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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連看了三套廣告片,素心和莎蓮娜由播影室出來。
  “廣告片拍得真好,有新意,挺吸引人,我很滿意。”素心對莎蓮娜說。
  “尤氏廣告公司一向是蜚聲國際,何況,尤氏公司的‘小開’又是二小姐裙下之臣。”莎蓮娜看著素心:“二小姐真本領,尤烈已完全墮入你的溫柔陷阱。”
  素心笑一下:“他的确對我不錯。”
  “你胜利了,‘波士’!”
  素心搖一下頭:“沒有,他甚至沒有對我說一聲‘我愛你’。”
  “今時今日,他還不肯說?”莎蓮娜詫异,她好像并不相信。
  素心苦笑一下推開辦公室的門:“也許他不習慣說這句話,也許他真的從未說過這句話。”
  “不說不要緊,他肯向你求婚就是了,對嗎?‘波士’!”
  “但是,他也沒有向我求過婚。”
  “發生了那次的事,難道他不應該負責嗎?太過份了!”莎蓮娜為素心抱不平:“二小姐,你可不能放過他。”
  “他表示過將來會娶我。”
  “將來?”莎蓮娜情不自禁地拍一下辦公桌:“將來是哪一天?哪一輩子?”
  素心沒有說話。
  “對不起!‘波士’,我……太過份了。”莎蓮娜看看自己的手,難為情地說。
  “別傻,我又不是好歹不分,你關心我,難道我不知道嗎?”素心笑一笑:“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慢慢來!”
  “你好委屈啊!二小姐,還要等多久?我真為你擔心。”
  “我不會令你失望。”素心拍了拍莎蓮娜的手背:“去准備星期五開會的資料,提議增一項——廣告費增加。”
  “尤烈要加价?”
  “加价是通行的事,不過他會給我打折頭,實在沒有加多少;不過有几個牌子的毛衣和襯衣,銷路不大理想,我想加強宣傳。”
  “二小姐,我去做事。”
  素心點了點頭,她在三套廣告的資料上,分別加了一點意見。
  然后她伸了一個懶腰,看看壁鐘,四點半。
  “咯咯”!尤烈敲門進來:“嗨!小素,工作完了沒有?”
  “小素?”素心放下筆,靠在椅背上:“心血來潮?”
  “剛才我想了一個下午,人人都叫你素心,尊尼啦!子洋啦!路易、保祿……要是我跟他們一起叫,多沒意思!”
  “小素,我又不是孩子。”
  “你不小?”尤烈隔著辦公桌捏一下她的臉蛋:“其實,你最頑皮、最孩子气、最嬌最柔。”
  “討便宜!”素心昂了昂頭:“嘿!別忘了,我是這儿的董事長。”
  “去唬你的秘書可以,你在我的眼中,才只不過是個小娃儿。”
  “你!”素心杏眼圓睜,突然伸出食指,勾了勾:“把頭伸過來,唏!閉上眼睛!”
  尤烈很得意地把臉湊過去,素心迅速地在他的下唇咬了一下。
  “哎唷,你看我會不會放過你!”尤烈繞過桌子,素心馬上跳起來躲避,兩個人在辦公室追逐。五六百呎的地方,尤烈很容易把她捉到,抱在怀里。
  “我投降,放開我。”素心咭咭地笑,身体都軟了。
  “放開你?先讓我吻個夠。”素心軟綿綿的,尤烈怎舍得放下。
  “不要、不要嘛!這儿是辦公室呢!”素心笑得直喘气。
  “我要……”尤烈的嘴唇剛壓下去,外面有人敲門。
  素心馬上推開尤烈,拉好衣服,攏了攏頭發,坐回辦公椅上:“進來!”
  莎蓮娜!尤烈暗里揮揮拳頭。總有一天帶柄槍來,一槍把她打死。
  “‘波士’!櫥窗模特儿的提議,是否在星期五的會上討論?”
  “是的。”素心把一份文件翻出來:“剛才我忘記給你。”
  莎蓮娜接過文件:“尤公子,對不起,沒招待,要茶還是咖啡?”
  “要你出去!”
  “噢,那是什么?能喝的嗎?”
  “討厭!”
  莎蓮娜笑著出去了,關上門。
  “你們一見了面就狗咬狗骨。”
  “這女人討厭!”尤烈怒气未消:“你知道她為什么老和我過不去?”
  “為什么?”
  “一年多前,我由美國回來,請秘書,莎蓮娜竟然也來應征……”
  “因為她沒有芬妮漂亮,她落選了,你傷害了她的自尊心。”
  “不是,她撒謊。我承認她能干,但當我知道她是你姐姐的在職秘書,我馬上不用她。”
  “為什么?”
  “她在這儿做得好好的,竟然暗中在外面找工作,她對你姐姐不忠心,將來一樣會對我不忠心。”尤烈揮一下手:“整天提防身邊的人,要命!”
  “看來,你很關心我的姐姐。”
  “坦白說,我們只是生意上的朋友,我對令姐也沒有特殊好感,普通而已。我是為自己,不是為令姐。”尤烈搭著素心的肩膊:“當心莎蓮娜,她有二心,不能做心腹!”
  “真多牢騷,五點了,要不要吃下午茶?”素心反手握著他的手。
  “走!”尤烈為她穿上外套:“我几乎忘了是來接你下班的呢!”
  吃晚飯的時候,素心說:“最近你似乎很空閒,竟然可以花半天的時間,想我的名字。”
  “我現在有四個秘書,兩個助理,如果要拼命賺錢,冷落你,我可能會失去你,所以,我只負責決策。”
  “兩個助理都合意嗎?”
  “都不錯,留學生。一個是工商管理碩士;一個是經濟學博士。兩個當中,我比較喜歡張大偉,他只比我大几年。”
  “一定是吃喝玩樂都一流,而且還會投你所好。”
  “他吃喝玩樂都不喜歡,結婚一年多,有個兩個月的女儿。他工余的時間都在家陪太太,有時候兩夫妻去郊外旅行,替女儿拍照。他很愛家、愛女儿,更愛他的太太。”
  “兩個不同類型的人,見了面一定無話可話,你怎會喜歡他?”
  “他人好,工作表現好,忠誠,關心別人,是個好好先生。”尤烈一力的推許:“有一天,他看見你的相片,放在我辦公桌上的那一張,他說你好漂亮。唏!他還會看相的呢!他說你福气,旺夫益子,將來娶了你會沾上你的福气,名符其實的幸運儿。他常常對我說,漂亮的女孩不難找,但漂亮又面相好的,真是万中無一。既然遇上了就要好好的抓住,不要放手,他的話對呀!”
  “你不是向我求婚吧?”
  “就算我向你求婚你也不會答應,你有自己的事業,自由又無拘束,一旦嫁了人,睡午覺、逛公司、等丈夫下班、養孩子,你過得慣嗎?”
  素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改天我介紹張大偉給你認識。”
  “好,請他的太太出來吃頓飯。”
  尤烈很高興,一直在談張大偉和他的太太直至晚餐完結。
  張大偉的确是個好人,一板一眼,平實可靠,不單只不“花”,而且是個很規律化的好好先生。
  他的嗜好是遠足、拍照和釣魚,怕應酬,怕熱鬧,興趣和尤烈相距十万八千里,素心就不明白尤烈和他怎會談得來。
  尤烈一向給人的印象是高深莫測,其實是膚淺、幼稚得很,一眼就可以見了底。最近,素心發覺他開始有點難于了解。她對著一大疊文件想得入神,突然電話鈴響了,是直線電話。
  心想八九又是尤烈,一天來好几次電話,大概又問她喜歡在哪里吃午餐,以便訂座。
  “素心!”
  不對呀,尤烈不是這樣呼喚她的:“你……尊尼?”
  “幸好你還認得我的聲音。”
  “怎么又回來了,你不是說,利用這半年時間到各國為你爸爸視察業務。”
  “我不放心你,我每到一處都想起你,而且,半年時間還差四十天,你和尤烈很快就完結。”
  “我很好,你不要想念我。”
  “素心,我這次回來,想見見你。”
  “對不起,尊尼,我不能答應你,我們約好半年后才見面,現在還沒到約定時間。”
  “我只求見你一面,既不抵触法律,也不傷天害理。”尊尼在電話里哀求。
  “你一出現,我馬上前功盡廢,尤烈知道我騙他,會放過我嗎?而且,我和你見面,子洋、柏加他們也會要求和我見面,如此一來,什么計划都弄糟了,難道你不可以為我多忍耐四十天?”
  “我怎么辦?我怎么過?”
  “到國外四處走走,你不是很喜歡法國和意大利嗎?”
  “以前我喜歡法國,是因為法國有你;現在,我已不再喜歡它。”
  “去意大利,威尼斯的風景很美。”素心哄他:“我忙,走不開,你替我買些意大利的帽子和皮靴回來。”
  “我可以托朋友買,每樣買几打回來。”尊尼懶洋洋:“我不想出門,我在這儿等四十天。”
  尊尼是個最麻煩的人,他留下來一定會引起素心許多不便,因此,她不能不用點心机:“我要你親自為我挑選,人家挑選的靴子我不穿。”
  “這樣……好,我去意大利,順便到巴黎看看那邊時裝界的情形。”尊尼果然沾沾自喜:“不過我有個要求。”
  “說嘛!”
  “半年時間到了,你的第一個約會是屬于我的。”
  “好吧!我答應你。”素心毫不考慮,目前當務之急,是要尊尼离開香港。
  “真的呀!你可不要騙我!”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有人敲門,黃昏公司還有一個時裝展覽會,四十天后再談。尊尼,你幫我忙,我很感激。”
  “哪儿話,都是我不好,來煩你,我保證以后四十天內,不會再騷扰你。”
  “等我電話,再見!”素心放下電話,吐了一口气,然后才說:“進來!”
  “尤烈又來查勤?”莎蓮娜把一疊文件翻開,放在素心的面前。
  素心看了一會儿才簽字:“是霍尊尼,這個人像纏藤一樣,恐怖!”
  “霍公子對‘波士’的确一片痴心,而且在一班公子哥儿當中,以他條件最好。”
  “他還是我青梅竹馬的小情人。”
  “花多眼亂,倒不如選定了他?”
  “我暫時沒有興趣想這些事,二十歲結婚是自尋煩惱。把自己關進金絲籠里,笨蛋!”
  “但是,到時總要有個人幫你。”
  “到時再算。”素心把文件交回給莎蓮娜:“反正一大堆人等著。”
  “不過,只有霍尊尼才敢跟尤烈斗,趙公子他們太斯文了,又怕事,尤烈一吼叫,他們可能被迫放棄。”
  “我會考慮這個問題,當心,尤烈就快來了,你知道他一向不敲門。”
  莎蓮娜笑著點點頭,出去了。
  素心算一算時間,她忽然有點心寒,還有四十天,但是她一點成績也沒有。時間到了,所有狂蜂浪蝶擁回來,但是,她仍然沒有得到尤烈,怎么辦?
  當天晚上,她一直想到半夜,几次拿起電話几次又放下,歎了一次气又一次气,終于,她還是撥了個電話。
  “喂!”迷迷糊糊的聲音。
  “烈!”素心快要哭的樣子:“我剛才看見姐姐。”
  “唉!小素。”尤烈听到素心的聲音,已經醒了一半:“你又發噩夢了。”
  “我怕,姐姐死得好慘,烈,我好怕。”素心在電話那邊抽抽噎噎。
  “不要怕,你躺在床上不要動,開了燈,我馬上去。”
  尤烈跳下床就換衣服,自從他們成了“夫婦”之后,素心的身体就出了毛病——失眠。想著尤烈睡不著,每星期起碼兩次。最近一星期,她又常發噩夢,大多數都是見了面,素心才告訴尤烈。她對尤烈說她心里很煩、很躁,以前不是這樣的。
  尤烈要留在李家陪伴她,她又不肯,怕人說閒話,尤烈只有安慰她:“睡不著馬上打電話給我,我來陪你。”
  可怕,素心今晚又夢見她的姐姐。
  尤烈衣服還沒扣好就飛車去李家,可怜芳姑站在大門口等著。
  尤烈由跑車跳出來便跑上樓,看見素心縮在床的一角。
  “烈!”素心扑進尤烈的怀里:“好恐怖,姐姐死得好慘!”
  “你發噩夢。”尤烈撫著她的頭發,吻著她的臉:“也許身体哪儿出了毛病,明天我帶你去看看醫生。”
  “我不要,”素心用力抓住尤烈:“我不要看醫生。”
  “好,不看醫生,現在我來了,什么都不要怕,睡吧!”
  “對不起,我發噩夢本來應該叫芳姑陪我;可是,我心里就是記起你,要你半夜赶來,沒有一覺好睡……”
  “你應該叫我來的,芳姑怎能代替我?保護你是我的責任。”
  素心仰起臉,有一絲笑容:“有你在身邊,我才有安全感。”
  尤烈開心得飄飄然,好像自己變了個英雄,如今英雄救美成功,大概應該親吻慶團圓。
  “小素!”尤烈捧起她的臉吻她,素心回他一個熱吻,尤烈的心几乎由心房直跳出來。再加上可能剛才素心發噩夢,睡袍胸前的鈕扣松了兩顆,素心那雪白、丰滿的胸脯隱約可見,尤烈整個身体燃燒起熊熊烈火。尤烈把素心放在床上,自己脫下外衣,抱著素心狂吻,喉嚨間模糊不清地低呼:“小素,我要……我要……”
  素心閉上眼睛,很陶醉的樣子,這給尤烈很大的鼓舞,他顫著手,把素心的鈕扣一顆顆解開,就在最后關頭,素心突然雙手緊抱自己的身体:“不行,我發過誓,婚前絕對不做這种坏事。”
  “那,”尤烈急喘著,放開手伏在素心的身上:“我們結婚。”
  “結了婚,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做愛了,是不是?”
  “嗯!我們可以一天到晚在一起,小素,我每天對著你,又不能親近你,我好痛苦,嫁給我!”
  “不,”素心推開尤烈,一邊跳下床;一邊扣上鈕扣:“我不會嫁給你。”
  “唉!小素。”尤烈倒在床上仰臥著,攤開兩手:“我們已經是夫婦,你不嫁給我,嫁給誰?”
  “等你需要我,我才嫁給你!”
  “我現在還不需要你?我快要急死了。小素,來,躺在我身上。”
  “休想!”素心雙手交抱在胸前:“你肯和我結婚,只不過想跟我合法做愛,你根本不愛我。”
  “這話是誰說的?”
  “你剛才說的。我問你,和我結婚,是不是為了名正言順的和我做愛,你承認了,還想賴?嘿!”
  “寶貝,你怎么蠻不講理?”尤烈被她气得歎气:“哪一對夫婦結了婚不做愛?”
  “還說,你還說,別以為上一次我沒有跟你計較,你就可以欺負我。只不過因為你喝了酒,我才原諒你。”素心突然掩住臉,哭了起來:“你以為我是什么人,那么下賤?上次都是我不好,我應該報警的,你見我一聲不哼,以為我像玉凰她們那樣,那樣無恥……”
  尤烈心里的欲火,都暗滅了,素心的哭聲,令他改變了心情。
  尤烈走下床,來到素心身邊,尤烈搭一下她的肩膊,她連忙拍開尤烈的手,縮到另一邊。
  “你為什么怕我?”
  “我不要做坏事。”她慌怯怯的。
  “那不是坏事,男女相愛,自然會身心合一。假如沒有發生那晚的事情,或許我可以控制自己,甚或連那种念頭都沒有;但是,我們已經有了第一次,為什么不可以有第二次?生理上,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构造不同,當然需要也不同,我真的很需要你。你知道,自從我們在一起,我已經沒有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我……”
  “別說了、別說了,”素心掩住耳高叫:“我不要做愛,我也不會嫁給你。”
  “你是不是永遠不和我結婚?”尤烈一皺眉:“你到底愛不愛我?”
  “我不愛你?”素心委屈地尖叫:“我做夢也想著你呢!”
  “既然愛我,為什么不肯和我結婚?”尤烈反問。
  “那你愛不愛我?”
  “那還用說,我已用行動證明我要娶你。”
  “要是你真的愛我,你一定會听我的話。”
  “你到底要我怎樣做?”
  “烈,我愛你,我將來一定要嫁給你的!”素心嬌羞答答:“但是,我希望我們的結婚是彼此相愛,戀愛成熟,我不要那些坏理由,什么你的心理、生理需要……難道除了身体結合,就不可以心意相通?是不是?”
  “好!我答應你,我們以后只談愛,不做愛。怎樣?防線可以拆除了吧!”
  素心放下緊抱自己的手,垂下頭。
  “小素!”尤烈把她拖進怀里:“在任何人眼中,我一直是情場高手。”
  “所以我擔心你欺負我。”
  “欺負你?其實,我對你一點辦法都沒有,什么高招都使不出來。為了怕你不開心,我什么都依你,我的驕傲、我的倔強、我的唯我獨尊,全都飛走了。”
  素心用手攬著他的腰:“你會不會生我的气?”
  “生气?想都沒有想過。”尤烈用臉輕燙著她的臉:“我還怕你生气呢!我正在想,我已經開始在寵你,真擔心把你寵坏了。”
  “寵坏了會怎樣?”
  “那時你反過來欺壓我。”
  “那你可以不要我,把我一腳踢走,去找一個比我更好的!”
  “你嘴刁又頑皮,你知道我不會這樣做。到時,只好認命啦!做老婆奴!”
  素心“嗤”一聲地笑。
  “睡覺了!”尤烈抱起素心,把她放在床上:“好好睡它几小時,有我在,不要怕。”
  尤烈替她拉好被:“我就睡在你身邊!”
  “我身邊?”素心瞪起了眼。
  尤烈頑皮地扮個鬼臉,把几張梳化拉到素心的床邊,睡上去,伸了伸腿:“明天買張開合梳化床來,那就舒服多了。”
  素心把床后一張薄毯蓋在尤烈身上:“別著涼了!”
  尤烈拉了拉素心的手:“晚安!”不久,他酣然入夢。
  素心看著他那張俊臉龐,他是那樣的宁靜、安詳和滿足,素心反而真的無法安眠。
  如果他不是……有一個這樣的丈夫她會感到很幸福,女孩子,哪一個不愛俏郎君?如果說她對他完全不著迷那是假的,每次尤烈看她,或向她笑,她就心如鹿撞;況且,他又對她那么好。但是……能好多久?天曉得!男人喜歡或想得到一個女人的時候,誰不是滿嘴都是情呀愛的?何況,他還是,他确是……睡吧!唉!那日子,也快到了!
  尤烈推開素心辦公室的門,素心坐在辦公椅上發呆。
  “小素,”尤烈走過去,撫了撫她的臉:“怎么了,公司出事?”
  素心搖一下頭。
  “哪儿不舒服?”尤烈很焦急:“馬上陪你去看醫生。”
  “我沒有什么,只是有點疲倦。”素心极力擠出一絲笑容:“我不想坐跑車,烈,我只想靠在你的怀里。”
  “好!我叫家里開部勞斯萊斯來。”尤烈馬上撥電話,找著個男管家:“先生坐了車子去机場接人?那好吧!派老太爺的車來……太太陪老太爺去陳醫生醫務所例行檢查?那太太的汽車應該空著沒有人用,不見了太太的司机?快去找他來,我等車用……你多找几個人去找,十五分鐘后我再打電話。”
  “車都不在家?”
  “我的勞斯萊斯和媽咪的,兩部都在家,那司机也真懶散,沒有責任感,家里三個司机,沒有一個我合意的,我還是最喜歡亞圖。”
  “亞圖?”
  “我剛由英國回來,還沒有駕駛執照,公司等人用,我休息几天就要上班,為了方便我出入,爸爸買了一輛勞斯萊斯給我,還替我請了一個司机,他就是亞圖。”尤烈回想一下:“那個時候我像個大亨。”
  “你喜歡自己駕駛,能開車就把他開除?”
  “不,沒有!我領了這儿的駕駛執照,仍然繼續用他,多用一個人,又花不了多少錢;而且亞圖聰明、能干、快捷、很懂人心意,你姐姐也贊過他醒目。”
  “我姐姐認識你的司机?”
  “你姐姐請我吃飯,我派亞圖去接她;后來,也是最后一次,因為我飯后約了朋友去俱樂部,我叫亞圖送你姐姐回家。算不到了,大概你姐姐見過亞圖兩三次,如果他不是會討人喜歡,你姐姐也不會注意他。”
  “玉凰見過他多少次?”
  “我還沒有認識玉凰呢!醋娘子!”
  “你家司机我全見過好多次,就是沒有見過什么亞圖。”
  “后來他向我辭工,走了。”
  “一定受不了你的少爺脾气!”
  “才不是呢!他自己要做老板,開了一間修車厂,當然沒有理由再打工。”
  “挨了十年,總算出頭了。”
  “他的年紀跟我差不多少,念過中學,只不過是打了六年工。”
  “打了六年工就有錢開店子?”
  “也許他有什么親戚死了,分給他遺產。他說他的老祖宗是岳飛,將門之后啊!”
  “唉!我想回家躺著。”
  “二十分鐘了,如果再找不到他,明天叫他滾蛋……”
  車里尤烈攬著素心,她依偎在尤烈的怀里。
  尤烈湊在她身邊問:“好點嗎?”
  “唔!”素心點了一下頭。
  “前些日子你老是在發噩夢,這几天你的胃口又不大好,明天你在我們家里吃飯,爺爺就說你精神不大好,我看你,還是去看看醫生吧!你不想動,我請我們的家庭醫生為你檢查一下,就算是例行檢查。”
  素心不置可否:“我這么大個人沒病過,也最怕看醫生,我看我只是疲勞過度,休息一下就沒有事了。前几天搞時裝展覽會和化妝品示范,開會啦!彩排啦!慈善舞會……我畢竟是一個女人,体力有限。”
  到李家,尤烈對司机說:“我的跑車在李小姐公司的停車場,你把它開到這儿來。”
  尤烈扶素心出去,芳姑連忙走過來:“小姐,你怎樣了?”
  “沒事,只是有點疲倦。”
  “倒杯熱茶給小姐,送上房間。”尤烈一把抱起素心,一直抱上房去。
  “快些放我下來,我又不是走不動,我的体重并不輕,你會很疲倦的。”素心不敢看屋子里那些佣人。
  尤烈把素心輕輕放下床,替她脫去高跟鞋:“你看我,气也不喘,几百磅我一下子都舉得起,何況你,才只不過是小綿羊,我可以抱著你繞屋子跑三個圈。”
  “肌肉發達,頭腦簡單。”素心指住他,俏皮地笑。
  尤烈捉住她的手指:“你還笑我,我把你舉上屋頂。”
  “不,不要,我最怕高。”素心慌得縮起來,拉住床。
  “看你,這就信了。”尤烈得意地笑:“誰頭腦簡單?”
  “烈!”素心突然看定他:“你笑起來很好看,很迷人。”
  “是嗎?那我以后多笑笑,迷死你!”尤烈把她的頭拉前,吻一下。
  “是不是因為你知道自己笑得好看,所以你喜歡笑。”
  “我由小至大,只愛笑,不愛哭。就算我笑起來難看,還是笑,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哭過。”
  “整整二十六年沒哭過?”
  “由我媽咪肚子跑出來,哭過,其實我也不是哭,是醫生打我屁股,直把我打哭。”尤烈張開雙手:“我那么快樂,沒理由哭。”
  “生离死別都不哭?”
  “我家沒有死過人,祖母去世時我還小,什么都不懂,也沒跟任何人分离。”
  “你由美國回來,放下了老同學和朋友,他們沒給你送机?”
  “几個大男孩,哭什么呢!不怕人家笑話嗎?”
  “那女朋友呢?”
  “說聲拜拜!為女孩子哭,更加不可能。女人啊!跑了又來,有什么好傷感的,我才不會那么沒出息,為女人哭!”
  “你當然也不會為我哭。”
  尤烈毫不考慮:“不會!”
  有人敲門,尤烈去開門:“哈!芳姑,我還以為你把茶忘了呢!”尤烈拉開房門,心情好,跟芳姑打趣。
  “我新沖了普洱茶,普洱茶開胃消滯,希望小姐喝了會胃口好些。我還弄了點心,所以就遲了,對不起,尤公子。”
  “我只不過跟你開玩笑,生气啦?”
  “芳姑不敢。”她放下了茶點。
  “是不敢呢,還是不會?”
  “不敢也不會。”芳姑被他逗得想笑:“尤公子、小姐,你們晚餐喜歡吃什么菜?中餐呢,還是西餐?”
  尤烈倒了一杯茶,放進素心的手里:“小姐喜歡吃糖醋五柳魚,吃中餐吧!”
  “小姐,我出去了,兩位慢用。”
  尤烈看著芳姑關了門,他說:“芳姑人不錯,又忠心,我很喜歡她。”
  “什么?”素心瞪圓了眼:“你想拉她跳槽?”
  “主意也不錯,我們廣告公司也要請模特儿拍廣告片。”尤烈一本正經的:“可是,你看她是不是老了一點,而且三圍尺碼……”
  素心笑著打了他一下:“你好惡作劇!竟然叫芳姑做模特儿!”
  “你呢?跳槽,我又不是開電視台。”尤烈捏一下她的下巴:“都是為了你,有芳姑侍候你,我就放心了。為了鼓勵她,我要送她一份禮物。”
  素心托起腮:“情人節過去了,用什么名堂送禮好呢?”
  “求婚!”
  “嘎!”素心指住尤烈哈哈笑:“芳姑四十几歲了……”
  “老婆越老越可愛嘛!”尤烈仰仰臉,哼著鼻音:“尤太太輪不到你了。”
  素心笑得一頭撞進尤烈怀里,尤烈扔下叉子,兩個人笑作一團。
  尤烈仰躺在地毯上,素心伏在他怀里,笑得直喘气。
  尤烈撫著她的頭發:“現在好點了嗎?”
  “不用做工作,有你在身邊,怎會不好?”
  “其實,女人應該舒舒服服留在家中享福,你為公司一天忙到晚,太殘忍。”
  “我身体一向都很好,三間公司難不到我,何況,最近我還有阮叔叔幫忙,偶然感到疲倦是很平常的,不要大惊小怪。來!”素心伸手去拖尤烈:“飯前我們去屋子附近散散步。”
  “只要跟你在一起,我愿隨你去天涯海角。”尤烈從地上跳起來。
  “油嘴,你就是用這种花言巧語去騙來一大堆女人。”
  “相反,是那堆女人用花言巧語把我騙去。”尤烈和素心互握著手,由屋子跑出花園。
  “這證明你很淺薄,几句甜言蜜語就把你騙倒了。”他們在屋子附近,种滿著樹木的行人道上漫步:“你和多少個女人好過?”
  “拉拉手算不算好過?”尤烈開心的時候,玩世不恭的樣子又表露出來了。
  “明知故問!”素心盯了他一眼。
  “我,”尤烈搔了搔發腳:“我記不清楚了。”
  “看你多風流,”素心甩開他的手:“你別碰我!”
  “怎么又生气了?”
  “你不干不淨,”素心抿抿嘴:“想想就嚇人。”
  “好,別怕,讓我算一下。”
  尤烈一本正經地在數手指:“鬼妹仔六個,香港嘛!連你一共四個。”
  “為什么把我拉進去,我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
  “沒有?”尤烈攔住她的腰,在她耳邊說:“你忘了你生日那晚……”
  “別說了!”素心推開他,耳根都紅了。
  尤烈站住,一拍手:“不說怎行,我就這樣給你套住了。”
  素心暗忖:香港四個,除了自己、蕙心和玉凰,就只有一個?她才不相信!”“小素,你在想什么?”“想……想你。”
  尤烈出其不意地在她臉上吻了一下。
  “別嘛!”素心推他一下:“大街大巷的,你真的不害羞?”
  “你在法國的時候,沒見過那些男女當街親吻?”
  “這儿又不是法國。”
  “小素,讓我拖著你的手。”
  素心瞟他一眼,終于把小手塞進他的掌中。
  “你知道,我不是那种拖拖手、散散步的人,我沒有這种興致。”尤烈緊握著她的手,怎樣都不肯放開。
  “你的興趣是醇酒、美人,鄙俗!”
  “這儿沒有酒,美人也不肯投怀,但是我心里感到很平靜、很溫暖、很愉快。我自己也感覺到奇怪,我似乎在變。”
  “那是一种幻覺,很快就會過去,像那晚霞,你看,天邊一片金紅,多美!但是,晚霞很快就消逝。”素心站起來看日落:“人也會改變,像黃昏的夕陽,總是被黑夜淹沒,誰也不能把夕陽留住。你喜歡我,也許我与眾不同,但是,誰敢說你會喜歡我多久?總有一天,你仍然會過著那种酒色財气的生活。”
  “你的确是与眾不同,”尤烈的眼睛一直沒有离開素心:“你很有風度,并不是只有外在美那么簡單。”
  素心是不簡單,她怕尤烈看出她的心來,她搖搖尤烈的手:“我們回去吧。”
  吃晚飯時,尤烈夾了一塊糖醋魚給素心。
  素心吃了兩口,突然按住胸口,喉嚨格格作響。
  “小素。”尤烈馬上放下飯碗走過去,扶住她:“你怎么了?鯁了魚骨?”
  “我好悶!”素心咽了一下:“我不想吃魚。”
  “那就不要吃!芳姑,快把魚拿走。”尤烈推開了魚,接過芳姑遞來的熱茶,喂素心喝了兩口:“我扶你回房躺一會儿好不好?”
  “現在好多了,我有點餓……”
  “吃塊中式牛柳吧!”尤烈夾了一塊牛柳送進素心的口里,素心吃著,按住胸口的手已放下來。
  “你喜歡吃牛柳,”尤烈很高興:“多吃兩塊。”
  “你蹲著多辛苦,你也餓了,吃飯吧!”素心把一只雞腿放進尤烈的碗里。
  尤烈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飯碗,還是望住素心:“沒事吧?”
  “沒事,”素心笑一下:“這兩天就是吃不下魚,沒嚇著你吧?”
  “嚇著了,剛才我真的有點慌。”
  “慌什么?傻瓜!”素心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吃飯嘛,嗯!”
  尤烈終于吐口气笑了。
  飯后,素心靠在尤烈的怀里看電視。尤烈看了看手表,柔聲說:“洗澡吧!你精神不夠,早點休息。”
  “你要走了?那么早,才十點。”素心雙手抱住尤烈的腰。
  “我不走,我一直陪你,等你睡著了,我才走。”尤烈撥開她的頭發,吻一下她的額角:“你不希望我為你擔心的,是不是?那就听話!”
  “好吧!你自己看電視。”素心起來,跑去拿了件睡袍,走進浴室去了。
  尤烈馬上關上電視,他先把床罩拿走,拉開被,拍了拍枕頭。
  他關上露台的落地玻璃門,只開了一扇窗,他把所有窗紗、窗幔都拉下。
  他關掉大燈和壁燈,只留下床頭燈,室內暗暗的,很容易令人入睡。
  素心穿著新睡袍,拿下罩頭帽子搓著頭發,一看房間的情景:“芳姑呢?她走了,我的發腳有一點濕。”
  尤烈拿了條毛巾替她擦頭發:“她根本沒有來過。”
  “但是,房間里的一切,一向由她料理得妥妥當當,不是她……”
  “是我。”
  “你?”素心真的有點惊异:“你是少爺,這些事情不是你做的。”
  “少爺也是人,有手有腳,雖然笨手笨腳,做得并不妥當,但我會盡力。”
  “烈!”素心回過身去突然抱住尤烈:“不要對我那么好。”
  “小傻瓜,如果我對你不好,你早就把我踢出去。”尤烈把她抱起,送到床上:“頭發干了!快睡吧!”
  “謝謝!”素心由衷的。
  尤烈替她蓋好被:“你最近身体不好,剛才吃晚飯又想吐,明天我陪你去看看醫生,可能是患了感冒。”
  “我什么事都沒有,只是有點累,我最了解自己的身体,睡眠充足就沒事了。而且我最怕看醫生的,你不要迫我。”
  “你不去看醫生也可以,”尤烈為她撥好臉上的頭發:“但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明天你不要上班,在家里好好休息一天。如果睡夠了精神好,我再也不提醫生,合理嗎?”
  “我不想……”
  尤烈臉一板:“你不听話,我可生气了。”
  “好吧!”
  尤烈吻一下她的臉:“這才乖!”
  “我馬上打個電話給阮叔叔。”
  “夜了,不要騷扰人家。明天我出門第一件事,先到你的總公司看看,順便告訴阮叔叔。公司的事你不用擔心,除非有什么大事,一般事情阮叔叔可以應付;而且我也樂于盡力。”
  “烈!”素心伸出手來,撫了撫尤烈的臉:“你對我真好。”
  尤烈握住她的手,吻一下她的掌心:“你有許多优點,值得我為你做一切。你的确很完美,是我所見的女孩子最好的一個,睡吧!明天下了班我馬上來陪你。”
  “烈!”素心留戀地,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教人一看就心跳。兩個人無限情意地對望了一會儿,突然素心雙手挽住尤烈的脖子:“烈!”
  “小素,”尤烈輕怜淺愛地吻了吻她的唇,素心把身体傾前,尤烈熱情如火,彼此獻出了一個濃濃的長吻。
  尤烈非常沖動,但愿与素心揉成一團,他想占有她,整個的,他實在不能再忍受……幸而在最后關頭,尤烈控制了自己,他不想做素心不喜歡的事;何況她今天不舒服。他輕輕放她在床上,伏在素心的枕邊喘气。素心一下一下地撫著他的頭發。
  “小素,我沒有做坏事,我沒有。”
  “我知道!”素心低頭吻一下他的領背:“你真好!”
  尤烈抬起頭,笑笑,素心點一下他的酒渦。尤烈扶她躺下:“睡吧!我擔心控制不住自己,我心里好需要你,別听錯了,是心里,不是生理。”
  素心含笑閉上眼,尤烈目不轉眼地看她,她那張臉蛋真迷人,看一生一世都不厭。
  再等了一會儿,尤烈站起來,看著素心,情不自禁的在她面頰上吻了一下,然后躡足走出房間,關上門。确定尤烈已開車离去,素心馬上起來,撥電話找莎蓮娜。
  “我不想繼續下去。”
  “為什么?你犧牲了那么多就這樣完結?”
  “莎蓮娜,你不明白,他實在很喜歡我,我……”素心痛苦地搖著頭。
  “他當然對你好,他對任何女人都好,因為他還沒有完全得到你。他對你姐姐也好,否則,大小姐不會自作多情的把自己送上去。他得到她了,結果又怎樣,自己賠了性命還毀了一個孩子。或者,你真的不同,因為你比大小姐好看一百倍,又怎樣?他會對你好多久?大不了五年,到時,你的命運和玉凰她們一樣,大概還可以做妃嬪吧!”
  “他說過結婚一定娶我。”
  “他說什么時候會結婚?十年?十五年?你敢保證你自己能擁有他十五年?他說過他愛你嗎?有沒有?”
  “不……但他說過最喜歡我。”素心開始動搖,她陷于迷惘。
  “喜歡和愛不同,他可以喜歡他的秘書、佣人、司机,甚至男朋友,但是,他不會和他們結婚!愛就不同了,男女之愛,特別是情侶之愛,只有一种,也只有一個。可惜,他連說句‘我愛你’都不肯,因為他根本不愛你,他也不會和你結婚,他也不會娶你,也不會娶別人。不過,二十年之后我可不敢擔保。”
  “他向我求過婚,他肯娶我。”
  “那天他想你跟他上床,你自己也說過,他只不過想和你做愛,熱情起來,什么不可以說。就算他娶了你,沒有愛情做基礎,天天做愛,兩三年他就玩厭了;到時,他又去騙別一個女人。請問,你獨守空房好,還是离婚呢?”
  “噢!天!我頭好痛!”
  “看樣子,二小姐,你不要怪我沖撞,你是被尤烈迷住了。我早就說過他很厲害,你很容易掉進陷阱,你又不相信,好啦,痛苦還是自己。你愛他吧!為了愛冒險也值得,可怜大小姐和那孩子死得真慘,真冤枉……”
  “不,莎蓮娜!”
  “有時候我夢見大小姐,我也會哭醒,我還告訴了她,她不會白送命,二小姐一定會為她出一口气的……大小姐短短一生,就愛二小姐,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二小姐的身上。她最大的愿望是看著二小姐結婚、生子,有個幸福家庭,她只疼你、只為你想,她從未為自己想過,可怜的大小姐……”
  “不要說,我命令你不要說。”素心扔下電話,眼巴巴望住天花板,望著……望著……
  “咯咯”!有人敲門。
  “進來!”門輕輕推開,進來的是李蕙心,臉白得像石灰,滿身鮮血。
  “姐姐!”
  “你好自私!令我好失望!”她站在床邊,說話像呻吟。
  “姐姐!”
  “你怎可以愛上殺姐仇人?”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尤烈不是好人,他殘害了很多女人,很多女人都跟我一樣為他而死,死得好慘,你怎能愛一個魔鬼?”
  “姐姐,我發誓,我沒有。”素心想去拉她,老是拉不到。
  “我跪在地上求他,看在孩子份上和我結婚,我愿為奴為馬,他大笑,一腳把我踢開,他說我太丑,不配做他的妻子。他喜歡漂亮的女人,他迫我墮胎,他說尤家不要丑孫子,我丑,孩子一定也丑。素心,我死得好慘,素心,我死得好慘,救救我,不要不理我……”
  “姐姐!你是我最親最愛的人,我怎會不理你?”
  “我什么都沒有了,只有你,妹妹,只有你,你知道我疼你嗎?你知道我對你的期望嗎?妹妹,我好慘,啊!好冷,救我!救我!”
  蕙心不斷向后退,素心追上去:“姐姐,你放心,我一定為你報仇!我要殺死尤烈!尤烈……還命來!”素心由床上跳起,渾身冒冷汗,她用手背抹汗水,吐口气,原來是個噩夢,她伏在枕上,嗚嗚哭了起來。衿枕盡濕。
  尤烈拿了盒牛肉干進屋,芳姑迎出來:“尤少爺來了。”
  “小姐睡了一天,精神一定很好。”
  “睡了一天?”
  “我每次打電話來,你都說她在房間,她不睡覺,在房間干什么?”
  “你上去看看小姐。”芳姑欲言又止,態度很古怪。
  “小姐今天胃口好不好?早餐吃了什么?午餐吃了什么?”
  “她一早起來就嘔吐!我沒得小姐同意就請了個醫生回來……”
  “你做得對,醫生怎樣說?”
  “醫生沒說什么,替小姐打了針,又叫我跟她回診所拿藥,直至下午,她派人送了一封信來。”
  “送信來干什么?有沒有送玫瑰花?他是男是女?”
  “是個女醫生。”
  “莫名其妙,送什么信!芳姑,我去看小姐。”
  “尤少爺喜歡吃什么點心?”
  “先去看小姐。”尤烈跑上樓梯,輕輕開房門,看見素心坐在床上,木人似的,眼下兩個黑圈。
  “小素,你沒有睡嗎?”尤烈奔上前:“坐著干什么?”
  素心半句話不說,定著眼。
  “小素,”尤烈坐在床邊,撫了撫她的額頭,涼涼的,手,也是涼涼的:“你到底有什么病?”
  “你害死我,你害死我。”
  “不開心?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尤烈撫了撫她的黑眼圈。
  素心一掌摑開他的手,由枕下拉出一只信封,扔向尤烈。
  信封里是一份報告書,尤烈看了,面色一變,呆住了。
  素心凌厲地盯他一眼,冷笑。報告書溜落在地毯上。
  “說話呀!”素心突然大聲一吼。
  尤烈心里煩,加上素心的嘈音,他感到難于忍受:“假如當初你吃了避孕九,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情。”
  “你還來怪責我?我不是妓女,又沒有丈夫,吃什么避孕丸?人人像玉凰那么下賤,挂著個千金小姐名銜到處跟男人胡搞?”素心發脾气:“我做夢也想不到你狼心狗肺竟然污辱了我,現在我怀孕了,肚了里那鬼東西把我折磨得半死不活,你還來怪責我?”
  尤烈平靜下來,覺得自己剛才說話是過份了些;而且態度也不好,他正要開口說几句好話。
  “我心情不好,請出去。”
  “小素,你不覺得我們應該坐下來,好好商討一下孩子的問題?”
  “你要我怎樣?替我找個墮胎醫生,還是安排我去外國秘密把孩子養下來?”
  “事已至此,我們只好結婚。”
  “你不是說過我們只談愛,不結婚,你喜歡現在消遙自在的生活,你不想受結婚束縛,你認為我這個年紀結婚是自投羅网,我應該好好的、自由自在的多過几年,做了人家太太就沒前途了?”
  “我承認說過這些話,但是,孩子出世不能沒有爸爸,私生子是被人看不起的,為了孩子……”
  “上一次你為了跟我做愛,提出結婚,這一次為了你的孩子的將來,那么龍恩浩蕩,竟然要娶我?你有沒有想過一次,就是一次,為了我李素心而和我結婚?你心里到底有沒有我?”
  “小素,你冷靜一下好不好?無論什么理由,我娶的是你。如果我單是為了做愛為什么我不娶玉凰,如果為了孩子……”
  “你為什么不娶李蕙心?”
  “你在說什么?”尤烈皺起了眉:“我不明白。”
  “很容易明白,如果我像我姐姐長得一樣平凡,我有了孩子,你也不會跟我結婚。你會說,我那么丑,不配做尤家的媳婦,我肚里的孩子跟我一樣丑,他不配做尤家的孫子。”
  “小素,你只不過怀孕兩個月左右,我們赶快行婚禮,還來得及。”
  “我不要結婚!”素心非常的堅持:“我過慣了自由自在的生活,結婚是一种束縛,我才不會那么笨。”
  “我知道,但是,你現在有了孩子,難道你愿意做未婚媽媽?”
  “都是你害的。”
  “是我害了你,但我愿意負責!”
  “怎樣負責?你能還我清白?”
  “我們馬上結婚,反正我們遲早要結婚的,只不過提前罷了。”
  “看在孩子的份上?”
  “是的,看在孩子份上。小素,別孩子气。”尤烈握著素心的手:“我們必須赶快結婚!”
  “你先回去!”素心推開他的手。
  “我怎能走?你情緒不好,身体不好,我要留下來陪著你。”
  “我叫你走!”素心瞪著眼吼:“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素心吃力地爬下床,尤烈連忙截住她:“你別亂動!我听你的話,我走!”
  “芳姑!”素心的聲音尖得凄厲:“給我送客!”
  她又叫又按鈴,像瘋了一樣,尤烈又怕又惊心,素心好像一下子變了。
  “小素,你靜一下好嗎?你動气,會影響身体。”尤烈想制止她。
  “出去,滾出去!”素心拿起床頭的一只小花瓶,向尤烈擲過去。
  尤烈退到門邊,芳姑帶著兩個佣人進來了。
  “赶他走、赶他走!”素心又大叫。
  “尤少爺,請你回家休息吧!”芳姑帶著懇求的口吻。
  “但是她……”
  “你跟我出來!”芳姑帶了尤烈出去,關上房門:“小姐身体不好,今天吃的東西都吐出來。其實這几天她都有病,她對我們也大發脾气。尤少爺,你先回家,明天再來。”
  尤烈實在也很難為情,很沒有面子,他只好開車离去。
  第二天一早,他又來到李家。
  鐵門緊閉著,芳姑隔著門說:“小姐仍在鬧情緒,她不肯見客,尤少爺,你過几天再來吧。”
  “芳姑,我不是客人,請讓我進去看她。”尤烈馬上由汽車下來。
  “但是,小姐特別指明不見你。”
  “就因為這樣,我才要見素心,我們之間有點小誤會,我向她解釋一下就沒事了,讓我進去吧,芳姑!”
  “尤公子,我只是個下人,我不能做主,希望你能体諒。”芳姑說:“請回吧!小姐肯見你,我馬上打電話請你來。”
  “我打電話給小姐。”
  “小姐怕人打電話問候她,早就拉掉了電話的插頭。”
  “她把自己關起來到底干什么?”
  “睡覺。她實在需要好好的休息,尤少爺,就讓小姐靜几天吧!”
  “好!”尤烈頭一點:“有什么消息,馬上通知我。”
  “我會的!對不起,尤少爺,沒有好好招待你。”
  尤烈搖著頭笑一下,開車走了。回辦公室,什么都看不進眼里。
  昨天之前,他總是很開心,很快速地把工作做好,然后去接素心吃午餐。
  無論工作有多忙,一想到完成了工作就可以和素心在一起,他就感到很快樂。
  現在漫無目的,不知什么時候才可以見到素心,他徬徨、消沉,一切都提不起勁。
  張大偉進來,放下一疊文件,他看見尤烈定著眼望住前面:“總經理,你精神不大好,昨晚睡眠不足?”
  “我?啊!是的!”尤烈把文件拉過去,看了看,托著頭。
  “是不是不舒服?回家休息吧,這些文件我可以交給總裁。”
  “放下來!爸爸自己也有很多工作,看完文件我會簽名,有問題的我會跟你商量。”尤烈拿起一支筆。
  “李小姐沒事吧?”張大偉觀顏察色,覺得尤烈的表現不尋常。過去,他一直是那樣開心,有沖勁,工作熱情高漲。
  “她不舒服,在家里休息。”
  “看過醫生沒有?李小姐一向很健康,大概是感冒吧?”
  “啊!是的。”
  “這疊文件,只有這兩份是等著批核的,你簽了,馬上去陪李小姐,其余的文件可以明天回來再簽的。”
  “大偉,謝謝你的好意,我是被赶出來的,因為素心要睡覺,她疲勞過度。”
  “啊!休息對患感冒的病人的确是很有幫助,感冒只是小意思,過兩天就沒有事了,總經理不用擔心。”
  “我不是擔心,只是我也有點累。”尤烈說:“坐下來,大偉,陪我聊聊!你和太太結婚多久才有孩子?”
  “三個月之后,我們一開始就沒有避孕,一切听其自然。”
  “張太太怀孕的時候,是不是常常嘔吐,情緒不好,脾气很差?”
  “我太太足足嘔吐了三個月,又常常頭暈,她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要躺在床上,根本沒有气力去發脾气。”
  “女人怀孕很辛苦?”
  “很辛苦,又吐又暈,整天吐個不停,我看了也心痛。”
  “怪不得!”尤烈喃喃的:“她太辛苦,熬不住。”
  “總經理在問我嗎?”
  “我說女人真偉大。”尤烈總不能告訴大偉素心未嫁先怀孕:“很多男人都怕結婚,一旦有了家庭束縛,就等于進了墳墓,一生完了。”
  “我反對,其實,一個事業成功的男人,沒有幸福的家庭,才是憾事。”
  “你這樣說,我應該結婚了?”
  “是的,尤其是有一位那么出色的女朋友。老實說,李小姐是我所見的女孩子當中,最完美的一個。”
  “包括嫂夫人在內?”
  “她在我眼中當然是十全十美。其實,她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小女人。”張大偉看了看尤烈:“總經理什么時候和李小姐結婚?”
  “快了!所以剛才我請教你關于女人怀孕的事,將來太太有喜,她發脾气,我也懂得遷就她。”
  “我剛來這儿工作的時候,听見很多人說總經理風流,愛情不專一。謠言真可怕,要不是我自己親眼看到,我也不相信總經理會對李小姐情有獨鐘;而且細心体貼,處處設想周到。”
  “我只不過說說,未必一定會做;而且,我以前很風流,也不是謠言,我的确用情不專,拋棄過不少女人。現在定下來,但難保將來,所以,你別把我看得太好,我且不否認是個花花公子。”尤烈拿起筆:“跟你談了一會儿,心情似乎開朗了,我一定要在今天內把文件審核簽妥。”
  “我回去做事。”
  “簽好的文件,我會叫芬妮送回給你。”尤烈開始埋頭工作。
  繁忙的工作最容易打發漫長的時間,尤烈簽妥了文件,又到下班時間,打電話到李家,素心仍在睡覺。
  連續三天,尤烈拼命工作,工作完了就打電話到李家,同樣的話——素心睡了。她的心請仍然沒有好轉,不想見客。
  第四天,尤烈實在忍不住;而且,時間拖久了,難道叫素心挺著個大肚子舉行婚禮?素心以后難見人,奉子成婚,自己也沒有面子。
  “芳姑,我不能等,我馬上去看素心,你們關上大門,我就爬牆進去。”
  尤烈立刻駕車去李家,出乎意料之外,尤烈被迎了進去。
  “假如素心仍在睡覺,我可以在客廳等候的。”
  “小姐剛醒來,你可以進她的房間看她。”
  “芳姑,謝謝你!”尤烈很高興,几乎想抱起芳姑親一下,他連忙跑上樓梯,推開素心的房門:“小素……”
  素心坐在床上,面無人色,雙眼深四,唇白如紙,頭發散亂地飄在臉上。
  尤烈嚇了一跳,走到床邊,拉起她冰冷的手:“吐得很厲害?我認為應該換一個醫生,或者多請几個。看!把你折磨得不似人形,實在令人心痛。”
  “從今之后,我不會再吐。”一個慘淡的笑容挂在她的嘴邊。
  “過去了?你還不足三個月呢?”
  “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完結了。”
  “很好。”尤烈非常高興,吻一下素心冰涼的臉:“我們可以好好的計划一下婚事。”
  “沒有結婚的理由。”
  “為了孩子的前途,那是最好的理由,你不想做肥肚子新娘吧?”
  “我沒有孩子,”素心始終像塊木頭,說話像在念台詞似的,只是欠缺了感情:“我已經沒有孩子。”
  “說傻話,孩子還在你的肚子里。”尤烈又怜又愛輕撫一下她的腹部:“雖然沒有嘔吐,你仍然在怀孕。”
  “孩子給醫生拿走了,流了好多血,血,好怕人!”素心抓住尤烈。
  “你在說什么?”尤烈給弄糊涂了,也總覺得素心有點不對勁。
  “昨天我去墮胎,真恐怖……”
  “小素,你在說什么?”尤烈握著她雙肩:“你不要跟我開玩笑,這种事不能開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素心眼一瞪:“難道我的姐姐墮胎死了,也是開玩笑?用生命開玩笑?”
  “我馬上送你去醫院。”尤烈渾身一陣涼,這的确太可怕。
  “不去。醫生說,過得了昨晚就沒有事,我肚子已經不痛,也沒有再流血,為什么要去醫院?”
  “小素,你為什么要墮胎?那多么危險,你姐姐做錯事,你也跟著她做錯事。你和你姐姐不同,我愿意和你結婚,你用不著墮胎。”
  “這樣說,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姐姐結婚?”
  “我為什么要跟她結婚?好莫名其妙!我不明白你,你一向都是敬老怜幼,你怎會狠心毀掉我們的骨肉?”
  “理由只有一個,那是你的骨肉。”
  尤烈一呆:“這樣說,如果孩子不是我的,你不會墮胎?”
  “不錯!”
  “你為什么這樣恨我?”
  “你自己心里明白。”
  “你不滿意我因為孩子娶你,但也用不著那么恨!”尤烈很反感:“你殺了人,你殺的是与你血肉相連的孩子!”
  “你這算是責備我?”
  “我沒有權嗎?”尤烈胃里一陣翻騰:“那是我的孩子。”
  “你何必為了我失去一個孩子而生气,我還年輕,只要我高興,很快就會有另一個。”素心聳聳肩,不以為然:“我雖然不喜歡你的孩子,但別人的孩子就不同,其實,我很喜歡做媽媽。”
  “你……”
  “別擔心,世界上,男人多的是,有男人就不怕沒有孩子……”
  “你這下流無恥的坏女人!”尤烈沒讓她說下去,一個火辣的巴掌摑在素心的臉上。
  素心呆住,不是因為臉頰的刺痛,而是那一個巴掌。
  尤烈雖然脾气不好,但是從未听過他曾經打人。
  尤烈也呆了,手停在半空,眼看著素心蒼白的臉上留下五個血指印。素心的皮薄,還滲出血絲,尤烈弄不清自己是憤恨還是痛心。
  “滾出去!”素心低似無聲。
  “我……”
  素心按鈴。尤烈頓了頓,轉身走了。
  他飛也似的把汽車開出李家,腦海里出現了素心那一張慘白的臉。
  “孩子!”他喃喃的:“我的孩子……把孩子還我。”他一拍駕駛盤,汽車“吱”的停住。
  他迷迷惘惘的下了車,附近有一間酒吧,他推門進去,里面人聲喧嘩,煙霧騰騰,昏黑黑的,是一間低級酒吧!
  他坐上高腳凳,拍著柜台:“白蘭地、威士忌、伏特加,全拿來!”
  “先生,這些酒最好不要混著一起喝,威士忌好嗎?”
  “你真嘮叨,我沒錢付?整瓶拿來!”尤烈拼命拍著桌:“快!快!”
  他酒杯也不用,整瓶喝,咕嚕咕嚕,像喝水一樣。
  “來人呀,酒!酒!”
  “先生一瓶就這樣喝光了?”酒保訝然。
  “你再不拿酒來,我槍斃你!”
  酒保馬上把酒送上。
  一個很妖冶的吧女走過來,搭住尤烈的肩膊:“嗨!靚仔,請我飲杯酒。”
  “給她一瓶。”尤烈推開她,對酒保說:“也給我一瓶。”
  “靚仔,你喝醉了,別再喝啦!跟我來,我們去談心!”
  “你們這些坏女人,都給我滾開!”尤烈用力一甩,竟然把吧女摔倒在地上。
  吧女被摔痛了,坐在地上哇哇地放聲大哭。
  酒吧的打手聞聲由里面走出來,扶起吧女問:“露絲,什么事?”
  吧女指住尤烈:“他侮辱我,嗚……”
  打手走到尤烈面前,推了尤烈一下:“喂!你怎么動手打人,快向這位小姐道歉,她傷了,賠償她的損失!”
  “滾開!”尤烈手一揮:“是她犯賤,該打!”
  “哎……他打了人還在罵,雄哥,雄哥呢?”露絲在那儿撒野。
  雄哥是露絲的情哥,既然露絲養他,理應為露絲賣命。
  雄哥正在里面打扑克,惊聞米飯班主受辱,馬上飛出來。
  “好小子!”亞雄一手揪住尤烈的西裝:“向小姐道歉,賠小姐一千元!”
  “我叫你不要碰我!”尤烈一動手,亞雄誤以為尤烈打他,馬上先發制人,一拳打向尤烈的下頷。尤烈打了一個踉蹌,喝多了酒,本來就腳步輕浮,他好不容易站住了腳,眼一瞪扑向亞雄。
  兩個人就此打了起來。
  不久,另一個打手加入戰團。
  尤烈如果不是喝多了酒,兩個人他是可以應付的,才只不過九流打手罷了!但酒喝多了,腳步浮浮,視線模糊,昏昏的,終于被亞雄和另一個打手打得倒在地上。
  老板娘隨著酒保出來,看看地上的尤烈,又盯了亞雄和打手一眼:“死性不改,你們又打架?”
  “是他先動手……”
  “住嘴,等會儿我跟你算賬!”老板娘蹲下來,尤烈臉上又青又腫:“先生,沒事吧?”
  “沒事,打架嘛,呼……有輸……有贏。”尤烈撫住頭,昏昏的:“再來一瓶酒。”
  “先生,不能再喝,你已經醉了。”老板娘和酒保把他扶起來。
  “噎!這儿的酒不好,喝得人怪難受,”尤烈的身体搖晃晃的,他拿出皮包,掏出好几張鈔票,“酒錢,還有那女人的……一千元,賠償她……”
  “亞雄,你還不赶快送這位先生回家!”老板娘推了亞雄一把,一千元擲向露絲:“你們就喜歡惹事。”
  “不要送。”尤烈撥開兩人:“我的車就在門口,我自己駕車回家。”
  “你醉成這樣子,怎能開車,你不顧自己也得顧別人,酒醉駕車危險。”老板娘不想惹事,万一惊動警察會影響生意:“我們替你叫部車好嗎?”
  “好吧,我好倦。”
  上了計程車,司机問:“先生,去哪儿?”
  尤烈把牧場的地址說了。
  “先生,天晚了,這么遠的路程我不能去,要花好几個鐘頭。”
  “那……”面上一陣陣刺痛,這樣子怎能回家,他終于說了張大偉的地址。
  張大偉夫婦正要休息,突然一串急促的門鈴聲。
  大偉開門,透過鐵閘看見一個胖子扶住尤烈,他衣服破了,面有傷痕:“總經理,你怎么了?”
  “他喝醉酒,在我的計程車睡了,他還沒有付車錢。”
  “我給你。太太,快來!”
  “我袋里有,”尤烈喃喃的,半睡半醒:“多給他一百元。”
  張太太聞聲也赶了出來,她幫忙著送那司机,然后和張大偉一起扶尤烈進屋。
  “你受傷了,我給你請個醫生。”
  “不,不要,不要請醫生,不要通知我家人,讓我睡一晚,好倦。”尤烈在長梳化睡著了。
  可怜張大偉夫婦忙了半晚,替尤烈療傷止血,該貼的貼,該扎的扎,張太太又用一塊生牛肉貼在尤烈紅腫的臉上,她告訴丈夫這樣可消腫。后替他換上睡衣,送進客房。
  尤烈睡得很甜,好一段時間,他看見素心拖著個小孩子,向他走過來。突然素心狠狠地踢了那個小孩一腳,小孩由高處墮下,滿身鮮血:“不,孩子、孩子,你還我孩子……啊!你還我孩子……”
  “總經理!總經理!”
  尤烈用力張開眼睛,看見張大偉坐在床邊替他抹汗。
  “是怎么一回事?”
  “你剛才發噩夢。”
  “是!孩子死得好慘。”尤烈想坐起來,全身一陣麻痛,他倒了下去:“我怎會在這儿?”
  “昨晚一個計程車司机送你回來,你喝了很多酒,還受了傷,好像跟人打架的樣子,是不是?”
  “是的!哎,好難受,請給我一杯熱茶。”
  “我太太為你炖了參湯,可以醒酒止渴,我扶你喝下它。”
  尤烈喝了參湯,人果然舒服了。
  “怎會和人家打架?”
  “喝多了酒,有人打我,我還手,就這樣打了起來。”
  “你一個人去喝悶酒?”
  “是的。”尤烈垂下頭:“心情不好,借酒消愁。”
  “和李小姐吵架了?”
  尤烈抓住張大偉的手:“剛才我發噩夢說了些什么?”
  “就是叫著孩子,叫人還你孩子。”
  “荒唐,無意義。”尤烈別過臉。不管怎樣,這是他和素心的秘密。
  “你和李小姐吵過架,肯定是事實。她是個女孩子,你應該讓著她。”
  “年輕人,吵几句,過几天就沒有事了!總經理,夜長夢多,你們還是赶快結婚吧!否則,你可能會失去她。”
  尤烈長歎一口气:“我已經失去她,我摑了她一個巴掌。”
  “男孩子怎能打女孩子?你可能打傷她,更可能打傷她的心,總經理,這一次你做錯了。”
  “大偉,你不明白……”
  “就算發生了很嚴重的事,你也不應該打她,李小姐這樣漂亮、可人,你愛她還來不及,怎會忍心打她?吵吵鬧鬧無所謂,因為這樣大家就決裂了,你不覺得可惜嗎?”
  “唉!”
  “等傷好了,向她道歉!你跟人打過架,最好去醫院驗一驗傷。”
  “我不是豆腐,他們也不是鐵。如果我不是喝多了酒,兩個人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尤烈撐著坐起來,作了一個深呼吸:“沒有事,沒有內傷!大偉,我暫時在這儿住兩三天,臉上的傷好了我馬上回家。你不要管我,上班吧!”
  “我已經下班回來了。”張大偉笑了起來:“你知道嗎?你睡了一日一夜。”
  “你已經回公司?你有沒有告訴我爸爸,我打架受傷?”尤烈很擔心。
  “昨晚你來這儿,我就知道你怕家人為你傷勢擔心。今天我一上班,就告訴總裁你陪几個客戶去了澳門。”
  “大偉,你想得真周到,謝謝你。”尤烈十分感激。
  “雖然我不知道你和李小姐之間發生什么事,不過,你身体复元馬上要去向李小姐道歉。”張大偉站起來:“我太太給你煮了燕窩粥,我去看看好了沒有,你多休息一會儿。”
  張大偉不是沒有道理,男孩子是不應該打女孩子的,但是素心竟然不顧生命危險去墮胎,還說話刺傷了他的心,素心實在該打。不過又好像打重了一點,一掌打在她那又白又嫩的俏臉上是狠了一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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