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目錄 |
夏秋的時候,街頭巷尾常有叫賣鳴蟲的。最普遍的兩種,是叫哥哥和知了。 叫哥哥屬於螽斯一類,色綠,混跡於豆棚瓜架,擇肥而噬,吃飽了肚子沒有事做,放開聲音高唱一番;雖說唱的並不是嘴,而是嘴以外的另一種器官,但充溢在他們聲音裡的,據說都是天經地義般的大道理。 就因為是大道理,所以那麼玄妙,那麼不可理解,我們全聽不懂。生在同一世界上,同為萬物之一,但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他們所唱的是本身利益,和我們沒半點關係。 他們唱著,從早晨到夜晚,又從夜晚到早晨,所唱的終是這一套! 似乎天之所以生叫哥哥,就在使他們唱,使他們無裨於大眾的高聲地唱。 他們另外還有一種本領,便是跳。從這枝上跳到那枝上,又從那枝上跳回來,或者跳到別的甚麼地方;他們的目的在使肚子飽,享樂和舒服,以及盡量發揮他們唱的天才。 至於知了,卻另有不同的地方。他們鄙夷叫哥哥的行為,而以清高自命;雖然肚子也一樣吃得飽飽,據說只是些「於世無虧,於人無損」的露水。 知了喜歡把赭灰色的身體隱在樹幹裡,放出「正人君子」般雍容的架子,冷笑別人昏憒貪吝,只有他們才是聰明的,「知了!知了!」什麼都知道。可是他們卻是時代的旁觀者。 為著爐忌叫哥哥的得據肥枝,他們也常高聲叫唱。那是另一種聲音,另一個調子,唱來像是更為動聽似的。 然也只是唱唱而已。 一九三三年八月二日 選自《唐弢雜文集》 ------------------ 網絡圖書 掃校 |
回目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