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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 旦 二 年


  一九二五年秋到一九二六年夏,戴望舒在震旦大學特別班讀法文。特別班學習期為一年,專為各地讀英文的中學畢業生補習法文,以便升入用法文教學的震旦大學本科各系。但事實上,來這個特別班學習法文的有很多是已在別的大學畢業,打算學一年法文,預備上法國去留學的。望舒也懷著這個目的,進入特別班。在同班同學中,望舒結識了兩位朋友。一位是梁鋆立,他白天在震旦大學讀法文,晚上在東吳大學法科讀法律,還兼了中華書局的英文編輯。此人讀書勤奮,學貫中西,後來在外交界工作,很有名望。另一位是劉燦波,他自己說是福建人,其實是台灣人。此人說國語很困難,夾雜著許多閩南音。中文也很勉強,寫一封信好像是日本人寫的中文信。但他的日文日語都很好,據說他講日語,純粹是東京話。望舒和這兩位同學,天天在一起,跟樊國棟神父(peretostan)讀法文,課餘休息時,大家談文學。梁鋆立談英美文學,劉燦波談日本文學。當時在震旦本科讀書的有李辛陽、楊琦、孫春霆(曉村)、樊華堂、陳志皋,也都成為望舒的好友。
  樊國棟神父負責的法文特別班是很有名氣的。在他的嚴格的教學方法下,一個不懂法文的中學畢業生,只用一年時間就可以升入大學本科一年級,與震旦大學附屬中學畢業的學生,一起聽法國教師(都是神父)的課。樊國棟神父每天上午來講兩堂課。第一堂課是複習上一天的所授的課。每個學生都要背誦他上一天佈置的課文。一般都是一頁至二頁《法文菁華》裡的文學作品,如雨果的一首詩,或拉馬丁的一段散文。背不出的學生,被他揮出教室,到草地上去自己溫習,直到自以為背得出了才回來。回進教室後再背,背不完篇,還得出去。有些學生,直到下課時間還無法背出,那麼到明天再背,可是明天要背一篇舊的,一篇新的。樊國棟神父的第二堂課是授新課文。他的方法是把新課文讀一遍,學生一起跟著讀一遍。如是者三次。然後分別叫每個學生站起來獨自讀一遍,他校正了讀音方面的錯誤。如是者叫五六個學生讀過,大約已過了大半小時。於是他講解課文的意義。用法語講,有時用英語,有時在黑板上寫幾個漢字。英法文距離本來不遠,有英文基礎的學生,只要他在關節處略一講解,就容易懂得,講解完畢,他就交代明天要背誦的段落。每天下午一堂課,是中國教師來講授的,完全是輔導課,如果學生對上午的課有什麼不懂,就請中國教師再講講清楚。上午的上課時間是九時至十一時,下午是一時至三時,由教師自己掌握,可以連續講二小時,也可以分二節。
  每星期一上午第一堂課,樊國棟神父帶來一份法文資料:一段歷史,或一篇哲學論文,或其他散文,寫滿三大頁,約七八百至一千字。他把這份複印的資料發給每一個學生,然後自己讀三遍,學生跟著讀。讀後就交代,這是星期六上午要默寫的作業。因此,每星期一下午到星期五晚上,每一個學生都要抽時間來熟讀這篇長文,到能背誦為止。星期六上午九時去上課,樊國棟神父給每人發了考試紙,大家坐下來默寫。寫完交卷,即可離開教室,一星期的學業完了。星期五上午的課不佈置背誦作業。所以星期六下午和星期天直到晚上,是全部休息時間。不過學生中的天主教徒,星期天上午還得上教堂做彌撒。
  特別班的學生不多,每年入學不過二三十人。上課一二個月後,因功課跟不上,自動退學的,總有好幾個。這批學生,不住在震旦本科學生宿舍內,而住在震旦大學對面一片操場角上的一排古老樓房內。這是七開間二樓的中式樓房,特別班學生都住在樓上,四人一間,很寬敞。樓梯口一個房間是樊國棟神父住的。他不但負責特別班學生的教學,還負責生活指導。他住在這個房間裡,每一個學生上樓下樓,他都看見。他經常在走廊裡漫步,隔著玻璃窗注意寢室內每一個學生的行動。在規定自修的時候,如果有一個寢室內的學生在談笑,他就會敲著窗子喊:「讀書呀!讀書呀!」如果在規定休息的時候,例如下午四點鐘以後,晚飯以前,如果看見還有學生在寢室內做功課,他會開門進來趕他們下樓,到操場上去散步。
  戴望舒就是在這樣嚴格的教學方法下很快地學好了法文。一九二五年復,特別班結業之後,望舒準備去法國留學。震旦大學給了他一個文憑,憑此可以進巴黎大學聽課。但是赴法的經濟問題還沒有解決。望舒的父親是杭州中國銀行的交際員,月薪不高,沒有能力供給望舒赴法留學。中國銀行董事某某同意用貸款的方式給予幫助,要經過申請、審議許多手續,遲遲沒有核准。
  這時,我在大同大學讀三年級,杜衡讀五年制的南洋中學剛畢業。三個人一合議,決定過一年一起去法國。杜衡家道豐裕,我的家庭是小康經濟。三人一起去法,我和望舒在經濟上有困難時,可以依靠杜衡,不至於困窘。況且當時法郎比值便宜,如果每月有一百元,甚至八十元國幣,在法國可以維持生活了。
  一九二六年秋,我和杜衡進了震旦大學法文特別班,望舒為了等候我們,升入震旦大學法科一年級。我和杜衡也在樊國棟神父的嚴格訓練之下苦學法文。樊國棟神父能讀中國古文,他正在把中國古代散文或唐詩譯成法文。他知道我和杜衡的古文知識比別的學生高。他給我們佈置的每週作業常常是要我們把一篇古文譯為法文。記得我譯過的有《阿房宮賦》和李白的幾首《古風》。樊神父的中文雖然不壞,但到底是個外國人,不容易瞭解漢字的許多用法。他把李白詩「徒此挹清芬」的「徒」字譯作「你的學生」。他拿出譯文給我們看,我們指出了這一錯誤,並告訴他這個「徒」字是「徒然」的意思。由此,他每星期分配我們譯一篇古文古詩,利用我們的譯文,為他自己的譯文加工潤色。
  一九二五年秋冬之際,我們三人都加入了共青團和國民黨。這件事是望舒開始聯繫的,我不很知道經過情況。解放以後,屢次審查我的政歷,要我交代誰是我們入團的介紹人。可是望舒已去世,我無法說明。但彷彿是一位上海大學的同學陳均。當時上海還在軍閥統治之下,無論共產黨或國民黨,無論國民黨左派或右派,都是「匪徒」,都在「應予逮捕」之列。不過震旦大學在法租界內,軍閥的兇手,非得到法租界當局的同意,還無法直接進入租界抓人。但租界當局,也並不允許居民有政治活動的自由,只要沒有擾亂治安的群眾運動發生,對其他地下活動,就不很注意。在這方面,法租界較英租界寬容得多,因此,二十年代許多革命同志,在上海做地下工作的,絕大多數都潛跡在法租界。
  我們三人加入共青團和國民黨後,不久就每人領到一張國民黨員的黨證。當時在上海有兩個國民黨黨部,一個是國民黨右派,黨部設在環龍路(南昌路)。另一個是國民黨左派的,黨部設在陶爾斐斯路,隸屬於這個黨部的國民黨員,大多數是共產黨員或共青團員,即所謂「跨黨分子」。兩個黨部相去甚近,但都是保密的。
  中國共產黨另外有領導機構,在盧家灣一帶,我們曾到西門路,白萊尼蒙馬浪路(馬當路)一幢裡弄民房中去開過會,每次都到了一二十人,各不相識。這兩處地方,大約是團部所在。
  關於團員工作的一切通知,都是由一名交通員送來的。這個交通員是一個伶俐的青年,他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我們寢室門口,悄悄地塞給我們一份通知,一份簡報,或一疊要我們散發的傳單。我們接到了散發傳單的任務,便在一個晚上,八九點鐘,三人一起出去散步。在辣斐德路(復興中路),馬斯南路(思南路),呂班路(重慶南路)一帶,一個人走在前,留神前面有沒有巡捕走來。一個人走在後面,提防後面有人跟蹤。走在中間的便從口袋裡抽出預先折小的傳單,塞入每家大門上的信箱裡,或門縫裡。有時到小店裡去買一盒火柴,一包紙煙,隨手塞一張傳單在櫃台底下。
  震旦大學學生,多數是天主教徒。他們不但反共,也反國民黨。天主教學生中比較進步的,在一些國民黨右派黨員的吸收下,加入了國民黨右派。這樣,在一九二六年冬季,震旦大學生中有了三個政治派別。我們這一邊,人數似乎最少。由於各小組互不打通,我也不知道當時震旦大學有多少共產黨團員。但是儘管如此,好像我們已被注意了。我們的寢室一共住四個人,我和望舒、杜衡外,還有一個蘇北人,姓孫,也是特別班學生。此人非常庸俗,我們平時很少和他談話。僅僅保持表面的同學禮貌。有一天,我們發現每個人的抽斗都被翻亂了,枕頭、被褥,也有凌亂的跡象。肯定是被檢查過了。當時,那姓孫的不在室內。不久,他回來了。一坐下,就開他自己的書桌抽鬥,一隻,兩隻,亂摸了一陣,就叫起來:「誰來翻過我的東西啦?」於是他問我們。我們說:我們的東西也有人翻過了。這樣,彼此都是受害人,證明我們的東西不是他私翻的。可是,我們還是提高警惕,對他不能放心。
  在天文臺路一個裡弄內,有一座兩樓兩底的石庫門房子,空著,沒有人住。門口貼著「招租」條子。我們到經租帳房去一問,房租不貴,每月只要二十四元,而且沒有別的條件,水電已經裝好,只要先付一個月房租,當天即可遷入。原來當時法租界空餘房屋很多,震旦大學附近都是冷靜地段,雖在白天,馬路上也極少行人。電車從霞飛路(淮海中路)轉入呂班路,往往已沒有乘客了。
  於是我們租下了這幢房屋,其時學期已將結束,我們以回家度寒假為理由,從宿舍裡遷入這幢房屋的樓上廂房。廂房挺大,我們每人買了一床、一書桌、二椅子,還合資買了一隻圓形茶桌,兩個竹書架,以及其他一些日用傢具,房間裡還是空空洞洞的。現在,整幢房屋還有三大間空著,外加灶披間。整個樓下是客堂、廂房,各一大間。樓上是正樓一大間。我們在大門上及裡弄口,貼了一個「余屋分租」的條子,打算做二房東,可以把自己的一份房租也請房客負擔了去。招租條子貼出了幾個星期,只有五六起男男女女來看房子。他們一看,我們這個二房東,只是三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人,沒有女眷,沒有老小。都就不聲不響的走了。空房始終租不出去。
  有一天,我在弄外馬路口碰到松江同鄉錢江春。他是商務印書館編輯,和他的夫人吳佩璋一起住在附近一個裡弄內。吳佩璋是美專學生,因此他倆住得靠近美專而遠離商務印書館編輯所。江春瞭解我們的情況後,就說,有人在組織松江同鄉會,正要找一間會址。過幾天,他介紹了一個人來聯繫,租下了我們的樓下廂房一大間。當晚,這個人就把床板鋪蓋搬進來,住在那裡。此後一二天,看見他搬了兩張長桌和幾隻條凳進來,顯然是開會用的。又過了幾天,後門上貼了一個紙條,寫著「松江同鄉會通信處」。我心中納罕,我是松江人,為什麼不來請我加入同鄉會?而且錢江春也不來。樓下廂房裡經常有人出入,有時有十多人的聲音。但我們從來沒有去打攪,不知他們是何許人。一天下午,我從外邊回來,在後門口碰到一個人剛閃出來。一看,是侯紹裘。彼此都是熟識的,不能不打個招呼,寒暄幾句。紹裘說:他知道我在樓上,不過因為事忙,還沒有時間上樓去看我。松江同鄉會還在籌備,將來開大會時一定來邀我。當時,我知道他和黨有關係,卻不知道他的活動情況。他不知道我是共青團員。因此,匆匆一晤,彼此未通聲氣。豈知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烈士侯紹裘。直到一九二八年,我才知道當時我們樓下的「松江同鄉會」,實在是柳亞子和侯紹裘主持的江蘇省黨部。
  這時已及陰曆年底,表面上,上海人家正在忙於過年。但蔣介石率領的國民革命軍已在向杭州推進。最後一任淞滬警備司令畢庶澄(?)正在一方面與上海工商領袖開談判,如何使他不用一槍一彈,和平退出上海。一方面卻雷厲風行地搜索「匪黨」,亂抓人,連租界裡也很緊張。我於除夕回松江,打算在家裡過了新年,再回上海。誰知時局急轉直下,滬杭鐵路交通隨即就斷了。三月初(?),我在松江迎接國民革命軍。待到鐵路交通恢復,我才來到上海。
  一到上海,才知望舒和杜衡,曾被逮捕,在嵩山路巡捕房關了兩天,幾乎引渡到龍華,被軍閥槍斃。原來前幾天,他們到馬浪路一個團小組的屋子裡去。一上樓,沒有人。桌子上一架油印機,滿桌子滿地都是紙張。心知不妙,趕緊退出,在後門口被幾個法捕房便衣警逮住,扣上手銬,送進嵩山路巡捕房。當天晚上,有警官來審問,一個法國人,一個中國人是譯員。他們問了望舒和杜衡的情況。知道他們是震旦大學生,那法國警官的臉色就緩和下來。他問兩人是不是共產黨。望舒就用法語回答:不是。他又問:你們兩人為什麼到那座房子裡去?你們知道誰住在這房子裡?望舒回說:去年有一個同鄉住在那裡,好久不見,這回想去看看他,也許是走錯了裡弄。警官錄下了口供,把他們兩人的衣服脫下,只剩一條襯褲,全身搜查了一次,沒有搜到任何犯禁的東西。於是讓他們穿好衣服,捆住手足,把他們吊起在一個特製的高架上,又拷問他們是不是共產黨。兩人當然矢口否認。於是,兩人被送入一個大房間,那裡有許多長凳,已睡滿了好些被拘押的「犯人」。他們倆就在長凳上睡過了下半夜。
  次日早晨,望舒買通一個小巡捕,或者是差役,寫了一個字條,叫此人送給住在霞飛路霞飛巷的震旦同學陳志皋。字條送到,他可以從陳志皋那裡得到五塊錢。於是這個字條很快就送到了陳家。陳志皋的父親是法租界會審公堂的中國方面的法官,法租界政法機構的人都認識他,稱之為陳大老爺。志皋收到望舒的字條,立刻告訴他父親。陳大老爺就在家裡打了一個電話給嵩山路巡捕房的法國長官,說戴朝寀(望舒)和戴克崇(杜衡)是他兒子的朋友,同學,他們不是共產黨,現在因為誤會,被押在捕房裡。他可以用本人的名義擔保他們。這個電話,立刻生效,巡捕房裡就為望舒和杜衡辦理保釋手續。同時,叫了兩碗白雞面給他們作早餐。其時望舒和杜衡還不知道陳大老爺已有過電話來,對著這兩碗麵,直是發愁。肚子餓得慌,很想吃。又怕來意不善,吃了會被倒吊起來逼供,又不敢吃。但終於是忍不住餓,大家把面吃了。吃過麵,也不見有什麼動靜。在長凳上坐到下午,有人來招呼他們出去,在一個文件上簽了名,打一個指紋印。然後帶他們坐進一輛小汽車,把他們送到陳志皋家裡。這樣,才恢復了自由。過了六七天,國民革命軍挺進到上海。
  我回到上海後,國民黨正在華界建設政權,取締工人的革命行動。租界內秩序也不安定。工商業一切工作似乎都停頓著。學校在延長寒假。我們和黨團已經失去聯繫。陳志皋是消息靈通的人,他來通知我們,暫時不要出門,也不要到學校裡去,因為他知道望舒、杜衡的被捕,與震旦大學某些國民黨右派學生有關。我們三人雖然住在校外,但一日三餐,都是到大學食堂裡去吃的。這樣一來,就不敢再去食堂就餐,只好到附近小飯店去吃飯。過了幾天,就是四月十二日,蔣介石利用上海流氓,叛變國共合作,屠殺革命工人。
  我們樓下的松江同鄉會,已經沒有人了。陶爾斐斯路的國民黨左派黨部已被搗毀。震旦大學的國民黨右派氣焰囂張,在校內外張貼反共標語。在一片恐怖的環境中,我們覺得不能再在上海耽下去。於是作出散伙回家的計劃,賣掉傢具什物,付清房租。我回松江,望舒和杜衡回杭州。
  望舒的兩位同班好友,梁鋆立在特別班結束後就不再見面。劉燦波本來不住在校舍內,他和一個在上海商學院讀書的同鄉一起,在霞飛路尚賢堂租了一間樓房住著。特別班結業後,他還住在那裡,我和望舒常在晚上去看他。四·一二事變之後,我們散伙離滬後不久,他也回台灣去了。
  一九二五年春季,我們一時高興,辦了一個小刊物《瓔珞》。這是一個三十二開十六頁的旬刊,每期只用四分之一張報紙。我們三人的詩、散文、譯文,都發表在這裡。但是這個刊物的重點文章卻是戴望舒的《讀仙河集》和杜衡的《參情夢及其他》。東南大學有一位歷史教授,剛從法國回來的李思純,他在《學衡》上發表了一些法國詩的譯文:《仙河集》。這些譯文實在不高明,望舒寫了這篇書評,指摘了許多錯誤。傅東華是商務印書館編輯,譯了一篇歐奈思特·陶孫的詩劇《參情夢》,由開明書店印行。這個譯文也很有錯誤,杜衡為他逐句糾謬。我們這個刊物雖小,也沒有多少人見到,但對李思純和傅東華卻很有衝擊。聽說傅東華看了杜衡的批評文章,非常惱火。李思純從此不發表譯詩。
  《瓔珞》一共印出了四期,這是我們辦的第一個新文學同人小刊物。
           一九八四年七月二十日

〔附記〕

  朋友們勸我寫回憶錄,報刊編者也勸我寫回憶錄。我想想,我的一生,平凡得很,幾十年前的個人舊事,並無多大社會意義,寫回憶錄,未免有點妄自尊大。因此,始終不想寫。前幾年,寫了幾段關於《現代》的雜憶,也是因為有人提起某些事情,我覺得不能不說說明白,因此才寫了幾段。近來看到報刊上有些涉及我的文章,與事實不盡符合,又不禁提起筆來,再談談明白。但是我無法從頭說起,只能一段一段的寫,也只能一段一段的發表。待將來寫多了,再編排次序。蟄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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