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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也許她真是妹妹


  蕭遙像往日一樣,騎著跑車,路過13路公共汽車站,又看見(3)班那位穿黑色衣裙的也姓蕭的女孩子,心裡一陣快活。蕭遙向她笑笑,從她身邊經過。女孩子也靦腆友好地微笑著。
  蕭遙想下回見到她,一定要與她打聲招呼,與她說說話。可每次見到她,卻總不好意思開口,又只是一笑。於是又下一個決心:「下次見到她,一定要向她問好。」
  有一次放學,蕭遙遠遠看見13路車站人很多,猜想大概是塞車了。車子很長時間都沒來,女孩子焦急地看著表。蕭遙好像聽(3)班同學講過她家在羅湖區,離學校很遠,見她很焦急,他也急了。他很慢地騎著車子,「乾脆帶她回家吧。可當他騎到車站,剛想停。另一隻腳卻不知怎的重重一踩車踏就過去了。他停在一個商店門口,悄悄地和她一起等車。終於,13路車來了,女孩子上車了,車子起動了,蕭遙這才噓了一口氣。
  (3)班上實驗課要從(4)班門前經過,這時,女孩子總會探身望望。王笑天一見就大聲叫:「蕭遙,你妹妹來了!搞得蕭遙很不好意思。在王笑天眼裡,她就是蕭遙妹妹,因為她父母也在國外,她也姓蕭。久而久之,蕭遙也覺得他與她好像真有什麼親戚關係。而(4)班上語音課卻要經過(3)班,蕭遙也不由自主地在(3)班門口停留一下。有一次,女孩從(4)班走過,王笑天又叫:「蕭遙,你妹妹來了!蕭遙笑笑。王笑天唱:「妹妹一一一你大膽地往前走啊一一一莫回頭!蕭遙窘得要打王笑天,這時女孩子回頭了,她沒看唱歌的王笑天,而是十分友好地看看蕭遙。「也許她真是妹妹。蕭遙想,「下次再見到妹妹,應該向她問好。
  從五樓教室到大操場有一段距離,每次做課間操的時候,總是整個年級的同學像排長龍一樣到大操場集合。路上蕭遙偶爾會從(3)班同學的聊天中知道一些她的情況。「她很安靜」。「從不嚼舌頭」。聽到同學們這樣評價她,蕭遙特別高興,他不喜歡那種整天「哇哇」亂叫的女孩。
  做操的隊列是一班接著一班排的。(3)班和(4)班相鄰。蕭遙在眾人中總是一眼就能尋出她。無論在什麼時候什麼場合見到她,蕭遙都很快樂。
  這天下操了。同學們紛紛衝回大樓。蕭遙發覺她沒動。身不由己地也停住腳。
  女孩子站在草坪的中間。嫩綠嫩綠的台灣草襯得女孩子格外清純可人。女孩子佇立著,靜靜地望著蕭遙。
  蕭遙也是第一次這麼大膽地打量一個女孩子。她的目光若即若離,好像想說什麼。
  四月的天像娃娃的臉,說變就變,這時,雨「啪叭、啪叭」地落下來。
  「下雨了,快走!」蕭遙說。
  兩人又一次四目相交,然後各自向通往本班的走廊跑去。
  課堂上,蕭遙心神不定:「她要說什麼呀?因為她的目光告訴他她有話要說。」蕭遙想放學路過車站見到她時,一定要問問清楚。
  雨越下越大,到處都是潮潮的。第四節快上課的時候。劉夏拿看一把小花傘進來:「蕭遙,你妹妹給你的!」劉夏也學王笑天的貧嘴。
  蕭遙有些奇怪地接過傘:「怎麼回事?」
  劉夏聳聳肩:「不清楚,她就叫我把傘給你,沒說別的。
  蕭遙真想衝出去問問究竟,但是上課鈴響了。
  放了學,蕭遙立馬跑到隔壁班,她不在;蕭遙又趕到車站,等了好長時間,也不見她。下午天晴了。蕭遙還是拿著她的小花傘,準備謝謝她,把傘還給她。可是一個下午都看不到她。一連幾天都沒見到。蕭遙天天帶著小花傘上學。班上同學都笑他「女裡女氣」。
  她大概病了,大概是那天淋雨了,等她來了,一定要向她問好,說謝謝,一定!
  可是她仍沒來,蕭遙每次都充滿希望地盼她來,可每次都失望了。她怎麼了?

她突然去法國了

  蕭遙到郵局發信。這封信是寫給爸爸媽媽的。他在信上十分清楚地寫了他對出國的看法。他相信父母會理解的。他們向來尊重他的選擇。
  在郵局,蕭遙又回想起那次在這裡見到她的情景。他希望出現個奇跡,他希望又能看到她拿著法國寄來的郵件從他身邊經過。已經好幾天沒見到她了,蕭遙緊張中隱隱約約有幾分擔憂。
  放學經過車站,蕭遙習慣性地往那邊看,還是不見她的影子。這時,有(3)班同學從這裡經過,蕭遙終於忍不住了。
  「你們班那個姓蕭的女生呢?」
  「哦,她?她去法國了,難道你不知道?」
  「真的?什麼時候?」蕭遙吃了一驚。
  「當然是真的,就是前幾天。聽說她媽媽一直在法國工作,後來在當地買了一幢原先是法國貴族居住的城堡,就把她接去了。」
  蕭遙只覺得自己的心「咯噎」一下沉了下去。他剛剛發出一封信,說他「現在暫不出去」。可她卻已經走了。一去就是那麼遠,也許他們這輩子都沒機會重逢了。
  最主要的是他還沒有向她問好呢,還沒說「你好」,怎麼就」再見」了呢。蕭遙非常懊悔,為什麼不向她問聲好?如果那樣,她一定會說點什麼,而不會在默默無言中去了法國。
  蕭遙猛然想起那天在大操場時她的神情,想起分別時那最後一瞥。也許什麼都會過去,這最後一瞥但願能永遠留在彼此心中。
  第二天清早,蕭遙騎車又經過車站。早晨,天地間瀰漫著淡淡的霧,樹木人群若隱若現。蕭遙停了下來,恍恍惚惚看到那個黑衣少女站在那裡,她手裡拿著一本書,驀然回首,露出羞澀友善的微笑。
  儘管他們沒有單獨交往過。甚至沒說過話,但蕭遙忘不了她的靦腆、憂鬱和友好。
  現在她已經走了。像晨霧般地消失了。
  在法國的古老的城堡的陽台上,一定時常出現一個來自中國的小姑娘,在眺望全城的景色。
  天漸漸明朗起來,霧開始散開,一切清晰起來,那朦朧美好的一瞬深藏心底。

永遠的最後一瞥

  奶奶本想給蕭遙的父母打電話,但又怕他們太擔心,忽然間她想起蕭遙常談起他們的班主任老師,因此,決定去找他商量商量。奶奶事先打電話和這位老師聯繫好了以後,來到了學校。
  江老師在接待室迎接蕭遙奶奶。
  奶奶是個舊社會的名門閨秀,幾十年過去,仍然保持良好的風範,她的頭髮梳得一絲不亂,臉色也很好。
  「請這邊坐吧。這節我沒課,我們可以單獨地談一談了。據我看來,你要找我談的完全是個人的事情。
  「是……的,嗯,嗯……」奶奶的心情有些緊張,剛給江老師打完電話她就有些後悔了,她很顧慮自己這樣做會出現電影,電視裡的那些「鏡頭」,那可就糟了。可是除了老師,她不知該求助於誰。
  「江老師,我對你談的請你不要讓第三人知道。
  江老師點點頭。
  得到保證後奶奶才開始講:「是這樣的,蕭遙的父母希望蕭遙出去,考慮到他年齡小,比較容易適應外面的環境,可蕭遙自己認為目前不宜出去。這件事情聽他說,他曾經和你談過,徵求過你的意見。
  江老師又點點頭。
  「我和他爺爺都是早年留法的,解放後我們回國了,對於蕭遙的決定我們表示理解和贊同。」
  「說到這裡,你大概知道我該有個『轉折』了,是吧?」奶奶和江老師不約而同地笑了,奶奶接著說,「對於蕭遙這個孩子,我和他父母都是比較放心的,他比較踏實和上進。可是近來他神色有些恍惚,幾次問他,他都不說。一次他忽然問我:『奶奶,您早年留法,法國是怎麼個情況?』當時我並沒多在意。後來,我發現他的桌面有一幅畫,啥,就是這張,我知道事情大了。
  江老師接過奶奶遞來的畫:一個大草坪,一個女孩子,旁邊不遠的地方還站著一個男孩子,除此再沒什麼。畫的一角寫著「最後一瞥一一一蕭竹」。畫得不好,卻一眼看上去就能讓人感覺到是用心畫的。江老師同時教(3)、(4)兩個班的語文課。所以也知道蕭遙畫的是誰,不過她的姓是小月肖。
  「天啊,江老師,蕭遙他……」
  江老師卻想到另一個問題:「請問這幅畫您是怎麼看到的?」
  「昨天,我收拾房間,在蕭遙房間裡發現的。奶奶一邊講一邊覺察到老師的臉色變得不那麼開朗,她停下來。
  「首先我想說的是不要背著孩子看他的信件,這會讓孩子覺得委屈。有些東西是只供他們個人看的。」
  「但是不這樣做,我就根本不知道他的事,尤其是這方面的事。他的父母都在國外工作。照顧蕭遙的任務由我承擔。我必須對他負責。不,江老師。我不同意你的這個觀點。」
  江老師理解地點點頭。
  「作為教師,希望學生成才,但我們作為家長,還希望孩子幸福。」
  「這個年齡的男孩子的感情是很複雜的,他們既衝動又內向。女孩子還會把自己的感情告訴夥伴,而男孩子卻把一切都埋在自己的心底。」江老師說,「中學六年,學生的變化很大,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都起著巨大的變化,對異性產生好感是正常的,完全可以理解的。」
  「江老師,依你的意思,中學生『拍拖』反而是對的了?
  「儘管初戀在作家筆下很美好,但發生在中學生身上,就不那麼浪漫了。我不贊成中學生談戀愛,包括互相理解。志同道合的早戀。愛情是必須以婚姻作為發展方向的,不以婚姻作為終結的愛情是不負責任的。而婚姻對中學生來說實在太遙遠,小小年紀怎能肩負得起這沉重的社會責任。」
  「這個看法我很贊同。我還認為有必要找這個女學生談談。」
  「肖竹已經去法國了。我認為您把這件事看重了。何況這種牽涉到感情的事情老師干預很容易弄巧成拙,讓學生產生一種逆反心理。但是,如果我發現有必要敲警鐘時,我會通過一定的途徑過問這件事的。目前我只能從旁進行觀察……您也不要再檢閱蕭遙的信件了,不要再用這種態度對待孫子,他會感到委屈的。」
  送走奶奶,江老師回到辦公室,聽到隔壁的老師在談她們班的情況,無意中也涉及到早戀:「現在的學生成熟得早,什麼事不懂啊,特區的孩子也開放,這種事只要不招搖,學習成績不往下掉,就一隻眼開一隻眼閉算了,何況這種事也難管。
  事情並非這麼簡單,正如馬卡連柯說的,「現代社會造就了這樣一批大孩子,他們在生理發育上雖然接近成人,但他們還不會用正確的道德觀念來約束自己」。他們仍需要「管」,需要成年人的幫助,只是方法與形式不同而已。他們需要成年人善意誠懇且不讓他們本人發覺的幫助,幫助他們走出低谷期。我們教師有責任作學生這種過渡的橋樑,讓學生毫無察覺。安全、平穩地過河。對於這種少年男女的感情,只能盡量做到使他們變得純潔、高尚、美好。這一點,我們是能夠做到的。

愛情討論會
曉旭日記


  X月X日

  今天是周未,清早起來,我把那條雪白的連衣裙洗掉。我從不忍心讓它受洗衣機的折磨。也不忍心讓它與其它衣物一起洗。總是用手一次次地揉,用清水一次次地漂。
  這種白裙子今年很流行,劉夏也有一條,比我的還精緻、還華貴,但我覺得不一定比我的漂亮。
  把白裙子拿到陽台上去晾,嘴上唱著歌兒。其實並不一定要像劉夏那種人才能唱歌,每個人都能唱,唱自己的歌。只要你高興。
  有一首很美的英文兒歌,我說不上它哪裡好,只是很快地記下它的歌詞:
  當我是個小姑娘時,我問媽媽將來會怎樣?我會漂亮?我會富有?媽媽說我會漂亮,我會富有,將來不是我們所能描述的。
  是啊,將來是什麼?生活是什麼?
  這麼大了,我可以從別人瞬間的表情,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皺眉,總之,從許多地方感受到生活。
  但是,我需要知道和瞭解的那部分生活,被媽媽用「將來你自然知道」給搪塞過去。
  我偏要那部分生活,因為只有它能解釋心裡的好奇、羞澀、驚訝。
  又想起那首很純很童稚的兒歌:將來不是我們所能描述的。

  X月X日

  今天班上開的討論會,可以說是有史以來最熱烈的一次。江老師說,如果在他的中學時代有這樣的討論會,一定是最沉默的會了,當然那時也不可能舉行。
  幾乎所有的人都說「以前的中學生單純,現在的學生啊……」後面沒有話了,用了幾個省略號搞得人心惶惶的。說到底,不就是因為我們的生活字典裡兒過去多了一個「愛「字嗎,這有啥了不得的,真不知大人們緊張些什麼?
  現在的女生暗地裡沒少談論男生,那麼男生呢,聽說他們也沒少議論我們女生。但是像今天這樣,男女生在一起討論愛情卻還是第一次。
  我想深圳的學生接受青春期教育還是比較全面的,初中時我們就開過青春期衛生知識講座,有時在報章雜誌上讀到內地中學生自殺啊、墮胎啊,老師私拆學生的信啊等等,我真為我們這拔人慶幸。
  一開始同學們都有些不好意思,漸漸地,同學們活躍起來。
  王笑天打頭炮:「前幾天國際台『930』放《青梅竹馬》,我想大家都看了,小女孩問小男孩:『你會愛我一輩子嗎?』小男孩說:『當然,我已經整整愛你一個星期了。這個影片看完。讓人回味無窮。一點也不像老師家長想的那麼『不乾不淨』。中國就不會拍也拍不出這樣的影人其實異性相吸,這種現象是很正常的,反之,倒是不正常的了。」
  立刻有人捂著嘴笑:「經驗之談。」
  余發湊近劉夏:「那個對白是不是發生在你和王笑天之間呀?」
  王笑天接著說:「誰心裡能真正否認自己沒愛慕過別人,沒對異性產生過好感?只是不好意思承認罷了。」
  剛才還為王笑天第一個發言捂嘴笑的同學一下子沒聲了。這話像一把手術刀在剖析著大家的心理。我承認他說得對。
  劉夏說:「現在形容中學生拍拖的『術語』太多了,什麼『不該吃的禁果』、『犯個美麗的錯誤』、『不該走進的誤區』、『嚼不盡的青蘋果』等等,都有兩個含義,一個是它的美好和誘惑力;一個是它的過早。」
  王笑天和劉夏講話總是一唱一和的,儘管他們因為畫像的事吵架了,但他倆講起話來還是那麼「夫唱婦隨」,難怪同學們笑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取笑歸取笑,但我還是挺羨慕這對金童玉女的,感情純純的。前些日子,我湖南的表姨叫我媽給她介紹對象,她自個兒條件不怎麼的,要求卻一大堆。一要有深圳戶口。二要有經濟基礎,三要有本科以上文憑,四要身高一米七五以上,五要……中學生「拍拖」絕不像成年人那麼俗氣和勢利,他們才是最講感情的。
  這時柳清說:「我說不上什麼。我曾經看過一本反映少男少女旱戀的書。看後真不是滋味,那書講兩個學生在『拍拖』,後來被一個同學告發到學校,兩個老師用不同的態度對待這件事:團委書記先是『教育』一番,再要學生交代經過,寫檢討,交日記,搞得學生很反感;班主任則以另一種態度對待這件事,她以現身說法來教育學生,當年自己也曾險入歧途,後來如何如何,還召開班會,在每個學生照片上寫下『未來的工程師』、『未來的科學家』之類的預言,教育學生『共產主義在向你們招手,你們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終於,學生知錯了。男生在班上說。『感謝老師的幫助,是的,我險些誤入歧途,迷失方向,現在我要懸崖勒馬。共產主義在向我招手……,看完後真氣,我真替那位女孩子悲哀。彼此真誠的愛慕怎麼被形容成『歧途』呢?後來一看版權頁,發現是1982年出版的,這才鬆了口氣。十幾年前的東西,難怪這麼老土!」
  柳清第一次當眾人面講那麼多話,講那麼好。
  同學們都講得很好,我,我能說什麼呢?我的感受是說不清的。
  「有時,有時覺得愛情很具體、很明白,有時又覺得很遙遠、很朦朧。有人說:十六七歲的女孩子感情是最美好的,過了就老了;20歲前沒有初戀的人,人生是不完整的。可也有人說:這杯酒是醇厚甜美的、但現在還不到品嚐的時候。所有的大人都說不要早戀,早戀不好。其實這並不是想不想的問題,而是……我,我說不清……」
  發言完了,我開始琢磨自己剛才說的話和想說又說不清的感覺,開始回憶自己這段的感情,下面接著是幾位同學發言,我沒心機聽了。
  江老師也發言了,他說了一個故事:
  「一個男孩子不知什麼時起,總想著她。哪一天見不到她,心裡就空蕩蕩的,可見到她又從不說話。男孩想引起她的注意,只要她在的場合,男孩都特別活躍。到了畢業那一天,他們誰也沒開口,後來各自成了家,有了伴侶和孩子,中學的一切都成了永久而美好的記憶。真該為這個小伙子慶幸,因為他以冷靜置之的處理方法實在是太漂亮了。也許你們會說這個男孩應該去表白自己的感情這才是男子漢的氣概,喜歡誰就應該勇敢地表白和追求,但這是對社會化程度很高的成年人而言。兩個中學生,都在成長變化著,卻要共同維持一份永恆不變的情感,儘管心有餘,實在是力不足啊!
  「太校方口氣了。」余發說。
  「那你怎麼看?」
  「我嗎?沒啥看法。我們村裡許多女人結了婚是不工作的。大夫在外面開公司辦廠賺錢,妻子在家裡看房子。現在許多內地妹,特別是湖南蛛、四川妹貪圖本地人有錢嫁進來,她們當然長得不錯,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牽著哈巴狗在街上溜躂。許多本地人很反感她們的,我也很看不慣。「余發邊說邊學那些闊太太走路,把大伙都逗樂了,他自己也樂了,搔後腦勺,「嗨,我們聽聽陳明的看法。」
  陳明被同學們連拉帶哄起來,我總覺得他這個人怪怪的。好COOL的,COOL得讓人受不了。但我還是很想聽聽這種人對愛情的看法。
  好不容易,陳明站起來了,還開口說話了:「我想在我事業沒有一定基礎之前,在30歲之前,我是不會考慮的,我相信那句話:當事業成功時,幸福也會來臨。」
  陳明說完。不知怎地望了我一眼,以他的這個目光,以他的這番話,我相信他會成功的。
  陳明一說完就坐下,只聽見一個女生叫道:「天啊!我想是柳清叫的。」
  「有些同學根本不懂得愛情為何物,就學人拍拖,沒人造成追不到就覺得挺沒面子的,時代不同了。」
  「其實有的人交朋友是隨大流,圖刺激,有的人是被別人說成的,別人老說他倆好,漸漸地他們自己也覺得好了.還有一種就是互相鼓勵,共同進步的。」
  「我的父母感情很好,我希望我將來能像他們那樣。」
  「江老師,拍拖與學習一定矛盾嗎?」
  江老師肯定地點點頭:「是的。這是毫無疑問的。」
  「江老師,多大年紀拍施合適呢?」
  「這不能完全用年齡來劃分。相對成熟的時候比較合適。不成熟或大成熟都不太好。廣東人管談戀愛叫『拍拖』。你們知道為什麼嗎?剛聽到這個詞時,我不理解也不能接受。後來知道了它的起因便很快呼應了。原來過去在珠江,因為木船無力航行,就拍在汽船上,由汽船拖著走;到了淺海灘,汽船無法收入,就由木船靠岸將人和貨物載出來,搬上汽船。一路上互相幫忙。終於並排駛入碼頭。用『拍拖』來形容戀愛真是入木三十,不過對你們這個年齡來說實在是為時過早,這也是家長老師反對你們拍拖的原因。你們常常埋怨他們不理解你們這種感情,對你們橫加干涉。其實這是大人們一種沒法表達好的愛。如果你們連這點都無法理解,又如何去理解別的情感?」
  聽到這,不少同學頻頻點頭。
  這時我發現欣然一句話沒說,緊閉著雙唇。她怎麼不發言呢?她會有感受的。她的看法總是比別人成熟些。
  終於有人提名了:「我們歡迎謝欣然談談,她的見解一定會高人一籌。」
  欣然笑笑:「我的確有一些看法。可現在卻又說不出什麼。我只有一句話,『我相信愛情,可我同樣相信生活,相信明天的太陽,只要我們熱愛生活,生活不會虧待我們的。」
  欣然雖然講得很少,但這是她的心裡話,真誠的。我祝福她,我們畢竟是好朋友啊。
  欣然談完了,那麼蕭遙呢,他有何高見?我等著。原先總以為自己很成熟,今天聽了他們的發言,才發現自己還很幼稚。幾乎每個同學都有一套自己的認識,連余發在內,他的看法也是有一套的。大家把自己的觀點說出來,世界彷彿明朗許多。江老師似乎只是我們討論會上一名普通成員,他沒有把自己的觀點強加給我們,但我們都更深地明白老師的用心。儘管老師的觀點我們未必全盤認可,但這次討論會卻讓我們客觀、冷靜地分析事物,包括愛情。也許這就是本次討論會的意義。
  唯一遺憾的是蕭遙始終沒發言。莫非他是「真人不露相」?
  呵,已經寫了六七頁了,胳膊都酸了。可是我還是不能完整地記下它。當時要是帶個錄音機就好了。
  最後,讓我用江老師的話來結束這篇日記。
  「與其匆匆涉入愛河,不如靜靜地等待成長。幹什麼起點都要高,愛情也應該有個較高的起點。」
  今天,我有點激動,好像整理出自己堆積的思緒,似乎明白一點我一直想明白又未能明白的東西,終於有人解答了曾被媽媽用「將來你自然知道」來搪塞的問題。
  猛然間,霍去病的「何以家為」,李清照的「載不動許多愁」,歌德的「哪位少女不懷春」,這些包含了對崇高而美好的愛情的嚮往和追求的詩句我都理解了。將來應該會有那麼一天,當我重新看到這篇日記,會對這個問題有新的認識,會訂正今天的看法,也許會對自己十六七歲就談論愛情而覺得好笑!那時的口氣也許會和師長們一致。但今天不會,只是認真地回憶、詳細地記錄我們十六七歲時對愛情、家庭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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