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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偉烈正在房間畫人体解剖圖。“咯!咯!”
  “進來吧!”房門輕輕推開,月媚捧著一只精美的銀托盤走進來。“又在開夜車?”她的聲音永遠是輕柔婉轉的。
  “嗯!”
  “我給你炖了一碗雙皮奶!”她拿著碗端到他面前:“休息一會儿,先吃了!”
  “啊!”他打了一個阿欠,伸一個懶腰:“放在台上好不好?我手都麻了,不想拿東西。”
  “那就別拿了!我喂你吃!”月媚瓢了一羹,送進潘偉烈的嘴里。
  潘偉烈吃飽了,月媚用暖毛巾替他抹了嘴,侍候周到。
  “你對我真好!”偉烈握住她一只手:“比我姐姐還要好!”
  “其實,表姐很疼你!”
  “她有程克安!所以,”偉烈摟著她的纖腰:“你是我唯一最親的人!”
  “表姐為你受气,你不知道!她常常為你和表姐夫吵架!”
  “你更受气,程克安簡直不把你當人!”潘偉烈撫一下她的臉,她雖然不是什么大美人,但是清麗可人,眉目都很秀美:“你的面色有點蒼白。”
  “大概是貧血!”
  “程克安刻薄你,你一定餐餐吃不飽,”偉烈的牛脾气又來了:“明天我要跟程克安算賬。”
  “表哥,你不要生气,其實,表姐夫雖然說話是多些,但是表姐待我好,我在這儿吃好的、住好的,什么都是好的!”
  “既然吃得好,為什么還會貧血?”
  “我從小就有貧血。”月媚輕輕把他的頭發撥好:“睡吧!已經午夜,你明天還有早課呢!”
  “你還不是要一早起來為我弄早點?”
  “這是我最喜歡的工作!”
  “為什么要對我那么好?”
  月媚的頭垂得低低的,聲音輕似無聲:“因為你是我最親的人!”
  “我們同病相怜!”偉烈拉了她一把,她就倒在偉烈的怀里:“我應該照顧好你,令你快樂!”
  “能夠和你在一起,我就快樂!”
  偉烈擁著她,把臉擱在她的頭上:“我見過很多女孩子,雖然有些女孩子真的好迷人。但是,我還是覺得你最适合我。月媚,我的好朋友雅各、西敏、海澄你都見過的,還有雅莉和美芝,你想不想跟他們一班人一起玩?”
  “我當然喜歡,但是,我總覺得不配,因為我不是大學生。”
  “美芝還是和你一樣,念完中學,就不再念大學了!”
  “美芝小姐不同,她是千金小姐!”
  “難道你是小丫頭嗎?你不要這樣自卑好不好,下次有敘會,我帶你一起去!”
  “我和你?”月媚眼睛閃著光,笑得甜絲絲的,不過只一會儿,眼中的光消失了,笑容也凝住了:“就算你的朋友不嫌棄我,表姐夫也不會放我出去!”
  “他有什么權管你?”
  “他供我吃、供我住,還有零用錢,我在程家是小管家。”
  “別說做管家,就算做工人也有假期!”潘偉烈握著拳頭:“如果我要帶你出去,他敢阻擋,我就揍他一頓!”
  “你不能這樣對他,表姐難做人!”
  “姐姐怕他,我偏不怕,下一個星期日,我們去野餐,我帶你一起去!”
  “表哥……”
  “有我在,不用擔心,其實,我早就該帶你出去。一天到晚把你悶在家里,不貧血生病才怪。”
  雅各約了艾妃在老地方見面。艾妃一上了車,雅各立刻把車開走。
  “什么事找我找得那么急,等會儿你還要送我回學校。要是司机找不到我,他回去告訴爸爸,爸爸又會查問。”
  “我明白!我約你出來,只想問你星期日你有沒有空?”
  “有事嗎?”
  “星期日,我們一班好朋友去野餐,希望你能夠參加。”
  “野餐?是不是要去郊外?”
  “當然到郊外,”雅各笑了起來:“難道在市區鬧市野餐?”
  “什么時候出發?什么時候回家?”
  “八時出發,興盡回家!”
  “去一整天?”
  “唔,一定要玩得開開心心!”
  “你不是說,你暫時不想你的好朋友知道我們已經交上朋友?”
  “我不習慣說謊,我每次和你見面,總要找些理由向他們解釋,我覺得長此下去,我很可能會變成習慣性說謊。而且,我和你交朋友是光明正大的,也沒有必要瞞住別人。”雅各看她一眼:“怎么了,鎖上眉頭,你似乎有心事!”
  “我?”艾妃連忙展開笑臉:“我會有什么心事?”
  “肯不肯陪我去野餐?”
  “你應該知道,我本人是樂意和你一起去玩的,我也愿意成為你們圈中的一份子。不過……”艾妃欲言又止:“如果去几個鐘頭還好辦,但是去一整天!”
  “去一整天又怎樣?”在一條幽靜的街道上,雅各把汽車停下來,因為艾妃還要赶著回學校,他知道赶不及去吃茶!
  “爸爸會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雅各每次和艾妃提到她爸爸,雅各總要生气:“如果只是我和你單獨兩個人,你爸爸以為我是坏蛋,不信任我,可以!但是,我們一共有八個人,難道我會把你吃掉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爸是個怎樣的人!他連我跟男同學打招呼都不高興,他又怎會答應我參加你們的敘會?”艾妃委屈地說:“我每次見你,都是撒謊騙爸爸學校要開會,或者有課外活動;但是,這一次,要去一整天,你叫我找什么借口!”
  “告訴你爸爸,要參加學校的旅行!”
  “爸爸會叫司机送我去目的地,如果給司机看見我們只有八個人,他一定會揭穿我的謊言。而且司机在旁邊監視,我根本不敢和你說話,那有什么意思?”
  “你爸爸把你當什么?囚犯!”雅各拍一下駕駛盤:“帶我去見他,我要和他評評道理!”
  “不要傻,他不會見你的!”
  “他不見我,我見他!”雅各滿肚是气:“艾妃,立刻帶我回家,我要看看,你爸爸是不是希特勒!”
  “我帶你回去也沒有用,佣人不會讓你走進我們的屋子!”
  “我沖進去,她們能擋住我嗎?”
  “我們家有很多男工人,個個又高又大,非常粗魯!”
  “我不怕,中國男孩子,有六呎二吋的相信不會多,我不會怕他們!”
  艾妃面色一變:“你不是想打架吧?”
  “打架就打架,我又不是沒有打過架!”
  “不,你不能打架,”艾妃一時情急,抓住了他的手臂。
  “怕什么?”雅各握著她的手:“怕我打不過那些土包?”
  艾妃面有懼色,垂下了頭。
  “別擔心,他們只不過是男工人,不是打手,我一掌,一腳就把他們打倒了!”
  “我不擔心你打不過他們,我知道你懂武功。不過,如果你打進去,我爸爸不單只不會答允我去野餐,可能還會把我關起來,不讓我上學,這是我最擔心的!”艾妃那雙迷人的眼睛,透著幽怨的目光。
  “他真的這樣蠻不講理?”
  “也不能說他蠻不講理,因為,我上大學之前,已經和爸爸約法三章,我在未念完大學之前,不能交男朋友,否則,我就要自動停學,我不守諾言,是我不對!”
  “那,”雅各把頭靠在椅背上:“你要到什么時候才能交男朋友?”
  “我想,等我大學畢業之后!”
  “反過來說,我應該再等三年,才和你交朋友,是不是?”
  “我們不是常常有見面嗎?雅各!”
  “一個星期見兩三次,每次匆匆忙忙、偷偷摸摸,”雅各冷笑著:“有時候,我真的認為管你管得那么緊的,不是你爸爸,而是你……”
  “是我什么?”艾妃急搶著問。
  “對不起,我太荒謬!”雅各吸了一口气:“星期日,你到底去不去?”
  “我看,我不能去了,雅各,我希望你能夠諒解我!”艾妃噎了一下,眼睛渾紅,“其實,除了你,我沒有和任何一個男孩子說過話,更別說男朋友了。”
  “噓!”雅各歎口气。
  “你是我第一個男朋友,也是我唯一的男朋友。雅各,給我時間,我會說服我爸爸,我答允你,很快、很快,我們就可以公開我和你的友誼!原諒我好嗎?”
  “好!不去野餐,我們都不去野餐。不過,星期日,你一定要和我通個電話!”
  “一定。”
  “雅各又不去野餐!”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潘偉烈感到最失望,因為他答應了月媚:“他最近經常不參加我們的活動!”
  “會不會他最近成績不好?”
  “他是文武全才的高材生,怎會成績不好?我看,他一定是患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病。海澄,你快叫杜伯伯給他看看!”
  “我就不信他有病,他最近吃得好,睡得好,兩個月前才六呎一吋,現在已經六呎二吋,而且肌肉更加結實了!”海澄說:“我們三個人,都沒有他健康!”
  “喂!海澄!”潘偉烈指責他道:“你答應過大家,調查雅各最近的行動,你怎么一點表示也沒有?”
  “我已經問過雅莉,雅莉說他每晚吃過飯就回房間!”
  “他不是一直喜歡和家人一起欣賞電視嗎?他躲在房間干什么?”
  “那就不得而知,他關上了房門,我和雅莉又沒有透視眼。”
  “可以叫雅莉借故進去看看!”
  “好吧!今晚進行。怎樣?星期日的野餐,是否取消了?”
  “取消吧!”西敏說:“下一次,我相信雅各一定會去。”
  “為什么要取消?”美芝很不高興:“雅各不去,你陪我去!”
  “兩個人去野餐那有什么意思呀?大伙儿才熱鬧,況且,我們一向共同進退,我們不會拋下雅各不理!”
  “是他拋下你們還是你們拋下他?”
  “美芝,何必斤斤計較?”西敏溫言勸她:“雅各可能有不得已的苦衷,更可能有困難。”
  “計較?”美芝提高了嗓門:“我跟誰計較,你別把我說成小家种,人家的事,我向來不管的;但是,你的事我不能不理。雅各去不去野餐,管他?總之,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去。上次說好去离島,雅各一句不去了,大家就散啦!他是什么人?武林盟主?”
  “美芝,我們從來不在背后批評雅各!”
  “我偏要批評他又怎樣?你們每一個人,都把他當作首領,沒有他,你們連飯都吃不下啦?”美芝的聲音越說越大,別些桌子的人,也往他們這邊望:“依我看,雅各根本沒有什么了不起!只會擺款、裝腔,又喜歡講大道理,把你們個個當傻瓜,修理得你們服服貼貼,我說你們呀!也真可怜。”
  潘偉烈和林海澄面面相覷,很不是味儿。
  西敏面色一變,平時說話總是柔柔的,語气也強硬起來:“你罵我沒有關系,我朋友的事你最好不要管!”
  “什么?”美芝把手上的叉子一扔:“你竟然當著別人面前罵我!”
  “我從來不罵人的,而且這儿也沒有外人。”西敏皺起眉頭背轉面。
  “潘偉烈和杜海澄不是外人,是你自己人,是你哪門子的親戚?”美芝見他不亢不卑的樣子心里光火。
  “偉烈、海澄、雅各都是我的朋友,最要好的朋友!”
  美芝指住鼻尖:“比對我還要好?”
  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西敏看見三對眼睛望住他,他說不出話,哼了一聲。
  “喂!你啞了!”美芝推著他:“說話呀,為什么呆蛋似的?”
  “美芝、西敏,你們就少說兩句話!”海澄搖著頭:“你們也不瞧瞧,人家像看風景似的,何必演戲給別人看!”
  “海澄,不是我惹出來的事。”西敏不服气:“是她一直迫我,我們一向最尊敬雅各,因為他有主見,又有正義感,他關心朋友,照顧朋友,但是她……”
  “美芝,”偉烈也忍不住了:“我們都不否認,雅各是我們四個人當中的領隊,你既然喜歡西敏了,就容忍一下,免得西敏難做!”
  “喂!喂!潘偉烈、杜海澄,本小姐的事,你們兩個最好少開口,”美芝認為三個男孩子聯合起來對付她,很气憤:“你們尊敬雅各是你們愚蠢,我偏要罵他,狄雅各這個男人根本沒有种!”
  “好了!”西敏低喝一聲:“你不尊重我的朋友,就是不尊重我,你不把我看在眼內,以后我們少來往。”
  “李西敏!”美芝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你竟然用這种態度對我,我要你立刻道歉,否則我永遠不原諒你!”
  所有的人都盯著美芝,偉烈和海澄不知所措,西敏更加難堪。但是,他知道不能再吵下去:“你這么一哭,以為我們三個大男人欺負你,偉烈、海澄,我們結賬走吧!”
  “你想拋下我?可沒那么容易的!”美芝霍地起來,一手揪起手提包:“你以后不要再來找我,哼!”
  美芝風一樣地沖出去,西敏仍然呆坐著。
  “喂!她走了,還不追出去道歉?外面人少說話方便!”海澄并不是第一次看見美芝發脾气,他知道西敏能遷就她。
  西敏伏在台上,气呼呼的:“她簡直蠻不講理,小題大做!”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她的小姐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的,向她道個歉,不就算了!”潘偉烈好言相勸。
  “我受不了!”
  “誰叫你當初喜歡她,和她交朋友,你自己招來的,受气也得啞忍,”海澄說:“如果你現在由她一個人走了,以后想重修舊好就難矣!女人,讓她嘛!”
  “你立刻追出去,可能還赶得及追上她!”潘偉烈實在也很同情他:“我們都知道你受气,幸而你脾气好!”
  “我受夠了,”西敏雙手托住頭:“跟她在一起,苦多于樂!”
  “別孩子气,她走了,將來你看見我們每個人雙雙對對,你就會感到孤獨。”杜海澄把頭湊了過去:“假如我是你就立刻离開,你看看每個人都瞧著你。剛才美芝那么一哭,他們還以為你占了便宜不認賬!”
  “走吧!為了你和美芝也好,為你自己也好!”偉烈也催促他。
  “這儿……”
  “我們會結賬,你快去找美芝!”
  西敏也覺得留下來只有令自己難堪,他倏地站起來:“謝謝!”
  西敏到門口,四處張望,沒有美芝的影子,他相信她已經乘車回家。
  西敏只好立刻開車到周家。
  杜海澄和潘偉烈一直透過玻璃窗在看西敏:“他真可怜!”
  “只有西敏才會忍受美芝,如果是我,比美芝更好看的我也不要!”潘偉烈搖一下頭:“女孩子怎可以這樣凶狠?”
  “因為你的月媚表妹溫柔嘛!不過,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像你表妹!”
  “小雅莉也很乖呀!像美芝這樣的女孩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西敏能忍受她!他們兩個也挺相配,西敏柔,美芝辣。”
  “我反對,像西敏脾气這樣好的男孩子,應該找一個溫柔的女孩!西敏太吃虧,如果將來不幸娶了她,擔保西敏一生受苦!”
  “西敏樂于忍受,因為美芝自有迷人處!女孩子辣,才夠刺激。”
  “笨蛋!”
  “喂!反正我們兩個人,和我回家,陪我吃一頓飯!”
  “你還是去找雅莉,告訴她野餐取消了,你們另外安排節目。”
  “你不到我家?你約了表妹?”
  “沒有約好。不過她一心等著去野餐,她知道取消了一定會失望,我也要向她解釋一下,改天再陪你,好嗎?”
  “好!那我就去狄家!”
  潘偉烈開車回家,一踏腳進屋,就碰見月媚,他低聲說:“晚上到我的房間來。”
  晚上,吃過飯后,偉烈看了一會儿電視就回房間去洗澡了,由浴室出來,已經看見月媚坐在他的書台旁。
  “來得那么早?不用弄消夜嗎?”
  “表姐夫打牌去了,他不在家。就沒有什么工作要做,你喜歡吃什么消夜?”
  偉烈搔一下頭,拉把椅子坐在她身邊,“吃一頓消夜要你忙得團團轉,我心里很不好過,所以我宁愿不吃。”
  “又用不著我下廚,我只是負責打點一下罷了!表姐夫說佣人的手不大清洁,不喜歡她們端東西給他吃。”
  “這不喜歡,那不喜歡,他就是喜歡折磨你!”潘偉烈一提起程克安就生气。
  “表哥,不要這樣說,我吃表姐夫的,住表姐夫的,替他做點事也應該。”
  “好,好,別提他!”潘偉烈不耐煩地揮著手:“月媚,有件事我要告訴你,我們大伙儿野餐的節目取消了!”
  “啊!取消了!”月媚輕輕地說,果然很失望,因為她今天下午特地抽時間去買了一套新衣服。
  “我知道你一定會不高興,都是雅各不好,他退出了,我們大伙儿也散了,本來我想和你兩個人去野餐,但是……”
  “表哥,”月媚輕輕按著偉烈的手:“我沒有不高興,這一次不能去,下一次總會有机會的,是不是?”
  “月媚,你真好,”偉烈吻一下她的手背:“如果美芝也像你一樣通情達理,西敏今天就用不著受苦。”
  “美芝小姐怎樣了?”
  偉烈把下午發生的事告訴她。
  “美芝是千金小姐,遇了不順意的事,難免會發發小姐脾气。”
  “你也不開心,為什么你不發脾气?”
  “我怎能和美芝小姐比,她是千金小姐,況且我和她不同,平時我根本沒有机會出去玩,你肯帶我出去,算是交了好運,不能去,也只能怪自己運气不好!”
  “你放心,月媚,雖然我們取消去野餐,不過,星期日我一樣要和你出去,我會安排好一整天的節目。”
  “真的?”月媚的臉上又布滿笑容。
  “當然是真的,其實,我不能和你去郊外野餐,已經很抱歉!”
  “我只要能夠和你在一起,”月媚把臉貼在偉烈的肩膀上:“就算你不帶我出去,我一樣感到快樂。”
  “你真好!”他輕拍她的臉。
  “我最擔心的,是怕表姐夫不答應讓我休息一天。”
  “明天我跟姐姐說一聲,至于程克安,就算他不答應,我一樣要帶你出去!”
  偉烈和美寶說話,是很容易的,因為美寶最疼愛這個弟弟,他的要求,她絕對不會不答應。
  月媚知道美寶答應放她一天假,她高興到不得了,一有空就把新衣拿出來,穿在身上,在照身鏡前轉來轉去。
  星期六晚,她興奮得失眠了。
  近天亮的時候,月媚才睡了一會,鬧鐘一響,她立刻跳下床,梳洗更衣。
  她打扮好了,走出房間,沒看見偉烈,想到他的房間看看,又怕他還未醒來,她想讓他多睡一會儿,不忍心弄醒他。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偉烈穿了一套深粟色西裝,里面是一件淺黃的樽領毛衣,他輕輕開了房門走出來。
  “早!”
  “你……”
  “噓!”月媚把手指壓在偉烈的唇上:“別把表姐和表姐夫吵醒!”
  “我們走吧!”偉烈拉著月媚的手跑下樓梯,一直到了停車房。
  偉烈開了車門讓月媚上車。
  “你等了很久?”偉烈把車開出花園。
  “唔!”
  “為什么不進我房間?”
  “我以為你還沒有起床,不敢吵醒你!”
  “我早就醒來了!”
  “那你為什么不出來?”
  “我也是怕吵醒你啊!”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今天的節目是這樣的,我們先去吃些早餐,然后開車游新界,十二點半我帶你去吃自助餐,兩點半到五點半的時間我陪你逛公司,女孩子都喜歡逛公司的,是不是?我們看五點半的電影,戲票我昨天已經買好了。看完電影我們去吃海鮮,飯后散散步然后才回家。我安排的節目如何?”
  “太丰富了!”月媚感到很滿足。
  “我知道你喜歡拍照,下次我和你去海洋公園拍它四、五十張,那儿景色是很美的,拍彩色相片最适合!”
  “謝謝!”
  月媚的确玩得很開心,嘴巴沒有合攏過,一直在微笑,歡笑中。偉烈和月媚住在一起的時間不算短,但是,他從未見過月媚這樣開朗、愉快。
  到戲院,偉烈問:“喜歡吃些什么?”
  “剛吃完下午茶,還飽著呢!”
  “女孩子看電影要吃零食的。”
  “誰說的?”月媚笑著問。
  “我們大伙儿去看戲,雅莉總要買雪糕、朱古力、牛肉干吃。”
  “她還是小孩子嘛!”
  “你大不了她多少!我去給你買雪糕,你站在這儿等我!”
  偉烈箭一樣地跑過去,月媚看著他的背影,心里甜得像涂了蜜。
  他們看的是《紅杏初戀》,當月媚看到施維亞姬莉絲桃在凄苦孤獨的環境下去世時,她禁不住哭了起來。
  偉烈擁著她的肩膀,輕聲說:“不要哭,人家會笑你的!”
  “女主角太可怜了!”月媚哽咽說。
  散戲后,偉烈和月媚一起步行到“海運”停車場。
  “我早知道你不喜歡看文藝片,我帶你去看《天外奪命花》!”
  “誰說我不喜歡?”
  “如果你喜歡就不會哭!”
  “我是看見女主角那么可怜,才忍不住哭的,其實我最喜歡看文藝片。”
  “你們女孩子,真不可思議!”潘偉烈搖一下頭:“我們去吃飯吧!”
  吃飯后,偉烈和月媚手拖著手在寂靜的小路散步。
  偉烈側頭看了看月媚,在月光下,月媚比平時更好看。
  “你這套黃色的衣服很漂亮,”偉烈忍不住稱贊:“我以前沒有見過的!”
  “新買的!”月媚嬌羞地垂下頭。
  “為了和我出來玩而買的?”
  “嗯!”月媚點著頭。
  “何必為了我而花費?”
  “難得嘛!”
  “要是我以后天天帶你出來,你也天天買新衣?”
  “我剛才說過難得一次,如果天天買新衣,我要借高利貸了!”
  “我實在太少照顧你!”
  “我已經心滿意足!”
  “以后我一有假期就陪你出來玩!”
  “表姐夫恐怕要打我了!”
  “他敢動你一下我就打死他!”潘偉烈的火又燃燒了。
  “看你!我只不過跟你說笑,表姐夫是讀書人,他怎會打人?罵几句是難免的。”
  “他也不能罵你!”
  “表哥,現在是什么時候?”
  “十一時零三分。”
  “嘩!”月媚低叫起來:“這么晚了!表哥,我們回去吧!”
  “多走一會!”
  “不!”月媚一想起程克安的嘴臉就怕:“明天你還要上學!”
  “好吧!”
  回到家門,偉烈剛停下車,月媚便急不及待的跑進屋里去。
  偉烈泊好車,把鎖匙放進袋里,手接触到一樣東西,拿出來一看,是下午他和月媚逛公司時,偉烈買給她的項鏈。
  他要找著月媚交回給她。
  走進大廳,大廳半昏暗的沒有人,他正要上樓,突然听見程克安的叫聲:
  “……為什么要輕聲點,你的寶貝弟弟听見了最好,他也是吃我的、住我的,他把我的人帶了出去,他應該負責!”
  潘偉烈揮一下拳頭,沖進飯廳,看見月媚可怜兮兮地站在一邊,眼睛凝著淚。
  “什么你的,他的?月媚是你的什么人?她不是你太太,你管不著!”
  “她那副死相做我太太?她配?潘少爺,你大概沒听清楚,她是我家佣人!”
  “是管家!”潘偉烈吼他:“她是你的管家,工余時間,你沒有權追問她的去向!”
  “為什么沒有權?我是一家之主,每一個人所做的事,和我有關的就有權管!”
  “管!你要管什么?啊!”
  “管她在工作時間內開小差,不!是整天沒有做工。”
  “有件事我早就想問你,月媚到底是你的貴賓還是管家?”
  “有什么分別?”
  “克安!半夜三更還吵什么?”美寶去勸丈夫。
  “表哥,你明天還要上學,睡覺吧!”月媚想拉走偉烈。
  偉烈輕輕推開她,聲音像雷轟似的說:“如果月媚是你的貴賓,你應該好好招待她,令她過得舒服,當然沒有權過問她的私事!”
  “貴賓?她哪儿配,她只不過是我們程家的一個小管家。”
  “月媚是管家,你說的!”偉烈指住他,迫他。
  “我說的又怎樣?”程克安昂起了臉。
  “好!那你听著,月媚來做管家的,請一個管家,最起碼的月薪是二千元,每周工作六天,星期日放假,又根据勞工法例,她應該另有七日有薪假期。”
  “什么?大家是親戚,她竟然向我要二千元月薪!”程克安嘩然。
  “你什么時候把月媚當過親戚?好!當她親戚,她以后什么事也不做,她喜歡什么時候出去,就什么時候出去,你無權管!”
  “那還得了,白吃、白住、白用。美寶,你呆了,開腔呀!”
  “月媚,”美寶雖然不滿意丈夫的刻薄霸道,但是,正如程克安說的,他是一家之主,何況她又深愛丈夫,不得不為丈夫說句話,“你在家里,反正閒著,就幫我料理一下家務,至于月薪……”
  “表姐,我答應你,我不會令你為難的,”月媚為美寶而不安,“我也不會要表姐夫二千元一個月薪,我……”
  “月媚!”偉烈大喝一聲。
  “表哥,回臥室休息吧!算了!”月媚用懇求的眼光看著他。
  “好!月薪的事我不管,不過,你們一定要答應,每個星期讓月媚休息一天,而且還有七日有薪假期,怎樣?”
  “應該的,”美寶看了丈夫一眼立刻說,“就算請個佣人,也要給她們假期,何況月媚還是我們的表妹。”
  “姐姐好說話,不過,不知道程大少爺是否也同意,如果他不同意,月媚分分鐘可以搬走,反正做管家,替別人打工,還可以多賺些零用錢!”
  “哼!”程克安心里雖然生气,但是,如果月媚真的走了,他到哪儿去找這种好使好用的人。他也不是不知道,現在的女佣不好欺負:“這些閒事我才沒空管!”
  “話是你說的,你現在不管,將來永遠都不能管。月媚放假,她回來銷假可不能給她气受!”偉烈知道程克安是個小人,不得不和他說個清楚明白!
  “美寶,告訴他們,月媚每星期可以休息一天,七日有薪假期照准。不過,如果她不守信用,常常出外不理家務,到時我也會赶她走!”程克安對妻子說。
  “偉烈,你都听到了,姐夫答應啦!”
  “好!”偉烈拖起月媚的手,“我們到樓上,我有話跟你說,別怕啊!你現在仍然在休假中,你甚至可以在外面留連到天亮才回來,也沒有人敢管你!”
  西敏已經去了周家六次,每次都不得其門而入。本來,西敏早就想放棄美芝,不再找她,但是張黛黛老是在他耳邊嘮叨:“媽咪自從知道你有了女朋友,我不知道有多高興,你有了女朋友,不再寂寞,人也開朗了,好好的兩口子,怎么又吵起來呢?”
  “美芝脾气太坏!我受不了!”
  “你這孩子呀!受不了的事情真多,媽咪跟朋友去應酬,你說一個人在家里受不了,現在又受不了美芝。其實,美芝是個名門淑女,又是金融界巨子的千金,人又年輕漂亮,挺可愛的,她又有什么不好?”張黛黛鼓勵儿子交女朋友,是不想儿子全心全意針對她。
  “算了!反正她根本不肯理我!”
  “女孩子心里不高興,和男朋友冷戰的事,是常有的,你對女朋友應該多放點耐性!”
  “媽咪!你到底要我怎樣?我打電話找她,她不听,我去周家,周家的佣人竟然不開門,難道我死賴著不走?”
  “西敏,這樣好不好?听媽咪的話,再去周家一次,如果她再不見你,你也別再理她,大家分手算了!”
  “好!”西敏無可奈何地站起來,“你等著瞧吧!媽咪,今天我一定和美芝分手!”
  “不會的,女孩子心腸軟,你已經很忍耐,她今天一定肯見你!”
  “你別出去,等我回來,我保證很快就回來的!”西敏從外衣袋里掏出車匙。
  他開車到周家,出乎意料之外,周家的守衛一看見西敏的汽車,便立刻把金色大鐵門打開:“李少爺,請!”
  西敏聳了聳肩,直把車駛進去,在花園的小路上,已經看見周家其中一個司机走過去迎接西敏,准備替他泊車。
  西敏把車停在台階前,立刻就有人來開了車門。就是那幕司机:“李少爺,我替你把汽車泊進車房!”
  “謝謝!”
  周家的管家已經站在台階上迎接。
  “小姐在家嗎?”
  “在!請進內廳,小姐在內廳看電視!”管家很有禮貌地把西敏帶領進去。
  美芝在內廳,一邊銼指甲一邊看電視。
  “小姐,李少爺來了!”
  “請坐!”美芝冷冷的。
  佣人侍候過茶和糖果,美芝跟管家說:“把電視机關掉!”
  管家關好電視,就帶領所有的人出去。
  內廳頓時沉寂下來。
  “咦,你為什么不說話?來演啞劇?”
  “我不會說話,怕開罪你!”
  “你肯承認不會說話?”
  “我從來沒有說過我能言善道!”
  美芝翻了翻眼,把指甲銼一扔:“你今天來找我干什么?”
  “來探望你!”
  “就那么簡單?”美芝冷哼一聲,“你不單只不道歉,連那天的事都不提一下!”
  “過去的事又何必再提?”西敏心里想,打了那么多次電話,今天又是第七次來,還要道歉?一切歉意不是在行動中表現了嗎?
  “既然不提又何必來?”
  “你要是那么討厭我,”西敏站了起來,他對美芝實在有點心灰意冷,“我可以立刻离去!”
  “你怎么了?”美芝的語气轉軟,“我又沒有說你什么,男孩子跟女孩子說聲對不起,其實也是一种禮貌!”
  “一定要我道歉!”
  “唔!只要你說聲對不起,我答應你不再舊事重提!”她凝視著西敏,用最美的角度,“你是個小紳士,紳士都尊重女性的,對不對?”
  “對不起!”西敏低下頭,態度很不自然,也有點勉強。
  “我接受你的道歉!”美芝走到他的身邊,“你好久沒有陪我了,今晚我們去吃飯、跳舞,好不好?”
  “我答應媽咪立刻回家。”
  “有事嗎?”美芝本來想發火,可是又怕一發火,西敏立刻要离去。
  “也沒有什么事,不過……”
  “那就好,我代你打電話給安娣,叫她不要等你回家吃飯!”
  “我自己打,你去換衣服!”
  “也好,我很快下來,等我!”
  西敏等美芝上了樓梯,他才打電話給張黛黛:“媽咪!對不起!今晚我不能回來陪你吃飯!如果你喜歡,我開車回來接你一起去吃飯、跳舞。”
  “我又沒有舞伴,跳什么舞?別為媽咪操心,我有牌局!”張黛黛在電話里問,“你和美芝和好如初?”
  “總算雨過天晴,不過,我們分分鐘會再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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