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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中國父母真累


  校藝術團成立,劉夏是校樂隊首席小提琴手,她是以「元老」的身份加入藝術團的。成立大會上學校邀請了許多知名人士。聘請擔任藝術團顧問的有國家一級指揮。歌唱家。舞蹈家。這些顧問在祝賀詞中都不約而同地提到:「有人說深圳是個文化沙漠,你們不要不服氣,深圳在文化生活方面確實不如內地的大城市,你們藝術團成立,就像沙漠中的綠洲……」
  劉夏有些不明白了。她經常聽人說深圳是「文化沙漠」,可深圳的知識人才結構僅次於北京,深圳已經吸收了全國三十分之一的博士畢業生,還有更多的博士生正在敲擊深圳的大門;國內奇缺的翻譯人才,在深圳一個廣告就可招攬到「一大把」。為什麼還有人說深圳是「文化沙漠」呢?
  作為樂隊成員,劉夏知道全國像九中途樣擁有管絃樂隊、合唱隊、舞蹈隊的藝術團的學校寥若晨星、屈指可數,也就北京、上海幾所有名的中學。為什麼還有人說深圳是「文化沙漠」呢?
  劉夏不樂意別人說深圳是文化沙漠。
  在文理科分班這件事上,劉夏有自己的主見。她知道選文選理直接影響報考大學的專業。劉夏想考音樂學院,可她不敢擅自主張,因為從小到大,她的生活、學習都是父母安排的。從上幼兒園開始,父母就安排了她的一切:學小提琴還是學鋼琴,上哪所小學,考哪所中學,考中專還是普高,都是父母一手包辦。現在文理科分班,她自然得問問父母,她不知道父母還要為她操心到什麼時候。中國父母真累。
  父母離了婚,父親與任娜結婚了,又買了房。媽媽一直很恨,直至最近提升為會計師,這才覺得不輸給爸爸了。劉夏拿他倆一點辦法也沒有,只是媽媽家住兩個星期,爸爸家住兩個星期。劉夏經常問自己:「我的家究竟在哪兒?」她至今不知應該選擇誰。
  劉夏和媽媽說了文理科分班的事,剛一說完,媽媽就接著說:「學金貿,將來到銀行、到外貿公司都吃得開。」
  「可……我想考音樂學院。」
  「考音樂學院?幹嗎?媽媽叫道。
  「我想當個音樂家。」
  「音樂家?」媽媽在笑,笑得陰陽怪氣,「這點真是遺傳了你爸的基因!大概也是所謂搞藝術的人的通病,什麼東西都能叫出個好聽的名字,明明是掃大街的卻要叫什麼城市美容師。音樂家?我看不如直說樂手來得明白!」
  「樂手?」劉夏一怔,下意識地重複道。
  晚上,劉夏去爸爸家。爸爸和任姨新買的套房很漂亮,也有劉夏的一間。爸爸像年輕了很多。劉夏很想徵求爸爸的意見,她想爸爸應該會理解和支持她。
  「劉夏,你參加樂隊,進藝術團,爸爸很贊同。但你要以藝術作為終身職業,爸爸不同意。」
  「為什麼?」劉夏驚訝,爸爸本身就是搞藝術的。
  「劉夏,爸爸原先也一直希望你走藝術這條路。但現在……」爸爸露出一絲苦笑,「我國的藝術人才很難成長,搞藝術,太難了,太難了!尤其在深圳,在這麼個商品時代。現在許多搞藝術的紛紛下海,經商的經商,炒股的炒股。當然我指的藝術是純藝術,嚴肅高雅的藝術,而下是現在那個在歌舞廳裡扭扭屁股,歇斯底里吼叫一番的所謂紅歌星。藝術這碗飯可不好吃啊,需要忍受痛苦、孤獨、寂寞和貧窮。如果連吃飯都要顧慮,哪有心思搞創作呢?」
  劉夏低著頭。一言不發。
  「爸爸是過來人,搞了大半輩子藝術,現在只有五個字,做人要現實。理想與現實是有距離的。當然這種抉擇是痛苦的。」
  晚上,劉夏夢見童話中那穿魔舞鞋的女孩子,她盡情地跳著,轉著,再也不能停下。
  第二天早上,爸爸的第一句話是:「人們常說有耕耘必有收穫,但在藝術之路上就未必如此。我只能說要收穫必須有耕耘,卻不意味著有耕耘必定有收穫。」
  劉夏見爸爸的眼神黯淡,想必是昨夜沒睡好。她知道爸爸這話既是「經驗之談」,又是「肺腑之言」。爸爸不會騙她。爸爸比她有才華,都不過如此,更何況自己?可夢中那個穿魔舞鞋的女孩子怎麼辦?
  劉夏不能停下來,也無法停下來,與其說她選擇藝術,不如說藝術選擇她。沒有掌聲和鮮花,但她仍滿腔熱情執著追求。
  「本劇需15一17歲的中學生若干名,有意者請於6月1日到電視台大廈三樓B303面試。」
  當一個月來的「傳說」終於被這張海報證實了的時候,無數少男少女的心被牽動著。《你好,青春》劇組在拍一部反映當代中學生的電影,並且要在中學生中挑選演員。
  明星,不知什麼時候起,成了無數少男少女心中的夢。隨著「追星族」崇拜明星熱的興起,少男少女同時也渴望自己成為一顆「星」這個消息傳開後,沸沸揚揚的好不熱鬧。
  文藝老師把這個消息告訴劉夏,希望她去試試。
  「只有愛虛榮的女孩子才會去搞那東西!其實不少同學都很想去,卻沒有這份信心和勇氣,於是表現出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情。
  柳清就是這樣。她可想去了,常常幻想哪天走在路上,哪個獨具慧眼的導演發現了她,相中了她,上前掏出名片說:「我是××電影製片廠的……」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倒是天天走在路上,可那導演一次也沒出現過。這次選演員是一個機遇,可她想到自己這麼胖這麼難看,去了也選不上,選上也是演一些「開心果」之類的角色——像電影《青春萬歲》裡的胖姑娘一樣——那不如不演。柳清想演主角。她認為自己屬於「演技派」,要遇到伯樂才行。像這種公開招聘,去了也是枉然。
  相比,劉夏堅定得多,她過去沒有刻意想過當演員,當明星。但在文藝老師的提醒下,她心動了,興許這就是她的藝術之道吧.劉夏決定力爭。她找到媽媽,媽媽說,別搞那些亂七八們的東西。自從和爸爸離婚後,媽媽把演員、指揮、導演等等全視為亂七八糟的東西。劉夏又去找爸爸,爸爸想了想,說:「好呀,年輕人就應該多動動,讓生活充實些,也許幸運之門會向你打開。
  劉夏決定去應聘。失敗,劉夏想過。但如果試都不敢去試。豈不比失敗更糟糕。
  劉夏充滿自信。她穿上過生日那天媽媽送的白色連衣裙。覺得自己很漂亮。她在大衣櫃的鏡子裡審視自己,從頭髮到腳趾仔仔細細觀察過去。左照、右照、前照、後照。她一會兒笑。一會兒惱,一會兒沉思,研究看各種表情和姿態。就這樣折騰了好一陣。直到把自己折騰累了為止。

女中學生的演員夢

  劉夏經過華聯大廈,三十層的建築物頂上有一個人鐘,半個深圳市都能聽見大鐘的渾厚沉穩的報時聲。
  劉夏看看鐘,對了對表,面試兩點三十分開始。
  特區高層建築數不勝數,但是雷同的可以說絕無僅有。劉夏老遠就認出了那頗具特色的電視台大廈。到了門口,劉夏作了幾個深呼吸,用紙巾扇著風,走進了正門。
  一體正中的大廳接近正方形,牆上有面落地通頂的大鏡子。劉夏走近它,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審視著,覺得完全可以「pass」了。大樓有一條長長螺旋型的樓梯從底層通到頂層。劉夏默默地看著這樓梯,心想:它可以帶自己升入藝術殿堂嗎?
  劉夏上了三樓。三樓大廳已經擠滿了人。現在的中學生,都知道抓住機遇、把握時機,他們早早等候在門口,迎接幸運之神的來臨。參加面試的女孩明顯地比男孩多,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看她們身上精緻的髮飾,漂亮的服裝、高檔的鞋子,很像是來參加時裝表演的。
  劉夏領過一張號碼紙後靜靜坐了下來。並沒有人過分地注意她。這裡的孩子一個比一個漂亮,一個比一個出眾。他們大都是不相識的,可都有相當的社交能力,在一起就嘻嘻哈哈。劉夏有些心虛了,默默地念著她的號碼:107、107、107……
  劉夏打量著自己對面長凳上的幾個人。你看,那個女孩子坐在長凳中間,正在照著鏡子自我陶醉。旁邊另一女孩子在背誦講話稿:「導演……我會給影片增光添色的,幾年以後,中國又一顆新星……「他們一個個都那麼泰然自若,好像不是來考試,等待他們的只是一場輕鬆的談話。劉夏感到自己處於明顯的劣勢,更緊張了。
  「091。」門開了,有個聲音傳出,同時一位戴霹靂手套的小伙子歎氣走了出來。不用問他考得怎樣。只要看他那沉重的步伐與瀟灑模樣多麼不相稱,就可想而知他的結果。
  「091」號的女孩子進去了。
  劉夏把軟軟的身體靠在牆上。「不要緊張,要自信,嗯。自信。」劉夏拚命地自我疏導。這時,她聽見導演問她:「你為什麼想當演員?」
  「因為在靈感與情感的世界裡,她可以盡情地放縱舒展自己,體會各種人生,這樣將極大地豐富一個人的生命。」劉夏老早就把答案想好了,這句話也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她覺得妙,就抄在一個小本子上,今天派上了用場。
  「107。」門「砰」地響了一聲。
  劉夏一嚇,才發現眼前根本沒有什麼導演,也根本沒人問她「你為什麼要當演員」一一一原來剛才在做白日夢。劉夏發現對面長凳上照鏡子女孩、背講稿女孩都不見了,換了一批新人。劉夏沒想到這麼快就輪到她,什麼也來不及準備,就進去了。
  「導演,我真是16歲啊,你信我了,我真是16歲,只是看起來……「一個男青年在央求。
  「好了,不要再說了。……」
  「導演,給我試多一次吧!」
  「下一個,快!」導演不耐煩地揮揮手。
  劉夏小心翼翼地走近,那個男青年至少十九二十歲了,一點也不像個學生,倒很像個社會上的爛仔。他也來,劉夏笑笑。
  這考場是臨時搭成的。前面是三位主考人,樣子都很嚴肅。每人面前放著一個三稜形的牌子,上寫他們的名字、職務:中間是導演,施君健;左邊是導演助理;右邊是副導演。後面是四位評考老師,相比之下他們和善多了。
  劉夏半鞠躬:「大家好!我是107號。」
  「你好,坐吧。」
  劉夏坐下來,14只眼睛都盯著她,劉夏不自然起來,紅著臉,端著肩。雙腿擺正,兩隻手搭在腿上。
  「什麼名字?」
  「劉夏。」
  「好奇特的名字。今年多少歲?幾年級?」
  「16歲,高一了。在九中上學。」劉夏仍然紅著臉,端著肩。幾個評考員相互望了望。
  「你會演戲嗎?」
  「可以算會吧。我有時在家裡自編自演,自己感覺不錯。」劉夏帶著幾分傻氣非常認真地回答。
  那些人好像喜歡上劉夏了,相互間看看,面容比先前又和善了許多,「你填張表吧。」
  劉夏走上前去接過表格,心裡想,怎麼這麼簡單,與想像中的考試相差太遠了,也不要演小品,也不問「你為什麼想當演員。」
  劉夏對「你為什麼想當演員「這個問題的答案準備太充分了,太滿意了,可惜導演不問。劉夏拿著表格,不動。
  劉夏不像剛才那麼緊張了。她問:「你們為什麼不問我。為什麼要來考演員?」
  評考員們樂了:「為什麼要問呢?」
  「因為我把答案都想好了。你們就問我這個問題吧。」
  「噢?你的答案是什麼?」
  「在靈感與情感的世界裡,我可以盡情地放縱、舒展自己,可以體驗各種人生,這樣將極大地豐富我的生命。」劉夏一揚頭,十分得意地說。
  劉夏這一番文縐縐的話把所有的考官都給逗樂了:「哈哈。真是有意思。哈哈,這個小姑娘真有意思!」
  「導演,導演!」門突然開了,守門人無可奈何地聳聳肩。這時有位婦人到了導演跟前。
  「我來應徵的。那婦人指指她身邊的娃娃。「這是我兒子。」
  「同志,我不明白一一一」導演被搞得稀裡糊塗。
  「導演,是這樣的,我嘛就想演中學生家長,我兒子就演中學生弟弟什麼的。」
  在場的人都邊晃頭邊笑。
  可那婦人仍然一本正經地說:「雖然現在中學生大部分是獨苗,可也有個別……」
  導演笑得更厲害了:「哈哈!哈哈!」
  劉夏被撇在一邊。現在算怎麼回事呢?
  「導演,我呢?」劉夏問。
  「噢,劉夏,回去等通知吧。」
  劉夏出了考場,發現門口仍然排著一長隊的人,見劉夏出來,就攏上去取經:「導演問你什麼了?」
  「你考上了嗎?」
  劉夏一概搖頭,她沒心情答覆人家。

還未開拍已入戲

  傍晚放學時分的街巷,身穿各種校服的學生躋身於「下班一族」浩大的隊伍中。因為有了這些學生,有了這些少年人,整個街道都變得年青起來。一群學生熱烈交談著嘻嘻哈哈地從你身邊一衝而過,一對小男女生若即若離地從你肩頭擦過,街景充滿青春氣息。
  《你好,青春》的施導演正發愁呢。來應徵的中學生的膽量和才能是不可低估的,可他們的某些方式也是讓導演。讓劇組無法接受。不少中學生寫信聲明:「如果您不錄取我,您會終生遺憾的,為中國影壇又少了一顆珍珠的明星而遺憾。」或者來電話:「導演,如果再不見您的錄取通知書,請到南海裡找我。導演接到達類電話、來信甚感優慮,一方面積極寫回信,勸他們要以學業為重,一方面與他們學校、父母聯繫。
  在眾多的中學生裡,導演選出了一部分演員,只是女主角天靈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應徵者數以千計,然而一批又一批被淘汰。這樣,拍攝工作不得不往後推。同時,導演四處奔走,到各所學校文藝部去尋覓或請老師推薦。
  一個星期過去了,劉夏還沒有接到錄取通知。她每天都滿懷希望去開信箱,每次又都掃興而歸。
  「又沒信?」任娜問。
  「沒有。」
  「別擔心。再等等吧。興許,興許明天就來信了。」任娜削蘋果的技術實在高超,長長的一圈蘋果皮不會斷,「這叫好事多磨!」
  「那就發了。」入選也許早定下來了。劉夏懶懶地在沙發上靠著,「那天我發揮不好,施導演老笑,他們肯定把我當傻女孩看。
  「施導,施什麼?」任娜把蘋果遞給劉夏。
  「施君健唄。」劉夏狠狠咬了一口蘋果。
  「果真是他,可真發了。知道嗎?他原先是我們舞蹈學院的副院長,後來轉行了。我和他關係特別好,當初分配工作也多虧了他,不然這樣,我去找他一趟。」
  「真的呀?」劉夏一下子來勁了,「他一定會幫忙嗎?」
  「沒問題。衝我和他的交情,他肯定會幫忙的。」
  「這,這大讓你難為情了。」
  「為了我們劉夏,阿姨是捨命陪君子。」任娜從不讓劉夏叫她「媽媽」,劉夏叫不出口,任娜也受不了。大家都是現代人,劉夏能把任娜當作一個很好的阿姨很好地相處就很好了,還想怎麼樣?像電視裡那樣很動情地喊一聲」媽媽」,這好像不大可能。
  「讓我想想吧。」劉夏卻覺得這麼做很不妥,認真思考一番,然後說,「阿姨,算了吧。不是我自己考上的,我去幹嗎。再說就算讓我拍片,人家心底裡也是瞧不起我的。」
  「有出息!這才像我劉宗耀的女兒!不知什麼時候,爸爸也站在跟前,「藝術來不得半點投機取巧。」
  劉夏由於考演員的事在學習上分了不少心。快期末考了,劉夏覺得很有必要收收心,抓下學習,她開始淡忘了這件事。
  有一天,文藝老師跑來告訴劉夏,劇組要來九中選外景,「劉夏你是不是……」文藝老師面授機宜。
  好主意!劉夏決心再爭取一回。現在,講究的就是把握機遇。那些明星講起自己的出道要麼是走在馬路上被「星深」發現了,要麼是陪朋友去考試,自己反而被選上,「無心插柳柳成蔭」!這些老掉牙的故事,劉夏不信。在她看來,凡事都要爭取。
  劇組來九中的那天,劉夏早早就「恭候」在教學大樓樓梯口了。
  老遠,他們就看到了一位白衣少女,烏黑的頭髮隨意束一把放在胸前。她逆光站著,紅艷艷的夕陽勾勒出她良好的身段和標緻的臉龐。她顯得有些羞怯和靦腆,也正是這種羞怯和靦腆愈發使她變得恬靜秀美,楚楚動人。導演和劇組的人頓時心裡一亮,暗暗歎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演員不僅需要漂亮的臉蛋,更需要表演技巧和才華。導演決定讓劉夏試試,儘管他今天已經帶上一個長得很洋氣的女孩來試鏡頭。聽說她倒真的是通過後門進來的。
  導演要考考她們演技,看看她們的內在素質,看看誰更接近片中女主人公一一一天靈。
  導演講了戲的內容:天靈的父母離婚後,父親再婚。後母十分不喜歡她,有一天,後母與父親、弟弟出門,留下一桶髒衣服叫天靈洗。寒冬臘月。天靈艱難地洗著衣服……
  劉夏先演。導演還沒有說「開拍了」,劉夏就已經進戲了。表演真切細膩,尤其是後半段,劉夏的淚水在眼眶中來回流動。那無聲的哭非常感人又恰如其分地表現了失去母愛的小姑娘在這個家庭中受壓抑的處境。
  導演問:「你怎麼理解人物的!」
  「遭遇相似,不過結局不同,我比天靈幸運得多。」劉夏確實比天靈幸運。劉夏把生活裡對父母的感情搬到戲裡去了。
  也許劉夏演得太好了,給那個女孩子很大壓力,她怎麼也進不了角色,越急越演不好,怎麼也哭不出來,最後是被急哭了。
  終於,劉夏被錄取了,成了《你好,青春》的女主角。

幸運的紅帆

  劉夏帶著對藝術的熱愛。帶著明星夢去上海、北京拍外景。所有的人都為她高興。媽媽雖然一開始不同意劉夏去當演員,可當劉夏沒選上,媽媽也不高興。現在劉夏選上了,媽媽破涕為笑,畢竟這是一種成功。
  下午,劉夏就要隨劇組乘輪船去上海。同學們都來為她送行。
  劉夏把頭髮高高束起,發上結了一條橙色帶子,身上穿著一條橙色的膝上娃娃裙,腳著橙色平底皮鞋、白短襪。清爽可人。
  「劉夏,到了北京要給我們寫信啊!欣然說,「現在大陸還沒有自己的青春偶像,你去當。不,你要當偶像加實力派的!
  「成了大明星我們都不敢認你了!」余發說。
  「沒事的。我會禮賢下士的。」劉夏順著竿開玩笑。
  這時林曉旭有些哭意。儘管林曉旭和劉夏平時總鬧彆扭,可真要分別,林曉旭又捨不得。
  劉夏走近她,挽住曉旭的胳膊,儼然是對好朋友。
  「曉旭。我走了,再沒有人和你拌嘴了。」
  「我會寫信去和你吵的。曉旭邊說邊哭。
  「劉夏。多保重!
  「GOODLUCK。」
  劉夏感謝同學們對她的祝福。這時,柳清在劉夏耳邊小聲他說:「到時要是缺了個什麼角色,你一定要告訴我。」
  劉夏緊緊拉著柳清的手,覺得自己過去不該對柳清那種態度;又聽說柳清要退學了,十分遺憾他說:「柳清,我不喜歡你退學,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柳清看著劉夏,眼睛頓時紅起來。
  蕭遙說:「劉夏,到了我們北京,學點京片子回來,改改你的四川味兒。
  劉夏笑了:「蕭遙,下學年我還會投你一票。」
  不知誰說:「怎麼王笑天沒來?」
  「小氣。」有人不滿地撇撇嘴。
  劉夏很遺憾。從始至終,劉夏的目光從未間斷對候船室大門的注視。她希望出現奇跡,希望王笑天帶著他一貫的微笑向她跑來。可是她失望了,她又氣又恨又想。
  由於畫像風波,劉夏和王笑天吵翻了。劉夏曾想再也不理王笑天了,後來王笑天主動去解釋,去道歉,「和平」解決了畫像風波,這又令劉夏很感動。知錯就改,說來容易,可真正做到的人並不多,土笑天還算不錯,很瀟灑。也許這就是王笑天性格中最閃光的地方。劉夏始終把王笑天當作自己最好的朋友。可是誰也不肯先說一句話,誰也不肯先去講和。
  可是現在,劉夏知道自己最想見的人就是王笑天。
  廣播裡傳出:「請乘坐開往上海的……」
  大家都戀戀不捨起來。劉夏再次貪婪地向大門望去,終於她還是失望了。劉夏轉身走去。
  「快看。誰來了!有人嚷道。
  大家隨指向望去,是王笑天!大家迎上前去:「你是千呼萬喚始出來啊!
  「啊,好浪漫啊,像拍電影似的,電影中就是這樣,男主角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出場!余發的話把大家都逗樂了。劉夏和王笑天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劉夏。這只紅帆送給你。王笑天手捧一隻精緻的小木船。
  「真好看,謝謝。
  「到上海要來信啊!
  「第一個寫給你。
  欣然開玩笑:「劉夏真是重情輕友啊!
  劉夏和王笑天相視而笑。
  劉夏滿意地向大家揮揮手上了船。
  劉夏站在船頭,望著南海,心裡感慨起來。在夕陽的籠罩下,海面上只只白帆被染成了紅色,就像王笑天送的這只紅帆。
  電視劇《紅樓夢》中林黛玉的扮演者陳曉旭,也是從眾多的候選人中選出來的,她曾說過:「一隻紅帆正悄然向我駛未。
  哦,紅帆,幸運的紅帆。
  劉夏好像也一直在等著這麼一隻紅帆,一隻能帶來幸福和成功的紅帆。

並不意味最後的成功

  劉夏的父母同時收到劉夏的一封信,內容完全相同。媽媽、爸爸、任姨:
  轉眼兩個星期過去了,你們可好?現在我們正忙於拍片,很辛苦可也很開心。我結識了一大幫朋友,大家很談得來。在上海女中拍片.上海學生挺熱情,大家經常在一起唱歌。她們不會說廣東話,但唱粵語歌卻很準,好好聽,你們說怪不怪?
  導演對我們很好,就像對兒女一樣。他為了拍這部青春片.採訪了許多學校和許多中學生,所以自然而然地和我們鹹了朋友。他常常給我們講採訪中的見聞,有些事出奇得連我這個中學生都無法相信。
  拍片也是一件苦差事,並不像過去想像的,出盡風頭,山珍海咪。有時要趕拍一個鏡頭,飯都顧不上吃,只能啃冷饅頭。到深圳幾率,我早已不習慣吃饅頭了,沒辦法,只好湊合了。有一個場面,拍天靈和她的同學們在雪地上漫步、談天。而現在卻是夏天,穿短袖都嫌熱,我們還得穿著棉襖,戴著手套,在人工雪下拍這齣戲。戲拍完了,我們都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回駐地。首先佔領浴室沖涼。那速度比我在學校短跑考試還快。
  空閒時間,我和其他演員一起補習功課,大家互相督促,高年級幫助低年級,好的幫差的,學習氣氛很濃,施導很滿意。大家都想出門了不能讓老師。家長擔心。爸爸,媽媽,等我拍完片回深圳,下學年一定要再進丸中,再和我們班同學在一起。為此我得抓緊學習。這段日子,我收到許多同學的來信。心裡很感動。他們都是很好的。我深感人誼的珍貴。
  在拍片過程中,許多朋友都對我說,好好演戲,一炮打響,將來當個專業演員;年紀小,吃得開,容易成名;多拍幾部片子,以後可以保送上電影學院,我卻不以為然。爸爸媽媽,你們一定覺得很奇怪吧,當初你們不讓我搞藝術,我卻滿腔熱情;如今有了機會,我怎麼倒不熱衷了呢?因為我知道。西方演員素質比中國高,她們中往往有大學生。研究生,像美國連續三屆奧斯卡金像獎得主貝切兒,就是一名研究生。而中國演員素質相對較低,往往是長得漂亮的,但學習很差。漂亮的人不勤奮,我不要這個樣子。我還年輕,我不想過早地固定在某一條發展道路上,任何工作我都想嘗試一下,也許嘗試過之後,再演戲,演技會有根大的提高。我一直認為個人的閱歷與知識很重要,爸爸媽媽,你們同意我的看法嗎?
  在全市成千上萬參加中考的學生裡,我考上了九中;在數以千計的應聘者中,我被選上,當了《你好,青春》的女主角,這些固然都是成績,但談不上成功。過去看電視讀小說。說到某人成功,通常是得了一個獎或得到陣陣掌聲。比如一個女孩子就是疊上時裝舞台,成為一名模特兒,以此作為大結局,現在我覺得這實在是對成功的誤解。一時的得志並不意味成功。成功是對自己將來相當長的一段日子有一定把握,誰都渴望成功。生活上成功,事業上成功,這需要天賦與機遇。但絕離不開奮鬥。
  由此,我想到女主角天靈——一位自強不息的少女,她的遭遇很慘,父母離異,在她幼小的心靈上抹下陰影。她為此痛苦,為此自憐自傷。但她沒有消沉,而是積極進取。終於成功了,而另一位同學杜茜茜出身高干,養尊處優,從小受老師。家長的寵愛,被稱為「天之驕女」,但後來回一點小事,受不了挫折,自暴自卑了。
  我覺得我是幸運兒,無論哪方面都是幸運的。我欣賞天靈,我和她有些相似,但幸運得多。有比較,感觸就越深。尤其在這段離開你們的日子裡,我特別想你們.想得厲害。
  不要讓我選擇!我永遠無法作出選擇!因為我愛你們.也想讓炸們永遠愛我!
  爸爸、媽媽,你們知道我是最愛你們的,愛媽媽也愛爸爸,包括任姨,要我跟媽媽而離開爸爸,跟爸爸而離開媽媽,我都辦下到。
  但是,你們卻逼著我做出選擇:在我同時愛著的父母中究竟跟誰?(我越來越討厭這個問題)現在我的回答是:屬於我的,我都要。因為我心中的三角形只有保持等邊才是最穩定的
  祝夏安!
  女兒:劉夏上

  X月X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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