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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劉伯承和聶榮臻趕到安順場的時候,天還不亮。楊得志和一營長孫繼先在街頭的一間小屋子裡,向他們匯報了戰鬥經過。特別提到的戰績是:奪獲了一條能載四十餘人的木船。劉伯承聽了,驚喜地向上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專注地望著楊得志說:
  「是真的嗎?船到手了嗎?」
  「到手了,那條船就在河邊呢。」楊得志笑著說。
  劉伯承轉過臉,對孫繼先說:
  「孫繼先,你真該死!」
  孫繼先愣了,大家也都愣了,不知道怎麼回事。劉伯承說:
  「我叫你佔領安順場燒一堆火,奪得了船燒一堆火,完成了準備燒一堆火,你燒了嗎?」
  孫繼先紅著臉說不出話。劉伯承說:
  「你叫我們等得好苦哇!我和聶政委在山頭上眼巴巴地望著這裡,什麼也看不到。」
  孫繼先一聽,心裡甚為不安,連聲說:
  「是我太疏忽了。」
  一向沉靜寡言的聶榮臻,這時微笑著打圓場說:
  「你不是說吃核桃得有個錘錘,他只顧去抓船了嘛!」
  劉伯承想起這些指揮員的辛勤果敢,心裡充滿一種感激之情,也就轉換語氣說:
  「好吧,孫繼先,你就睡覺去吧。等天明了,把街上能買到的好東西都給你們吃,準備早飯後強渡。」
  孫繼先這才打了一個敬禮,出門去了。
  劉伯承又問楊得志:
  「船工找到了嗎?」
  「找到了兩個。」楊得志說。
  「你把他們請來談談。」
  楊得志出去,不一時就把兩個船工帶來。一個四十多歲,滿面鬍子,袒露著紫紅色的胸膛,結實得就像鐵打銅鑄似的。一個是比較細弱的十八九歲的青年。兩個人全赤著腳,穿著破布筋筋;一進來頗有點拘謹的樣子,往地下一蹲。
  劉伯承和悅地用一口四川話說:
  「船老闆,坐下來說話嘛!何必客氣唦!」
  聶榮臻也欠身讓座,兩個人在條凳上坐了。那個四十多歲的說:
  「我們倆算啥子船老闆喲,都是窮光蛋,給賴執中賣苦力的。」
  劉伯承說:
  「我們紅軍就是為窮人打天下的。你們樂意幫我們嗎?」
  「要不樂意就不來了嘛!」那漢子點上旱煙管幽默地說,「這次虧你們來得快,要不我那兩間破房也得叫他們點了。」他抽了一大口煙又說,「說實話,開頭我一聽說你們要來,心裡著實害怕;因為賴執中說,你們穿的膠皮鞋都是人皮做的,還說你們煮小孩吃。」
  人們哈哈大笑。劉伯承又問:
  「這大渡河有多深呀?人能游過去嗎?」
  那漢子搖搖頭,笑著說:
  「這河從淺處說,也有兩丈多深,深處十丈八丈不止。再說,都是雪山上下來的雪水,別說是人,馬也游不得。」
  「能架橋嗎?」
  那漢子又笑了,說:
  「自古以來沒聽說過。」
  劉伯承聽到這裡,望了望聶榮臻,輕輕地歎了口氣:
  「看樣子,只有依靠這條船了。」
  「其它地方還有船嗎?」聶榮臻問。
  「二十四軍團部還有兩條,不過都弄到對岸去了。」
  劉、聶兩人勸說他們多去找幾個船工來,每個人每天兩塊白洋,即使發生意外,也決不虧待他們。兩個人滿口答應,嘻嘻笑著走出去了。
  天色破曉,窗紙上透過熹微的晨光。劉伯承和聶榮臻都提出要到河邊實地勘察。楊得志怕發生意外,建議說,河邊附近有一個高高的碉樓,作指揮所比較理想。劉,聶表示同意,就隨著楊得志穿過街道,登上一座土石建築的青灰色的碉樓。
  這裡因為距河邊很近,大渡河的驚濤聲,震耳欲聾,兩個人對面說話都聽不清楚。劉、聶二人順著小小的窗口往外一望,在晨光中,只見寬闊的河面上,籠罩著一派灰濛濛的霧氣,愈發感到大渡河森嚴可怖。奔流而下的浪濤彷彿象幾百匹驚馬狂奔。河面上到處是一個一個漩渦,全像飛旋的車輪,盤旋游轉數秒鐘後才漸漸消逝。舊的剛剛消逝,新的車輪又飛旋而來。河面上還有好幾處挺拔的礁石露出水面,因激流擊起丈把高的浪花。劉伯承和聶榮臻望著河面,好一陣子沒有言語。沉默了許久,劉伯承才說:
  「真是個怪物!我看比烏江、金沙江凶險多囉。」
  「什麼?伯承,你說什麼?」因為浪濤聲太大,他的話聶榮臻沒有聽清。
  劉伯承又大聲重複了一句,聶榮臻才點點頭,說:
  「是囉!這個鬼東西確實要考驗我們囉!」
  劉伯承說罷,從脖子上取下他的單筒望遠鏡開始觀察對岸。聶榮臻也從皮盒裡取出望遠鏡從另一個窗口觀看。前面三百多公尺的對岸,差不多都是壁立的岩石。只有渡口處,峭壁被劈開,修了一條長長的梯子式的石頭甬道,每一級台階都有一尺寬,一尺多高。在階梯頂上,有三座家屋,由半人高的圍牆圍著,另有四個黑乎乎的碉堡俯瞰著石級甬道和河面。周圍還有不少曲曲彎彎的散兵壕。圍牆下面是幾片竹林。
  「榮臻,你看到那些石級了嗎?」
  「什麼,你說什麼?」
  「我說,你看到那些石級了嗎?」
  「看到了,看到了,我數了數,大約有四十多級。」「這就是說,非要從那裡往上衝不行呀!這麼個鬼地方!」
  「是勒,船也得對準才行,別的地方都上不去!」
  「看來,火力不組織好不行;不然衝過去也沒有用。」
  「是的。」
  劉伯承收起望遠鏡,重新掛在脖子上。他沉吟良久,望著楊得志說:
  「火力都佈置好了嗎?」
  「佈置好了。」
  「說說看,你怎麼佈置的?」
  楊得志報告說,他集中了全營的五挺重機槍和幾十挺輕機槍,已經配置在各處;軍團炮兵營的三門迫擊炮也調來了。說過,他指了指安順場渡口旁邊的突出部說,有幾挺重機槍和迫擊炮就放在那裡,因為那裡射界開闊。
  「趙章成呢?趙章成的炮來了沒有?」劉伯承問。
  「來了,不過只有四發炮彈。」
  「都讓給趙章成打。」劉伯承神情嚴肅地說,「對他一定要摳緊一點。」
  趙章成是紅一方面軍中有名的神炮手。他原來是白軍炮兵連的副連長,因訓練有素,炮打得百發百中。他在一九三一年「圍剿」紅軍時被俘,接著參加了紅軍。後來一軍團組建炮兵營,他就是營長了。但是,他的舊人道觀念很深,不論何種戰爭都認為是不人道的。正因為他的技術精湛,他就愈覺得殺生有罪。因此,每當要他打炮時,他總要唸唸有詞,祈求亡魂寬恕。劉伯承說的「扣緊一點」,也就是這個意思。
  聶榮臻接著問楊得志:
  「土佬來了嗎?」
  「來了,來了,」楊得志笑著回答。
  「土佬是誰?」劉伯承問。
  「是我們一軍團的老射手了,」聶榮臻笑著說,「他的機槍打得好極了,現在是重機槍排長。」
  「為啥子叫他土佬?」
  「都說他土裡巴唧的,就得了這個諢號。」楊得志笑著說。「有一次,他繳獲了敵人一條西裝褲子,不知道怎麼穿,一看有個開口,心想這是為了拉屎方便,就把開口穿到後面去了。」
  劉伯承和聶榮臻都哈哈大笑起來。聶榮臻忍住笑說:
  「他是江西做土紙的工人。名字叫李德才,因為諢名一叫起來,反而不知道他的真名字了。」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紛亂的嚷吵聲。楊得志衝著樓下的警衛員問:
  「外面在吵什麼?」
  「是一營在那裡爭任務呢。」警衛員說。
  「爭什麼任務?」
  「都要爭著坐第一船,吵起來了。」
  聶榮臻說:
  「我們去看看吧!」
  說著,幾個人一起下樓,向村裡的一個小廣場走去。小廣場上坐了好幾百人。有好幾個戰士站起來大聲發言,為自己的連隊擔負突擊任務進行爭辯。下面不斷掀起一陣陣助威聲和轟笑聲。實際上誰也聽不見誰的。擔負動員講話的肖華站在隊伍前面,神情尷尬,講不下去,一個勁兒地揮著手喊:「安靜一點!安靜一點!」可是絲毫沒有安靜下來的樣子。
  孫繼先一看劉、聶首長和楊團長來了,鬆了口氣,跑過來笑著說:
  「任務沒法子分了。」
  「怎麼回事?」聶榮臻問。
  孫繼先解釋說,他們本來想讓各連都報一些名字,然後從中挑選,沒想到肖華部長動員的時候,高聲說:「同志們!你們誰願意坐第一船去?」一下就亂了營了。有些連的幹部想讓自己的連隊擔負主要任務,又不好出面,就在後面捅捅咕咕。說到這裡,他指著隊伍裡一個人說:「你瞧,你瞧,那邊一個指導員正給戰士咬耳朵呢!……」
  劉、聶一看,果然隊伍裡有個指導員帶著微笑,推推這個,拍拍那個,正在同戰士交頭接耳。
  戰士們的獻身熱情,自然使聶榮臻的心頭充滿激動。但任務又必須快分下去,他就衝著大伙擺了擺手,說:「同志們,算了,不要爭了,我看叫你們的營長下命令吧!」
  一句話落地,幾百人的視線刷地全集中到孫繼先身上。孫繼先有些惶亂,連忙跑到楊得志身邊,同楊得志咕噥了好一陣,才跑到隊伍前面,大聲說:
  「現在我宣佈,乘坐第一船的,從第二連中挑選。」
  話剛落音,只聽會場上除二連外,齊嶄嶄地「咳!」了一聲。這個「咳」聲,由於是幾百人不約而同發出來的,恰像是一個巨人的歎息。但是這聲歎息不管包含著多少遺憾,頃刻就被二連年輕、爽朗而又開心的笑聲淹沒了。
  經過一陣醞釀,二連連長熊尚林宣佈了他從報名者中選定的名單。其中包括他自己和班排長共十六人。宣佈過後,在二連又是一聲長長的「咳」聲和清朗的笑聲,不過比剛才全營的聲音小一些罷了。
  笑聲過去,被選中的十六個人,從隊伍中走出來了。他們每個人配備了一把大刀,一支花機關衝鋒鎗,一支駁殼槍,還有七八個手榴彈。他們一個個面含笑意,雄赳赳地從大家的面前走了過去。你只有親眼見過這樣的姿態,你才能真正懂得什麼叫視死如歸。
  可是,他們還沒有走出廣場,就聽見二連被留下的人中,有一個小鬼哇地一聲哭著跑了出來。他一直跑到孫繼先的面前,哭著說:
  「我要去!我一定要去!」
  這突然發生的事件,因為沒有料到,使得孫繼先不知所措。他看了看劉、聶首長和楊團長,他們也同時都為這個臉上帶著細小茸毛的十六七歲的小鬼深深感動。聶榮臻心中一軟,揮揮手說:
  「叫他去吧!」
  孫繼先立刻說:
  「陳萬清,那你就去吧!」
  熊尚林立刻從別人的背上抽出一把大刀,又找了幾個手榴彈遞給小鬼。小鬼象過年時得到花炮一般,立刻破涕為笑,連忙跑到十六個人的後尾去了。
  聶榮臻為這一幕幕場景激動不已,心裡像大渡河的浪花在歡躍奔騰。自從一九三一年冬他進入蘇區以來,就同這些紅軍戰士生活在一起了。他們的獻身精神每每使他深受感動。明明前面是火,也要跳到火裡;明明前面是水,也要跳到水裡;明明前面是死亡,也要迎著死亡走去。作為紅軍的政治委員他深深懂得,這正是紅軍戰無不勝的秘密所在,也是中國的希望所在。
  扛著大刀、腰裡掛滿手榴彈的年輕人從他們面前走過去了,船工們,穿得破破爛爛露著紫銅色肌肉的船工們,也跟著他們走過去了。一個戰士還拍著一個船工的肩膀說:「老闆,沒得關係,我掩護你!」船工們也笑著說:「你們不怕,我也不怕。」他們一起說笑著,從他們的面前走過去了……
  劉、聶和楊得志又回到碉樓裡。強渡於九時整宣佈開始。頓時,河邊響起了尖銳洪亮的衝鋒號音,幾十挺輕重機槍象颳風一般掃向對岸,強渡開始了。
  劉伯承在那個小窗口上左看右看,老覺得不對勁兒,就說:「別蹲在這個個殼殼了,咱們到外面去吧!」聶榮臻欣然同意。楊得志不好意思攔阻,只好跟著走出來。他們一直走到重機槍與炮陣地的旁邊。
  他們忽然發現,衝鋒號聲戛然而止,不響了。
  「這是怎麼回事?」劉伯承衝著楊得志問。
  「他們怕給首長暴露目標。」
  「暴露啥子目標喲?」劉伯承帶著幾分斥責地說,「不要停!」
  肖華見司號員愣愣地站著,一個箭步跳了出去,把司號員的黃銅軍號奪過來,甩了兩甩,就高高仰起臉,鼓著腮幫吹了起來。他當過司號員,訓練有素,「嗒嗒嗒,嘀嘀嘀」,聲音十分嘹亮。其他連的號聲也紛紛接上,頓時響成一片。輕重機槍象注入了新的活力響得更激越了。
  大家的視線全集中到那只在浪濤中浮沉的小船。它似乎前進得十分遲緩艱難。一時被浪濤高高舉起,一時又落下去看不見了。岸上,人們的心也似乎隨著它起伏不停。這時,敵人已經從碉堡裡發出密集的槍彈,在船的四周激起一片一片水花。但是那幾個艄公仍然奮勇劃著。忽然,在密集的彈雨中,有一個戰士身子一歪捂著胳膊蹲下去了。岸上的人們驚叫了一聲。
  劉伯承舉著單筒望遠鏡的手指輕微地抖動了一下,聲音不大但卻有力地說:
  「叫趙章成把前面那兩個碉堡揳掉!」
  楊得志立刻轉過頭,衝著不遠處的炮陣地喊:
  「趙章成,快把前面那兩個炮樓揳掉!」
  遠處似乎應了一聲。轉眼之間,「匡」「匡」兩炮,兩個青磚碉堡,在兩團灰藍色的濃煙裡像喝醉了酒似地歪倒下來。
  「好呵!」「好呵!」岸上一片喝彩聲。
  小船漸漸躍過中流,忽地象箭一般地射了下去。
  「不好了!不好了!」
  「快要碰到礁石上了!」
  人們一片驚喊聲。
  劉伯承定睛細看,那隻船果然向一塊露出水面的面目猙獰的礁石迎面撞去,心不由陡地一緊。幸好船工技術高超,將舵一轉,貼到了礁石旁邊。船雖然沒有撞碎,但卻被石頭卡住,動轉不得。這時,只見幾個船工跳到礁石上,用背緊緊頂著船舷,兩隻腳奮力蹬著礁石,另外幾個船工也奮力地撐著篙,費了很大力氣,才離開險境。
  終於,船正正地挨著渡口靠岸了。劉伯承和聶榮臻都擎著望遠鏡聚精會神地觀察。只見戰士們紛紛躍到岸上,剛剛爬上那條不過一尺來寬的石級甬道,他們身邊好像一起落下十幾發炮彈似地,轟轟隆隆掀起一片巨響。頃刻間,十幾個戰士全被一大片濃濃的藍煙掩蓋住了。
  「糟了,這是什麼東西?」聶榮臻心裡一沉,吃驚地問。
  「很可能,是四川軍隊的那種滾雷。」劉伯承說。
  藍煙漸漸散去,石梯上的人影蠕動起來,又頑強地向上爬著,在陽光裡還可以看見大刀耀眼的閃光。哦,原來因為石級很高造成的死角掩護了他們。
  「這些鬼傢伙真行!」劉伯承不禁讚美了一句。
  聶榮臻也現出松心的笑意。
  但是,當戰士們剛剛要攀上石梯的頂端時,從三座房子的院落裡,黑鴉鴉地湧出了二百多人,哇哇喊著殺聲,挺著刺刀撲了下來。劉伯承的臉有點發白,忙喊:
  「叫趙章成快打!」
  聶榮臻也喊:
  「快打!快打!」
  楊得志極其敏捷地向炮陣地跑了幾步:
  「趙章成!快打!把兩發炮彈全打出去!」
  楊得志一面喊,一面目不轉睛地盯著趙章成。只見趙章成不慌不忙跪下一條右腿,口中唸唸有詞地說:
  「不怨天,不怨地,也不怨我趙章成無情義,是上級下了死命令,我實在顧不得你們了!……」
  正在他唸唸有詞的時候,楊得志喝道:
  「趙章成,你在幹什麼?」
  趙章成並不回答,立起身,右腿邁出半步,閉著一隻眼象木匠吊線一樣瞄了瞄,把手裡托著的那枚炮彈呼啦裝到炮膛裡,接著「彭」地一聲就飛上了大渡河的上空。這枚炮彈還沒有落下,第二枚炮彈又「彭」地飛上去了。原來趙章成有一種特別高的技藝,他伴隨步兵衝鋒時,胳肢窩裡夾著炮筒,能夠接連使五六發炮彈同時升在空中,然後在敵群中象連珠炮似地爆炸,陣地沒有不奪取的。今天只有這兩發炮彈也只好如此了。在這危急的時刻,整個大渡河南岸的人們,仰頭望著這兩隻飛上空中的小黑老鴰,一個接一個地不偏不倚地落到了敵群。一群亂哄哄的敵人立時被兩團濃煙淹沒。煙霧消散時,已有一大片敵人倒在地上,剩下的爹呀媽呀地叫著四散逃命。這不啻給輕重機槍提供了一個最好的射擊機會。尤其是臉色黑黑的土佬,緊緊抱著他那挺重機槍,像多日不吃東西的餓漢,用標準的點射,把那些傢伙一個一個打得東倒西歪,不一時全削倒了。
  「好哇!打得好哇!」陣地上一片喝彩聲,人們簡直象看什麼競技表演一樣鼓起掌來。
  「這兩個龜兒子硬是打得好!」劉伯承連聲稱讚著。聶榮臻哈哈大笑,像他這樣放聲大笑也是很少見的。
  人們清楚看到,攀上石級頂端的十七個勇士,正在山坡上散開,亮起大刀飛步而上。在接近圍牆時,他們紛紛把手榴彈投到圍牆裡,頃刻間三座家屋周圍,全是藍色與絳紅色的煙塵,緊接著,十七個勇士又紛紛跳到圍牆裡去了……
  劉伯承與聶榮臻相繼放下望遠鏡,長長地吁了口氣,相視而笑。
  「總算一塊石頭落了地了!」劉伯承說。
  聶榮臻點點頭,掏出手絹,擦了擦額頭上亮晶晶的汗水。
  那是剛才敵人反撲時急出來的。
  這時,那只滿身披著光榮的船隻,已經回到南岸,第二批勇士正紛紛上船。等到這隻船再度回來的時候,楊得志已經蹲不住了,走到劉、聶面前,說:
  「報告劉司令員,聶政委,我得要上去了。」
  「再等一等吧!」劉、聶都笑著說。
  「不,敵人還有可能反撲,沒有指揮不行!」
  說著,他向木船跑去,不一時,就看見他那短小精悍的身影挺立在船頭上。在明燦的陽光裡,可以看見他背上那把斜插著的大刀,刀把上垂著一條長長的紅綢子,顯得格外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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