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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節


  睡夢中,臨仙感覺到自己的胸脯正被人輕輕搓揉著。
  她一睜開眼睛,就接触到玄羽充滿欲望的眼神,最令她震惊的是自己的身上竟是一絲不挂。
  她明明記得昨夜是穿好衣服才就寢的……怎么會……
  一定是相公趁她熟睡時,又將她的衣服全脫了下來。
  她正在訝异之余,玄羽的手已經來到了她的下腹。
  啊!昨夜也是這樣開始的,相公是不是又要弄疼她了?
  臨仙惊慌得抓住了玄羽下移的手,“不要!我好疼啊!”
  玄羽看了她哀求的表情一會儿,那楚楚可怜的模樣,實在讓人不忍心拒絕。
  唉!看來只好稍稍抑制一下自己的沖動了。
  玄羽放開她,坐了起來。“好吧,反正來日方長。”
  臨仙羞于將身子暴露在他面前,于是她拉過被子坐了起來,誰知道被子底下的他竟然也是全身赤裸,她不敢看他赶緊別過頭去。
  當玄羽輕輕拉過被子的一角,蓋住自己的下半身,臨仙才敢回過頭來。
  當她找到被脫下的肚兜穿好后,卻發現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不敢掀開被子穿回褻褲,只好繼續以被子遮掩下身。
  “不必這樣遮遮掩掩的,你是我的人,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玄羽看她羞怯的模樣深覺好笑。
  他的話讓她羞得抬不起頭來。
  玄羽看著一會儿,才緩緩開口,“你該讀過‘女誡’吧?你明白什么叫三從四德吧?”還不等她回答,他就露出譏誚的表情,“還是你們新党的人根本全然蔑視禮教?”
  臨仙知道他又要責備自己不懂婦道了。
  打從那天她偷偷掀起頭蓋被他看到后,他就一直對她冷嘲熱諷。
  看來他對新党的人成見很深。
  雖然知道他是舊党的人,可是她實在不明白,新党和舊党之間有必要這樣劍拔弩張嗎?她爹都能不嫌棄他舊党的身分与他結親了,難道說他還嫌棄他們新党的身分嗎?
  “所謂三從: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玄羽開始教訓她,“還有四德:婦德、婦容、婦功、婦言,你自己說你做得到几項?”
  “我都能做得到。”她自認知書達理,豈能不知女子的本分?
  “喔?”他微一挑眉,“讓我來說給你听吧,首先,你三番兩次違逆我的意思,能算得上是出嫁從夫嗎?”
  “那是因為你的要求根本不合理。”臨仙不甘示弱地反駁回去。
  相公分明是強詞奪理!
  “你!”他正想發怒,卻突然轉為笑臉,“哼!你這樣伶牙俐齒和你的夫君頂嘴就是不守婦言!這還有什么道理可講?”
  臨仙被他一頓搶白,頓時啞口無言。
  “關于婦德,你雖然是清白的身子獻給我……”玄羽邊說目光邊在她全身梭巡,她羞得低下頭來。“但是未嫁之前你在外拋頭露面,讓那些個浪蕩子覬覦你的容貌,這就是不守婦德。”
  “我……”她想起來了。
  今年的元宵燈節因自己一時沒有注意,竟然在外拋頭露面,難道相公說的張垣英曾看見她的容貌……一定是了。
  “是今年的元宵燈節……我不知道會——”臨仙怯怯地向他解釋。
  “好了,從今以后我不許你如此輕率隨便知道嗎?”玄羽打斷她的話,“我今天跟你說了這么多你到底明不明白?”
  “明白。”臨仙點點頭。
  “好,那么關于書畫的事……”
  果然,他又舊事重提。
  她早該明白,他說來說去還不就是要逼她拿出她家的傳家之寶嗎?
  “你不必再說了!我已經告訴過你,我不能把我爹的收藏帶來給你!”
  “你……”玄羽再也沉不住气了,“你這個女人!我剛才說的你全忘了嗎?”
  哼!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根本就是要為自己的謀奪行為粉飾,她才不會上他的當呢!
  “我沒忘,我很明白做女子的道理,可是你明白做君子的道理嗎?”臨仙心中突生出一股勇气。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俗語: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論語上也說: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她在他面前侃侃而談,“試問你逼我交出我家的傳家之寶,這樣子的行徑豈是——”君子的作為,分明是卑鄙小人的行徑!這兩句話她只敢放在心中,不敢再往下說。
  但是她就算沒說,玄羽的臉色還是變得鐵青。
  她的意思是說他謀奪她的家產,又取不義之財得到富貴,是個卑鄙小人了!
  “你!”玄羽气得咬牙切齒。“你以為我會看上你家那些書畫嗎?我家雖然不比你家財大勢大,總還是個官宦人家,那一些東西我還看不上眼呢!”
  “既然你說看不上眼,那為什么一定要我拿來給你?”臨仙追問道。
  “因為我要那些書畫來救我爹的命!”玄羽脫口而出。
  臨仙震惊的望著他。
  救公公的命?那些書畫怎么可以救公公的命?又是誰要陷害公公呢?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臨仙問道。
  玄羽皺著眉頭,將事情的原委向她說清楚。
  “原來是這么回事!蔡京那個奸臣真是太無法無天了!”她不禁義憤填膺。“既然如此,你為什么不對我明說呢?”
  “我不想求人。”玄羽昂頭挺胸道。
  臨仙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啊,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知道她相公不會是個圖謀他人家產的陰險小人。她相信如果不是為了公公,他斷然不會受蔡京的要挾而來謀奪她家的傳家之寶。
  他說不愿意低頭向她要求,所以就以高姿態逼迫她就范,真是一個驕傲的人!這樣不肯屈服的性格就像她心目中的英雄豪杰一般。
  她對他的愛慕不覺多了几分。
  “相公。”當她第一次這樣稱呼玄羽時,臉不禁羞紅了。
  玄羽听她如此呼喚自己,心里驀地震動起來。
  “相公,既然是為了公公的事,我回去求我爹就是了。”臨仙溫柔地道。
  “好,事不宜遲!”
  玄羽立刻下床穿衣服,雖然他刻意背對著她,但是看見他裸露的背部,仍然讓她的臉發熱。
  他穿好衣服才回過頭來,“你梳洗一下,侍會儿我們就出發。”
  臨仙順從地對他點點頭,玄羽即轉身走出房門。
  她這才赶緊穿回褻褲。
  不一會儿,香儿就進來了。
  當她看見臨仙身上只穿著肚兜和褻褲時,不覺掩著嘴笑了起來。“小姐,昨夜姑爺他……”
  臨仙听到她的笑聲羞得低下頭來。
  “小姐,我幫你更衣。”香儿將她從床上扶下來。
  臨仙卻因身子的疼痛而蹙緊了眉頭。
  “怎么了?小姐,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昨夜姑爺又欺負你了?”香儿連忙上下查看她有沒有受傷。
  臨仙的臉紅透了,“沒有,你別瞎說。”她挪開身子,不讓香儿看她。
  香儿不明白的追問,“小姐,可是我昨夜分明听到你的哭聲……”
  啊!她昨夜果然叫得太大聲了,竟連香儿也听到了。
  哎呀!真是羞死人了!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她嬌嗔道。
  突然,她想到了玄羽還在等她。“香儿,你快幫我打扮一下,姑爺要送我回府。”
  “又要回府?”香儿一頭霧水,“為什么?”
  “你別問那么多,快一點,不要讓姑爺久等了!”臨仙催促她。
  香儿只好盡快幫臨仙梳妝打扮。
  臨出門前,臨仙突然問道:“昨天那一頂大席帽呢?”相公交代從今以后不能再有拋頭露面的行為了。
  香儿赶緊取出大帽子幫臨仙戴上。
  打扮妥當后主仆兩人這才走出房間。

  馬車在參知政事府前停下,玄羽領著臨仙進大廳拜見岳父大人。
  曾樵走到女儿身邊拉住她的手,仔細盯著她,“臨仙?”
  臨仙對父親展現一個發自內心幸福的笑容。
  曾樵看出女儿沒事,這才開怀大笑。“來,坐、坐。”
  臨仙和玄羽如釋重負地坐了下來。
  “爹,我們今天來是有事情要向您請求。”臨仙不等玄羽提醒,主動向父親提起。
  “乖女儿,什么事?”
  “事情是這樣子的……”臨仙把經過情形向曾樵陳述一遍。
  曾樵听完后大拍桌子站了起來,“什么?竟然有這种事?蔡京這個家伙簡直太可惡了!
  “爹,蔡京縱然可恨,但是圣上只听他的讒言,我們又能奈他何?”她憂心忡忡的道:“如果不在期限內拿出這批書畫來的話,只怕圣上怪罪下來……”
  曾樵也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像鄭大人如此的耿耿忠臣,怎能蒙受這樣的不白之冤?”
  “岳父大人,”玄羽站了起來,“我知道您的收藏是無价之寶,我也不敢請您割愛,只是事情迫在眉睫……”
  “老爺,這事你可得考量清楚啊!”三姨娘在一旁勸阻。
  “沒你的事,你不要多嘴。”曾樵擺擺手,打斷她的話,隨即對玄羽道:“你不必擔心,我不會眼睜睜看著蔡京這個奸臣殘害忠良的,更何況鄭大人還是我的儿女親家。”
  听他的口气,顯然這件事是有希望了,玄羽和臨仙不禁相視微笑起來。
  臨仙的印象中的玄羽總是對她冷笑和嘲諷,而今見到他開心的微笑,才發現他的笑竟是如此迷人。
  玄羽也對臨仙如花盛開的笑臉贊歎不已。
  “圣上的書院和畫院規模很大,里頭收藏了很多歷代的書畫珍品,圣上都一一品題,詳加考證,還編了書譜和畫譜……”曾樵開始侃侃而談,“說起來也頗為這些寶物盡心盡力。要不是圣上多年來苦心搜集,只怕那些寶物就要失傳了。我們家在江南的确收購了不少珍品,其實我正在考慮要不要進獻給書院、畫院呢!”曾樵笑道:“如今既然親家有需要,那當然是不成問題了!反正是國家之寶嘛!”
  “岳父大人!”玄羽十分感動,他上前向曾樵行禮,“真是太感謝您了。”
  “起來、起來!”曾樵立刻扶起他,“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來,坐下吧。”
  “爹,您真好!”臨仙也上前抱住曾樵。
  “好……”曾樵笑得合不攏嘴,“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昨天回來怎么不說?”
  臨仙不知如何向他解釋,只有默默回座。
  唉,怎能告訴爹是相公逼她交出珍貴的書畫,她才會委屈落淚的?要是讓爹知道相公是為了那一批書畫才娶她的話,爹不殺了相公才怪呢!
  “對了,既然蔡京居心這么歹毒……”曾樵想了想才道:“我們可不能把寶物透過他獻給圣上,万一他伺机邀功再回過頭來反咬我們一口,那我們豈不是吃了悶虧?”
  “岳父大人說得是,那個奸賊沒有什么事做不出來,我們可得防著他這一招。”玄羽點點頭,隨即皺起眉頭道:“不過我爹已經很久都見不到圣上的面了,這該如何是好呢?”
  “圣上太愛好藝術,而蔡京憑著寫得一手好書法,很得圣上歡心,兩人成天談書論畫當然契合了。”曾樵歎了一口气。“朝中的人又何嘗不知道他是一個欺上瞞下的大奸臣,只是奈何不了他啊!”
  玄羽蹙起了眉道:“岳父大人……”
  “你別擔心,我認識一位米芾米大人,他也畫得一手好畫,圣上和他很投緣。我想我們可以透過他在書院和畫院的影響力,加上我在一旁敲邊鼓,肯定過得了圣上那一關的。”
  听完曾樵所想的法子,玄羽實在不得不欽佩他的老謀深算。

  晚膳后,坐在房中的臨仙,對銅鏡中的自己嫣然一笑。
  既然得知相公圖謀書畫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她也就諒解他之前對她的威脅与逼迫,愿意和他前嫌盡釋。
  回想出嫁几日來的心情起伏,她真覺得恍如隔世。
  所謂出嫁從夫不僅是一句教條,事實上已經化為女人生命的一部分,無論丈夫有理無理,身為妻子的人都得逆來順受。
  如果不幸遇人不淑,那么豈不是終生都得生活在暗無天日的痛苦中?女人的命運真是半點不由己。
  當初她何嘗不曾幻想能得到夫君的疼惜与愛護?初見相公的面容,深深為他的英雄气息而迷醉,誰知道接下來竟是一連串的折磨与恐嚇?
  所幸事實證明,相公不僅不是奪人財寶的陰險小人,而且還是個孝順的儿子,他為了救父親竟不惜擔起這樣的惡名!
  經過了這一番波折之后,她終于懂得老師所做的“訴衷情”,以及師師姑娘所說的既期待愛情,又害怕披嫁衣的心情了。
  她不知不覺就哼唱起那日李師師教她的曲子,“出林杏子落金盤,齒軟怕嘗酸。可惜半殘青紫,猶印小唇丹……”
  臨仙唱到這里,就暗示一旁的香儿為她點唇丹。
  點好后,她盯著鏡中的自己,果然唇紅齒白,十分動人。
  她帶著滿意的淺笑繼續往下唱,“南陌上,落花閒、雨斑斑。不言不語,一段傷春,都在眉間。”
  唱著唱著,臨仙又暗示香儿為她畫眉毛。
  她轉頭看鏡中的自己,忍不住在心中歎道:好一個明眸皓齒的嬌艷麗人,連自己看了也歡喜。
  她越想越覺得周學正這一闋詞做得妙极,愉悅地唱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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