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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牟家大家長年冠宇雙唇微啟、兩眼圓睜地溜著滿桌的菜看,對那一盤盤綴飾得清脆、爽口的“藝術精饌”歎為觀止;面對色、香、味俱全,更兼消暑的食物,他猛然覺得能和鄒雋易“換”女儿當媳婦也不算虧。
  坐在一旁的陳月倩睨著老公貪食的嘴臉,順手拿起湯匙,往他嘴邊就了過去,一邊挖苦地說:“口水就要滴成一行啦,還不赶快合上嘴。別教鄒妍見了,心里大喊:‘哈!原來姊姊的公公是這等好吃的老饕啊!沒嫁進牟家算是對的。’喂,你留一點形象吧!”
  鄒妍被陳月情的俏皮話逗笑了。“牟媽媽,怪不得牟伯嘴饞的,連我都忍不住食指大動呢!”
  “就是嘛!只有你這個味覺差的人才沒感覺。”牟冠宇斜睨陳月倩一眼,然后眉開眼笑地對剛從廚房踏入飯廳的鄒嫻說:“小嫻啊,辛苦你做了這么多可口的菜。來,赶快過來坐著吧!”
  鄒嫻從容地先舀了兩碗桂花涼粉湯送至長輩面前,解釋道:“其實這都是簡單的家常菜,只是我多雕了一些五顏六色的擺飾。天气熱,沒敢做些大魚大肉,希望能合爸媽的胃口。”
  “放心,絕對會的,自家人,別跟爸媽客气了。只要我說好吃,那東西一定不差。”牟冠宇歡天喜地喝了一口湯,閉目品嘗數秒,然后有感而發的說:“現在我終于了解,為什么允中那么害怕帶你回家過年了。原來是怕了他媽媽煮的菜!”接著,很快地以肘碰了身邊的老婆一下,“別吃醋啊!我說的都是實在話。”
  鄒嫻擔心地看了婆婆一眼,原以為她會滿臉尷尬,沒想到她斜眄了公公一眼后,警告地捏了他的手臂一下,笑嗔道:“對,就你倒楣,逢人就要訴苦!不過嘛,誰教你那么挑食,偏娶我這么一個嘗不出五味、手藝又差的老婆,這是老天有眼!”
  “胡說八道,那是老天沒眼!”牟冠宇一邊扒飯,仍忍不住和太太拌嘴。
  鄒嫻見狀,和妹妹交換了一個有趣的眼神,兩人雙雙會心一笑,舉箸夾菜。
  直到牟冠宇盛了第二碗飯重新入座后,鄒妍清了一下喉嚨,宣布道:“牟伯,牟媽,姊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您們。”
  “什么樣的好消息?”兩老如小頑童般馬上掉頭往鄒嫻望去。
  本來已和妹妹套好譜的鄒嫻臨場遇事卻又畏怯起來了。她支吾片刻,然后頭一轉,向鄒妍求救。
  鄒妍微瞪了姊姊一眼,回頭幫腔道:“我姊怀孕了。”
  不料,鄒嫻反而扯后腿地搶白:“只是有這個可能性而已,因為正式的報告還沒出來。”
  這對老夫妻聞言,表情先是一愣,既而露出欣慰的微笑,接著陳月倩忍不住以手指輕拭奪眶而出的淚水。
  牟冠宇非常實際的問:“允中知道了嗎?”
  鄒嫻不敢回視公公婆婆,只說:“他還不知道。”
  這時,門鈴突然大響,四個人同時惊异地抬頭互望。
  牟冠宇受到這种不預期的干扰,眉頭微皺了起來,“會是誰?”
  “大概是允中吧!我有留言說要回家過夜。”鄒嫻連忙放下筷子,起身要去開門,但她太緊張了,一不小心,把椅子撞翻了。
  陳月倩見狀,体恤地拍了拍鄒嫻的手,“坐著!坐著!我去開門。”
  她穿過客廳來到門前,拉開門看見佇立門前的人果然是大儿子時,高興地說:“回來得正是時候。你還沒吃吧!”話畢,她稍退一步,讓儿子進門。
  牟允中一臉抑郁地扯下肩頭的西裝外套,在空中抖了几下,心浮气躁地說:“媽,謝了。不過沒時間吃,因為等一下我還得出去辦件事。”
  陳月倩接過儿子的西裝和提袋,關心的探問:“瞧你累成這樣。高雄的事談得不順利?”
  牟允中以雙手罩住臉,來回摩挲了几下后,沒精打彩地說:“跟那個沒關系……”話到此,他突然警覺地回頭問:“媽怎么知道我去高雄?”
  “鄒嫻已跟我和爸爸解釋了。”
  “鄒嫻?”牟允中一听到老婆的名字,總算又冒出些活力來。他急著間:“媽知道她在哪里嗎?”
  “在家里嘛!還能在哪里?”陳月倩不知道儿子找媳婦,已找到快跳河的地步了!
  “可是我照她的留言去隔壁找過了,但她根本沒回娘家。”
  陳月倩一臉好笑地看著沮喪的儿子。“她當然沒回娘家,她是來看我和爸爸的,還特別煮了一桌子的好菜。允中,你怎么……”
  牟允中沒等母親說完話,連忙跨起大步往飯廳走去,當他親眼瞥見鄒嫻好端端地坐在餐桌彼端時,一身的焦慮与疲憊頓時撤去。
  這時,他以一种多年不曾顯露的目光緊緊地盯著蛾眉低垂的老婆瞧,那清秀、靦腆的面容勾起了多年前的回憶。
  “啊!允中,來來來,你老婆做了這么些好菜,赶快坐下來吃吧!”牟冠宇對儿子招招手,然后對媳婦說:“鄒嫻,幫允中准備一副碗筷吧!”
  “好。”鄒嫻見到老公,心里是高興的,但他的目光咄咄逼人,教她不敢明目張膽地回視,起身就要去盛飯。
  尾隨著牟允中而入的陳月倩出聲阻止了。“不用忙了,小嫻。他說沒時間吃,等一下還要出去辦事呢!”
  鄒嫻很失望,抬起頭靦腆地問:“你很赶嗎?多少吃一點東西再出去吧!”
  牟允中實際上根本沒事要辦。他剛才對母親說要出去,是出去找老婆的,既然老婆已近在眼前了,哪還用得著出門!
  但是他仍是擺出慎重考慮的模樣,等了兩秒才說:“其實也沒什么重要的事,我想不去也是可以的。”說著就要往父親身旁的位子坐下。
  “等等,這是你媽坐的,”年冠宇伸手壓住了椅子不讓儿子坐,嘴朝鄒嫻的方向一努,不客气的說:“你坐你老婆旁邊吧!”
  于是牟允中被別扭的老爸打發到對面。他入座后,和小姨子打了一聲招呼,接過鄒嫻遞給他的碗筷后,耐心地等待老婆安坐好,才低頭將嘴湊近她耳朵邊,輕聲問:“你一整天跑哪儿去了?我打了好几通電話都找不到你。”
  鄒嫻沒什么好隱瞞的,老實地告訴他下午的行蹤。“下午時我和鄒妍去喝咖啡,然后再去買菜,買完菜就直接回這里了。”
  “哦!”牟允中輕點了頭,這才低頭扒了一口飯。
  牟冠宇靜坐在餐桌一側,審視這對在玩辦家家酒似的夫妻良久,打破沉默問起儿子的事業。
  “最近生意如何?東西還賣得出去吧?如果玩膩了骨董,歡迎你回‘禾雋’,我馬上‘挂冠求去’,總經理換你做。”
  陳月倩莫可奈何地瞪了老公一眼,回頭對儿子和媳婦笑說:“別理你爸,他這人專打落水狗,見不得人家好。”
  牟允中早習慣他父親那种酸溜溜的語气,根本不介意。“一切都很順利。只不過一批柬埔寨來的石刻像被我打了回票。”
  這時靜悄悄的鄒嫻突然開口,“為什么要拒絕呢?你這樣不就虧大了。”
  “其中有几件斷頭佛像沒有產地證明,我怕是不肖商人從古寺偷運出來的。這种東西利潤雖高,但若不抵制的話,鐵定會助長盜賣歪風的。我做骨董生意本是想延續家具、器皿的生命,以達到節約的效果,當然不愿見到完整的文物被肢解。”
  “對!這种觀念是對的,別人要賺,那是別人的事,但你沒必要跟著走。”牟冠宇稱贊儿子的觀念后,轉向媳婦問道:“鄒嫻啊,那件事……你跟允中提了沒?”
  鄒嫻清了清嗓子,搖搖頭。“因為還沒确定,所以不敢太早提,怕是虛惊一場。”
  牟允中敏感地觀察著父親和鄒嫻之間的一舉一動,為他們之間存在的默契吃起醋來,他頭一轉,雙眉挑起,質問起鄒嫻:“你打算跟我說什么?”
  由于他咄咄逼人,口气略帶要脅,害鄒嫻猛吞口水。“我等一下再告訴你。”
  牟允中以為鄒嫻接受了他昨天的离婚提議,心里惱得要命。“爸媽也在,現在說不更好。”
  “我們已知道了啦!這种私事等你們夫妻進房里再討論會更恰當。”牟冠宇搶了白,意有所指地說。
  陳月倩輕睨了他一眼,要他別三八多嘴,便開始收拾碗筷了。
  鄒嫻乘机接過婆婆手里的盤子。“媽,我來洗碗。”
  陳月倩不好意思再讓媳婦忙。“你去休息吧,累到可不好。”
  “沒關系,我喜歡洗碗。”鄒嫻語气堅定,不容人反駁,還順手對妹妹打了一個手勢。“鄒妍,你來擦盤子吧!”
  鄒妍會意后,很快起身,但被牟允中阻止了。
  他雙手撐著桌沿,慢條斯理地直起頎長的身子,“來者是客,怎好意思要小姨子擦盤子。鄒嫻,我看還是我來吧!”說著,他從容地挽起襯衫袖子,走向局促不安的老婆,大手往她的腰間一擱,半強制地推她往前走。
  來到洗碗槽前,牟允中在鄒嫻耳邊低聲調侃,“喜歡洗碗?既然喜歡洗碗,家里為什么還多一台洗碗机?老實說,鄒嫻,你到底在賣什么關子?就算要离婚,也沒必要把場面弄得那么隆重吧!”
  鄒嫻將洗碗精倒入水盆里,不高興地應了他一句,“你知道我沒有要离婚的意思。”然后將洗淨的盤子遞給丈夫。
  牟允中接過盤子,不再作聲。于是,兩人如大小悶鍋一般,把躍躍欲出的心事給蓋了起來。
  碗筷洗不過半,鄒嫻開始心不在焉起來,手在遞盤子給牟允中時,不小心滑了一下,瓷盤直墜而下,頓時跌個四分五裂。
  牟允中照往常慣例地念了一句,“歲歲平安!”
  鄒嫻以為他笑她笨手笨腳,不暇思索就蹲下身子。
  牟允中一見她徒手去撿碎物,連忙出聲喝阻,“擱著別撿!”
  但已來不及了!鄒嫻手一伸,再縮回來時,食指已多了一小道傷口,鮮紅的血滴像小洪流似地兀自涌出。
  牟允中急忙摔開布巾,將西裝褲一拉,蹲身探看鄒嫻的傷口。他蹙著眉,抓起鄒嫻蹺起的食指高舉過她的肩膀,然后以嘴吮去凝在傷口邊的血漬,嚴厲地瞅著她,輕斥一句,“你太不小心了。”
  鄒嫻僵著臉說:“對不起。”
  “跟我說對不起就有用嗎?看,被割了一個小缺口。”
  這時,聞聲而至的陳月倩探頭問道:“沒受傷吧!”
  “鄒嫻的食指被割傷了。”牟允中語帶不悅地回答。
  “那還不赶快帶她去擦藥?”
  “不嚴重的,只是小傷而已。”鄒嫻想縮回手,但牟允中緊掐著不放,甚至擁著她往外走。“允中,你先放手,我跟你去擦藥就是了。”
  牟允中有充分的理由顯示他放不得。“現在一放,就沒法止血了。咱們先進房里,給你找個繃帶貼了再說。”
  接著,不顧三雙關注的眼睛瞪得有多大,牟允中半推半擁地攙著鄒嫻上樓。
  他的臥室一向是鄒嫻熟悉的,不過,截至今日,她只進來兩回;第一次是她出嫁時,第二次便是此刻。
  鄒嫻坐在床沿,依令行事地高舉著指頭,哭笑不得地看著牟允中從床頭柜里翻出一包繃帶,跪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為她包扎傷口。
  最后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猛地在她指間處落下一個吻,輕聲叮嚀:“下回別再那么傻了!”這舉動雖做得漫不經心,卻大大震撼了她整個人。
  不過,天雷勾動地火般的撼動沒讓她的口才更流利,她仍是笨拙地說了聲:“謝謝!”
  “我們……一定得這么相敬如賓嗎?”牟允中抬頭看了鄒嫻一眼,足足五秒后,感慨万千地說:“鄒嫻,我不是鐵打的,你不能指望我就這么跟你過一輩子;這一秒你對我殷勤備至,下一秒又躲我遠遠的。我們是一對三十而立的夫妻,不再是十七、八歲的青少年,你得讓我明白,究竟是哪儿出了岔子。”
  鄒嫻頻頻點頭,表示他說得是,而她也正考慮如何去跟他提起十三年前那段無疾而終的往事,只是一直沒頭緒。
  等到她睨著牟允中已等得發僵的臉時,才猛然迸出一句,“范姜云現在過得好嗎?”
  牟允中被她這么一個八竿于打不著的問題問倒了。他一臉不解,但還是大致說了一些范姜云的近況。“應該很好吧!她上次帶儿子、女儿回台灣省親時,气色不錯。”
  “她還是像以前一樣那樣搶眼、口才流利嗎?”
  “我想那是她天生改不掉的性子……等等,鄒嫻,你問這些干嘛,不會又故意要扯開話題吧?”
  “不是。相信我,這件事很重要的,特別是有關你女朋友的事……”
  “鄒嫻,如果你要重提往事,麻煩請你注意措辭好嗎?她不再是我的女朋友,而且人家早在五年前就結婚、生子了,和我完全扯不上關系。”牟允中連忙否認、澄清。
  “但你們以前好過一陣子,這總是事實吧。”鄒嫻的口吻是很酸很酸的。
  牟允中不懂她以前為何不計較,要拖到現在才借題發揮。“我沒有否認過啊!而且我跟她之間的情況你應該最清楚了。”
  “不,我并不完全清楚你和她之間的情況。”鄒嫻斷然否認。
  牟允中一臉不可置信,甚至覺得鄒嫻要開始賴皮了。于是,他冷冷地說:“沒想到你除了反應遲鈍外,記憶力更差,這也就難怪你當年會把應允我的承諾忘得一乾二淨!”
  鄒嫻莫名地瞪著蹲在眼前的丈夫,激昂地反駁,“我什么時候忘記應允你的承諾過了?”
  牟允中緩緩起身,雙臂環抱,俯瞰一臉委屈的鄒嫻。“好,既然你終于肯提以前的事,那我們就趁著今日把它談個明白。我問你,當年我到底做錯了什么,你要那樣耍我?”
  鄒嫻的脾气倔了起來。“當年是哪一年,你要說清楚。”
  “還有哪一年?!”牟允中的嗓音提高了半度,“當然是你高二升高三的那一年!我們認識那么久,就只有一年有交集,難道你數不出來嗎?”
  “被耍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那么大聲干嘛?而且,是你老在吊我的胃口。無聊沒人陪時,就來找我出去;有安排活動后,卻又把我擱在一邊。更差勁的是,你一人把我和范姜云玩弄股掌間!說要跟她斷,卻又斷得不乾不淨。”鄒嫻毫不遲疑地告訴丈夫自己的想法。
  “什么跟什么?我從沒做過這种腳踏兩條船的缺德事,就算讓你有這种感覺,那也是無心之過。最初和范姜交往時,我只是個國二生,預料不到會有沖突,等到問題冒出頭時,又有說不出口的苦衷而不能和她一刀兩斷,要不是因為和你有了進展,我會拖得更久,直到她找到合适的對象,再對你表白心意。只是我太心急,唯恐你被別人搶走,沒等塵埃落定就對你做些暗示,要你再等我兩個月……”
  “你哪有這樣要求過我?”鄒嫻理直气壯地反問。
  牟允中竭力忍著不大聲嚎啕,無可奈何之下,只能扯著領帶以緩和那股堵在喉間的激動。
  “鄒嫻,你這樣一概否認到底很過分哦,雖然這事已過了很久,但我記得很清楚,自己不但征求過你的意思,你還親口跟我說:‘好啊!’結果呢,兩個月一到,小姐你的態度幡然一變,讓人無法承受。”
  鄒嫻看著老公狂怒的模樣,久久不語,突然,她起身抓過他的手臂,為他重新整理發皺的袖子,小聲地問:“再告訴我一次,你那時究竟是怎么要求我的?”
  牟允中的目光挪到自己的手臂上,被鄒嫻細嫩的指尖給分了神,思緒中斷數秒才說:“我因為允諾范姜云等日大聯招結束后才算正式分手,所以有兩個月不會去找你,希望你能接受這樣的提議。鄒嫻,我可以指天發誓,你親口對我說好的,你真的有說好!”他反手一扣,穩穩抓住老婆的手,詰問:“我不懂為什么你后來要改變主意。”
  鄒嫻有口難言,秀眉微蹙了起來,沖著丈夫苦笑了一下,老實的說了。
  “因為我剛巧漏听了那一段話。”
  牟允中起初是听而不聞,等意識到鄒嫻說了什么后,驀地松開了老婆,雙手往腰間兀自一放,失了神般地來回走著,還喃喃自語:“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哪一句不好漏听,偏就漏听那一句!天,你這不是整人嗎?”
  “還有……”鄒嫻繼續解釋,“我去你家找你問与范姜云分手的情況之前,范姜云有來找我說一些話,起初我是不打算听的,只是當她把你們前一晚做那种事的證据露給我看的時候,我就再也把持不住了。”
  牟允中猛地回頭,語气冷硬地詰問:“那种事?!那种事是哪种事?你說的證据又是什么?”
  “就是……就是在床上做的事嘛!而且你還在她頸間留了一個吻痕。”
  牟允中一個箭步沖到鄒嫻身邊,猛地搖晃著她的身子,“什么吻痕?我那晚根本沒和她發生關系!就連那晚之前,也不曾對她做出逾矩的事。你有疑問,為何不先找我問清楚?”
  “可是你明明知道范姜一畢業就要出國的,卻還跟我說她要參加聯考。我完全被你們的兩套說法給搞胡涂了。”
  牟允中听到這里,大手一拍,哭笑不得地說:“鄒嫻,看來我們倆都被范姜云狠狠整了一頓。我再強調一次,你別又給我漏听了。范姜云從沒跟我提出國的打算,我是七月三號那天下午去她家按了門鈴后,她媽媽才告訴我她走了。現在,我給你三十分鐘的時間把這件事想清楚,想完后,你如果相信我的話,那么這件事談完后,就不許再提了。如果不相信的話,今晚這張床暫時讓給你睡,我直接窩澡盆,明天一早,再找律師了結清楚。”
  牟允中話一說完,不睬鄒嫻,逕自朝門跨步而去。怎知用力開了門后,當下逮到雙親縮在門邊的糗狀,他擋在門中央,慍然地問:“爸,媽,你們偎在門邊干什么?”
  “這個嘛……”牟冠宇面對一臉陰霾的儿子,佯裝鎮定地尋思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右手還不停地在胸前轉著,“我和你媽非常關心鄒嫻的傷,啊,所以想來問看有情況。”
  “只是一個小傷,我已經替她包扎好了,你們不用操心,晚安。”
  牟允中這道“驅逐令”一下,等待雙親自動离去,心里揣測這四只“隔牆之耳”到底黏了多久的門?又偷听了多少?
  陳月倩假裝沒听懂儿子的話,急忙地從他的腋下鑽過,朝媳婦走去。“雖說是小傷,但怀孕的人最怕動到胎气。”
  牟允中莫名其妙地看了老媽一眼,不解的問:“誰怀孕了?”
  “怎么,難道鄒嫻還沒跟你說嗎?”陳月倩來回看著儿子和媳婦。
  “說什么?”
  鄒嫻以手撫著頭,急忙看了婆婆一眼,搶白道:“媽,我還不确定……”
  怎知陳月倩撇過頭來對她眨了眨眼,示意她別開口,然后回頭跟儿子解釋:“你要升格做爸爸了!”
  牟允中愕然一惊,“我要做爸爸了?這是什么時候發生的事?”
  “還能問話?這要問你自己啊!”陳月倩一臉正經八百地對儿子說教,然后拉起鄒嫻的手說:“來來來,媽煮了點甜湯,先跟我下去喝了再說。”
  她們走至門口處時,被牟允中阻止了,他有技巧地牽住老婆的手腕,扯開母親的手,不容人反駁地說:“再給我們一點時間,等會儿我會親自下去端甜湯上來給她喝。”說完,不給雙親反駁的余地,門一推,便把他們擋在門外。
  現在,房里又只剩下他們,兩人對峙而立片刻,回复平靜的牟允中半信半疑地輕問了鄒嫻一句,“你真的怀孕了嗎?”
  鄒嫻遲疑了數秒,最后滿面羞愧地說:“對不起,我根本沒去檢查。”
  “那你為什么要對老人家這樣說?”
  “因為我想留住你嘛!這次回家也是想給自己制造机會。我不是故意要欺騙你爸媽,只是這似乎是唯一可以留住你的法子了。”
  牟允中聞言默不作聲,良久抬手覆住鄒嫻的秀發,往自己的胸膛收攏了過來,輕歎一聲。“你真傻,如果過了三個月后,肚子仍是平的話,怎么辦?”
  “我根本沒想到那么遠,”鄒嫻強忍住淚水,輕泣了起來,“你若不接受我的話,我即使把日子想得再遠,也不再有意義了。”
  牟允中玩味著老婆的話,溫柔地拉拽著她的秀發,盯著她含淚凝視的目光良久,才問了句,“你相信我剛才對你說的每句話嗎?”
  鄒嫻緩緩地點點頭,“相信,而且這次沒有漏听一個字。”
  “如果我親你、抱你,你還會再拒絕我嗎?”他問完,馬上傾下頭,在鄒嫻耳邊摩挲著。
  鄒嫻暗抽了一口气,忍下酥麻的触電感覺,囁嚅地建議道:“你可以試著自己找答案。”
  他聞言停下了動作,偎進鄒嫻的發間輕笑了起來,溫厚的唇往她小巧的耳垂滑了過去,低語道:“既然你這么說了,我想我沒有理由再拒絕你了。”說完,他抱起鄒嫻,快步往床走去,將她擱在床上,隨即如猛虎扑羊似地欺了上去。
  哪知,鄒嫻身子一轉,大喊一聲,“暫停一下。”
  牟允中以為他的“春閨怨”NG版又要重新上演了,認命地以手遮住茫然無神的眼珠,無奈地問:“鄒嫻,你別又來玩這套了。”
  鄒嫻起身拍了拍他,要推他起來。“不是啦!你不是答應你媽一會儿要下去端湯上來給我喝嗎?”
  牟允中歎了一口气,從手縫睨了鄒嫻一眼,問:“你真的想喝嗎?”
  “不是很想耶!”
  “那簡單!”他說著跳下床,走了几步將門一拉,便往外頭大吼:“媽,我和鄒嫻先睡了,湯明天再喝!”然后反身將門一關,上了鎖。
  接著,再次以飛鷹捕鼠的英姿迅速飛躍至床上,但又被鄒嫻一個纖纖“玉女掌”給擊下床。
  “這回又怎么了?”他咬牙切齒地問。
  鄒嫻兩眼一輕,朝透明洁淨的落地窗一比,央求道:“把百葉窗拉下,好不好?”
  牟允中哭笑不得地呻吟了一聲。“鄒嫻,距离很遠,別人看不見我們在做啥的。”
  鄒嫻咬著唇,老實的說:“可是當我還是‘別人’時,偷窺到了不少養眼的鏡頭呢!”
  牟允中以為她純粹在說笑,便無奈地起身。“好!好!好!我這就去拉下百葉窗。娘子的毛病還真是多。”
  百般不情愿地拉上百葉窗,牟允中不讓鄒嫻再有“藉口”,急急跳上床,用棉被蓋住兩人,也將旖旎春光圈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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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自百草園,曉霜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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