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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公羊在紅裙子的閣樓裡整整住了五天五夜。他寫了辭職報告寄給公同同,說他不當俱樂部董事長了,詩人企業家聯誼會,他也退出。他估計公同同會答應他,因為紅裙子的事已經使他大大掉價。學校,他也沒去過,不想去了。還有幾節課沒上完,他寫信告假了。當初他的俱樂部開張的時候,系主任曾經托同教授找過他,商量學校是否可以和他合夥。學校拿出一筆錢來投資,賺了錢大家分成。學校得八成,公羊得二成。學校現在經費奇缺,要「創收」給教師增加收入。這一點公羊明白。但他還是拒絕了系主任,因為害怕賺不到錢更加招人埋怨。而且他也不好意思用學校的資金為自己賺錢。他知道有人在那樣幹,但是他不能於。A教授說,倘若合了伙,放屁問題也能徹底了結。當教授也不成問題了。可是公羊想,了結不了結,反正屁也放了,還能收回去?當了教授也還會放屁。況且靠生意合夥換來的教授也沒什麼光彩,所以仍然沒同意。現在看來他這一步還算走對了,不然還得向系主任作出交代。可是俱樂部辭了工以後他又幹什麼呢?回學校教書行不行?能不能找到別的吃飯的門路?個人生活,也得有個了斷。總得有個像樣的家。這幾天自己燒飯吃,真是太苦了。回到小母羊那裡吧,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就這麼拖著,不戰不和,也不是長久之計。不如徹底攤牌。來一個一了百了。
  公羊挑了個吃晚飯的時候回到自己家裡。小母羊的晚飯剛剛燒好。好像她知道他今天回來,桌上擺了三四盤菜,還有一瓶啤酒。她不問他什麼,只是讓他坐下來吃喝。幾天沒有吃過像樣的飯菜了,他吃得狼吞虎嚥,有滋有味,連萊裡的湯也喝光了。她很高興他這樣吃喝,一直憐惜地看著他,說:餓壞了吧?餓壞了吧?
  吃過飯,小母羊照例去涮洗,讓他一個人看電視消遣。好像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他想,這樣也好?有什麼牌好攤呢?湊湊合合過下去就是了。再湊合上十年八年,自己也老了。在家裡不能滿足,就到事業中去找。還是想想自己的事業吧。他能不能找到可以當作事業的東西?等小母羊收拾停當,他溫和地拍拍身邊的沙發,說:你坐下。小母羊溫馴地坐下了。公羊說:我想把學校的教職也辭了,你看好不好?小母羊說:那為什麼?不想教課少拿點錢就是了,日子總能過下去。我的獎金很多。公羊說:我不想靠你,我一個大男人總得有自己的事業吧。小母羊說:現在不講什麼事業不事業的。再說,我從來不在乎這個。我只希望你身體好好的,平平安安地過活。現在到外面幹事不容易。你看人們都變成什麼樣了。一個個張牙舞爪,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公羊馬上又心煩起來,問小母羊:要是什麼事都不幹,我身體好好的幹什麼?天天白白地自我消耗?你又不肯跟我親熱。我也沒有紅裙子了。小母羊順下眼睛,看著他說:那我就不睡沙發了。公羊說:真的?小母羊說:真的。公羊說,那好,我們現在就睡吧,我幾天沒有睡好了。小母羊答應著攤開了棉被,公羊倒頭便睡,不一會兒就睡著了。半夜,他醒過來,伸手朝左右摸摸,空的。他拉開床頭燈一看,小母羊披了一條棉被坐在沙發裡!
  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啊?好像沒有了血性,刀劈不破火燒不疼。公羊心裡罵起來。他起身上去掀掉小母羊身上的被子,踢踢她的腳,說:好了,別睡了,我們還是攤牌吧。小母羊從夢中驚醒,問:攤牌?什麼牌?
  公羊說:對,攤牌。我們兩人的牌。我看我們不如就此分手。我既受不了你的冷淡,也受不了你的溫暖,和你的寬宏大量和神神鬼鬼!我餓死苦死也不要你這樣的老婆。不要了。
  小母羊從地上拾起被子,拍著上面的灰,說: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這樣的。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呢?
  你知道!你他媽的什麼都知道!公羊吼叫道,我最恨你這一點,你知道不知道?男人為什麼找女人你知道不知道?你既然不喜歡男人,為什麼又和我結婚啊?你是不是心都在大耳身上,變著法子整死我?
  小母羊還在拍著被子上的灰,兩滴眼淚滴到被子上,她用手去抹。公羊一把奪過她懷裡的被子扔在地上,用腳踹著說:叫你拍!叫你拍!你要乾淨,我偏要你髒!小母羊驚異地看著他,嘴唇一張一合,淚水婆婆娑娑,想說什麼,卻沒說什麼。公羊看她那樣子,心又有點軟了,他把棉被子拾起來,自己拍著灰,對她說:我們應該好好談談,是不是啊?小母羊也伸出手去拍被,說:是的。可是談什麼呢?公羊一把抓住她拍被的手,說:什麼?談你,談你為什麼這樣對我。談我們怎麼辦,還該不該這樣湊合下去。現在就談,我一天也不能等了。小母羊說:談就談吧。不過請你給我兩天時間。公羊問:為什麼要兩天時間?去找大耳商量嗎?小母羊說:不,我自己得好好想一想。公羊說:那好,不過就兩天,這兩天我還是住到紅裙子的閣樓裡去,免得打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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