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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由學校回家,小仙告訴我:我祖母上午來過,是找我媽咪。
  我回房間,奶媽進來,說:“少奶同意你去露營。老太太來過,她給你留下些錢,她說去露營,身上多點錢安全。”
  “奶媽,是你告訴祖母?”
  她互握著自己對手,點一點頭:“其實露營也不是坏事。而且做人應該有信用,你是女同學的領隊,連領隊都不去,一盤散沙似的,做人是應該負責任!”
  “謝謝您,奶媽!”我捏一下她的肥瞼,差點流下淚來。
  母親是天不怕,地不怕,連外婆也奈何她不得。她就只怕我祖母,我祖母也從來不罵人,只是她要在祖母面前做好媳婦,做好媽咪。祖母一開口,她就不敢說不。
  所以祖母常說母親好,丈夫死了,安份守寡,把丈夫的生意打理得頭頭是道,又替她把孫女儿打理得肥肥白白,身体健康,還是祖母心里的開心果。現代女人為夫守節,難得。
  我正准備換衣服,小仙進來報告:“佛烈少爺已經來了,在樓下客廳喝飲品。”
  “知道了!”
  一會,小仙又進來:“安德魯少爺也來了。”
  “小仙,”我停下穿衣服的手:“今天到底應該輪到誰?”
  “佛烈少爺的愛情帖被抽中了。安德魯少爺來,只想和小姐說几句話不是來應約。”
  “啊!去招呼他們!”
  我穿上那襲白色麻紗膝上裙,外罩一件外衣,“乞儿裝”的大通花無鈕粉綠背心,粉綠皮鞋,一雙新潮白襪,襪頭松松的很游洒。突然听見外面有嘈吵聲,聲音好像來自樓下花園,我推開落地玻璃窗,走出露台一看,真的佛烈和安德魯在花園打架,你一拳來我一拳去。
  我開了對講机:“小仙馬上到我房間來!”不一會,小仙气急敗坏地走進來:“小姐,不得了!”
  “到底發生什么事?”我坐下來,小仙已為我束起頭發,在腦后流了一條長辮子,我把一條粉綠色“乞儿裝”頭巾束在發頂上。
  “事情是這樣的,佛烈看見安德魯少爺已經很不開心,后來兩個人便斗起嘴來,佛烈少爺說今天的日子是屬于他的,過去推安德魯少爺,叫他馬上走,安德魯少爺反手打他一掌,兩人由客廳打到花園。”小仙說。
  “他們兩個都是生番,告訴他們,兩個都被除名,叫阮伯和清叔赶他們走。”
  “小姐,你已穿好衣服……”
  “另外抽一個,吵死了,快赶走他們,我最討厭野蠻人。”
  小仙下樓,不久,听見有人大聲叫:“宛司,宛司!”
  我用手掩住兩只耳朵。終于,一切平靜了。
  小仙又回來:“小姐,我已經另外抽了一張愛情帖,是祖迪少爺!”
  “看看他是否還在家?”
  “電話打通了,祖迪少爺說,十五分鐘內到!”
  我把五十元放在小仙手里:“去看場電影。”
  “我沒有朋友,一個人去看電影沒有意思,我還是留在家里,在家里不用花錢!”
  “錢存起來,將來有用!”我听見花園傳來的汽車聲:“少奶出去?”
  “早出去了,馮先生開車來接她的。小姐,我到樓下看看。”
  “我和你一起下去,祖迪也該來了!”
  到樓下,祖迪果然已進客廳,我對他說:“吃飯的時間已經到了,我們快出門吧!”
  台階下停了輛保時捷,祖迪連忙跑上去打開車門。
  車駛出去,我問:“駕駛執照弄好了?”
  “我和你在一起怎敢無牌駕駛?”祖迪說:“今天真奇怪,平時抽中我的帖,小仙十一點之前便會打電話給我,可是,今天竟過了三個鐘頭。”
  “接不到電話為什么不出去?今天是公眾假期。”
  “沒有心情,在電話旁等了一個鐘頭,心想,今天又輪不到我了,心很疲倦,只想多睡一會!”
  “你沒有出去,是你的幸運。”
  “今天抽中我,我真的很幸運。”
  “你知道嗎?今天抽中的,本來不是你,是佛烈!”
  他臉上露出愕然的神色:“怎會又輪了我?”
  我把剛才家里發生的事,對他說了一遍:“我討厭人家動武,有什么事不能通過談話解決嗎?雖然,我小時候常打架,但現在長大了,懂事了。”
  “我真的很幸運,”他笑:“不知道又要等多久才輪到我,今天我應該感謝佛烈和安德魯。”
  “我肚子餓了,赶快找個地方吃飯。”兩點多了嘛!”
  “我們沒有訂座,差不多又過了吃午餐的時間,到我們家酒樓,委屈吃一頓,好不好?”
  “你們家的酒樓都有點名气的,一點都不委屈。”天天四五頓,也就不必每頓都計較。
  “忍著點,很快就到。”他大概怕餓坏了我,車開得很快。
  吃飯時,祖迪說要去訂晚餐座:“喜歡中式還是西式?”
  “現在吃的已經是正宗粵菜。”
  “晚上吃西餐,要不要跳舞?”
  “吃過飯再上的土高。”
  祖迪點點頭,走開去。一會,他回來:“辦妥了。”
  “伊玲說你已經大學畢業,還要不要回美國?念研究院?”
  “不會了,我大學還未畢業,爸爸已經想把我拉回來!”
  “希望你子承父業。”
  “我是為了爸爸才選工商管理系的,我自己比較喜歡念生物。”
  “你回來后一直閒著。”他們家酒樓的冬瓜盅不錯。
  “媽媽疼我,希望我多休息几天而且去見見那些親戚。不過上午我已經跟爸爸上班,這酒樓我也來巡視過,覺得這儿的點心和茶都不錯。”
  “是不錯!”我看看腕表:“晚餐前不是又看電影吧?”
  “太多人陪你看電影了。”他笑著搖頭:“去打壁球好不好?”
  “我喜歡打壁球,但我不會!”
  “很容易打的,擔保你一學便會。”
  祖迪把車子開出郊外,他告訴我:“我和朋友交換房子。”
  “什么?”我不明白。
  “我家在美國有間房子,朋友一家人去美國旅行,他住我的房子,但他又把這儿的別墅借給我。這間別墅有壁球室的。”
  “別墅內有球室,地方一定不會小,有壁球室當然有网球場,泳池……各种基本活動場地。”
  “我朋友很喜歡運動,特別美式足球,我已經請美國的表哥帶他去玩。”
  “你很喜歡說你表哥的事。”
  “他是我的偶像。”
  “他不是什么星系人物吧?”
  “不是,他在美國念研究院。他比我大一歲,很照顧我!”
  進別墅,里面很靜,只有一個男工人和一個女工人,另外請了一個護衛員。
  我們進別墅,老工人當我們主人一樣侍候,我們換了運動衣(主人家的,是全新的)祖迪教我打壁球。
  壁球真的并不難學,但能否控制每一個球,那就難了。
  把球拍向壁上,四壁用特制的木圍成,木壁把球彈回來,往那一方,上還是下,一定要三快:眼快、手快、腳快,當然做什么運動都要反應快。
  雖然只不過一間小室,但是走來走去,跳高蹲下,玩得由頭到腳都是淌汗。
  到更衣室洗澡出來,祖迪已為我准備一杯薄荷凍飲。
  他拖我走出露台,可以清楚看見別墅下面的大海。
  “我朋友有風帆,喜歡玩滑浪風帆嗎?”
  “喜歡,就是平衡不好,手又不夠力,所以老滑不遠。”
  “今天時間不夠,都黃昏了,下次早點來,這儿很好玩的。”他看看表:“我們該回市區了。”
  回市區吃丰富的晚餐,然后上的土高,祖迪的舞跳得不坏。
  也許伊玲說得不錯:祖迪与維尼,祖迪比較适合我,維尼太靜,太內向,天天看電影,吃飯的節目,我也膩了,我喜歡動,喜歡較為新鮮的事物。
  但另一方面,我較為喜歡維尼的工作,我始終認為醫生能救人,很偉大的。
  我小時候的愿望是做個女醫生,現在醫生做不到,嫁個醫生丈夫也不錯。在所有的男孩子當中,我對祖迪、維尼印象最好,慶生也不錯,玩起來夠瘋,而且他是我表哥,親上加親嘛。
  學校開始籌備慈善日,早上的運動項目,籃球賽女子組朱麗是其中一分子,伊玲參加跳低欄和賽跑,理、工學院和醫學院的棒球隊原庄上陣,我是屬于理工組的。
  晚上的籌款晚會,有舞台劇“玫瑰公主”,由文學院的同學改編自童話故事,男女主角亦由文學院的男女同學擔任;琴妮飾演公主的閨中好友,淑芳參演十二人組成的絲帶舞。我唱校園民歌《那是我的家》,由林國豪吉他伴奏。上年度校花蘇珊學姐唱藝術歌《康定情歌》,胡文明同學鋼琴伴奏。莫大偉同學自彈自唱西歐流行曲。還有林國豪的朗誦,張小明和馬大富同學的相聲……節目很丰富。
  “白宛司,壁報的版頭介紹由你寫。”林國豪說。
  “那是文學院的事,念建筑的怎會寫文章。”
  “版頭畫由你畫。”
  “那是美術系的事。”
  “你們建筑系不畫圖嗎?”
  “貼張藍圖出去!”
  “你是學生會的成員,不能什么都不做,我是社會科學院的,我也負責寫一篇文章。”
  “好,我也寫篇文章。”
  林國豪很大男人主義,他一直反對學生會內有女生。
  或者,他本來對我是不錯的,但一談到“公事”,他馬上對我產生莫名其妙的抗拒。
  已經開始練習棒球,我握著球棒,張開大腿,眼睛瞄住球手手中的球,就在這一剎那,突然琴妮飛奔而來:“宛司,曾夢萍和孟小楠吵得很厲害,曾夢萍要辭演。”
  我馬上將球棒交給后備球員,飛奔過文學院。曾夢萍是舞台劇《玫瑰公主》的女主角,而舞台劇是晚會的重頭戲,也是主力,若曾夢萍辭演,話劇散了,那個慈善晚會豈不也散了?
  走進課室,導演霍加廉同學雙目無神:“曾夢萍吵了一頓,已經走了,我不知道該怎辦?”
  “最近我在排戲,曾夢萍的對白老是記不牢,大半個早上排不到半場戲,再來又再來……”
  “孟小楠罵她又懶又笨不負責任,兩個人大吵,我連忙去勸,勸不住。曾夢萍口口聲聲說不演,我叫琴妮去找你,琴妮剛出來,她便扔下劇本走了!”
  我心里冒火,沖過去:“孟小楠,你怎可以罵走曾夢萍?”
  “是她自己要走,我可沒叫她走,她根本沒有演戲天份,又心不在焉。”孟小楠還是面紅紅,脖子粗粗。
  “她沒演戲天份,只有你有,那你一人分演兩角?你快去找曾夢萍道歉找她回來,《玫瑰公主》演不成你可要負責任。”我指住他。
  “我不道歉!”孟小楠一點也不妥協:“她演我不演!別說你白宛司,校長來了,我也不怕!”他說著便走了出去,其他同學馬上追上去安慰他。
  霍加廉走到我身邊:“說句公道話,是曾夢萍不對。听說她最近晚晚拍拖,每天回來排戲,排一會休息一下,沒精打采,對白又常念錯,其他同學都很認真,負責。特別是孟小楠,十時排戲,他九時就回來讀劇本,和我研究處理和控制場面,他一直表現很好!”
  我輕歎一口气:“他不肯道歉不能勉強他,只好由我去找夢萍了!”
  我找了夢萍三天,她三天都不在家,我几乎想拆了她家大門,她母親才說,夢萍昨天已去加拿大探望她哥哥。
  她母親是長輩,又是女性,否則我會揍她一頓。
  赶回學校,今天我要練歌,但沒進音樂室。林國豪在室外叉著雙手:“白宛司,曾夢萍的角色由你補上。”
  “憑什么由你指定我去演?”
  “不是由我指定,剛才開過學生會,話劇組的人也有參加,大家一致認為你是最佳人選。”
  “我不想演,曾夢萍的錯沒有理由讓我來承擔!”太過分,球賽,接待員,演唱,還有演話劇,好像包辦筵席:“我不想來賓由早到晚都看見我,我提議曾夢萍的角色由嚴蘭補上。嚴蘭和孟小楠同院同系,應該相處得很好,合作會有幫助!”
  “我們也想過嚴蘭。但是票子已分發各同學推銷。我們只有半個月時間,我們要一個記性特別好,而且有演舞台劇經驗的人。嚴蘭應付不了,你是最佳人選!”
  我由小學到中學,話劇,甚至粵劇——拉腔時像殺雞似的,至今未曾忘記,也慚愧得很。所以念大學了就不想再演戲!
  “你是學生會的一分子,而且又負責康樂文娛,你有責任!”
  “好吧!”煩死,我一揮手:“練完歌我還要練球。”
  “今天一切暫停,”林國豪伸手進袋內拿了一疊紙出來:“回去熟讀劇本,明天九時排劇,下午二時練歌,四時后練球……”
  我七時已經回學校協助打點一切。九時換上運動衣,因為九時半開始田徑比賽,很多同學,善長(購買門券的人),還有拿過小仙派發的愛情帖的男孩子,都很賞面的來了。門券蒙小仙義助代銷。
  由于田徑項目眾多,因此由九時半一直到一時。
  棒球賽本來安排在最后一項,由于遷就我演出,安排在下午二時。
  伊玲跳低欄拿了個季軍,我們大家都很高興,吃午飯時獎品傳來傳去。伊玲總算為工學院增光。
  “祖迪兩點鐘會來!”伊玲對我說。
  “他為什么不早來?你得獎,他應該來捧場,分享光榮!”
  “他來捧你的場!”
  “你是他的妹妹,我才只不過是他的朋友,真是親疏不分。”
  “這叫重友輕妹!”伊玲哈哈笑。
  “你們在說什么?”琴妮問。
  “沒什么。”我連忙說:“伊玲在說她的獎品。嗅!我不吃了!等會還要打球,吃太多跑不動。”
  “哥哥特別和同學調了班。”琴妮說:“他晚上來看你演戲!”
  “謝謝!”我站起來對大家說:“我先走了,球賽就快開始。”
  “一起走!給你打气……”
  我用力打出一棒,球不是想象般飛遠,大概剛才做后壘,太用勁接球,我拼命向前跑,一壘,二壘,三壘,眼睛看住四壘,感覺到對方的球手快要把球拾到手,于是雙腳向四壘一擦,一分已拿到手,而只差三十秒,對方就把球拾起。
  我由地上起來,拍拍運動褲上的沙塵,場外響起了一片异聲。
  伊玲把手巾圍在我的脖子上:“宛司,你好棒,看我哥哥拍掌拍得多用力!”
  我望過去,祖迪笑著向我翹起大拇指,我點頭跟他打招呼。
  突然,我被他身邊一個大男孩吸引住了!
  這男孩子好高,有六呎二三吋,闊闊厚厚的肩膊,穿條白長褲,白色短拉鏈積克,衣服的款式很新,在香港還沒有見過,而他的身材也很棒,高高壯壯十分結實。
  他的頭發天然微曲,不長,露出耳朵,美好的外型給人的印象是精神奕奕。
  他的皮膚很白,雙眼皮的大眼神,高高的挺鼻子,嘴紅齒白,他看來不像中國人,像混血儿。
  英、美的混血儿,是最俊的。
  我喜歡美好的事物,我喜歡美麗的女孩子(我的女朋友個個漂亮),我喜歡英俊的男孩子,追求我的人每個都好看,只是,沒有這個男孩子俊得令人心跳。
  他在鼓掌,顯然是為了我吧!
  我向他笑一笑,他也向我笑一笑。啊!好白的牙齒,有酒窩的,俊死了!
  他是誰?為什么我從未見過?
  不會是大學里的男生。
  他邊鼓掌,邊和祖迪交談。祖迪認識我,太好了!
  有人叫我的名字,原來是隊長,我們那一隊僅以一分之微贏了。
  我們捧了獎杯!
  “全靠你那一棒!”朱麗走過來,捏我的臉:“不然就是個和局!”
  “和局也無所謂,反正做善事,來賓滿意就行。你還有半小時便要出賽,該准備一下!”
  “給我打气!”朱麗揚著手走向籃球場,球賽半小時后開始。
  運動衣很髒,我回更衣室沖身,換上條白色牛仔褲,藍白間條反領T恤。跑著去看籃球賽。
  “宛司!”
  我回頭看:“祖迪,謝謝你來捧場。”
  “我已經很久沒有看見你了,今天有机會,當然不容錯過!”
  “過了今天,我會空閒下來。”
  “明天我們再去我朋友的別墅玩滑浪風帆好不好?”
  “但我不知道明天是否會抽中你?”
  “又是那愛情帖,小仙真會折磨人!”祖迪的眼睛充滿幽怨与無奈。
  “別煩嘛!也許會抽中你!”
  “我知道我不會那么好運,”祖迪又求著:“不可以給我例外嗎?”
  我輕輕搖頭:“一視同仁,人人平等。除非……”
  “宛司!”琴妮在那邊叫。
  我示意叫她過來,她搖搖手。我只好對祖迪說:“同學找我,可能有事,失陪了!”
  “我們一起吃飯好嗎?”
  為了做善事,我所有“男朋友”都買了門券,他們全都來,剛才鼓掌也不是只有祖迪一個人,只是我誰都沒有理睬。祖迪找到更衣室來,若沒有伊玲幫助,大學那么大,他能來嗎?
  “我要和其他同學一起吃盒飯。”我說罷便走,留下祖迪在那儿發呆。這也沒辦法,若他例外,個個例外,這儿是學校,又不是姻緣道,今天是慈善日,又不是戀愛日。
  我來到琴妮身邊,琴妮示意問:“他是誰?”
  “祖迪,你忘了?他請過我們吃下午茶!”
  “對這個人毫無印象,不過,名字倒是挺熟,新交的男朋友?看樣子,哥哥有敵手了!”
  我知道琴妮一直希望我愛上她哥哥,她也認為維尼的机會會比別的男孩子多,主要因為他有個妹妹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一直不敢提祖迪,因為伊玲何嘗不是我的好朋友?
  琴妮會為她哥哥擔心的!
  不過,今天大家都會碰頭,恐怕瞞也瞞不住了!
  “他是伊玲的哥哥!”
  “什么?”她突然面色一變。
  “快去看籃球賽,朱麗等著我們為她打气!”
  琴妮不想走,我拉她走,球賽果然已經開始了。
  沒看見祖迪,沒看見他身邊的漂亮男孩子,我連那些男朋友都看不到,大概他們要去吃晚飯。不過八時的晚會,我相信他們一定會來。
  琴妮、淑芳、心齊、伊玲和我集中起來做啦啦隊,為朱麗打气。結果,四比四,真是個和局。
  朱麗表現很好。但是,朱麗仍然不開心,因為她那一隊沒有贏。
  “你不是那么計較吧?”伊玲推著她:“快去換衣服,我們去吃飯!”
  我一手拉住伊玲,拖到另一邊:“我不會和祖迪去吃飯。”
  “誰說和那些觀音兵去吃飯?今晚我請客,行不行?”
  “行!這儿誰請客都行!”我們在等朱麗。
  林國豪走過來:“你七點回來招呼來賓!”
  “知道了!”
  “你不要穿牛仔褲……”
  “穿條裙子是不是?你不用這么緊張,反正第二個節目我唱歌,我不會穿牛仔褲唱歌!”
  “小辣椒,朱麗都出來了,你還嘀咕什么?”
  “我去吃飯啦,主席大人!”我一轉身,扮了個鬼臉。
  我們坐車去吃飯。
  “這館子不錯!”淑芳四處看看:“伊玲挺闊气的!”
  “如果不是赶時間,我請大家到我們家的酒摟吃滿漢席。”
  各人點了菜,突然伊玲舉起手:“晦!那么巧?”
  祖迪進門,身邊還有那美男子,看見他心里總是很高興。不過,這一次我不敢再向他微笑。
  “我和各位真有緣!”祖迪走過來,那漂亮男孩自己去選桌子:“既然有緣,今晚我請各位吃飯,伊玲,好好招待你的同學,多點些菜,錢我付!”
  他說話時,一直看著我微笑。
  我也點頭,回頭看見琴妮面色難看,我忙把笑容收住了。
  祖迪和伊玲說了几句才离去,离去前又向我點頭微笑。
  我再也不敢和他微笑,因為,我已經看到了不公平。伊玲是很會為她哥哥制造机會的,但琴妮就不會。但我知道,她是很愛她哥哥的,只是,沒有好方法助他哥哥一臂之力。
  “伊玲,”琴妮忿忿的:“你太對不起我!”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菜端來了,伊玲為她挾菜:“吃飯吧!看你生气成這樣子!”
  “你認識我哥哥的。”琴妮不吃她的菜。她很少生气,同學間也极少爭執。
  “我認識,是維尼呀,未來的大國手,人類救星。對吧。”
  “他追求宛司你知道!”
  “知道,他追求宛司快一年了。”
  “祖迪是不是你介紹宛司認識?”
  “當然是我一手一腳介紹的,否則他們又怎會認識?那天我們吃茶,哥哥一看見宛司馬上便著迷了,央求我介紹他們認識。我是他妹妹,怎能不幫助他?”
  “你這就不對了,我們是好同學,你又知道我哥哥追宛司,你不應該再把你哥哥拉進來。”
  “又不是只有你哥哥一個人追求宛司,外面還有許多狂蜂浪蝶,宛司也沒有對你哥哥許過什么諾言。她沒有說過要嫁你哥哥吧?”
  “雖然有很多人追求宛司,宛司也沒有答應我哥哥的婚事。但一直以來,宛司對我哥哥的印象最好,因為我哥哥條件最好。”
  “琴妮,你這樣擔心,無非因為我哥哥條件比你哥哥好,琴妮呀!。小辣椒是我們好朋友,你也希望她找到一個最好的。為了小辣椒好,我歡迎你們的堂兄堂弟,表兄表弟全都來追求小辣椒,讓她挑個好的!”
  “琴妮,吃飯吧,我還要赶著回學校。”我忍不住對琴妮說:“我對你哥哥和伊玲哥哥都一樣,因為各有各的优點。祖迪加入,不會影響維尼,你不要胡思亂想,鬧得大家不開心。”
  “就是嘛!男生的事由男生去操心。”朱麗邊吃邊說:“大家好同學,犯得了為男生吵架?”
  琴妮不再說話,慢慢吃她的飯。
  “我先回學校去了,省得林國豪說話多多。”我站起來說著就走。
  到樓下,正要截車:“宛司!”
  祖迪追上來:“我開車送你回學校!”
  “不方便的,祖迪。”我搖一下頭:“別的人會不高興。”
  “我去停車場拿車,很快的。”
  “我不會坐你的車。”
  “宛司,等我!”
  “我不希望琴妮或任何人不開心!”祖迪一支箭似的去,他根本听不到我的話,剛巧計程車來,我連忙上車。
  回學校,換上襲白色雪紡長裙,襟上一朵紫色的星洲蘭,下面挂條接待員的紅絹巾。
  束起的馬尾散下來,長發披垂著,鬢旁壓了朵紫色蘭花。
  打扮好了,等會儿上台唱歌便不會麻煩。
  同學大部分已經回來,杜比看見我真的眼睛發亮:“宛司,你美得像天使!”
  “謝謝!”
  “宛司,”杜比拉住我的手:“我可不可以約你明天去看電影?”
  “你明天把帖子交給小仙。”
  “又要抽簽?”他苦求:“不可以例外一次嗎?”
  “人人例外,豈不是沒有例外?而且例外排隊,你不知道要排第几?”
  “噢!”他很失望,我向他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我走到大禮堂,林國豪望著我,我沒有理他。
  賓客也一個個一批批的來了,其中當然有我的男朋友,他們都想跟我說話,我都巧妙地避開了。祖迪和那美男子一起來,祖迪想抱怨,卻被個學姐截住了:“宛司,今晚你真是搶盡風頭。”
  “學姐,你不要這樣說。我一向不喜歡出風頭。”我感到委屈,幸而對方是個女的,否則我會罵他一頓。
  “世事就是這樣奇怪,愛出風頭的人,拼了命,風頭出不到;不喜歡出風頭的人卻光芒四射。”她撥了撥我的頭發:“我說的是真心話,你今晚特別漂亮,真的!”
  弄明白對方的心意,自己也開心。有些女孩子,受不了人家比自己出色,說些冷嘲熱諷的話是有的。我最怕听那些話。
  那位學姐剛走開,林國豪便走來:“你不要光說話,賓客來了你也不管,你別忘了你的職責。”
  “光說話?同學來跟我聊几句我不理她?你真無聊,一天到晚找我麻煩。”我瞪大了本來已經夠大的眼睛:“你現在來煩我,也妨礙我招待來賓。”
  “你真凶,怪不得人家叫你小辣椒!”
  “不凶就不能在學生會立足,所以女生全給你們气走了,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想我知趣辭職,我偏不走!”我昂起了頭。
  “你當然不走,能夠成為學生會一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嗤!”我不屑的:“去做義工,人家不多謝也不會受气。誰希罕加入學生會!”
  “那走吧!你走了我會對你好些,起碼不會煩你!”
  “你別做夢!學生會只有我一個女生,我走了,學生會豈非變了男生的天下?我們女生,還有發言權?”
  “你……”
  “宛司!”
  “維尼!”我們握著手,看見他很高興,已忘了林國豪。
  “宛司,真對不起,我沒法來看你打棒球,琴妮告訴我你贏了!”他握著我的手是溫潤而微抖。
  “不是我贏,是我們一整隊贏,但也只不過贏一分。”我對維尼是特別些,因為,只有他一個人為了我而調班:“你現在來看我演戲我已經很高興。晚會差不多開始了,請跟我來!”
  我親自帶他進場,琴妮已為他安排好一個位置,我送他去,還和他聊了几句。抬頭离去前看見祖迪直望住我。
  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沒有辦法。
  校長,系主任,教授,講師,助教……差不多都出席,除了一些教授要回祖家度假。
  我們本來請校長上台說几句話,校長風趣地說:“誰上台說開場白內容都一樣,人家花了錢來做善事,還要他們耳朵受罪?還是唱支歌好听!”
  本來《康定情歌》排第一,我的民歌排得很后。但為了遷就我演話劇,我的歌排了第一。
  練習不夠;加上是第一個節目,我的心情緊張,自覺唱得很糟。那股气無法從肚內沖出來,好難好難才唱完“那是我的家”。
  我慚愧得面紅,可是台下的掌聲都是十分熱烈。
  幕下垂,我回化妝間。林國豪喃喃地:“大失水准,影響了我伴奏!”
  “不錯!我表演差,但不能都怪我,我們前后只彩排兩次。我又打球又演戲,全壓在我身上。”我真是气,自己演不好,已經慚愧死了。也沒有人來安慰,但也不能忍受被人挑剔奚落:“我根本沒有机會好好彩排過,兩次練歌,完了又匆匆去排戲。你知道我心理壓力有多重?你為什么不打球?不唱歌不演戲?做做編排工作,伴一次奏,你當然輕松了!”
  林國豪聳聳肩膊:“希望話劇你有較好的表現!”
  “盡我所能,我什么都不保證,不滿意你可以男扮女裝演玫瑰公主。”我沖著他。
  他理虧地走出去。
  蘇珊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你別中計生气,他其實喜歡你,你不知道他暗戀你嗎?”
  “他配嗎?條件又不夠好,這也別談。他和師姐戀愛兩年,他還有資格去暗戀別人?”
  “男生嗎,見异思遷,見好就追,個個都是這樣子。”
  “我最不喜歡這類人,用情不專,想追我,我帖子都不讓他拿。”我忽然想起:“第二個節目是絲帶舞,我去看淑芳化妝,給她打气。”
  才懶得惱林國豪。
  淑芳和其他十一個女生表演絲帶舞很不錯,淑芳說:練了整整一個月啦!
  蘇珊的《康定情歌》也唱得好,真令我佩服。
  伊玲進來接班:“我的民歌唱得糟透了!”
  “怎會?我哥哥手掌都拍痛了!”
  “我走出去叫救命,他一樣拍掌,怎能拿他來說?”
  “是有點緊張,沒平時那么放,但很有感情,我們几個都說不錯,等會問朱麗。”伊玲問:“祖迪叫我來問你想吃什么喝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要,等會還有個舞台劇。你代向祖迪道謝!”我推伊玲出去:“去看表演,我想靜靜地再看一下劇本。”
  “琴妮不是說你滾瓜爛熟了嗎?”
  “是呀,但上台又大打折扣了。”
  “你念中學的時候,很輕松,不是這樣子的。”
  “人長大了,懂得丑字怎樣寫了,你出去好不好?我求你!”
  “你太緊張了,小辣椒,不是因為琴妮哥哥來了吧?”
  “維尼,怎么會?”真的,我從不會為任何男孩子而緊張。我說著便拿起劇本。
  沒錯的,人大了,懂得害羞了,是害羞而令我緊張的。
  幸而話劇還算中規中矩,我也不敢望台下的人,就當平時彩排。但演完話劇后,我回后台,像經過一場劇烈的摔角戰,我倒在凳上喘气。
  “還不把戲服換下來!”一會,琴妮已換過衣服過來。她比我先退場,她不是主角,不用由頭演到尾。
  “我好累!”
  琴妮為我卸裝,替我把臉上的脂粉抹去。
  她又助我更衣:“伊玲和她哥哥在外面,我哥哥也在外面,別的同學說明晚為你慶祝,知道你今晚一定會分身不暇,哥哥想請你吃夜宵!”
  “好呀!”我毫不考慮。
  “你?”琴妮倒有點不能相信:“真的?”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嘩!”琴妮開心得什么似的:“哥哥一定樂死了!”
  我笑笑,穿上那及膝的紅裙子。
  “但是伊玲和她哥哥也在外面等。”琴妮忽然又苦起臉來。
  “我會跟伊玲說!”
  “她會不開心!”
  “沒辦法,我只有一個人。你應該明白我是公平的。以后,你和伊玲不要再為你哥哥或她哥哥再爭執了!”
  “其實每次只是我鬧事,伊玲倒沒有表示過什么。”
  我背上手提包,面上沒有化妝品真舒服,我拖著琴妮的手出去。
  伊玲和祖迪還有那漂亮男孩子果然在禮堂外。說良心話,我好想認識那美男子,想知道他是誰,但是轉頭看見維尼孤伶伶地站在一角,羞澀地向我發出等待的微笑,我心軟了。
  “伊玲!”我把她叫過來,琴妮回到她哥哥身邊。
  “我和琴妮去吃夜宵!”
  “祖迪也在等你!”
  “祖迪有很多机會,但維尼不是常能調班,希望你諒解!”
  伊玲攤一攤手:“我們自己去。今晚你的演出很成功,朱麗明晚為你在家里請客,明晚見吧!”
  我點了點頭。伊玲過去,說了一些話,祖迪和那美男子都分別作出反應。
  我走過維尼那一邊,琴妮很開心地說:“哥哥,宛司來了。”
  起床不久,伊玲的電話來:“可以幫我一個忙吧?”
  “說吧!幫什么忙?有事大家做。”
  “那晚你和琴妮兄妹去消夜,扔下祖迪,祖迪難過了一晚,我們陪了他一晚,你知道的!”
  “第二晚在朱麗家里你告訴我,我很抱歉!”
  “祖迪一直想見你,但他運气太差,十天了,一直沒抽中他!”
  “又十天了!”真是快樂不知時日過。
  “這十天,祖迪情緒低落到极點。他几乎想退出了,消极地退出。”
  “伊玲,你知道我不是有心避祖迪,都由小仙抽簽,我自己也不能控制。”
  “可不可以破例一次?明天不要抽簽,好讓祖迪見見你。”
  “伊玲,這是不公平的!”
  “你說過幫我!”
  “這樣吧!明天由我親自抽簽,如果明天我和祖迪有緣,可能會抽中他,好不好?”
  “也只好這樣,我們想過,想買通小仙,但小仙是買不通的。”
  “當然,若人人買通她,后果還不是一樣?或者我變了价高者得。明天吧,可能有好消息!”
  伊玲挂上電話,我問小仙:“今天是誰?”
  “表少爺,方中表少爺。”
  “啊!英國回來也加入了。”
  “都放暑假嘛,現在我每天要發出二十張愛情帖。”
  “為什么要說愛情帖,我和誰都沒有談過愛情。”
  “總得有個名稱。”
  “你看粵語片太多了,你太閒,我替你找間夜校,讓你上學。”我下床:“啊!明天愛情帖由我自己來抽。”
  “好极了,最好天天由小組抽,省得那些少爺公子怪我。”
  “不!我最多抽三天,太煩……”
  一連三天,都沒有抽中祖迪,我也不大留意,也沒致歉,伊玲說對了,祖迪真是運气不好,今天又抽中方中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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