺爺是唯一來訪的邊民。
  「這周圍的百姓,我都認識。我是紅柳開花那年生的,今年已經這麼大年紀。那不是我們的人,沒錯。是不是越界,我不知道。大軍首長,沙漠上有時候分不出邊界。但他們不是搶,是牽。他們一共三個人,一句話也沒說,就把我的駱駝拉走了。」
  紅柳年年開花,沒有人知道老人的確切年齡。但他的話有著牧民的準確。
  這很蹊蹺。
  雙方各在邊界上陳兵纍纍,真正的交鋒地段,卻一直秋水般平靜。大家都小心翼翼地避免碰撞火星。要麼「全」,要麼「無」,不是冰點就是沸點。沒有中間狀態,這也許就叫內緊外松。在沒有下定決心最後破裂之前,彼此竟異乎尋常地客氣,這很怪,也很正常。在此之前,還從未有過掠我邊民的事件發生。
  先把情況弄清楚。
  龍站長請老人登上哨樓。
  「這麼高!住在這上面的人,死後更容易進天堂。」老人聳著雪白的眉毛說。
  當他用望遠鏡看了一眼,立即以同年齡不相稱的敏捷跳開:「你們把魔鬼的眼睛給摳下來了,上天要懲罰的!」
  押水員連連給他解釋:「我每次都爬上來看,到今天不是還活得好好的!」
  老爺爺半信半疑,押水員所給予他的全部甜水,終於沖走了他的畏懼。他終於又顫顫驚驚站到了望遠鏡前。
  「哎喲,那是我的『老爺』!」老人一聲驚呼,把青筋畢露的大手拍到了鏡片上。若不是望遠鏡十分結實,險些變成支離破碎的萬花筒。
  老人的「老爺」是一峰駱駝。「我還看到了一個牽我駱駝的人,不過他換了一身衣服。」老人很肯定地說。
  「您沒有認錯吧?」龍鳳虎再三核實。
  「我的眼睛分辨得出這一粒砂子同那一粒砂子的區別。」老人眨動著碧綠的眼珠。
  情況已不容置疑,答案仍撲朔迷離。
  「您老人家先回去吧。我們會為您追回財產。」衣著破舊神情莊嚴的中國喀喇泉邊防檢查站站長,負責地對一位中國公民說。
  經電報請示,分區同意舉行邊界會晤。
  「升國旗。」龍鳳虎命令。
  旗,升得很慢很慢。聽得見牽引旗幟的繩索與旗桿相撞擊的輕微聲響。嶄新的國旗因折疊過久,粘合著,遲遲未能全部展開,顯示出大氣磅礡的隨意性,隨著高度的不斷上升,無所不在的漠風,像一隻龐大的手掌、刮地將旗面抖開,國旗披著滿身金光,像經過秋霜的一枚楓葉,高傲美麗地飄佛在藍如水晶的天穹之下。
  軍人們面對國旗,感覺沐浴在神聖的紅光之中。
  整個邊防站,沉浸在焦急的等待中。一屆兵的季節只有二三年,誰知以後還見不見得到會晤?軍人們紛紛換上最好的軍裝,不是為了迎接貴客,而是為了保持祖國的威嚴。桂班長把預備星期天改善伙食的醃肉,也提前預支出來。
  「他們還在這兒吃飯嗎?」秦帥北沒見識過會晤。
  「也許吃,也許不吃。這得看會談的結果了。不管吃不吃,咱得讓他們聞得見香味,顯出咱們的氣派。」
  到處都在大批判,停產鬧革命,供應日趨匱乏。但哪兒都能停產,邊防線不能。邊防是國家完整的皮膚。沒有了皮膚,國家就像被火焰灼傷的嬰兒,將沒有了生命。
  很快,觀察哨報告,對面開過來一輛蘇式吉普。煙塵在人們腦海中騰起。煙塵越過樸素的界碑,逶迤而來。
  大漠上原本沒有路。兩國軍人巡邏的腳印,鋪成了不同國籍的路。現在,一道花紋清晰的轍印,把兩條路短暫地聯繫在一起。
  「都到屋裡去!」龍鳳虎對擠在院裡的士兵說。「有理有節,不卑不亢,又不是趕廟會!」龍鳳虎穿了一套洗得潔白的軍裝,綴著魚紅的新領章,格外威嚴。
  「來了!來了!」
  ------------------
  一鳴掃瞄,雪兒校對
後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