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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晶沒留意嬋姐和其他佣人神情有异,直上房間。
  她昨夜又沒有回家睡覺。
  一進臥室,水晶倒是真正嚇了一跳。
  吳爾希正迎了出來。
  不過,爾希也是很意外,眼前的嬌妻,穿一套橙紅背心長褲,雪白公主裝襯衣,白色反頭短襪,橙紅平底漆皮鞋。
  長發微曲披肩,雖然沒戴任何耳環飾物或用任何化妝品,但一張素臉紅潤晶瑩,雙目含春,明艷照人。
  妻子變了,婚后她從不穿平跟鞋、從不穿鮮艷顏色的服裝,出外從不散發,一定戴耳環,以前是典雅高貴,如今是美艷活潑。
  “晶!”爾希伸開兩臂。
  水晶很自然的投進他怀里,畢竟是夫妻小別重逢。
  “什么時候回來的?回過公司沒有?”
  “我是昨天回來的,沒回公司,不談公事,我是想念你,特地飛回來陪你的。”爾希輕吻她的臉。
  “昨晚我……”
  “噓。”爾希拖住她的手:“吃過早餐沒有?”
  “還沒有。”她臉一熱,本來辛俊答應給她弄早餐,后來拉拉扯扯的又要和她親熱,他還不肯回健美院,結果水晶拉他起來親自送他回去上課,然后自己才回家。
  她始終覺得,男人為賺錢而不理妻子,是個坏丈夫;但她同樣不能忍受男人因迷戀女色而無所事事,愛逸惡勞。
  爾希打開冰箱,取出一個栗子蛋糕出來,上面許多許多奶油花,當中最注目的是三朵金玫瑰。
  “這是二十四K黃金蛋糕,昨晚才空運抵港,每一片玫瑰花瓣都是用金箔做的。”爾希取了一片金箔花瓣放進水晶嘴里:“如果喜歡就當早餐,味道如何?”
  “有點像吃牛油片,沒有什么特別。”
  “既然不喜歡,我們到外面吃,吃早餐、午餐、晚飯,消夜,吃一整天,好嗎?”
  “當然好,”這本來是水晶一直渴望的:“但你真的不要回公司?”
  “要,也不回去,”爾希點點她的鼻尖:“說好留下陪你,以后再也不會賴皮,我叫嬋姐來侍候你洗澡更衣。”
  “謝謝,我先去洗手間。”水晶趁丈夫不覺,拿了手提電話進浴室,打電話給辛俊。
  “……別玩,沒有重要事我不會在這時候找你,我今天不能來你家……我不能和你吃飯……爾希回來了……怎可以不理會?他是我丈夫,他拋下生意回來陪我,我扔下他溜出來?我說過我很傳統……做賢妻良母有什么不好,是的……我當然會想念你,但我是吳太太啊……什么?离婚?我想都沒想過,我不是不愛你……爾希對我那么好,我有什么理由和他离婚……但他愛我嘛……名份上、精神上他都是我丈夫,我不能這樣做……噓!你等一等……嬋姐正走近浴室,俊,你听著,不要找我……不要給我打電話……我會找你……他在紐西蘭興建酒店,他很快會去親自監工……記著,暫時別找我……听話……”水晶馬上鎖上電話,走出浴室。
  嬋姐替水晶梳髻,爾希坐在后面,看她鏡中的影子。
  電話鈴響,水晶慌張地說:“嬋姐,誰找我我都不听,說我今天不回家。”
  嬋姐去听電話,爾希說:“水晶苑是我送你的別墅當中,你最喜歡的一間,你曾說過想去住些日子,都怪我沒空陪你,我們去住几天,清靜一下好嗎?”
  水晶實在無法同時應付兩個男人,而她知道辛俊是不會乖乖等候,剛才嬋姐听的電話,一眼就看得出是辛俊打來,除了打電話,若他跑上來,怎辦?
  “我很高興你能陪我,但那儿你上班不方便。”
  “我回來只是要陪著你,其他的都不管,若你喜歡我陪你去法國買春裝、去意大利買高跟鞋……”
  “我們先去水晶苑住几天。”本來她一直盼望丈夫陪她去歐洲,但現在多了個辛俊,她怎能放下他?
  水晶真是喜歡水晶苑,因為它不單外牆大部分用玻璃纖維,通透如水晶宮一樣,而且里面的陳設全部都是水晶,其中一部分是水爺爺留給她的。
  水晶苑裝修完成后的一個星期,水晶便要爾希陪她去度周未,可惜還沒吃下午茶,爾希一接電話便要赶回公司開會,水晶一個人怕靜,跟著丈夫回了市區。
  此后,她抗拒其他任何別墅,全部只能看不能住,有什么用?這次夫妻倆終于到水晶苑。
  水晶苑在一個山頭上,附近每間別墅內,住的人都是非富則貴,各業主又合資興建了一個俱樂部,里面有玩的、吃的、山、水、花、果、樹盡齊,景色极美。
  夫妻倆吃了午餐才到別墅,然后去打壁球、网球、吃下午茶、晚餐、跳舞……開開心心,就像新婚第一個星期一樣,沒有生意、沒有金錢、沒有會議……連電話聲也沒有。
  晚上,夫妻倆躺在床上還聊了一會。
  爾希吻她,輕輕的撫摸她,水晶渾身一抖,婉轉的說:“我好像有點不大舒服。”
  “哪儿不舒服?”爾希按她的額頭:“要不要請醫生?”
  “沒事的,大概是月經要來了。”水晶真是個很傳統的女人,她雖然是真真正正的吳太太,爾希的妻子。但她不可以早上和辛俊做愛,晚上又換另一個男人,起碼今天不行。
  “啊!好好休息几天。”爾希為她拉好被,吻吻她:“晚安。”
  “晚安。”水晶歉疚地回吻他。
  第二天吃早餐時,爾希對太太說:“今天星期六,陪你回家看哥哥好不好?”
  “好啊!”水晶忘形歡呼起來。四哥和五哥從小疼她,他們每月也有几次請她回家吃飯,或約在一起出外找節目,但都那么巧,爾希都沒空,或出席了,到時一個急電便中途退席,她的哥哥可能是生意人,頗体諒爾希,又疼妹子,都沒怨言,只有兩個嫂嫂攻她的要害:“妹妹啊!爾希又扔下你去談生意,你們要那么多錢干什么?十輩子都用不完。”
  几回冷嘲熱諷,水晶不再回娘家,就算兄嫂去看她,她也擺出一副懶洋洋的臉孔,盡量和她們保持距离。
  嫂子雖然妒嫉她在家中受寵,嘲諷難免,她也不怪她們。
  她實在十分想念兄長:“你會不會突然又有公事要回公司?”
  “不會,或者你已不能相信,”爾希想一想:“我連手提電話都不帶,又沒有人知道我陪你回娘家,沒有人能找到我。”
  “你平時喜歡到哪里都打個電話回公司。”
  “我會跟著你寸步不离,相信我一次,好嗎?”
  “好吧!你打電話約哥哥嫂嫂,要不就請他們來別墅住一晚。”
  “也好,人多熱鬧些。”
  水晶一整天都很開心,因為可以和兄長相聚,兩位嫂嫂見爾希對水晶關怀呵護,一直牽著她的手,她們無從攻擊。
  他們一起打長途電話給父母問安,剛巧六姐夫婦在父母家,大家對著電話鬧哄哄,熱鬧得像合家大團圓。
  爾希好久好久沒見妻子這樣開心過,在大家疼愛下就像個被寵的小公主,爾希也隨著開心起來。原來除了賺錢,家庭樂也令人開心,同時令人感動。
  快樂的時間特別容易過,一聊,就到晨曦,大家又到大露台看日出,然后才上床睡覺。
  直到中午,夫婦倆仍在夢中,五哥就來吵醒他們去俱樂部游泳。
  節目一個連一個,吃下午茶時,水晶見爾希和兩個哥哥談得開心,她拿起手袋說去洗手間,兩位嫂子馬上相陪。
  其實,水晶早有預謀,把手提電話放進手袋,准備給辛俊打電話,分開三天,不知道他會怎樣。昨天又實在抽不出身,沒和他聯絡。
  但兩位嫂子在,她怎么也沒膽量給辛俊打電話。
  回到桌子,三位男士正在說水晶的童年趣事,水晶忍不住加入,連兩位嫂子也听得入神,兩位兄長學著小時候的水晶,手舞足蹈,水晶兩夫妻相擁大笑。
  水晶嗆著喉嚨咳嗽,爾希擁著她的腰喂她喝茶。從表面看他們真是一對恩愛夫妻,誰也想不到他們之間正危机四伏。
  水晶有一個丈夫、一個情夫。
  水晶和爾希有六年多感情、恩情,兩個人在一起仍然十分快樂,但另一方面,她正和辛俊熱戀,而且關系比丈夫更親密。
  水晶知道丈夫愛她、寵她,他們夫妻感情又深厚,而且水家每一個家庭成員包括兩位嫂子都喜愛爾希,這是他們夫妻恒久不變的原因。
  但爾希迷戀事業,常扔下她令她孤單寂寞,意志消沉,而且性生活十分不協調,甚至厭倦痛苦,這是他們夫妻的遺憾。
  辛俊就不同了,他剛好補充爾希的不足,令她精神愉快,肉体又得到高度滿足,正是享受人生。至于辛俊的缺點,由于相識時間短,還未發現。
  無論如何,丈夫在身邊陪著她,更可和家人歡聚,那令她無比歡欣。
  快快樂樂又依依不舍送走了兄嫂,爾希攬著她的腰回臥室。
  “今天你很開心,未停過笑。”
  水晶在他怀里點頭。
  “身体怎樣?沒事了吧?”
  “沒事了。”
  “快去洗澡,嗯。”爾希吻她的發絲,吻她的臉頰。
  水晶知道今晚不能再拒絕丈夫,已分開那么久,肯定丈夫在外又沒有女人,就算他性冷淡,只要他是個男人,沒理由兩個多月不需要女人。
  她是個傳統的女人,向來對丈夫千依百順,哪怕要受苦,哪怕已另結新歡,她始終是他的妻子。
  為人妻要盡妻子的義務。
  不過她仍然思念辛俊,她偷愉把手提電話帶到浴室。
  可是,辛俊的手提電話,他家所有電話連廚房的電話都打過了,光響沒人接听。
  “辛俊去了哪儿,十點多,會不會等得不耐煩出去了?
  他沒有什么朋友,去他姐姐家?和新聘的男助手去喝酒了?
  她洗澡后又再打一次,仍找不到辛俊,真是……要是他家有電話錄音就好。
  但,時候不早,丈夫又在外面等著,她收好電話,決定明天再打。
  水晶醒來還沒有睜開眼睛,便已嗅到了玫瑰花的香味。
  由昨天早晨開始,爾希已為她訂了一屋的紅玫瑰。
  爾希大概是太愛水晶,因為他們已有兩個美好的晚上。
  可能真有小別胜新婚這回事,爾希特別熱情,而水晶己有性經驗,無意間對他做出了提點,因此夫婦的性生活有了進步。
  爾希惊异地滿足,感到夫妻恩愛無比,那是他們結婚三年多,最恩愛、甜蜜滿足的兩晚。
  水晶的感覺自然不同,因為只有辛俊才能令她滿足瘋狂,若拿兩個男人比,辛俊是熟手技工,爾希只不過是個實習生罷了。
  不過,無論如何,水晶不再感到和丈夫做愛令她厭煩、痛苦,她也不會再找借口逃避夫妻性生活。
  她終于明白,做愛是需要經驗,以前她和爾希都可說毫無經驗,這次辛俊居功至偉,幫了她一個大忙。如果爾希不是太專注事業,他們能過正常生活,他們雙方努力,一定會達到一個美好的境界。
  不過,爾希扔下她回紐西蘭,應該是不久的事,他是不會為了儿女私情,放棄減少對事業的迷戀。
  當然,她還有辛俊,她很開心自己有個疼愛她的丈夫;又有個相愛的性伴侶,可惜她一連兩天都找不到他。
  “晶!”爾希大概看見她眼皮動,邊吻她邊說:“小懶豬不愿起床。”
  水晶張開眼,爾希馬上送上橙紅玫瑰一技,又吻吻她的唇。
  “又換了花。”一房的橙色玫瑰:“昨天的還很新鮮。”
  “讓你每天醒來都感到喜悅,我訂了‘櫻姬’,是一种半透明、桃紅色的名种蘭花,四千元一株。”
  “你就只會花錢。”婚后爾希忙,從未給她送過花,現在天天送,心里不高興是假的。
  “我辛辛苦苦賺錢,就是要花在你身上,令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快起來,吃早餐。”爾希一把抱起她,送進浴室去。
  吃早餐時,爾希說:“今天我們去騎馬好不好?”
  “騎馬服都沒有帶來。”
  “我們回家一趟也很方便,順便多拿點衣服。”爾希送了匹小白馬給水晶寄養在粉岭。
  “你到底什么時候回紐西蘭?”
  “放假是為了陪你,不談公事。”
  水晶也不好再追問,丈夫陪在身邊令她很快樂,只是她很想有時間看看辛俊。
  一個人,兩份心事。
  回家,剛巧有電話找爾希。
  爾希送她上樓梯,保證二十分鐘內回臥室。
  那時候碧姬的老佣人三姐乘机走到她身邊,小聲說:“五少奶,辛老師和他姐姐都來過。”
  “辛老師怎樣?”
  “大吵大鬧要見你,很傷心的樣子。”
  “啊!”水晶黯然:“向太太怎會也來了?”
  “她想問我你去了哪里,但我根本不知道,她很著急,她請我一定要把少奶找到,說辛老師出了事。”
  “出了什么事?”
  “她說你打電話到辛家就知道,嬋姐來了。”
  “你去擋一擋她,我馬上打電話到辛家。”
  水晶打開手袋,一面撥手提電話一面上樓。
  “喂,向太太,俊怎樣了?”
  “電話里說話不方便,你馬上來。”
  “但是……”丈夫在,她怎溜得掉?
  “如果你現在不來,你下一次來見不到他了……我不能陪你聊,我要去看守著他……”
  “喂!喂!”
  “只有你才能救他,你見死不救?”
  “向太太……”但對方已挂上電話。
  死?發生了什么事,她又慌又急,不管怎樣,非要馬上去看辛俊不可。
  “對不起,太太,過了六分鐘,罰掌嘴。”爾希急促地跑進來。
  “爾希,對不起,我今天不能陪你騎馬。”
  “沒關系,我以為你會喜歡,另外安排節目。”
  “你回公司吧!”
  “我在電話里已經安排妥當,我答應過留下陪你不會食言。”
  “但我有事要出去。”她心緒不宁,眼神不定:“我有個朋友進了醫院。”
  “我陪你去看他。”他牽著她。
  “不,不用,你又不認識他。”水晶覺得自己說話過份,她拍了拍丈夫的手:“別擔心,沒事。”
  “你精神不大好,不要駕駛,叫司机送你。”爾希怎能不擔心,妻子神色不對,他緊牽著她:“沒事早點回來,我等你吃午餐。”
  “我相信要晚飯后才能回來。”該陪陪辛俊。
  “你什么時候回家,我等你。”
  “十二點前。”
  水晶終于沒坐家中的車,乘計程車到辛家。
  她有辛家鑰匙,一開門進去,向太太便迎出來。
  “向太太,俊,他……”
  “他開煤气自殺。”
  “啊!”水晶暈了暈,身体一搖。
  “別慌。”向太太扶她一把:“我見他沒上班,打電話給他,發覺他胡言亂語,赶忙來看他,剛好赶到,及時送他到醫院。”
  “我去醫院看他。”
  “他肯留在醫院就好,他不肯睡,打支針,他便睡了,他不肯吃,也可以打葡萄糖針,但他要生要死一定要回家,我已經守了他几天。”
  “我馬上進房間看他。”
  “水晶,慢著,我要跟你說几句話。”向太太捉住她的手:“我不知道你和辛俊之間發生了什么事,相信都是他不好,他脾气怪很難与人相處。但誰都看得出他很愛你,他自殺也是因為你。他人是救回來了,但醫生說他仍然會繼續自殺,因為他极度消沉,所以,你一定要幫他救他,他能生存,就靠你了。”
  “我沒想過會發生不幸,不過無論如何我會負責。”
  “謝謝你。”向太太含淚說:“他這次出事,我不敢讓父母知道,父母年紀太大。”
  “對不起。”水晶相信辛俊因為接不到她的電話又找不到她,一時受刺激才自殺。
  “我要回家,我好几天沒見孩子,我把弟弟交給你了。”
  “你放心,我不會再讓他自尋短見。”
  “還有,他不吃不睡,醫生說他在慢性自殺,他現在還熬得住,但熬不了多少天,你今天一定要哄他吃東西睡覺,房間有一碗熱粥,一碗熱飯……都拜托你了。”
  水晶跑到房間,辛俊坐在床上,面青唇白,憔悴不堪。
  “俊,你為什么做傻事?”水晶心痛,扑過去擁抱他。
  辛俊對她完全不加理會。
  “我知道你怪我不給你打電話,因為我的兄嫂來了,又住在別墅,我根本溜不開,后來我一連三天都給你打電話,可能你進了醫院。”
  “你搬出去根本就想逃避我。”他的聲音又冷又沙又沉。
  “不,怎會呢?是爾希提議陪我去別墅度假,水晶苑是我最喜歡的別墅……”
  “有丈夫,還要我這黑市情人?”
  “俊,我每天都想念你。”
  “好,你回答我。”辛俊握著她的肩膊:“你愛我還是愛吳爾希?”
  “我愛你,但吳爾希是我的丈夫。”
  “那是什么意思?”
  “爾希很快會回紐西蘭,他留下來的日子不多,他走了……”
  “啊!有丈夫在家就做有福吳太太;丈夫出門,寂寞啦就找我做伴,性沖動就找我發泄,我是什么?后補情夫?”
  “不要說得那么難听,我是真的愛你。”
  “你愛我就回到我身邊來,不准走。”
  “我不走,我陪著你。”
  “真的?”他的聲音溫和了,臉上也有了一點笑容。
  “當然是真的,不過,我也有條件,先吃東西然后馬上睡覺。”
  “吃東西可以,睡覺不行,我睡著了你馬上會走。”
  “好,先吃飯。”水晶拿著飯盒,一口一口的喂他。
  辛俊一直望住她,又邊吃邊吻她,弄得她一臉的飯粒,連辛俊自己也笑了。吃過飯,侍候他吃完水果,替他洗了臉,那是水晶一輩子做最多的工作,“現在,好好的睡一覺。”
  “不睡,怕你跑掉。”
  “我發誓,我不走。”
  “我不相信你。”他搖頭,像個淘气的孩子。
  “要怎樣才肯睡,嗯?”
  “你上床和我一起睡。”
  水晶想想,不能看著他慢性自殺:“好吧,不過,你要安分守己睡覺。”
  辛俊把她抱得緊緊的:“唔,這樣,你就不能溜掉了。”
  辛俊大概太疲倦,很快就睡過去了。
  水晶勞累,擔心了半天,也倦极入夢。
  她醒來,太陽已下山,辛俊仍在酣睡,她看看鐘,七點了,有點餓,想起床,剛移開辛俊的手臂,他馬上又把手搭回去。
  水晶動彈不得,身上穿了條緊身羊毛絨裙,束縛住身体很不舒服,何況肚子還咕咕叫。
  后來辛俊轉身,水晶才自由,她下床吁了一口气,馬上把衣服換下,穿上她擺放在辛家的運動套褲。
  她坐在床邊看著辛俊不敢走開,但肚子實在餓得厲害。心想,只要在屋子里不出門,應該可以走開一會。
  她到廚房,打開冰箱,大概向太太每天都買食物來,冰箱內有,蛋糕、點心、嗜喱、雪糕、水果……
  她吃飽了,馬上回房間看辛俊,辛俊依然睡得很香。
  她到客廳開了電視机,看影不听聲,怕吵著辛俊。
  辛俊這一睡,可真不得了,十個小時已過去。
  已經是午夜十二點。
  她驀然記起答應丈夫十二點前回家,但看情形今晚是走不了,屋內只有她和辛俊,若她回家去,辛俊醒來看不見她再尋死,誰去救他?
  首先把他身体養好,才易說話,這几天,她不能走。
  爾希會等她,怎么辦?
  拿起電話想撥電話回家,但回心一想,怎樣向丈夫交代,說些什么?實在難于啟齒。
  做丈夫的有權知道太太為何在外留宿。
  難道告訴爾希她在陪伴情夫不成?
  沒勇气,很煩。
  她到廚房拿雪糕,透過玻璃門看見小鸚鵡吱吱叫,大概北風把它吹得難受。
  她出去把小鸚鵡的架子拿進廚房,小鸚鵡看見她就不停叫:“心肝,你走……我死……心肝,你走……我死……”
  水晶黯然,辛俊一定是等候她時太寂寞,向小鸚鵡吐露心事,說多了,小鸚鵡便學會了。
  辛俊果然自殺,她走,他就死,多可怕!
  幸而爾希習慣在外,夫婦經常分開,水晶不回家他雖會擔心,但肯定不會自殺。
  “水晶……你騙我,你真的走了,你好狠心。”突然里面傳來駭人的聲音:“好,你走我就死給你看。”
  “俊,我沒走。”她邊叫邊飛奔進房,扑向床上。
  “寶貝,你不要走,不要离開我。”他抱緊她,熱吻她,把她壓在床上。
  兩人分開數天,特別熱情,一方面,辛俊和水晶戀情正熱,另一方面,性生活方面,辛俊始終能給她最大的滿足。
  她正欲仙欲死,突然辛俊停住了,在她耳邊呵气說:“和吳爾希离婚。”
  “唔!”水晶什么都不想,只想繼續。
  “答應我,明天我們一起去見吳爾希,向他提出离婚。”
  “嗯,”水晶攬住他:“我要你。”
  “你要我便不能要吳爾希,你清清楚楚的說和吳爾希离婚。”
  “不要嘛,”水晶抓著他不放,這男人真要命,“俊……俊……我需要你……”
  “你需要我滿足你的肉体,但愛的仍然是吳爾希,我不會做泄欲工具,我愛你,你不愛我,我們分手。”辛俊推開水晶,睡到一邊。
  水晶渾身是火,欲念沖昏頭,她扑在辛俊身上,邊吻他邊嘶叫:“不要离開我,我答應……”
  “真的?”辛俊捧著她發熱的臉:“那你跟我說一遍,我發誓愛辛俊,我發誓和吳爾希离婚。”
  “唔……”
  “你不說,是不愛我,你說了,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什么都給你。”他騰出一手在撫捏她的腰背,令她渾身一顫。
  她終于喘著气說:“我發誓和吳爾希离婚……”
  水晶回家,吳爾希在等候,過去牽著她的手,歡迎她。
  水晶心不在焉老想著怎樣向吳爾希“攤牌”。
  上樓到房間,吳爾希跑前几步,把一盒花捧過來,交到水晶手上。
  “昨天剛空運抵港,美不美?”
  “很美。”水晶把花捧過去,那是一枝花瓣黃底帶綠,細紅線條,有兩塊唇瓣,雙鼻頭,形態罕見特別的花:“是什么花?”
  “九瓣奇花,蘭花的一种。”
  “一定很名貴。”她喜歡那枝花,還有那水晶花盒,令她愛不釋手。
  “一發芽才十万元。”
  “太貴。”她撫弄了一會。
  “不喜歡嗎?”他一直凝望她。
  “喜歡。”她是喜歡那盒花,但心事重重:“爾希,我,我……”
  “什么事?”爾希溫柔地按著她膝蓋。
  “我要和你离婚。”
  “离……婚……”爾希的臉由紅轉青,抖著嗓門:“我做錯了什么事?”
  “你沒做錯事,是我趁你出門公干交了男朋友。”
  “那是很平常的事,用不著离婚,我扔下你公干,你寂寞找個朋友做伴也很應該。”
  “不是那么簡單。”水晶狠下了心:“我和他已經發生了關系,我紅杏出牆,對不起你。”
  “我早已知道。”他垂下頭:“若你錯,我比你錯得更厲害,我不應該經常把你一個人留在家里。水晶,原諒我,我以后會把你放在第一位,每天下了班就回來陪你。”
  “太遲了。”水晶輕歎一口气:“爾希,若你對我好,請你成全我,我真的要离婚。”
  “不用离婚,你做過的事我完全不會計較。”
  “其實,我這种水性楊花,出牆紅杏的女人,你要來干什么?就控告我通奸,离婚后另娶賢妻。”
  “不要离婚。”爾希跪在水晶腿邊:“我只愛你,由我第一天見你到現在,我從未留意過另一個女人,你离開我,我會孤獨一輩子。”
  水晶黯然捧住那盒蘭花。
  “過去我想錯了,以后我會多陪你,若我還有什么其他缺點,告訴我,我一并改。信我一次,給我最后一次机會。”
  水晶撫著盒子,搖一下頭。辛俊說過,她今晚不回去他死給她看,她也要等他姐來了,她才敢回來和爾希解除婚約。
  “我有什么不如辛俊的,他愛你,我更愛你,我們有六年多的感情。好,算他比我优胜,告訴我,你教我,我會學,我會改,會比他更好。”
  水晶看見他那失望,徨彷的眼神也心痛。但,她正在和辛俊熱戀,她答應了辛俊,最重要的,辛俊是個危險人物,隨時會殺死自己,她不能讓辛俊死,便又狠了心腸說:“辛俊有些优點,你是永遠學不來的。”
  “是什么?”他仰著臉。
  “你小心听著,我嫁了你三年多,由新婚第一次開始,我們每次做愛,我從未享受過,反而覺得痛苦、害怕,可能和你性冷淡有關。”
  “我性冷淡?”
  “當然,否則你怎可以拋下我兩個多月,除非你外面有女人。”
  “唉,真是冤枉,”爾希替她把花盒拿過一邊,握著她一雙手,把掌心貼在自己的臉上:“我以為你性冷淡,初時沒注意,后來每次和你親熱,你總是很委屈,甚至逃避,為了不想令你不悅,很多時候我生理有需要,都不敢要求,宁可等你睡了去喝冰水、掌上壓,把自己弄倦了睡覺。嬌妻躺在身旁很難不動情,所以有時候我宁愿去公干,可以清心寡欲。”
  “噢。”這倒大大出乎水晶意料之外,內心是有點感動。
  “既然我們彼此都不是性冷淡,以后多親熱,做對恩愛夫妻,好嗎?”爾希吻她的手指:“給我一次机會讓我做個好丈夫。”
  “或許,”水晶咽一下、頓一下,必須厚著臉皮令爾希死心:
  “你根本想象不到,我是個性欲很強的女人。”
  他惊詫地瞪著她。
  “連我自己都不相信,但我和辛俊一起,真的很快樂,他令我滿足,而這一切,是前所未有的,我需要他,不能沒有他。”
  “他愛你嗎?”
  “他為我自殺,剛由醫院出來。”
  “是因為他自殺,你不忍心放棄他?”
  “不是,是他令我精神和肉体都得到滿足,你這次回來,應該看得出我有所改變。”水晶握住他的手:“我求你成全我們。”
  爾希緩緩從地上站起來,坐在水晶對面,脫下眼鏡,用兩只手指捏著眉心歎气。
  “爾希,我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只求你一件事,休了我,和我离婚,我永遠都感激你。”
  “水晶,雖然我愛你,但暫時我可能真的比不上辛俊。既然你和他一起幸福快樂又滿足,我成全你。”
  “你愿意离婚?”
  “我不會和你离婚,但,我也不會勉強你留下,你需要他,就去跟他,我絕對不會阻撓,因為愛不是占有,誰叫我不能令你快樂!”
  “爾希,我走了,五年后還是要离婚的。”
  “我知道。”
  “這五年,你怎樣過?”
  “孤零零的過……我活該,誰叫我過去太自信不好好珍惜你?”爾希哽咽:“不用為我擔心,我不會自殺,令你左右為難。”“爾希,”水晶感動,良心不安,扑倒在他怀里:“我對不起你,寬恕我,忘記我。”
  爾希擁抱她,用臉貼著她的臉:“我不怪你,只怪自己,我仍然希望,有一天你會重歸我的怀抱……”
  夫妻相擁,淚眼相看:“什么時候走?”
  “我答應他晚飯前回去。”
  “那么快?讓我多看你一會。”爾希很心痛。
  “對不起,我暫時請佣人看守他,怕他再尋死。”她驀然惊醒:“我馬上去收拾東西。”
  “我幫你。”爾希把珠寶,都捧過去。
  “爾希,謝謝你,但我答應他不帶走任何東西,只回來拿證件和護照。”
  “啊。”他緩緩把衣物放下,水晶匆匆把東西放進小皮箱內,然后到處看看,到那盒花前,她留下來,撫了撫花,撫了撫瓶子。
  “把它帶走,跟著你,它一定更美。”
  “謝謝。”水晶苦澀一笑:“他可能不喜歡,怕我會把它裝進心里。”
  她心中不忍,又說:“爾希,你對我的心意我銘感心中,希望你很快找到一個純洁、賢慧的好太太,唉!我沒福气,辜負你。”
  “我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淚水在他的眼中打轉:“握在手中不珍惜,溜走了才想抓緊,遲了……噢,你大概要赶回去了……”
  “我不值得你難過的,”她自己已經很內疚:“你很快會忘記我,因為我下流無恥……”
  “不要這樣說,不要這樣說,”他掩著她的嘴,又緊握她雙手:“晶,我只求你一件事……”
  水晶不斷點頭,她几乎也想哭了。
  “我們分開的事,你暫時保密,由我向我和你的家人宣布,好嗎?”
  “好,好,只要能維持你自尊,不必介意我的形象。因為,我已經不是人……”
  “不要說,你赶時間,我送你一程好嗎?”
  “不要對我太好。”她拿出花手帕來為他抹去眼旁的淚水:“你不希望我帶著太多的羞慚、愧疚离去的,是不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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