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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迷霧重重


  九通礦地處江洲遠郊的山區,近年來,那裡的治安狀況日漸複雜,不客氣地說確實是非常糟糕。隨著經濟的發展,人們突然在某一天醒悟,自己身處的社會環境正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拿九通礦來說,隨著近年來生產規模的擴大,礦上人口已經發展到三萬餘人,其中,工人和家屬佔大部分,還有一部分是打工的臨時閒散人員,他們分別來自5個省,人員組成比較複雜,加上礦區地處高速公路旁,便於流動作案,所以盜竊和流氓鬥毆等現象比較嚴重。今年春節,礦上13戶人家辦喜事,10戶被盜;通往礦上的公共汽車,屢遭攔截,司機被毆打,乘客被洗劫;礦上的商店和飯店旅社都被騷擾過,農貿市場已有名無實,沒人敢買賣農產品;賭博、群毆、放映黃色錄像那就更平常了。更有甚者,礦上的不法分子紛紛倣傚國外的黑社會組織,已經建立起初具規模的團伙,形成對社會治安更具破壞力的惡勢力。
  這其中最大的幫派當屬鐵笛幫和大刀幫:傳說,鐵笛幫的幫主是個妖媚冷漠的女人,精於智謀,慣用女色,一支鐵笛能吹能打,手下幫眾甚多;而大刀幫的幫主,人送外號「馬王爺」,使得一手好刀,幫中多為好勇鬥狠之徒,兩個幫派幾經火並,漸漸形成了瓜分利益的勢力平衡,構成對九通礦社會治安的嚴重威脅。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九通礦的保衛部門不得不向江洲市局求援。
  九通礦的惡劣狀況震撼著蕭文的心,這難道還是一個社會主義的法制社會嗎?與江洲市近在咫尺的九通的治安如此混亂,竟成了地痞流氓為非作歹的「天堂」,蕭文感到了作為一名人民警察的失職,和由此產生的深深的內疚。蕭文在心裡莊嚴地保證著,一定要有力地打擊犯罪分子,而且要盡快。
  馮局在聽完了蕭文、潘榮的匯報之後,表情嚴峻地指示:「我估計,最近市裡的嚴打使那些混混無法立足,便竄到了九通礦,刑警隊要全力以赴,把九通礦的治安整頓好,給你們半個月時間。」
  「是,我們刑警隊一定全力以赴!」蕭文充滿信心地答道。
  進入九通礦後的初步工作開展得很順利,蕭文和常闖帶隊,先是一舉查封了一批大大小小的賭場、黃色錄像點,而後又擒獲了一批賣淫女和小偷、盜賊,一時間九通礦像是太平了許多,但蕭文很清楚,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接觸到勢力最大的兩個團伙——鐵笛幫和大刀幫,很可能這兩個團伙聽到了風聲,預先有所準備,選擇了龜縮戰略;如果滿足於目前所取得的成果,很可能導致等蕭文他們撤回江洲之後,兩個幫派捲土重來並且愈演愈烈,要想徹底根治九通的治安問題,關鍵在於對兩個幫派的打擊。
  一天,蕭文他們接到線報說發現了大刀幫的形跡,有人看見馬王爺進了礦區附近的一棟民宅。蕭文、常闖立即帶人趕赴現場。原來,這是大刀幫的一個秘密窩點,這天,大刀幫的主要頭目在馬王爺的召集下,聚會商議現下的對策,正議著,蕭文他們出其不意地殺到了……
  就像是雜牌部隊遇見了正規軍,一番混戰之後,蕭文他們大獲全勝,盡數擒住了大刀幫的骨幹分子,繳獲了大刀無數。讓蕭文和常闖倍感意外的是,當蕭文擒住那馬王爺揪著他的頭髮扭過他的臉細看時,認出那竟然是馬衛東——當年在集市街鬧事的小販。
  馬衛東何時搖身一變成了大名鼎鼎的馬王爺?蕭文、常闖決定從他嘴裡敲出答案來。但這也絕非易事,為此,常闖和蕭文商量了一個小「絕著」,審馬衛東的時候,常闖特意讓馬衛東坐在辦公桌前的破沙發上,還把他的一條胳膊銬在他身後的窗柵欄上。蕭文和常闖一句緊似一句地問:「你就是馬王爺?」
  「馬衛東,你不是在集市街做買賣嗎?什麼時候跑這裡來了?」
  「除了聚眾鬥毆,你還幹過哪些違法的事?」
  「馬衛東,幾天不見你出息大了,還弄個什麼大刀幫!跟誰學的?」
  「說吧,還幹過什麼?」
  沒想到馬衛東這傢伙嘴還挺硬,他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推了個一乾二淨。
  常闖看看蕭文,摸摸褲兜起身說:「我拿盒煙去。」說完出去了。
  馬衛東故作誠懇地對蕭文說:「除了打架,真沒幹過別的,你怎麼就不信呢!」
  這時候,常闖拿著一盒煙,又拎著個瓶子進來,他問蕭文:「招了嗎?」蕭文答道:「還扛著呢。」常闖把煙扔給蕭文:「你抽煙去吧。」蕭文會意地接了煙出去。
  以前畢竟打過交道,馬衛東對蕭文和常闖的辦案風格也略有所聞——蕭文有謀,常闖善勇,馬衛東因此也就一廂情願地認為常闖比較容易對付。這會兒,見蕭文出去了,馬衛東趁機討好地問常闖:「闖哥,能不能給我來一支?」
  「美得你!認識字兒嗎?」常闖沒好氣地說著,把手裡的瓶子舉給馬衛東看,瓶口沒塞兒,瓶子上寫著硫酸,是刷廁所用的那種。馬衛東不由「啊」地一聲驚叫。
  常闖把瓶子在馬衛東身後的破書架上放好說:「說說吧,都幹過什麼?」
  「常哥,我真沒幹別的!」馬衛東的聲音明顯地急切而慌亂起來。
  「是嗎?」常闖把一隻手不經意地放在書架上,書架開始搖晃起來。馬衛東翻著眼睛向頭上看,身子不由自主地想往一邊躲。
  常闖喝道:「別亂動!說,你還幹過哪些壞事?」
  馬衛東翻著眼睛看著破書架上的瓶子,恐懼地說:「真、真沒幹過!」
  「真的?」常闖的手越抖越厲害,書架上的硫酸瓶也跟著抖起來,眼看瓶子掉下來,直往馬衛東頭上落下去。馬衛東本能地往邊上一躲,瓶子掉下來,裡面的液體酒到馬衛東身上一些。瓶子落在沙發上,灑出的液體直冒泡兒。馬衛東一手捂著臉,猛地站起來。可手銬把他拴住。常闖一把揪住他:「坐下!」馬衛東坐到沙發上,又猛地站起來拍打屁股上的水漬,急切地連哀求帶招供地說:「讓我去洗洗!常爺,我說還不行嗎?我還偷過東西!」
  常闖問:「盜來的東西怎麼出手?」
  馬衛東覺得臉上發燒,慌忙招了:「交給回收公司的陳樹明。」
  常闖詫異地問:「是不是以前跟你一起做買賣那個陳樹明?」
  馬衛東痛快地答道:「是!」
  門外的蕭文聽著屋裡的對話開心地竊笑著。
  直到馬衛東在筆錄上簽了字,常闖才譏諷地說:「你也有怕的時候?」
  馬衛東兀自哀嚎著:「哎呀,疼死我了!毀了容我還怎麼泡妞兒啊。」
  常闖突然拿起那硫酸瓶,把裡面的液體喝了下去,馬衛東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喝完,常闖罵道:「疼個屁!是汽水!」馬衛東不由又是「啊」地一聲驚叫。
  蕭文這時候走了進來,拿起筆錄翻看著問:「鐵笛幫的那個女頭領是誰?」
  經過了常闖的一番折騰,馬衛東早就嚇破了膽,一點兒初時的氣勢也沒了,蔫頭蔫腦地終於老實了,聽蕭文一問,乖乖地答道:「好像叫劉情,不過我也是聽人說的。」他抬頭看看蕭文,目光一接觸常闖,不待蕭文繼續發問就慌忙說道:「陳樹明、是陳樹明說的,他見過真人。」
  看著馬衛東那副熊樣,蕭文和常闖忍了半天才沒笑出來。
  順著馬衛東提供的線索,蕭文他們在廢品回收站抓住了當年在集市街賣電子錶的那個陳樹明。陳樹明得知馬衛東已招供後,明白再抵賴也是無用,因此沒讓蕭文費太多的事,就承認了替馬衛東、劉倩銷贓的事實,不僅如此,陳樹明還供出劉倩是鐵笛幫幫主的假名,她真名叫肖麗萍,公開身份是鐵礦倉庫的保管員。陳樹明還說:「肖麗萍這人很有心計,做事不拖泥帶水,也不留把柄,她跟我說過,就算公安局抓住她,也休想查出她什麼證據。」
  其實在見到肖麗萍以前,蕭文一直都有些懷疑,一個年輕女人真就那麼難對付?大刀幫被外界傳得神乎其神,可實際上不過是一群馬衛東之流的草包,這個肖麗萍是不是也被傳得太神了呢?
  在九通礦招待所的房間裡,蕭文初會了肖麗萍,當天下午,本來安排的是讓肖麗萍到礦保衛科去問話,可等了半天肖麗萍卻沒來。所以到了晚上,當肖麗萍竟主動找到招待所敲響蕭文的房門時,蕭文不由感到十分意外。
  門開處,只見一個艷麗非常的妙齡女郎立於門外,她就是肖麗萍。一進門,肖麗萍似乎不經意地順手把門帶上,而後露出滿臉嫵媚的笑容跟蕭文套近乎說:「哎喲,蕭大哥,咱們五百年前還是一家人呢!」
  蕭文嚴肅地糾正她:「別亂扯,我是草肅蕭,你是小月肖,五千年前也不會是一家人。」
  肖麗萍卻不以為然仍舊甜甜地笑道:「那我也可以叫你聲哥哥嘛!」
  蕭文不搭她的話茬,逕直問:「叫你白天到保衛科去,為什麼沒去?」
  肖麗萍撒嬌似的嗔怪著:「還要上班嘛。保衛科就知道叫我去,又不給安排替班的。蕭大哥找我什麼事?」
  蕭文仍是嚴肅地說:「瞭解些情況。坐吧。」
  肖麗萍故作驚奇地問:「我一個小保管員,能知道什麼情況呀?」說著她在蕭文床邊坐下,一邊脫掉了外套,似乎無意地說道:「真熱!」
  看著肖麗萍曲線畢呈的性感身段,蕭文心中一凜,頓時明白了肖麗萍此來的意圖。不錯,如果只是作為一個正常的青年男子,面對像肖麗萍這樣性感妖艷的女子,恐怕誰也不會無動於衷,誰也難以抵擋這樣的誘惑。可此時,作為警察的蕭文必須控制住自己,他在心裡默默地說,這個女人果然不簡單。想到此,蕭文站起身把房門打開。肖麗萍見了有些出乎意料,微微愣了愣。
  蕭文正色道:「馬衛東、陳樹明你認識吧?」
  肖麗萍一臉無辜地回答說:「不認識。」
  「不對吧?」
  「確實不認識。」
  「那鐵笛幫呢?」
  「什麼鐵笛幫?吹笛子的?」
  「我們找你來,希望你能把自己的問題講清楚,這種態度對你沒有好處。」蕭文有些不耐煩了。
  「哎喲,蕭大哥,你別嚇唬我,說得那麼嚴重,我回去怎麼能睡的著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不要到時候後悔啊!」
  「要說見不得人的事呢,誰沒做過?你想聽嗎?」
  「說吧。」
  「你知道我是怎麼失身的嗎?」肖麗萍開始打岔。
  「講跟馬衛東陳樹明有關的。」
  「我是被人迷姦的。那老東西是我們科長……」
  「這事跟馬衛東陳樹明有關嗎?」
  「那老東西姓馬他老婆姓陳。」
  「我讓你講馬衛東陳樹明!」
  「蕭大哥,他們是什麼人我都不知道啊,怎麼講?」
  話是越說越僵了,肖麗萍一味地跟蕭文裝傻充愣兜圈子,蕭文一時也拿她無可奈何,跟肖麗萍胡攪蠻纏了半天,蕭文也有些煩了,特別是肖麗萍做出的那種種媚態更讓蕭文覺得不舒服。最後蕭文只好說:「你回去好好考慮考慮,我還會找你的。」
  聽了蕭文的逐客令,肖麗萍又是得意又是遺憾,得意的是蕭文問了半天,卻一點兒也沒抓住自己的把柄;遺憾的是自己對蕭文的主動誘惑竟落得無功而返,難道自己對男人的魅力下降了嗎?肖麗萍還有些不死心,她風姿綽約地走到門邊說:「只要不是為這事,小妹我隨時聽候蕭大哥召喚。」
  肖麗萍出去後,蕭文才長吁一口氣。他仰面躺到床上,拿起桌上梅莉的照片。蕭文自言自語道:「這個肖麗萍,還真難對付。」
  本來一直順利的局面,到跟肖麗萍交上手後,算是遇到了阻力。恰好這時,潘榮來電話說局裡有事讓蕭文回江洲一趟。
  蕭文趕回江洲,到局裡一見面潘榮就問:「案子辦得咋樣了?」
  蕭文就匯報了九通礦那邊的情況,說辦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個女魔頭沒落網,已經正面接觸過,準備敲山震虎,讓她先表演表演,露出尾巴後再猛地揪住她。蕭文還告訴潘榮,這個女人挺厲害,年齡不大,應付警方的經驗倒挺老到的。
  潘榮有些奇怪地說:「想不到,這小小九通礦竟然還有如此女流,等她歸案後,我倒要見識見識。」
  蕭文問及潘榮讓他趕回來的原因,潘榮卻欲言又止。潘榮素來直爽,以前蕭文幾乎沒見過潘榮像現在這樣,於是覺得肯定是有什麼重要情況,就發急地問:「到底什麼事?」
  潘榮才說:「你們抓的人裡,有個叫陳樹明的吧?」
  蕭文答道:「不錯,他是很重要的角色,負責銷髒。」
  「市裡有人給我打了招呼,希望我們關照一下,你看能不能從輕處理一下算了?」潘榮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
  蕭文驚愕了,直愣楞地看著潘榮問:「市裡什麼人?」
  潘榮為難地說:「一個頭兒,其他的別問了。」
  「這怕不合適吧?」蕭文猶豫著。
  潘榮卻說:「人家開了口,咱們怎麼好駁人家的面子?況且陳樹明只是銷髒,也有從輕的條件。」說完,他期待地看著蕭文。
  蕭文嚥了口唾沫,很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好吧。」
  潘榮勃然大怒:「好他媽什麼好?」
  蕭文糊塗了:「不是你說……」
  潘榮怒道:「我說就行啊?我那是試試你!」
  蕭文也提高了嗓門說:「沒事你試我幹什麼?」
  潘榮幾乎是在吼了:「誰說沒事?他們能找到我,就能找到你。找到你你就這麼回答他們嗎?」
  蕭文笑了:「你罵吧。」
  「挨罵舒服呀?」潘榮的火還沒下去。
  蕭文說:「總比你真讓我放人舒服。」
  潘榮也笑了:「我真怕你到時候頂不住啊!」
  蕭文堅決地說:「你能頂住我就能頂住。」
  潘榮更堅決地說:「我頂不住你也要頂住!」
  「是!」聽到蕭文這一聲響亮的回答,潘榮方才滿意地拍拍蕭文的肩膀笑了。在社會關係學空前發展的今天,警隊更不是一方淨土。怎樣才能堅守住一個執法者的原則,怎樣才能為了維護正義而拒絕向惡勢力妥協,對於每一個人民警察來說,都是一個艱巨的課題。這包括蕭文,也包括潘榮。潘榮跟蕭文的這一次談話,堅定了蕭文作為警察的信念,而這正是潘榮的出發點。可此時的兩人卻萬萬想不到,有那麼一天,這對師徒競會對立成仇。
  這次讓蕭文從九通礦趕回來,其實是為了局裡分房子的事。蕭文和梅莉談戀愛的事,潘榮和其他局領導都知道,領導們關心下屬的生活,這次就分給蕭文一套單元房,潘榮還催蕭文說:「現在有房了,該結就結吧,別老拖著人家。」蕭文聽著挺感動的。
  在九通礦的時候,每次入睡前,蕭文總是特別想念梅莉。可說到結婚,蕭文真覺得心裡沒底,倒不是因為兩人感情還不夠深,而是蕭文對梅莉能不能真正理解自己的職業特性,能不能適應和一個刑警建立起來的婚姻生活心裡沒底。回到江洲的當晚,蕭文把梅莉帶到自己一室一廳的新房中,商量起結婚的事來。
  梅莉興致很高地計劃著裝修的事,蕭文卻有些心不在焉,他問梅莉:「你真的願意嫁給一個警察?」
  梅莉一愣,問:「你什麼意思?」
  「我是說,第一我不會改行做別的;第二我的工作是不穩定的……」
  「我們交往了這麼久,我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可結婚與交朋友畢竟是兩回事。結婚不是個小事,別草率……」
  「你的意思是我草率?」梅莉不高興了。
  蕭文忙解釋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梅莉沒好氣地問:「那是哪個意思?你最好明說!你是不想結婚,還是嫌棄我,要不就是有了別人……」
  蕭文急道:「你別瞎猜。我只是想讓你想清楚,將來後悔對誰都不好。」
  「讓我想清楚?你想清楚了嗎?」梅莉望著蕭文的眼神咄咄逼人。
  「我想過,我恐怕很難擔負起一個丈夫的責任,如果結婚,只怕會委屈你。」蕭文望著梅莉的眼神中卻只有誠懇,他真的非常希望梅莉能理解自己此刻的矛盾心情,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如果他真的愛梅莉,就應該默默地離開她,因為除了感情,一個女人希望從婚姻中得到的其他東西,蕭文都不能確定自己是否能夠給予,如果這一切加起來才是幸福的話,蕭文真不知道梅莉作為自己的妻子會不會幸福。蕭文真誠地對梅莉說:「我只是不希望我們之間發生在很多警察家庭裡發生過的悲劇,我想在你做出決定之前,最好想清楚,你將要和一個什麼樣的男人結婚,結婚以後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你是不是能夠承受……」
  沒想到蕭文的話還未說完,梅莉已經奪門而出。蕭文急道:「哎,你幹什麼去?」
  梅莉頭也不回地說:「回去想清楚呀!省得人家拿我當老處女,急著把自己嫁出去!」
  蕭文想追出去,門卻光噹一聲撞上了。
  第二天,蕭文接到常闖的電話,匆匆趕回了九通礦。原來自蕭文回江洲後,肖麗萍認為厲害的角色既走,自己也就可以鬆口氣了,於是終於在九通礦迎賓旅社露了面,迎賓旅社是肖麗萍組織婦女賣淫的一個窩點,前一段風聲緊,肖麗萍手下的女孩都不太敢接客,這次,肖麗萍到來就是為了按撫一下眾女的情緒。肖麗萍萬萬沒想到,蕭文雖然人走了,可他在離開之前早就佈置了對肖麗萍的監視工作,肖麗萍此番的一舉一動都被常闖掌握了。
  蕭文一回來,就把肖麗萍叫到了礦保衛科。這回,肖麗萍還是老做派,只是油嘴滑舌地對蕭文調情,對自己的罪行拒不供認。蕭文對肖麗萍的招數已經瞭然於胸了,他盯著肖麗萍狡黠的雙眼冷冷地說:「常闖,把她們帶進來!」常闖把肖麗萍在迎賓旅社見的那幾個女孩子帶進來。其中一個女孩一見肖麗萍,無奈地說:「萍姐,對不起!」肖麗萍哀怨地看了蕭文一眼,垂下頭,長髮遮住了她蒼白的臉。
  至此,九通礦的案子告一段落了。蕭文給辦案人員開會總結工作時說:「鐵笛幫和大刀幫已基本摧毀,除少數幾個骨幹分子報請逮捕外,其他的人全部列卷,要徹底扭轉礦區的治安形勢,關鍵在於減少犯罪人口。在這方面我希望礦保衛部門不要怕下功夫。這些人大都是誤入歧途,我們只要全面瞭解每個人的情況,針對他們的特點落實幫教措施,就有希望把他們從邪路上拉回來。我們走之前,還要協助礦保衛科在全礦建立治保組織,密切注視治安動向,堵塞治安漏洞。另外,要盡快成立兩個治安聯防中隊,一個負責礦裡,一個負責礦外,晝夜巡邏。我相信,只要大家盡心盡力,九通礦的治安狀況一定會好起來!」
  九通礦是平定了,可就在這時,江洲卻又出事了。
  起因是為了一起拆遷糾紛。一天,現時在市裡主管拆遷工作的孫啟泰,親自在現場指揮對一釘子戶的強行拆遷工作。過程中,那釘子戶急紅了眼,硬是一刀砍傷了孫啟泰。事後,經調查證實那釘子戶患有精神病,按法律規定,不具備承擔民事和刑事責任的能力。蕭文、常闖到醫院看望孫啟泰時如實地向他說明了這一情況。孫啟泰聞此大怒,甚至拒絕在證言上簽字。剛好在醫院照顧舅舅的周詩萬在一旁知悉了這件事情,於是在蕭文他們走後,周詩萬主動對孫啟泰說:「舅舅,你要是信得過我,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過了幾天,那釘子戶的屍體在江邊被人發現了。
  蕭文他們立即傳訊了周詩萬。蕭文拿著死者的照片給周詩萬看,問道:「這個人你認識吧?」周詩萬看看說:「對不起,不認識。」蕭文又問:「你知不知道他是怎麼掉江裡的?」周詩萬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說:「不知道。神經病做出什麼事來都不奇怪。」
  蕭文剛想問什麼,審訊室的門推開,潘榮把蕭文叫了出去說:「把周詩萬放了。」原來孫啟泰為了周詩萬的事,一直鬧到了市長那裡,上面壓下來讓放了周詩萬。再加上尚不能確定此案是他殺還是純屬意外,一時沒有指控周詩萬的有力證據,局裡扛不過壓力,只好命令蕭文放人。
  孫啟泰因為痛恨那釘子戶,竟對周詩萬所為不予深究,反而似乎是作為獎賞,讓周詩萬成立一個公司把市裡的拆遷任務這塊承包起來,還按最高標準結算安置費,把這個肥差賞給了周詩萬。周詩萬的建築裝演公司成立的那天,孫啟泰把潘榮也叫了來,他還特意對潘榮說:「我知道詩萬以前給你添過麻煩,才拉你一起來鼓勵鼓勵他。他正經做點生意,也能把他過去那些小兄弟帶上正路,對你的工作也是一個支持嘛!」孫啟泰的一番苦心當然是為了讓潘榮以後多關照周詩萬,況且,周詩萬早已經在關照潘榮的弟弟潘譽了。典禮這天,潘榮看見了以成為周詩萬公司辦公室主任的潘譽。
  晚上回到家,潘榮問潘譽怎麼去周詩萬公司的,潘譽只說和周詩萬原是小學同學,那天在街上碰見了,周詩萬就讓他去公司上班。潘榮一聽就急了:「你沒長腦子啊?周詩萬讓你進他們公司什麼意思,你懂不懂?」潘譽也不含糊:「你不就想說是看你面子嗎?我懂!」
  潘榮隱隱地覺得周詩萬此舉是有意要拉攏自己,潘譽沒工作是不錯,家裡缺錢也不假,上次潘榮的妻子出車禍住院還是跟隊裡的女警劉瀧借的錢,可說到底,潘譽進周詩萬的公司這事卻仍令人不安。於是潘榮壓住火氣,好言好語地提出要潘譽馬上辭職,卻被潘譽斷然拒絕了。為此兄弟倆爭吵了起來,潘榮的妻子在旁看不過去勸了這個又勸那個,最後潘譽答應在周詩萬的公司除了好好幹活,別的事都不摻和,還信誓旦旦地保證說:「大哥,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的。」潘榮這才勉強同意了。
  應該說,這一切都在周詩萬的預料之中。潘榮做了幾十年的警察,其家境之清貧是不言而喻的;潘譽自成年後就一直待業,無疑這是潘榮夫婦的一大心病。這次,周詩萬主動吸引潘譽加入自己的公司,第一步就是為了控制潘譽,而第二步則是為了控制潘榮。想到自己精心策劃的這一步棋,周詩萬不禁在心裡得意的笑了。
  說起周詩萬此人,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認他的攻於心計。當年,周詩萬在學校裡除了成績優秀外,還自小就是男孩們的首領,他的領袖才能幾乎是公認的。如果不是父母的早逝,也許他會走上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但周詩萬從來不承認是命運造就了自己,他只相信通過自己去改變命運,他不甘於平凡,立志要成為一個成功者,然而他選擇的道路卻是尋找捷徑和不擇手段,不做英雄也要做梟雄。江南建築裝演公司的成立,標誌著周詩萬在向上爬的道路上的一個新的台階,周詩萬按捺不住自己興奮的心情,在心裡不停地重複著同一句話——大幹一場的時候到了!
  但畢竟,周詩萬手下的兄弟卻大多數只能算得上是一介草莽,就連周最親信的鄭海,也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意圖。建築公司成立典禮結束後,周詩萬和鄭海在江洲賓館餐廳吃飯的時候,鄭海老老實實地說出了自己的困惑:「大哥,我真不明白,請他們當官的幹什麼!」
  「現在做生意可不像以前那麼簡單了,黑白兩道哪條道走不通,都不行。必須是兩條腿走路,雖然人家都說條條大道通羅馬,隨便走哪條都可以;可對我們來說,只走一條道,那一定是條死路,不管你走的是什麼路!時代不同了,再像以前那樣打打殺殺的,不說警察會抓你,弟兄們也未必會跟你。」周詩萬耐心地解釋著。
  「可以前讓潘榮他們追得屁滾尿流,現在我們倒要拍他們的馬屁,弟兄們會怎麼想?我是嚥不下這口氣!」鄭海賭氣地說。
  周詩萬又說道:「君子求財不求氣。財大才能氣粗。現在不單單比誰狠,更比誰有錢!」周詩萬心裡很希望鄭海能明白這些道理,可他費了半天口舌,鄭海卻硬是一句也聽不進去。
  最後鄭海乾脆直說了:「咱們跟潘榮這些人太熟,我心裡這關總過不去。萬哥,我看這樣吧,我叔叔在省城有不少關係,我去省城發展。」
  鄭海的表態倒真是出乎周詩萬的意料,沒想到鄭海對拉攏潘榮的反應這麼強烈。周詩萬沉吟著,尋思如何才能勸鄭海留下來,眼下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啊。周詩萬的這一番心思,沒想到倒被鄭海這個粗人看穿了,鄭海搶先說道:「萬哥,你也別勸了。我叔叔在省城管農貿市場這一塊,只要他肯照應我,我一定能幹起來的。」眼看鄭海去意已決,周詩萬也就打消了留他的念頭,轉念一想,如果鄭海去省城真能獨擋一面,將來再聯起手來互相照應,也未必就不是件好事。想通了這一層,周詩萬端起酒杯豪爽地說:「也好。你我兄弟各自發展,我們一定能幹成一番事業的!來,乾一杯!」
  兩人喝了一杯又一杯,很快都有些醉了。餐廳裡只剩下他們倆,旁邊的服務員早有些不耐煩了。已經過了打烊的時間,梅莉看看兩人還沒喝夠,就親自走到周詩萬的桌前問道:「怎麼樣周老闆,喝得還滿意嗎?」
  梅莉這一問,周詩萬倒還正常;可鄭海卻抬起一雙色迷迷的醉眼脾睨著梅莉,進而借酒撤瘋地調戲起梅莉來:「梅小姐,我看你和我大哥很般配嘛!怎麼樣,你要是答應嫁給我大哥,我把這瓶都干了!」
  梅莉是見慣了這種場面的,她只是職業化地應了句:「鄭老闆真喜歡開玩笑……」
  可鄭海卻不吃這套,噴著酒氣大聲說:「我從來不開玩笑!我也沒醉!今天你要是答應,我就叫你一聲嫂子;你要是不答應……」
  梅莉仍是淡淡地說:「大哥,不開玩笑了,咱們乾了這杯就結束了,服務員還等著回家呢。」
  鄭海怒道:「回他媽什麼家?我大哥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要是給臉不要臉,我就劃了你讓你永遠也嫁不出去!」說著把啤酒瓶子砸碎了指向梅莉。
  梅莉只好向周詩萬求助:「周總,你的朋友太過分了!」
  周詩萬喝止鄭海:「小海,別胡來!」
  可鄭海連周詩萬的話也不聽,一把揪住梅莉的頭髮吼道:「答不答應?」
  梅莉尖叫起來:「你放手啊你!」
  梅莉越是掙脫,鄭海越是來勁,連周詩萬也拉不開,正鬧得不可開交間,蕭文出現了,他一把擒住鄭海喝道:「別動!」周詩萬和鄭海愣了,明白自己又闖了禍。蕭文解銬子要銬鄭海時,沒想到梅莉倒替鄭海開脫說只是客人喝多了胡鬧,又沒出什麼事,讓蕭文放了鄭海。蕭文愣了,不明白梅莉怎麼會這樣說。周詩萬、鄭海看出蕭文、梅莉之間的微妙趁機溜了。等兩人一走,梅莉恨恨地對蕭文說:「我的事不要你管!」
  蕭文急了:「這不是你的私事,這是公共場所。」
  梅莉瞪了蕭文一眼,轉身就走。
  蕭文喊道:「你等等!」
  梅莉不理他,轉身走了出去,江洲賓館的天台上,梅莉望著江洲的夜景,長歎了一聲。夜色就像梅莉此刻的心情,濃得化不開。
  蕭文走到梅莉的身邊,柔聲說:「我知道那天我的話傷害了你,可我說的是實話呀!——我太想當警察了……」
  梅莉以一種冷漠的語氣說道:「那就當你的警察去吧,還來找我幹什麼!」
  「可警察也需要家庭……」
  「要家庭幹什麼?製造悲劇呀?」
  「我就是怕這個,那天才讓你想清楚嘛!我不想放棄我的職業,也不想放棄你。我是不是有些自私?」
  「你知道就好!」說著,梅莉想走,蕭文伸手一把抱住她,梅莉驚叫:「你幹什麼?」
  「我要你嫁給我。」說著蕭文親了梅莉一下。
  梅莉推著蕭文又賭氣又撒嬌似地說:「警察就可以不講理啊?」
  蕭文喃喃地答道:「可以,在追捕罪犯和追求愛情的時候。」
  蕭文和梅莉又一次和解了。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麼,梅莉的脾氣很任性也很倔,老是跟蕭文鬧彆扭,可蕭文就是沒法和她真的生氣。也不全是因為蕭文有意識地想讓著她,可能在蕭文心裡總覺得梅莉挺不容易的,梅莉的父母常年在國外,平時她除了要照顧自己的生活外,還要花費精力照管弟弟梅英;再說,梅莉干的這行又是服務行業,像剛才鄭海鬧酒那樣的事幾乎天天都會遇到,梅莉在外人面前忍了多少閒氣啊,蕭文真心希望自己和梅莉將來的家,對梅莉來說是真正的避風港,而梅莉對自己的信任就在於,她可以把自己的真實性情袒露出來。蕭文想使梅莉永遠的保持快樂,因為他實在很喜歡看梅莉笑起來的樣子。
  其實蕭文的心梅莉又何嘗不明白,可即使每個女孩都會設計自己未來的婚姻生活,大概也不會有多少人希望自己未來的丈夫是個出生入死的刑警。從梅莉認識蕭文的那一天起,梅莉就瞭解了刑警這份職業的重要,同時也領略到了它的危險。一想到在日後的婚姻生活裡,每次蕭文出去辦案時自己的那份擔驚受怕的心情,梅莉就感到深深的恐懼。她真的不明白蕭文,為什麼就非得干警察不可呢?梅莉百思不得其解,一想到這個問題就常常鑽進了牛角尖,犯了一個女人最容易犯的錯誤,那就是得出了唯一的一個結論——蕭文對自己的愛還不夠深。因為梅莉也像大多數浪漫的女人一樣,憧憬那種男人會因愛而做出犧牲的感情方式,這不僅是一種理想,還往往最終成了某種尺度,以此來衡量他是愛、還是不愛、或者愛得不深。
  儘管兩人又一次和解了,也同時在真心地考慮著結婚,但兩人對於共同的未來仍然沒有十分的把握。
  第二天,蕭文從外面開車回警局時,發現周詩萬和鄭海等在大門旁。看見蕭文,周詩萬急忙拉著鄭海湊上前打招呼,蕭文愣了一下問他們有什麼事,周詩萬說鄭海昨晚確實喝醉了,多有冒犯,兩人專程前來請求蕭文原諒,還說鄭海想辦桌酒席給蕭文賠罪。蕭文當即嚴肅地拒絕了。
  鄭海卻突然跪下說:「蕭大哥,你要不答應,小弟就不起來!」
  蕭文厲聲說:「胡鬧!詩萬,你我多年鄰居,我是個什麼人你不知道嗎?更何況我現在還是個警察!」
  眼看著鬧僵了,鄭海跪在那裡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周詩萬臉上也紅一陣白一陣得的很是尷尬,正巧常闖走過來見了說:「讓他跪著吧!蕭隊,你進去吧,讓他給我跪著——上次就是為了救這兩個傢伙,我差點被人砍死!」
  周詩萬看了常闖一眼,把鄭海拉起來自己下了台階,說:「小海,我說蕭大哥不喜歡這套嘛,你還不信,現在怎麼樣?好了蕭大哥,你只要原諒了小海,我心裡也就踏實了,蕭大哥,有空到我公司坐坐!」說完帶著鄭海悻悻地走了。
  其實周詩萬此舉不外乎就是想拉攏蕭文。昨天鄭海鬧酒碰見蕭文以後,周詩萬前前後後想來想去,覺得現在得罪蕭文太不是時候,深怕蕭文因自己女朋友被欺負而懷恨在心,為今後做事埋下隱患。所以決定先下手為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及時取得蕭文的原諒。再者,蕭文和周詩萬本是鄰居,從小就認識,周詩萬想如果能藉機接近拉攏蕭文,豈不是把壞事變為好事了嗎?於是,他跟鄭海商量後,演出了上面的那一幕。但蕭文一派義正詞嚴,全然不給周詩萬這老鄰居面子,不禁令周詩萬心生恨意。看來和蕭文打成一片是不太可能了,周詩萬於是決定加緊拉攏潘榮的工作,只要控制了副局長潘榮,還怕制不住蕭文這個小小的刑警隊長嗎?
  正好這天潘譽對周詩萬說:「辦公室主任我不幹了,你讓我幹點一般工作吧。」
  周詩萬問:「怎麼了?」
  潘譽委屈地說:「我哥把我罵了一頓,說我進公司是借了他的光,非讓我辭了不可。我嫂子說了他一頓,他才同意我留在公司,但堅決不讓我管事。」
  周詩萬沉吟了一下,看來潘榮對自己還是有所防範的,但是只要潘譽在江南公司呆住了,就要叫你潘榮防不勝防,周詩萬在心裡冷冷地一笑,表面上,他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態,對潘譽說:「哦,大哥說得對,我們做事欠考慮,確實太招搖了。這樣吧,就按你大哥的意思辦。」
  周詩萬的痛快反倒讓潘譽吃了一驚,難道說剛到手的工作就因為大哥的一句話就飛了不成,潘譽嘴張著,愣楞地看著周詩萬。
  周詩萬滿臉堆笑,從寫字檯後走出,親熱地半摟住潘譽說:「別急。咱們公司跟人家不一樣,有正式編製,還有非正式編製。那個辦公室主任你也別當了,事情又多又煩人,我給你算非正式編製吧,工資比現在多一倍,你平時不用上班,有事我找你。你看怎麼樣?」
  潘譽心裡的石頭落了地,可轉念一想,周詩萬提出的條件實在是太優厚了,好像畢竟不太正常,周詩萬到底想讓自己幹什麼呢?潘譽這麼一想,臉上也就露出了猶豫的表情。
  周詩萬看穿了潘譽的心思,故作認真地說:「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同學聚會你幫著召集一下啦、有些不便讓公司職員知道的事你去處理一下啦,很簡單。」
  潘譽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解釋道:「我是說,我不幹什麼活,拿那麼多錢,不合適吧?」
  周詩萬笑了:「有什麼不合適的?我是這個公司的法人代表,上面沒別的領導,也沒紀委來查我,我說合適就合適。」
  潘譽感激地看著周詩萬,突然深深地鞠了一躬,嘴裡說著:「謝謝萬哥!」
  周詩萬扶起潘譽,滿意地看著他推心置腹般地說:「誰讓咱們從小就是好兄弟呢!」
  這樣,潘譽從此平白無故地從江南公司領取一筆優厚的月薪。潘譽窮慣了,他哪裡知道,錢沒有白掙的,而這其中的代價,將由他自己和潘榮來共同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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