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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節


  京城近了,一步步近了;皇城近了,一步步近了。
  北方的寒冷近了,近得已進駐心房不曾稍离;南方遠了,遠得就如那場夢,如那個奪了她的心、又奪了她身的人……
  “格格!?”惊喊聲划破了冬日的靜寂,沉靜已久的馨蘭閣仿佛在這瞬間活了起來。“若蘭格格,真的是你……水云終于將您給盼回來了!”水云掉了端在手的盤子,直往馨蘭閣的月門沖去,跪伏在若蘭腳旁直啜泣。
  “水云,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若蘭想拉起水云,但卻連點力气也沒有,她只覺得身体好乏。
  水云倏地抬起頭仰視若蘭。格格的聲音怎么那樣沒精神、那樣沉靜?這真是格格、是她所熟知的那個調皮格格嗎?
  才一抬頭,水云立刻嚇了一跳——格格變得好憔悴!
  “格……”
  “皇上駕到——”
  水云才想問發生什么事讓格格成了這副惹人心疼的模樣,就听見了遠處傳來的傳報聲,她立刻拉住了格格的手往里走,准備接駕。
  不一會儿,皇上已進了馨蘭閣。
  “皇阿瑪吉祥。”見到久未謀面、滿臉怒容的皇上,若蘭只輕福了福身,眼睫低垂著,未有任何情緒表現。
  “你可回來了!”皇上一進門就直沖著若蘭怒叱。“你說說,看你對自己所做的事有任何辯解沒有?一個皇格格,竟做出這等抗旨逃婚的逆事!”
  若蘭什么話也說不出,一聲不吭地就跪了下來。
  “請皇阿瑪降罪。”她低垂著頭,顯現出從未有過的沉靜。
  此時,皇上可看出他這寶貝女儿的不對勁來。若蘭這丫頭打小就生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雖說此次她的确做了生平最囂張的舉措,但他可不信她會這么乖順地一遭怒叱即認錯;以她的性子,不作狡辯簡直怪异!
  “若蘭丫頭,你耍什么把戲?”
  若蘭緩緩地搖了搖頭。“皇阿瑪,若蘭只求您能收回指婚的旨意,女儿已破身,不能再以此身獻侍第二個男人。”她無一絲情緒地說著,整個人叩伏在地。“求皇阿瑪再縱容若蘭最后一次,從此以后,請皇阿瑪就當若蘭是死了吧。”
  破身!?“你把頭抬起來,看著我說。”皇上抑著怒,沉聲道。
  若蘭叩在地上的頭緩緩抬起,平靜無波的眼眸直對著最寵疼她的皇阿瑪。
  “懇請皇阿瑪收回指婚的成命,從此以后就當若蘭死了吧。”
  皇上審視著若蘭,想不到他這頑皮刁鑽的女儿出一趟宮竟變了個人回來,除了從未在她身上有過的失魂眼神外,她整個人也憔悴得找不出往日的活潑气息。
  若蘭慘淡憔悴的面容深深使皇上動容,心中那股怒气早消去大半。
  唉,打從這小丫頭出生以來他就拿她沒轍!
  “指婚一事不必你說,豫親王府的祈燁貝勒朕已指了另一名皇格格——曦宁格格予他。”想起曦宁与祈燁一段佳緣,皇上在心底還是忍不住開心,而他本也就打算待若蘭回宮時再替她擇選另一佳婿,只是想不到——
  “至于你,你給朕把那破你身男人的名字說出來!”
  “回皇阿瑪的話,若蘭并不知他是何姓名。”
  “你——”若蘭的話又惹起了皇上的怒气,他直指著若蘭怒道:“你是不打算說是嗎?好,既然你這般作踐自己,那朕明日就隨便給你擇個男人便是!”皇上怒极,轉身便要离去。
  “皇阿瑪!”若蘭大喊,跪爬著追上皇上,兩只手緊拽住他的龍袍。“若蘭只求您當女儿死了,請別再折磨若蘭了……”此時,她再也禁不住淚,慘白的一張臉全染滿了淚水。
  她心知皇阿瑪雖疼她,但一個女孩儿家的貞節卻非三言兩語即可帶過,此番她已非處子身、又不肯說出破她身的男子為何人,皇阿瑪震怒是可想見。而皇阿瑪此時撂下的話也极真,真有可能在明日又再為她擇個額駙!
  “若蘭求您了……皇阿瑪……”說著,若蘭直往地上磕頭,一次又一次地猛力撞擊著地面。“若蘭求您了……求您了,皇阿瑪……”她絕不能讓這种事發生,無論用什么方式都一定要守住自己。
  這突來的舉動嚇坏了在場所有的人。
  “格格——”水云立刻跪伏過去要阻止若蘭,但想不到根本拉不住她,就見她不斷地往硬石地磕著頭,額頭的鮮血都印滲在地上。
  皇上一時是惊住了,但他卻一句話也不說,只怒极了、气抖著身瞪著若蘭。
  “求您了……皇阿瑪……”
  一直跟在皇上身側的王公公見著了這場面也嚇住了,若蘭格格簡直像瘋了般地猛磕頭,一個洁白的額全染了血也不在乎,像不知疼般地傷害自己。格格也是他打小看大的,見她這般模樣他也是心疼難過得不知如何是好,慌极了;而皇上的怒容也是可怕至极,這么多年來他未曾見皇上動怒至此。
  “皇、皇上……”王公公看著心痛,扑通一聲也跟著跪下地。“皇上,奴才也求您了,皇上!格格或許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她自江南回來已瘦成這模樣,或許只是一時失了心性,請皇上就暫時別逼若蘭格格了,奴才求您了!皇上向疼愛若蘭格格,相信您心里一定難受,就請皇上別責備格格,也別動怒傷了龍体呀!”王公公也磕了几個響頭,曉得皇上定是拉不下臉饒恕格格。
  皇上怒看著若蘭,也見到地上的血印子,但就是說不出話。
  “皇阿瑪……若蘭求您了……”她不停地叩首,瘋狂而不知疼地叩著。
  疼嗎?這不算疼;最疼、最痛的時刻是离開昊霆,是知道他的心其實是屬于德穗的時候。如果肉体上的疼痛能抵一些心靈上的痛,那她愿痛,因為這全是她該得的懲罰;懲罰她逃婚,懲罰她愛上了不該愛、不能愛的人……
  眼前,怎么又一片昏暗?
  記得那時,也是一片昏暗,但醒時昊霆就伴在她身旁;現在,又一片暗了,但醒時……醒時……她緩緩地叩了最后一次首,頭卻沉得再也抬不起了。那么,不醒好了……
  “啊——格格!”水云惊喊,只見若蘭額上沾滿鮮血,沒了聲息地軟倒在地,她立刻上前扶住了若蘭。“皇上,求您了,皇上——”她跪著,代替主子喊。
  皇上再也倔不住了,立刻從水云手中抱起了若蘭放往床榻。
  “王有德,快宣御醫!
   
         ☆        ☆        ☆
   
  半年后
  “格格,你瞧這花多美、多香啊!”水云摘了一枝水仙,幽白的纖纖花身散著淡雅的馨香。“我將它插在上個月皇上賜的嘉興玉白瓷瓶里好不?”說著,她取了瓶,插上水仙置在若蘭的房內。
  水云插好了花,才慢慢回過頭望著坐在床畔的若蘭。
  “格格——不管怎樣,你好歹也該和水云說句話儿呀!你這不說話的毛病已半年了,水云好想念從前你那些奇怪的言談及鬼主意呢!說說話吧,格格……”她蹲至若蘭身前,捉著她玉白的手乞求道。
  半年了,已半年了呀!
  自從那一回,若蘭格格瘋了般地向著皇上磕頭而昏倒后,再醒來就成了個不言不語的呆滯人儿。皇上急坏了,可御醫卻說格格沒事,這不說話的毛病是心病,但心病尚需心藥醫,比其他任何病痛都難痊愈;其他任何病痛他都尚有些辦法,但這心病……唉,只能等了!
  “格格,你心里有什么話不能對水云說嗎?”水云望著若蘭,她這模樣就像那些洋人進貢的娃娃般,靜靜的、美麗的、了無生气的。
  水云輕歎了一口气,站起身撫了撫若蘭的額。
  格格原本漂亮光洁的額也在那次猛磕頭后留了疤,一張絕美的容顏硬生生地給破坏了;雖然格格依舊美麗,但只消看到那疤痕就讓人難過。
  “水云,格格的情況怎么樣了?”
  一個聲音從后響起,水云回頭一看,是皇上身旁的王公公。
  “王公公,皇上要你來看格格嗎?”
  “是啊。”王公公走近了若蘭,低歎了一聲。
  好好儿一個聰敏活潑的皇格格,出趟宮就只回來了軀殼,那魂魄像失了、再也尋不回了!皇上那儿也后悔得緊,私下里曾向他說過,早知就不逼若蘭格格、不對她動怒了,至少那時她還說話。
  “還是一樣,我真擔心格格會不會一輩子都不再說話了。”
  兩人望著坐在床沿如娃娃般無生命似的若蘭格格,只能祈禱。
   
         ☆        ☆        ☆
   
  養心殿內气氛依然沉重,皇上來回在殿內踱著。
  “若蘭還是沒起色?”好一會儿,皇上才停下腳步,語气沉重地問。
  “回皇上話,奴才今早上馨蘭閣見到格格,仿佛比前些日子稍長了些肉……”王公公支吾地回話,顧左右而言他。皇上几乎是每日問,他實在為難得很哪!怎能老回答格格還是一樣呢?皇上急,看著若蘭格格,他心里何嘗不急!
  “廢話,我問的不是這個!她說話了沒?”
  “回皇上的話……沒有。”
  皇上歎了一口气,料想大概也是這回答。若蘭那恍若無魂無魄的模樣看了直教人心疼,現在他都不忍上馨蘭閣了。
  “下去吧!”他揮了揮手。
  “嗯……皇上,還有一事,今年新科狀元求見。”王公公有些囁嚅。
  听見新科狀元求見,皇上心情頓時好了起來,他早想宣他來了。
  “宣。”皇上一掃陰郁,招呼了一聲。
  總不能成天為了若蘭的事煩心,今年欽點的新科狀元是近來最讓他開心的事。國家能募得人才自是一大快事,而更想不到的是這狀元竟還是——
  “宣——新科狀元索昊霆覲見!”王公公見皇上掃去愁顏,心下也快活些,于是也大聲對著殿外宣旨。
  不一會儿,一個俊挺不凡的身影自殿外走進,在這森肅的殿堂中沒半點儿緊張恐懼的表現,翩翩然向著皇上走來。
  “臣,索昊霆叩見皇上,皇上万歲、万歲、万万歲!”昊霆行了大禮,聲平而不失恭敬。
  “起來吧!”
  “謝皇上。”昊霆起了身,有禮地回視皇上激賞的目光。
  “終于,”看著這相貌卓爾的狀元,皇上掩不住內心喜悅。“朕終于將你們索家人給盼到了!老太爺可好?”
  “托皇上的福,身体一直健朗。”
  “那就好。”皇上笑了笑,然后以一种有些無奈的聲調開口道。“你們這一支族算是皇族里最聰明的一脈,可老太爺竟拒綬封親王,只愿做個商人。先皇及朕一直希望你們能為國家社稷盡些心力,但老太爺總巧妙地婉拒;就連你這小輩也打小就怪,繼承了老太爺的怪脾性而不愿入宮。今天,怎么興起考進士的興來了?其實你根本無須這么做,索氏一族本是皇室脈,論身份,你合該個親王府的貝勒哩!”當在今年的進士及第中見到昊霆的名字,他還真有些不相信,一時還以為是同姓名,想不到真是他!
  果然是索氏一族,一舉即中狀元!
  “回皇上的話,進士及第只是臣想向皇上要件您身旁珍寶的必要手段。”昊霆輕輕一笑,目光中有著難掩的堅毅。
  從前考秀才、舉人,全是一時有趣、鬧著玩的,怎么想不到有派上用場的一天,也因如此他才能在短時間內一舉及第;這,全只為了一個目的!
  “哦?說來听听,什么珍寶?”手段嗎?真是敢說,可是他欣賞!
  “若蘭格格。”昊霆緩道。
  所有一切只為若蘭!
  那時當八抬大轎將她帶走時,他心里早有打算;不,早在他發現自己的心無意間讓那小家伙給偷去時,就有了打算。
  索氏一族的确是皇室分支,而皇上也一直希望他們回歸正統,但他并不是因此而有自信得到若蘭;在那時,他就下決心要奪狀元魁來迎娶她這刁鑽的格格。
  她為身份血統所困,但他不;他的确也有身份、有血統,但他更相信自己的能力!只以皇族的身份來奪得她并不夠,要奪得如此聰穎難得的佳人非得有過人之處!
  而今,他來要回他的女人了。
  一听見若蘭的名字,皇上愉悅的臉色驟變。
  “你——就是那破了若蘭處子身的男人!?”他倏地從座上站起,直指著昊霆,臉色頓時鐵青。這就是害得若蘭失魂喪魄的人嗎?
  昊霆看著皇上驟變的怒容,心知該是發生了什么事。
  他相信若蘭絕不會在將身心交付他之后還下嫁他人,而這其中必定有一番爭斗,但他相信她絕對有能力守住自己。
  他要的女人,絕不是只外表好看的女子!
  “回皇上話,那男人的确是臣。”他沉緩回話,竟無一絲懼意。
  “你好大膽子!”
  “臣的确膽識不小,但臣敢于如此,也是基于曉得圣上是一代明君,絕不以儿女私情之事任意加罪;而臣的确不負若蘭格格。”昊霆依然一派恭敬而不失從容。
  “圣上說的不錯,索氏一族的确怪,總不愿回歸正統,但臣今日愿以狀元身份入宮全只為了若蘭格格一人。還望圣上賜臣此一珍寶,臣必惜之有加。”
  皇上听了這一席話,真有些哭笑不得。昊霆先是褒,之后又以之為由來向他討人;他若是真以此事加罪狀元,那豈不正以儿女私情之罪加諸于人,立刻推翻了“明君”兩字?
  歷來,所有的皇帝最在意不過后世史冊的評价,他自是同樣在意!此事,若上了史冊,史家又該如何添上這一筆?加罪新科狀元只為家事?這仿佛太過可笑!之于若蘭,也只留得不貞之名!
  再者,以若蘭半年前的態度看來,這兩個小輩根本是互有情愛。
  他是不曉得其中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惹得若蘭像換了個人似,但唯今能醫得好若蘭的,恐怕也就只他索昊霆一人吧!心病之藥呀!
  可是——
  “朕看你下得一手好棋呀!”才能布局如此清楚有計。
  手段,這個索家小輩,原來打一開始每句話都有意涵,他的确是在同他這皇帝耍手段哩!他智謀還高得真讓人生气,可也教人激賞!
  好個若蘭,真有本事讓這等男子為她甘心冒身家性命犯上;好個索昊霆,真有本事得他的心!
  “小時候學過一些,不敢稱好。”昊霆依然自若。
  “朕這些年來下棋直苦無對手,你就同朕一比高下;你胜,珍寶就歸你,但你若輸棋,就休怪朕無情。”
  “那臣先告罪,此棋必不相讓。”
  皇上看著昊霆,愈瞧是益發中意這個准女婿。
  “王有德,備棋盤!”
   
         ☆        ☆        ☆
   
  別忘了你是我的人;記著,你的身、心都屬于我……
  若蘭睜開眼,天還灰蒙蒙的。
  已不知多少回,總夢見那日离去時昊霆所說的話——
  她坐起身,房內溢著這几日水云摘折來的水仙花香味,她靜巧無聲地四下望了望,出乎意料的竟沒見到任何人;自從那日她做出了震嚇了所有人的舉動后,皇阿瑪總派了一堆人日夜地守候著她,將她緊密圍繞,沒半分空間。
  今晨,竟是完全的靜悄,一點儿聲息也無。
  若蘭跟了鞋下床,緩緩走向門畔,很靜、很靜地往門外的回廊細听、細望——真的,一個人也沒有,馨蘭閣仿佛遺世般地靜寂。
  她走回房內,拿起了水云插在瓷瓶里的水仙,細聞它的芳香;然后,她靠著桌坐了下來,等著、等著,無表情地等著。
  天,仿佛愈來愈亮了,滿院,還是寂靜的。
  真的……沒人了嗎?
  緩緩的,一道溫暖的液体滑過她蒼白的頰畔,一滴滴匯聚成流,一滴滴將她前襟濡濕。
  真……的嗎?
  那么——她可以不再壓抑了嗎?
  若蘭輕眨眼睫,滾燙的淚珠子不再緩流,而是如春雪初化的河流,開始激烈地奔流,翻滾夾帶著無盡的憂傷。
  別再有人了,別再有人出現了吧!她真不曉得自己能再強自忍著,不言、不語、不流淚多少日子!
  她倔著表現得像個無生命的娃娃,是為了使皇阿瑪相信她真痴了,別再拿指婚之事相逼;可她身旁總充滿著殷殷注視的人,讓她毫無發泄、喘息的空間。如此不言不語是完全反了她的性子,是花了多少時間苦忍傷痛才得的啊!
  她以為已經歷過最痛,而痛會沉靜、會隨時光消逝,終至有一天她可以在開口說話時,淚水不會先而沖出、啜泣不會先而溢出。
  可是,她錯了,大錯特錯!
  痛苦沒有一日不隨身,甚至日深一日。有時,她以為自己要為這深沉的苦痛而窒息;但她并未真正窒息,只是不停沉陷在無盡的相思苦痛之中。
  甚至,她發現了一种奇异的自我懲罰、折磨方式——
  每天,她拿出与昊霆相處的一個日子來回想。
  先從他在荒廟救了自己開始,細想當時他身旁的景物、他的穿著、他的表情、他的動作、然后才想他說的話……從每一個小細節去回想,任何一點小事都不能錯過。開始時的确不容易,每個景象都跳得好快,但慢慢的,她讓每個影像不斷在腦中重复,把任一點細微處都努力挖掘。
  久了,就好似每日都同他相處在一起般,短暫的相處竟不可思議地足夠一輩子回憶,足夠一輩子玩味。
  只要每天慢慢回想,不能快,要慢……
  把一天當一月,那昊霆就會永遠伴在她身旁了。
  那么,她或許是十分幸福的,至少這輩子她有幸遇上昊霆,才能擁有這些足夠一生回想的點滴記憶……
  那此時她為何還要哭?為何還如此淚流不止?為何心還是好疼?
  那——一定是她太幸福了,据說幸福過度也會感到不安及心疼,對吧?她可以這么告訴自己,是吧?
  在沒人時,就請讓她多幸福一會儿吧!
  若蘭捉緊了水仙,伏在案上開始放聲地哭,不再自抑。
  “你不像他們所形容的沒任何知覺嘛!還是,我又遇上了一個擁有相同面容的女子?”一個沉緩的男聲在靜寂的房內響起。“看來,我得好好确認。”昊霆附在若蘭耳際帶著邪气笑意輕道。
  那一盤棋,他自是沒輸的道理;現在,這珍寶是歸他所有了。
   
終曲

  耳際忽地傳來熟悉的溫熱聲息,以及永難忘怀的邪气聲調,這突來的惊嚇讓若蘭驀地全身一顫。
  是他——是那個夜以繼日折磨著她的男人!
  這么嚴重了嗎?竟出現了幻听……
  呵!幻听也好,至少讓她感覺他又在身旁,那充滿邪气的音調讓人好怀念,這是她無論如何仔細回想也沒法儿做到的真實感呵!
  見若蘭只是身子微顫了一下,但卻沒任何將頭自案上抬起的跡象,昊霆只好一把將這麻煩的小人儿從后攬住,轉瞬間已將她打橫抱起。
  “你好大膽子,竟敢在自己夫君說話時背對著不加理睬,看來是我調教不夠。”說著,已將若蘭放躺在床,兩只臂膀捏在她身側,自上而下地圈繞住她。
  這個讓他朝思暮想的小人儿呀!
  瞧她那哭花了的臉蛋,不是說她不言不語如個娃娃般的狀態已有半年了嗎?的确,抱起她時發現她真輕了好多,臉色也是蒼白得惹人心怜……
  瞬地,昊霆收斂了玩笑的心思,親自抹去她頰畔的淚痕,然后俯身輕啄那讓他心馳神往半年有余的粉嫩唇瓣。
  “傻了?”他愛怜地撫了撫她柔軟的青絲。
  若蘭直愣愣地望著自己正上方那張邪意橫生的俊臉,忽然覺得恍惚起來。
  她輕触了自己的唇——微微有些濕意;然后,她緩緩舉起手臂,顫抖著地触了触昊霆的唇,又沿著唇輕撫他的臉頰、他高挺的鼻梁、他的眼、他的眉……
  昊霆一把捉住了若蘭輕顫的手覆在自己的胸膛上,一种強力的鼓動立刻藉著手傳入了若蘭的心中。
  “如何,相信我是實在的了嗎?”昊霆覆著若蘭的手,感到自己的心律竟鼓動得這樣厲害!
  “昊霆……”若蘭恍惚地喊,可才一喊出這兩字,那短暫停止的淚水立刻又泉涌而出。
  這是怎么回事?是夢嗎?是夢的話,為何如此清晰真實?而若不是夢的話,他又怎會出現在此?
  可是——
  “昊霆!”若蘭帶淚地喊出了聲,一把擁住了昊霆的頸項,用力將他擁得牢牢的,讓他的体重欺在自己身上。
  是夢也罷,不是夢也罷,就讓她好好儿感受這一刻吧!
  昊霆反身一轉,將若蘭反置于自己身上;他真怕自己的体重壓坏她這一身瘦弱的身子骨。
  “……昊霆,我好想你,不論醒著、睡著都在想你……你現在過得好嗎?雖然你不在身邊,可是我每天都將和你相處的日子拿來回想;這么做雖然很痛苦,但是就好像你一直在我身旁一般……沒想到,回想到后來竟能出現幻覺,竟還可以听見你的心跳聲,就好像那一夜靠在你怀中時一般……那一夜,如果有孩子就好了……”趴在昊霆寬厚的胸膛上,若蘭輕語低喃。
  現在,她絕不哭,怕哭坏了要將這幻覺給哭不見;所以要輕輕、輕輕地將心里的話慢慢、慢慢地說……
  昊霆仰望著若蘭,手輕撫她柔順的發,心口酸酸的,只是听著、听著。
  “德穗還好嗎?你一定很珍惜她吧?那樣溫柔又痴心的女子真是人間至寶,我好希望能有她一半溫柔气質,這樣,你或許就不會只將我視為德穗的替代品,或許偶爾還會想起我……”
  听到這儿,昊霆真是震惊极了!
  德穗的替代品!?她這小腦袋瓜子在想些什么呀!
  他翻過身,兩臂撐在若蘭身側,不等她有任何反應就吻覆上了她呢喃輕語的唇;不再只是輕啄,而是探入舌去汲取、翻攪她。
  “你認為我是幻覺?幻覺會這么做嗎?”昊霆暫放了她的唇,低啞道。然后一只手伸入了她的褻衣里頭愛撫她的玉潤,接著,他扯開了她的衣襟,讓她雪白的頸項及圓潤全袒露出來。“告訴我,幻覺會這么做嗎?”他含住了她的蓓蕾輕嚙,手又開始不規矩地往下探索,己准備要伸入她的裙裾之內。
  此時若蘭全身一顫,喘息著發現這一切太過真實,這——不是幻覺!
  那、那么……
  “放開我!”若蘭惊喊一聲,奮力推開了昊霆,立刻將衣襟裹得緊緊地退縮至床角,直到背抵上床柱才止。“你——”她喘著气,瞪著眼前的男人。
  昊霆也喘著,眼里已染滿了欲念。
  原本只是想逗弄她,讓她搞清狀況、弄清幻覺与真實的分野,卻沒想到自己先動了欲,被撩起的火气正灼燒著。
  他忘了,只要碰上她,失控就永遠追隨。
  “你為什么在這儿?你不要命了嗎?”若蘭壓低了聲喊,立刻四下左右望了一望,長久的作痴并沒使她失了警覺。“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幸好今天沒半個人在,你赶緊走吧,晚了就糟了!”她慌張地推了推昊霆,卻發現他正邪气地笑著。
  “沒人,是因為我將他們給遣開了;現在,就算我立刻要了你也沒人會說半句話,因為你是我的人。”他好笑地看著惊慌的若蘭,覺得她的表現十分可愛。
  “你胡說什么?這可是深宮內苑,不比江南,你快走吧!”若蘭只當他狂妄過度,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為了他的安危,她又拾回了正常,不再佯痴;此時,已不再需要。
  昊霆根本沒半分緊張的模樣,只笑望著這前一刻還又哭又發痴的小人儿。
  “看來我這治心病的藥,還真是藥到病除。”早在听說若蘭不言不語地痴了半年時,他就猜出她定是佯裝的,是保身之道。
  “你瘋了——”若蘭看著他,急道。“求你,快离開吧!”
  昊霆看著若蘭,歎了口气,一把將她拉攬入怀。
  “半年不見,怎么你變傻了?你也不瞧瞧我身上穿的是什么?”
  穿的是什么?若蘭掙開昊霆,將他從頭打量一回——
  “你哪儿偷來的官服!?”她倒抽一口气。這、這可是殺頭的罪呀!當然,他私闖后宮就足以讓皇阿瑪治他凌遲之刑了!
  想到這儿,若蘭忍不住全身顫抖起來。
  這……怎么辦才好……這已不是磕破頭、佯痴可解決的事,她不要他死呀!
  天!若蘭的反應真讓昊霆哭笑不得、不知如何是好,看來她打定主意認定他必然是偷溜進宮的。她平時的聰穎全上哪儿了?
  “好了,我老實同你說罷,我已用一盤棋的胜負向你皇阿瑪贏得了你,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索家的媳婦了。”他又摟回了若蘭,有些無奈地道。
  “一盤棋?”若蘭忽地愣住,覺得事有蹊蹺。
  是啊,皇宮戒備森嚴,怎容得他來去自如?而且,又巧得馨蘭閣一個人都沒有?這太不對勁,她怎么再犯起傻勁儿了!
  “你是誰?”豁然了悟的若蘭一把揪住了昊霆的衣領,從前的跋扈勁儿忽然全回來了。
  又見若蘭熟悉的霸气,昊霆展開了滿意的邪笑。
  “一介——”
  “少跟我再來這套,什么‘一介商人’的鬼話我听夠了!你最好如實招來,否則休想得到我;皇阿瑪將我輸給你又如何,我逃婚的本事你是見過的!”若蘭气唬唬地打斷了昊霆,完全恢复從前的利嘴尖牙;他那一句“你就是我索家的媳婦了”似乎在瞬間掃去了深沉的傷痛。
  “听我說完哪,我的确是一介商人,只是——”只是又有些想欲言又止地吊人胃口。
  “只是什么?”若蘭再扯他的衣襟。
  “只是再多一點儿;多個狀元的頭銜、多個皇族后裔的身份,再來,就要多個額駙的頭銜了!”說著,又偷了她一個吻。
  什——么?
  听了昊霆的話,若蘭呆了半晌,望著他自信滿滿的邪气笑容,她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你休想!”她忽地推開他,咬住了唇与他怒目相向。“你這負心漢!中了狀元就要拋棄從前所愛之人,為求名利就想起我皇格格的身份來,想藉此一步登天是嗎?我不曉得你同皇阿瑪說了些什么,但我是不會嫁給你這种男人的!”說著,她又紅了眼眶,短暫的輕松心情又掉落谷底。
  她怎會只听了“索家的媳婦”几個字就傻了?索家媳婦早有人了呀!
  “你在別扭些什么,我可曾負過你?”昊霆一把逮回若蘭鎖進怀中,力道中含著怒气。是,他气,气她竟一點也不了解他的用心!
  “我說的是德穗!你在她出閣前夜強要了她,卻還要負她?你這個混——”接下來的話,全被一個吻給吞了。
  昊霆不顧若蘭的掙扎,直將她壓制在床榻上,狂吻她、瘋狂地吻她!
  好久,他才喘息著放了她。“你這張嘴真不饒人,若你不好好听我將話說完,我就繼續吻你,要是吻著吻著一個控制不住,會發生什么事,我可不保證。”他以要挾的口吻抵著她的唇道。
  心知他這人說到做到,若蘭只能怒目以對,無法抗拒。
  或許,她也不是真心想抗拒……
  見若蘭乖了,昊霆才撫撫她的頰,仿佛是种獎勵般。
  “除了你,我從未為其他女子動過心,你絕不是德穗的替代品,我要的就只你一人;你忘了,一開始我就分辨出你与她的不同。”
  “……真的?”若蘭盯著昊霆認真的眼瞳,有些恍惚起來。“可是我沒有德穗那般溫婉柔和,而且你和她已經——”說到這儿,若蘭忽地又嚙住唇,想起了他根本就是個可惡的負心漢。
  她怎么可以這么簡單就又沉陷在他布下的陷阱里?她努力維持的表面平靜,竟在見到他后立刻上上下下起伏不停,她相信自此之后她再也無法裝痴了!
  “你這樣,是要我接著吻你嗎?”望見若蘭咬唇怒目的模樣,就知道她的脾气又要起,于是搶先一步堵住了她的唇,威脅。
  若蘭气得只能抿著嘴喘气。
  遇上他,她就永遠是輸家;在江南時,她是离了宮可以算虎落平陽,但想不到現在待在自己的地盤也這樣遭他欺凌!
  “很好,你可以怒瞪我,因為很可愛。”他故意道,就是忍不住想招惹她。“不過也得听我把話說完。”
  “那你就快說!”若蘭慌亂地游移著雙眼,不甘別開眼地想瞪視他,又不甘稱了他的意;兩相煎熬下,她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從未侵犯過德穗,我對她從來只有兄妹情誼,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一廂情愿的想法。我一直因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而對她有所疼愛,之后又發現她不是我的胞妹,因而更想以兄長的身份多留意照顧她;但是,這些都不是愛情。”
  他未侵犯過德穗?他對德穗只是兄妹之情,沒有愛情?
  若蘭倏地瞠大了雙眸痴愣愣地望著昊霆,他的話仿佛在一瞬間打碎了這半年多來固執的心傷。“你的意思是……”
  “她騙了你。”昊霆直道。
  她騙了你……她騙了你?她騙了你!
  真的?!
  昊霆的話有如響雷般貫入腦中,若蘭突然覺得腦子緩緩清晰起來。
  是啊,在江南所見一切都是德穗主動地貼覆著昊霆,而昊霆的臉上總也維持著一貫的淡默,甚至在她腳受傷的那一晚他也守在自己身旁;如果他真心系德穗,自不會這般傷害她才是!
  而她,就這么被騙,還被騙得如此徹底,心痛得半年之久,甚至倔著不語佯痴了半年!這以她的性子來說是多大的煎熬,若不是心痛得過分,她絕撐不住的!
  “太過分了,虧我那么同情她,她竟這么騙我!我要收回所說過的話,什么溫柔婉約,根本是拿那份溫柔來欺人!”若蘭大叫,不敢相信一向自恃聰明過人的自己竟栽了這樣的跟頭,痛苦傷心了半年多。太過分、太過分、太踐踏入心了!
  “誰教你不信任我?”昊霆一語壓了她難當的气憤,既實在又含著几分譴責。他已一再明示暗示,她就偏要拋卻平時明朗的性子,固執地直往死胡同里鑽,一徑地沉在哀傷之中。
  “我——”若蘭一時啞口,但再一轉,又覺得昊霆也有不對。“那你為什么不說清楚些?讓我難過得几乎死去!你是故意的對吧?我曉得你就愛惹我生气、百般花心思逗弄我!”雖不很愿意承認自己陷得那么深,但不說又不痛快,只好鼓著腮幫子气唬唬地嗔道。
  “我再怎么愛鬧你也不會拿這种事惹你心傷,只是你從不將我的話放進心里,這是你不信任我所該得的懲罰,教你曉得不听我話的下場。”
  “照你的話,我合該受罪?”什么嘛,看他說得振振有詞!
  雖然……好像有些道理。
  “不全然如此。”昊霆淡笑地望著若蘭气唬又嗔怒的可愛模樣,輕輕撫弄了一下她微鼓的腮幫子,緩道:“而是有些事需要時間,再怎么說德穗也當了我十七年的妹妹,我還是得解開她的心結將她嫁出去。”
  听見要將德穗嫁出去,若蘭心里微泛起一种奇异的開心情緒。“那……她嫁出去了?”她有些不自在地輕問。畢竟半年多來德穗一直在自己心中占著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態,她一直認為德穗确實的擁有了她所愛的男人。
  “嗯。”
  听見确定的答案,若蘭一時間有了松口气的感覺,像心中的大石頓卸,整個人立刻高興起來;高興過后,她的眼睛開始盛起嗔嗲之气。
  “那我呢,就不顧我的死活了?”松了气,立刻又找回跋扈脾性。什么嘛,看來還是他的寶貝妹妹重要!
  “我不是來了?”
  “太慢了!”若蘭一把推開他,撩起覆在額前的劉海,露出額前的淡疤。“你怎么賠償這個?”虧她還賣力地、真情流露地磕頭,早知如此,她定要气定神閒地以其他方式同皇阿瑪斗法,再度發揮她卓絕的死賴伎倆,慢慢等待她的情郎。
  一見她額上的疤痕,昊霆立刻捧住她的臉蛋,注視傷疤的眼眸仿佛要噴火。
  什么人膽敢傷了她!?
  “這傷怎么來的?”他怒問。
  “我……”一時,若蘭竟被昊霆可怕的神情給嚇住,想不到他會發這樣大的怒气。
  可就算不是給嚇住,當日跪地磕頭的景況,是打死她也說不出口的。那多難堪哪!
  “……是因為我嗎?”突然,這可能性飛入他的腦海,頓覺机率十分大。雖相信她一定能在他來接她之前守住自己,但她究竟用了什么方法?
  陣陣心疼及自責襲來,昊霆頓覺自己或許不該任她獨自面對這些!
  若蘭別開眼,不太自在地點了點頭,就怕他細問。
  昊霆握緊了拳,想不到傷害她的人竟是自己!
  “對不起——”他將若蘭擁緊,心中盡是自嫌及不忍。
  見昊霆心疼地擁著自己,大概暫時不會問這傷的緣由了。如今誤會已解,若蘭也就樂得竄在他怀中;可是見他如此自責,她也于心不忍哪!
  嗯,看聰明的她來替他想個辦法好了。
  “昊霆,你就別自責了,為了補償我的損失,我替你想了個好方法。”她攀住了他的頸項,一臉鬼主意。
  “什么方法?”看出他的小女人正打坏主意,但還是寵疼地問。
  “那就是——你將來都不准納妾,要一生一世只專注地愛我!”若蘭霸气地攀著他,宣布她的補償方法。“你知道我既不溫柔、又不懂得討男人歡心,唯一會的就是使性子及耍小心眼,所以你若納了妾一定會冷落我——”
  再一次,若蘭的話又被一個綿長的吻給吃了,同樣也是那害慘了她的男人,他正用舌熱情地挑逗著她,大掌也不規矩地在她身上摩挲,甚至挑開了她的衣襟。
  發覺這一點,若蘭立刻回神推開他,喘著气道:“你、你少跟我打馬虎眼……我可不會這么簡單就放過你!”
  “小傻瓜,你又要編派我、不信任我了?我從沒想過納妾的事;除了你,我誰也不要。”語畢,他再次壓倒了他的小女人。
  半年多的相思、半年多的禁欲,以及所有剛才未完的挑逗……
  現在她都得償清——花一輩子的時間!
   
         ☆        ☆        ☆
   
  第二次披嫁紗,同是坐在紅燭高照的喜房,心情卻是兩樣的。
  嘩!一生嫁兩回耶!
  能如此風光出閣兩次的女子,怕只有她若蘭才辦得到吧!也是啦,誰教她麗質天生、膽識過人、死纏活賴的工夫高人一等哩?況且,又不是她執意非嫁人家不可,那可是皇阿瑪跟前的紅人——今年的新科狀元郎——說非她莫娶呢!
  想著,若蘭不禁傻笑起來。
  這是真的呢,她真的要嫁給那個奪了她心、又奪了她身的男子,那個讓她嘗盡相思苦痛的男人呵!
  “笑什么?”
  忽地,紅蓋頭被挑開,那個她再熟悉不過的身形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前。
  “昊霆!”她綻開了一個最甜最蜜的笑靨,眼中滿是情意地望著她最愛的人。
  “沒見過哪個新嫁娘這般不矜持的。”看著若蘭映在燭火中的嬌顏,只覺她更加艷麗動人,可愛的气息只平添了這份美,讓他忍不住又謔她。
  一听這話,若蘭立刻鼓起腮幫子。“敢情你見過其他新嫁娘在大婚初夜的模樣嘍,不然怎么評定?”她咬了唇,樣子极盡地气唬逗人。
  “心眼這樣小,這樣就气了?”昊霆坐上床沿,啄了一下她嫩皙的頰。
  “早說我心眼小了,反悔要我了嗎?”若蘭賭气地推開了昊霆的胸怀。“我就是不曉得矜持為何物,我要愛就是愛,哪需故意藏掩遮躲地見不得人?虛情那一套我做不來的!”反正她就是沒閨秀气,可惡,偏拿這來挑她!
  昊霆笑著,就愛她的真性情,一把又拉過她揉抱著。
  “瞧你這眉眼全皺一塊儿了。”說著,他撫上了若蘭的眉心,輕触到她額上的淺疤,心中又划過疼惜之情。
  那日的事他后來听說了,這使他懊悔至极,恨不能代她受這苦,因此——
  “好了,我不逗你玩儿,你就別气唬著了。來,看我為你准備了什么。”他執起若蘭的纖纖小手,拉她至梳妝台前坐定,几上置了畫筆及各色顏料。
  看著一桌高雅的色料,若蘭不知是做什么用,便拿疑惑的眼神瞅著昊霆。
  “你要畫畫儿?”在新婚夜?
  昊霆也坐了下來,直盯瞧著若蘭美麗的容顏——及那抹疤痕。
  “讓你受苦了。”他眼中閃著疼惜,再度輕撫著那道疤痕。
  若蘭一時忽覺得万分受寵溺,因著昊霆此時怜愛的舉動,心中涌現了絲絲甜意。
  “你別這樣……”面對這樣的他,她竟覺害羞。“反、反正你已答應了我几近無理的要求了。”說真的,那時的戲謔之詞想不到竟被他認真看待,她已万分感動了。
  “那要求一點儿也不無理,我情愿一輩子只愛你、只被你愛。”昊霆的眼神嚴肅而認真,隱著深深的愛意。
  若蘭被他緊鎖得驀地著慌起來,臉蛋霎時酡紅,一時無語地垂低了頭,此時竟真像個初識夫婿的新嫁娘來了。
  “但這些都還不夠,還不夠嘗還你的深情、不夠表達我的意切。”邊說,昊霆拿起了几上的畫筆,沾染了滲了金粉的金赭色料。“古人替妻子描眉以示恩愛,從今以后我要日日為你點妝,為你的額畫上唐式的宮妝;來。”他輕抬起若蘭的下頷,仔仔細細地畫著。
  筆尖触在額上有些痒痒的,但心口卻是酸酸的;想不到昊霆將這些細枝末節都注意了。她本想將來以發遮掩便得,能守在他身旁,這點儿傷又算得什么?
  “好了。”昊霆放下筆,拉了若蘭端視明鏡。
  鏡中出現了一個嬌美絕俗的清靈女子,她的額上畫了朵初夏的鈴蘭花儿,畫工精細、几可亂真地覆在她額際,正將那淡疤掩去,還她一張無暇的美顏。
  “我都想好了,春天,就畫杏花;夏天,畫鈴蘭;秋天,畫桂花;冬天,畫梅花,順著季節讓花儿綻放在你額際。”看著若蘭額際的花儿,他才稍覺安慰。
  “昊霆,我……”看著額上的花儿,若蘭喉中酸梗,眼中淚光閃現,跟著就扑進了昊霆的怀中哽咽難語。她真的不知說什么才好,心中的歡喜全溢成了淚水,怎么也止不住。
  “小傻瓜,我這么做可不是要惹你哭。”昊霆擁著怀中顫動的人儿,低道。
  “昊霆,謝謝你,我好開心……”
  “那么,”說著,他一把橫抱起若蘭向床畔走去,將她輕輕躺放在床榻上,柔吻住她的紅唇。“這么謝我吧!”手一挑,床柱邊上的紅喜帳幡然掩落。
  夜華濃,意綿長,枕畔低喃訴情衷——
   
——全書完——

  編注:關于祈燁貝勒与曦宁的愛情故事,請看《情纏》。
   
雜談

   
采璈

  嘩!采璈終于完成了《盜心》這個故事了!
  真的,不是我要說,這次采璈的拖功又大大長進,截稿日在即竟還任性地死賴在床上發呆,偶爾(呃,只是偶爾啦)拿起上回在書展買回的書認真(呃,只有小認真而已啦)看了起來,不然就是一時興起,耗了一整夜的時間畫圖……
  不過,畫畫儿這件事可以算件正經事哦,因為采璈一邊畫、腦中一邊想的就是可怜的冠如編編,想著她万分耐心頻問稿子進度的溫柔聲音,以及她美麗嬌小的身影正無奈歎怠的模樣;愈想,采璈就愈心疼,就決定要畫一幅圖(再加上那從來都是十分可怕又難看可恥的簽名)來表達采璈無盡的歉意……幸而,這畫儿博得了冠如編編的歡心,也再度為采璈爭取了更多的拖稿空間……(呵、呵——又達到目的了,嘿嘿……采璈痴痴地笑著)
  說起來,當采璈拖稿時可怜的不只冠如編編一人,這其中還有一個受盡采璈騷扰的幕后藏鏡人——
  曉□……嗚,我真太、太、太愛你了!
  是的,那可怜人就是采璈的高中同學——加菲貓曉□是也!
  我真是太愛她了,采璈書中不少王府名、人名都是出自她絞盡腦汁所得。情況常是這樣的——
  “曉□,快,快幫我想男主角姓什么!”時間,午夜十一點三十分,采璈有些瘋瘋的。或——
  “曉□,快,男主角妹妹的名字!”時間,午夜十二點五分,采璈依然不太正常。或——
  “快,書名、書名、書名、書名——”時間,不定,采璈想到時。或——
  “曉□……呵、嘿、哈、嗚……”時間,同樣不定,采璈瞪著熒幕發呆時。
  其實如果人家說出的名字采璈都欣然接受也就罷了,但事實不然;通常的狀況是,電話兩頭兩人各執一本厚厚的大部頭辭典,翻著合适的“字”作“組合游戲”,采璈提的她嫌,她提的◇有意見,兩人很難達成共識,而時間就這么一分一秒度過……
  不過,真的大部分的王府名、人名之類的都出自她的提供,采璈的任務就是負責挑剔。
  “這好奇怪、那不對吧、感覺不合耶、我不喜歡……”諸如此類,不必花腦筋又可以嫌東嫌西的感覺——好好喔!(嘿,采璈再度痴痴地傻笑)
  說到這,不知各位可愛的讀者寶寶是否發現了一件事,就是男主角妹妹的名字——索德穗(所得稅)!
  “索”這個姓自然也是曉□提供的。那時,故事寫到一半,重要配角出場了,一直苦思不得好名,于是又拿起了電話進行騷扰;照例,一番東挑西剔,直到兩人都“十分”累了,就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可以叫德惠、德雅、德嫻、德什么的呀,反正清朝那些什么格格之類的常用‘德’字呀!”
  “她姓索耶,我還‘所得稅’咧!”正值報稅時節,采璈第一個聯想就是稅!
  “疑?這個好,就叫‘索德穗’!”
  “你有問題呀——啊!”采璈一瞬間明白了她的話了。
  “道德的‘德’,稻穗的‘穗’,‘德穗’,很好呀!”曉□道。
  是啊,真是太好了!采璈不禁在心歡欣喊叫。哦,多有趣的名字呀,好看又有另一層涵義,完全符合報稅季……嘿,連冠如也覺得很有趣哩!
  我真是太快樂了!反正總歸一句——曉□,我太愛你了!以后還請多指教,天涯海角,我會永遠緊隨著你的……
  嘿、嘿,采璈就是這种磨人的家伙,呵!
  OK,向兩個深受采璈荼毒的可怜人表達過歉意后(咦,有人敢質疑嗎?那請皮扒緊點儿……),又要再次問一句——
  可愛的讀者寶寶們,可還喜歡這故事?不喜歡采璈可是會万分傷心的說,又會打電話煩人了說,采璈是很容易受傷的磨人鬼……
  所以,要喜歡喔!
  下次,采璈要寫一個滿身帶著淡淡酒香、与酒有關的美麗女子的故事……喔,酒喔,采璈是一杯即醉,這次肯定會醉倒的……
  那,大家下次見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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