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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林明新一下了班,便到花店,拿了早已訂好的玫瑰花籃。
  他把花籃帶到酒廊,請人轉交翠姿。翠姿休息沒到他桌子聊聊,收下花也沒有托人向他致謝。唱完歌离開酒廊,見到林明新痴痴地等,她視若無睹。
  林明新天天去捧場,除非翠姿放假。翠姿晚上到夜總會表演時,他也跟著去,一樣送花。
  這天,林明新回家已很晚,林太太坐在客廳等他。
  她微微笑:“明新,你最近交上女朋友了,是不是?”
  “媽,我不知從何說起!”
  “其中有問題,是不是?你交了新女朋友,應該很快樂,但是,我看你反而瘦了!”
  林明新十只手指相握,擱在額上,他鎖起了眉頭,眼睛是木然無神的:“媽,你知道我不會喜歡任何一個女孩子。我現在重新追求翠姿。”
  “你們和好如初了?”林太太是多么高興,她一直喜歡這甜甜的女孩子。
  “不!她沒有理我,是我單方面的追求,我天天去看她,希望有一天她也看我!”
  “你們感情本來已經很好,何必還要走回原路從頭開始?”
  “過去之事如昨日死,我唯一的希望是翠姿忘記過去,重新接受我的友誼!”
  “我不明白……”
  “我等她回心轉意,我可以等的!”林明新拖著疲乏的腳步回到房間。
  林太太好擔心儿子。
  金姐說:“看樣子我們要幫幫二少爺的忙。去找朱太太吧!听說朱姑娘母女感情好。”
  “我到朱家見朱太太嗎?”
  “這樣才顯得有誠意,我知道朱姑娘住哪儿,我送太太到樓下。”
  “好吧!我實在不忍心看見明新那樵悻的樣子,我只好硬著頭皮了……”
  翠姿回家,鑰匙剛插進去,朱太太馬上來開門。
  “我們的三小姐回來了,”朱太太笑眯眯替女儿接過盛衣服的袋子,“今晚的宵夜是椰汁雪耳露,三小姐最喜歡的。”
  “媽媽,你今晚好像很開心。”
  “是呀!雪耳不用付錢買的,還是一級貨。”
  “媽媽打牌贏了錢,那些輸家送的?”
  “你不要把媽說成爛賭夫人。雪耳和麻將拉不上關系!”朱媽媽一面替女儿把衣服鏈子拉下,一邊問,“最近那書生每天去給你捧場?”
  “什么?”裙子剛脫到膝上,翠姿的手停下來,“林明新來過?雪耳是他送的?”
  “書生沒有來,他不是個沒臉皮的人。雖然他迷你、迫你,但這是你們兩個人的事。他不會無故騷扰你老媽,雪耳是林太太送來的。”
  “伯母?她好嗎?”翠姿沒有忘記林明新的父母怎樣疼她,“她來有事嗎?”
  “還不是為她的寶貝儿子?明新也真慘,他給蔡珍納害苦了: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是百年身。”
  “媽,他又不是女孩子。”
  “還不是一樣?當他知道自己做錯事,中了蔡珍納的奸計,他后悔了,決心改過,向你請罪,你又不理他。從此之后,他日子就難過。”朱媽媽替女儿把衣服挂好,“林太太好傷心,她就只有那么一個儿子,林家從此絕后了!”
  “媽,你真夸張,林明新又沒有死,他將來結婚生子,擔保伯母可以抱孫!”
  “女儿呀!問題是,她寶貝儿子發誓非你不娶。你是不會嫁他的了,看一眼都不屑,對吧,這樣,林家就絕后了!”
  “媽,”翠姿走到客廳,朱媽媽跟了出去,“你說了那林明新半個晚上,是希望我蒙住眼,啞子吃黃連的嫁到林家為林家傳宗接代。我們欠了林家八輩子?”
  朱媽媽也不緊張,先去把椰汁雪耳拿出來給女儿:“你可千万別誤會,我這人不吃里扒外,永遠站在女儿那一邊。只要我們三小姐開心,管他林家絕种!”
  “媽,你為什么不吃宵夜,說了半晚,也該潤潤喉嚨了。”翠姿怎會不知道母親的心意。林太太一出動她很難不心軟。
  “我也真是,老說人家。翠姿,你的好同學個個都成雙成對了!你大姐、二姐都快結婚,就只有你一個是獨行俠,你可不要為了陪我留在家里。我有你爹呢!”
  “媽說到底還不是嫌我嫁不出去!”
  “哎唷,罪過,罪過,你是我的寶貝女儿,將來你要結婚,我也要招郎入舍,不然起碼小兩口也要住在老媽附近,好讓老媽天天看見女儿、女婿!”
  翠姿几乎笑起來:“媽,糖水冷了對身体不好,你還是吃宵夜吧!”
  “是,是,嘴巴不說話就該吃東西。”
  林明新今天有點奇怪,翠姿還沒有唱完歌,他便先走了。
  翠姿出去,才發覺下雨,雨雖然不大,但也夠討厭。天際黑壓壓,看來雨會越下越大,而且還是長命雨,下一整夜也不稀奇。
  門口不准停車,要坐計程車必須走一個街口,趁雨不太大,用手袋擋住頭跑去計程車站。
  剛走了兩步,一把傘在她的頭頂上。
  她好奇怪,看看。
  林明新向她微笑,他每次總是有點羞羞怯怯,很含蓄的:“听見侍應說外面下雨,我跑去買了把傘。”
  “我用不著。”她手一揮,撥開了傘。
  “翠姿,雨水會淋到你。”他追上去。
  “你真討厭!”翠姿已走到車站,上了一部計程車。
  車開出去,她忍不住回頭看,林明新傻子一樣的站著目送她的車子。
  雨越下越大,手上有傘為什么不撐起來?
  雨點又大又密,他為什么不上車?那儿有一行計程車啊!
  “唉!雨像潑水一樣,誰還會外出,早點收工回家搓麻將!”司机喃喃的。
  雨真大,又打雷,翠姿想著林明新,他還站在那儿嗎?
  剛才是否太過分了?
  他為她去買傘,自己衣服都沾了雨水。好心給她撐傘,她不感激,加以拒絕還不算,還要罵他討厭,討厭的其實是自己。
  既然關心他,為什么死要面子?
  到家,雖然坐計程車到大廈門口,但是,衣服還是濕了。
  “嘩!外面像倒水一樣。”朱媽媽說。
  翠姿看了看窗外,蒙蒙的,連窗外的景物都給雨水全遮蓋了。
  林明新回家了吧?
  “翠姿,赶快把衣服換下來,不然會著涼的。”
  “媽,只不過一點點雨水,人家林……”
  “你說什么?”
  “沒什么。”翠姿匆匆把衣服換下,“可以吃飯了吧?”
  “可以了,就等你。”
  那天翠姿吃得很少,心里老為剛才的事過意不去。
  她很早就上床睡覺,睡到半夜,朦朦朧朧听見外面敲起鈴聲。
  她莫名其妙的跳起來,跑下床。
  若在平時,敲鑼打鼓也吵不醒她。
  開門出去,原來是電話鈴響。
  “喂!”
  “翠姿嗎?我是明新的媽媽!”
  “誰呀!”朱媽媽睡眼惺松的走出來。
  翠姿按住電話筒:“林明新的媽媽……”
  “噢!”朱媽媽揉揉眼晴:“四點啦!”
  “伯母,深夜了!你還沒有睡?”
  “我等明新!”
  “林……SIR,他還沒有回來?”
  “他下班前打電話回來,說好八點便回家吃飯,誰知道現在還沒有回來。我想,他會去听你唱歌。翠姿,你今天有沒有見到明新?”
  “見到!他有听我唱歌。我下班在門口也看見他,就算他有事在外面停留,也應該回來了!”
  “對呀!我越想越擔心,半夜三更吵醒你,實在抱歉……翠姿,我听到一點聲音……你別挂斷線……我去看看…”
  對方傳來隱約的聲音:“誰?……明新,你怎會濕成這樣子?嚇!還喝了酒,金姐!金姐!”
  “翠姿!明新回來了,我要挂斷電話了!”林太太气喘喘。
  “伯母,伯母,他沒事吧?”
  “像由水里撈上來一樣,又喝了酒,我要馬上請醫生,明天給你電話!”
  嘀噠!電話挂斷了線。
  翠姿握著電話筒發呆。
  “翠姿,”朱媽媽來到女儿身邊,“明新到底有什么事?”
  “在外面喝酒,剛才回家像由水里上來。他媽媽要替他請醫生!”翠姿放下電話筒。
  “明新不是不吸煙不喝酒的嗎?”朱媽媽追住女儿:“四點多才回家,林太太一定急死了!”
  “他回家就好,媽,多睡一覺吧!”
  翠姿躺回床上,差不多天亮才入睡。
  “翠姿!醒來!”有人推了推她,
  “媽!替我請假,今天我不想唱。”她一翻身,又睡過去了。
  “翠姿,我是秋如。”
  “晤!什么事?誰?”
  “你醒一醒,我是秋如。”
  “秋如?”翠姿揉了揉眼睛:“你來了,媽為什么不告訴我?”
  “伯母和文欽聊天。今天早上,我接到林SIR的電話,他病了!”
  “誰叫他喝酒又淋雨,活該!”
  “他淋雨、喝酒都是為了你。他在電話里告訴我,由今天開始,他不會再煩你,因為他知道你討厭他。”
  “小气!一句隨口說的話都吞不下。”
  “剛才我和文欽去看過他!”
  “他沒死了吧!”
  “翠姿!你還說刻薄話,林明新雙眼凹下去,嘴唇發白,憔悴得很可怜!”
  “大概被雨水淋到,吃些藥就沒有事了。”
  “翠姿!我希望你去看看他。”
  “啊!他還膽敢要求我去看他?夢想!你叫他打個電話到蔡家!”
  “林明新不單只沒有要求你去看他,而且,他也不會去看你。要求你去看他,這是我的主意。雖然林SIR有錯,可是,你懲罰他還不夠嗎?”
  “我沒有你那么寬大,連石文欽那樣的人,你說原諒就原諒!”
  “林明新和蔡珍納分手,他去找你,你曾經想原諒他,你也不是記仇記恨的人!”
  “不錯!但當我知道他利用我,嘿……”
  “誰告訴你,林明新利用你?”
  “蔡珍納!”
  “你竟然听蔡珍納的話,你不會忘記她從小就看我們不順眼,她把林明新搶走,也是為了打擊你。你竟然中計,相信她的話。你和林明新分手,最開心的是蔡珍納,你懂嗎?”
  “這…”
  “你說林明新利用你,他怎樣利用你?”
  “蔡珍納不要他,他寂寞,找我來消遣,其實他愛的是蔡珍納!”
  “又是蔡珍納說的了。你知道嗎?當林明新知道蔡珍納和他要好,是為了打擊你,當天他就想把蔡珍納扼死,他非常憎恨蔡珍納。而且,由頭到尾,他沒有愛過蔡珍納。”
  “但是,當你們去找他談判時,他為什么說不能接受我的感情。他离不開蔡珍納。”
  “那又要怪蔡珍納,她竟然勾引林明新,用死威脅,和林明新……發生了關系。林明新為人老實,他不知道蔡珍納濫交,可以隨便向男孩子獻身。他以為蔡珍納已經是他的人,當然要負責任,他還准備和她結婚。后來才知道,跟她要好的男人數之不盡。”秋如說,“他和蔡珍納分手,又沒有人追究責任,他本來就愛你,當然回到你身邊,但你又中了蔡珍納的离間計。于是好好的一對就完了!也許你不在乎,但林SIR經過這次變故,万念俱灰!”
  “秋如!”翠姿抿抿嘴,“我應該怎樣做?”
  “我知道你以前很喜歡他,現在是否變心,就不知道了。”
  翠姿抬起眼皮看著秋如,又垂下頭,“人家說:第一個初戀情人,是刻骨銘心的。”
  “這證明你沒有變,若我是你,便馬上去看他,安慰他,擔保他的病好得快。”
  “真的要去看他?”
  “怕什么呢?第一次你也膽敢借傘子給他。”
  “秋如!”翠姿發嗔,“你好坏。”
  “起來換件衣服,我陪你去!”秋如拉她起來,“你不理他,他沒有病也會悶死!”
  “這人才煩……”
  到林家,林太太和金姐一看見翠姿,開心得像見了個寶。
  “明新知道你來看他,他一定很開心!”林太太說,“我扶明新出來,他該吃藥了。”
  “讓翠姿到房里看他!”秋如說,“不要把病人弄來弄去!”
  “對!”林太太几乎是求翠姿,“進去看看他,他昨晚酒醉回來一直叫你的名字!”
  “秋如!”翠姿忸怩地,拉住秋如。
  “伯母,讓我來,”秋如拉住翠姿的手,到林明新的房間門口,秋如敲敲門,然后把門打開,把翠姿推了進去。
  “大功告成,”秋如走回客廳去,“伯母你不用擔心,其實,翠姿心里是原諒林SIR的,他們會和好如初的。”
  “我們應該走了。”石文欽站起來。
  “吃了午飯才走卜!”
  “我們還有點事。”文欽說。
  “伯母!有什么事要我幫忙,隨時打電話給我。”秋如對林太太說。
  “有好消息,也要告訴你。”
  “對!這才是最重要。”
  离開林家,文欽和秋如步行去停車場取車。
  “翠姿也真厲害,把林明新折騰個半死,才肯半推半就來看他!”
  “愛情不會一帆風順的,當然,宜珍是例外!”
  “如果愛情一定要受苦,那不愛也罷!”文欽看著秋如,“每個女孩子都像你有多好,我們男孩子不用受罪。”
  “也許,當我談戀愛的時候,比翠姿還凶?”
  “不會的,你根本沒有凶過,你是最善良的綿羊……”
  翠姿被推進房間,她站在一角。
  林明新轉過身,看見翠姿,惊喜地低叫:“翠姿?是翠姿來了嗎?”
  他樣子真憔悴,好像剛行過刑,翠姿看了,內心也難過:“我……”
  “我不是做夢吧,翠姿,翠姿……”他极力撐著要下床過去。
  “不要……”他這樣子怎能下床?
  翠姿心一急,跑過去,一把抱住他,林明新像抓浮木似的握住她的手臂。兩個人面對著面,一雙眼睛看著另一雙眼睛,林明新既感触又激動:“翠姿!”
  他緊緊抱住翠姿,靠在床背上。
  翠姿抽抽咽咽的哭起來,其實,她昨晚就想大哭一頓。
  “翠姿!”他一手擁抱她,另一只手撫摸她的頭發,他也流下淚來。
  “咭!”
  “你笑?”
  翠姿流著眼淚在笑:“我們像不像五十年代、六十年代、七十年代的中國文藝片?男女主角抱頭痛哭,既老土又煽情。”
  “你真調皮,這時候還會想到笑話!”明新吻著她的頭發:“翠姿,小苹果!”
  “小苹果?”
  “我的同事給你起的綽號,很貼切,你像苹果那樣可愛。”
  “可惜是小苹果,青的,不夠成熟!”
  “太熟的苹果容易坏,你應該是小紅苹果。”
  “你的同事怎會知道我?”翠姿讓他躺下,她伏在他的胸膛上。
  “他們都是你的歌迷,其中一個叫小方還追求過你。天天捧場,后來給你罵了,他才絕望!”
  “你早知道我在水晶酒廊?”
  “我不知道,但以前去過,有天東尼特地請我們去看你,你剛巧請假。當時我若是留心歌手的名字就好,但是,我一直心不在焉,也無心理會人家的事,直至秋如帶我去見你!”林明新歎了一口气,“翠姿,我真對不起你,我意志薄弱,上了蔡珍納的當,我真該死!”
  “既然知道上當,聰明些就行了。我也笨,我早就應該知道她存心破坏,我不應該受她影響惱恨你。她知道我們鬧翻了,一定很開心,背著我們又歡呼又笑。”
  “我永遠不會上蔡珍納的當,你呢?”
  “她要我們分開,我偏不!气气她!”
  “翠姿!”林明新捧起她的臉,“我要求你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吧!”
  “不要受第三者影響离開我!”林明新凝視她,無神的眼睛,突然有了神采。
  翠姿點點頭,把兩臂伸到他背后,攬住他的腰。
  他是她第一個愛上的人。
  但愿也是最后一個。
  袁巴利站在大門外,看著郵差走到鄰家房子。
  一會,郵差就回來了。
  郵差看見袁巴利便笑:“最近你怎么天天等我?”
  “郵差先生,我正想問你,最近大學是不是已開始發信通知學生入學?”
  “對呀!三天前就開始了!你考大學?”
  “不是我,我由外國回來進修中文,我喜歡學中文。是王茱莉,這儿的小姐。”
  “啊!王茱莉,她好像有信,那种信我一眼便認出來的,這是王宅的信,你姓袁吧?你也有信的,對了,王茱莉的,真是大學入學通知信!”
  “謝謝,真謝謝!”袁巴利接過信,十分高興,“請進來喝杯凍飲!”
  “謝謝!我正忙著。”
  袁巴利把信放在大廳上,只拿了茱莉那封信。他到茱莉的房間,敲了敲房門。
  “進來吧!”懶洋洋的聲音。
  袁巴利開門進去,看見茱莉靠在露台的門框上,眼睛向天空,精神散渙。
  “茱莉,有好消息!”
  “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嗎?”
  “你不要盡往坏處想。”
  “其實戰爭也沒有什么不好,一個核子彈——嚨!人人平等,男女不分!”
  “男女根本是平等的!”
  ”唉!”茱莉交叉雙手,抱住自己雙臂,“日子真難過,什么時候月亮才出來!”
  “茱莉!這些日子,你一直不開心。”
  “我有理由開心嗎?”
  “秋如回家,你不必再自責。”
  “但是我和她之間已經完了!”茱莉把頭靠在玻璃窗上。
  “文欽請客,你為什么不肯去?”
  “我沒有理由再見秋如!”
  “文欽說:秋如根本沒有怪你,听文欽的話,秋如并沒有把那天的事告訴別人。”
  “秋如這樣維護我,豈不令我更慚愧!”
  “但已證明,秋如并不恨你。”
  “說不定她心里恨我?你別忘了,她根本沒有對文欽說真話。”
  “別提秋如。茱莉,你有一封信,你看看,是不是好消息?”
  茱莉無精打采的接過信,看了信后,她眼睛一亮:“巴利,大學來的信,他們肯要我,我真的可以進大學了。”
  “是不是好消息?”
  “是呀!”茱莉禁不住微笑。
  “今晚我們好好慶祝。”
  “我贊成。”
  “去吃飯跳舞。”
  “主意不錯!”茱莉忽然又皺起眉頭,“不知道秋如有沒有收到信?”
  “我馬上打電話到石家問問!”巴利很開心,忙回頭拿起電話。
  “巴利,不要!”茱莉突然又喝止他。
  “為什么?你不關心她嗎?”
  “我好緊張,你還沒有撥電話,我已經心跳!”
  “茱莉!”巴利握著她的肩膀,“你不能這樣折磨自己,你應該打電話約她出來當面談談。”
  “不!万一她心里仍然恨我,我會難堪死的!”
  “你還是擔心秋如不肯原諒你,這樣吧!下次文欽再約我們,我們一起去。先做一個試探,要是秋如不是真正原諒你,我們應該感覺到,人多,她不會當眾罵你吧!可是,如果她真的不介意,仍然把你當好朋友。你這樣一個人痛苦,就太不值了,你想想是不是?”
  “好吧!要是文欽再請客,你陪我去!”
  “現在快換衣服,我們要好好玩一晚。”
  巴利出去,茱莉看著他的背影想:幸而有巴利,否則這些日子,她不知道會怎樣。
  秋如說過巴利愛上她,看樣子是真的,但自己愛不愛他?能否接受一個男孩子?
  秋如雖然性情溫順,但是,卻對茱莉斷然決絕。茱莉明白,她和秋如永不可能成為她夢想的“情侶”。
  如今,她只有兩條路可走,去找另一個女孩子代替秋如。但是,又往哪里找?她不是凡女孩子便喜歡,她從來沒有想過和宜珍、翠姿在一起,再說,這些事不能張揚,要是看上一個女孩好,她一生气,公開了,她便不可能在香港立足。
  除非到外國去。但是,她對外國女孩子一向沒有好感。
  另一條路,就是正正式式找個男朋友,光明正大的戀愛。其實,袁巴利各樣條件都不錯,他又最了解茱莉。但是,她怎樣接受他?她真的可以愛上個男孩子?真的可以繼宜珍与宏澤、秋如、石文欽、翠姿林明新后,她和袁巴利又是另一對嗎?
  她准備做一個實驗。
  這個實驗,就拿袁巴利做實驗品。
  她首先買了好几襲漂亮的睡袍。
  她把睡袍穿在身上,覺得渾身不自然,到全身鏡前,更感到可笑。
  她想把睡袍脫下,終于還是一咬牙,就讓睡袍留在身上。
  她跑去敲巴利的房間。
  “進來吧!”
  茱莉開了門進去。
  最初巴利以為是佣人,后來一看,竟然是茱莉。
  她穿著性感的睡袍,令他感到很意外,同時,也有點難為情。
  “還沒有睡嗎?”茱莉盡量女性化一點。
  “還……沒有!”
  茱莉來到他面前,在床邊坐下,她看著巴利,巴利連忙垂下頭。
  茱莉突然用手搭住他的肩膀,柔聲部:“巴利,你喜歡我嗎?”
  “喜歡!喜歡!”
  茱莉用手撫他的臉、他的脖子,巴利心跳得卜通卜通,他像呆頭鵝一樣,動也不會動。
  茉莉吻他的臉,然后把嘴巴緩緩移到他的唇上。巴利的嘴唇抖得好厲害,渾身肌肉反抗僵硬,十分緊張。
  茱莉把嘴唇印上去……
  袁巴利是個血气方剛的男孩子,他實在不能忍受茱莉對他的挑逗,他非常本能地伸出雙手抱住茱莉,當茱莉吻他時,他也回吻她……
  “不,不能!”茱莉突然狠狠的推開他:“你怎能這樣對我?”
  巴利真是莫名其妙,他對她怎樣了?
  “你侵犯我!”茱莉歇斯底理地叫。
  “我沒有……”不是她來找他嗎?而且,他也沒有做過什么。她親他,吻他……難道要他摑她一個巴掌,罵她非禮?
  “你不能碰我,你不能占我的便宜!”
  她就能碰他?她就能親他?這是什么道理。
  “茱莉……”
  “不!”她掩住臉,哭著走回自己的房間。
  她伏在床上哭,十分悲慟。
  哭過一陣,自己就想:剛才她做了什么?
  是她去找袁巴利,是她抱住袁巴利,是她吻袁巴利,到底是袁巴利侵犯她?還是她自己侵犯袁巴利?
  袁巴利應該任由她擺布,不應該擁抱她,更不應該企圖回吻起她。
  她喜歡女孩子,大概是想采取主動。但是,若是巴利換了是女孩子,她抱對方,也希望對方抱她;她吻對方,也希望對方吻她。
  若對方毫無反應,木頭一樣,那有什么興趣?
  所以,巴利的反應是對的,她沒有理由怪責他,因為,巴利一直都沒有主動,只是做反應。
  巴利是個很乖、很合她心意的男孩。剛才她大發雷霆,是無意義的。
  她抹干眼淚,想換件衣服向巴利道歉。可是,穿睡袍,竟然跑進人家房間攬攬抱抱又親又吻,已經夠難為情,后來又哭又叫,現在還有面目去道歉?
  不了!在房間躲一躲。
  想起剛才的事,自己也臉紅。
  她把睡袍換下,穿上睡衣,想呀想的就睡過去了。
  第二天她換了衣服到樓下吃早餐,巴利一看見她,便愉快的叫:“早安!”
  “早!”她心里有鬼,反而難為情,臉頰發燙,渾身也不自然。
  吃過早餐,巴利說:“茱莉,我們到花園走走好嗎?”
  “有什么話,可以在這里說。”
  “早餐后,散散步對身体有益,是嗎?”
  “早上我要游泳KEEP FIT,我只能陪你走一會!”
  他們到花園,八月的花開得很茂盛,果樹都紛紛結果。
  “晤!花園又香又甜。關在屋子里怎能享受到大自然的樂趣。”
  “我為昨天晚上的事,感到很抱歉!”
  “其實你只不過想考驗一下自己是否可以接受一個男孩子,過正常人的生活。”
  “你了解?”這倒出乎茱莉意料之外。
  “只要你關心一個人,自然會明白他心里渴望些什么。”
  “我相信我很難接受一個男孩子,因為我太喜歡做主動。”
  “男女相戀,誰做主動,都不是大問題。當然,几乎百分之八十的女孩子,都喜歡被動。女孩子好像天生出來就要被人保護,被人怜愛。你是与眾不同,不過,無論一男一女也好,兩男兩女也好,一定要彼此心靈相通,不能單方面去做,如果我木然讓你吻,我和木乃伊有什么分別?”
  “你不介意我做主動?”
  “不介意,但我是個人,我有反應的。”
  “和一個不正常的人糾纏在一起,你不覺得很痛苦?”
  “我沒有這种感覺,因為,我一直喜歡你。我樂意做你喜歡的事,你覺得快樂,我就快樂!”
  這是令人感動的話,茱莉去拉他的手。
  袁巴利的手指,一直是伸開的。
  茉莉奇怪:“你為什么不握著我的手?”
  “我壓抑自己,看看能抑制多久,我怕我一有反應,便把你嚇走。”
  茱莉笑起來:“你自己說的,你是個人,人對感情的事,是應該有反應的。”
  袁巴利馬上緊握她的手。
  “我們一起游泳,我泳術不好,但你比我更差,我要做你的導師。”
  “好呀!”巴利很開心,昨夜的納悶今天總算解了結,雖然,不知道他和茱莉今后的發展會如何?但是,今天已經有一個好的開始:“今晚我設謝師宴!”
  “設宴,太早了吧?還不知道你是否受教。”
  “我一定會尊師重道,听老師的話,努力不懈。”
  他們高高興興的游水,其實,巴利并非不懂游泳,不過沒有茱莉好。
  茱莉六歲念小學一年級,已經上游泳課(她們學校体育課程之一),又受了宜珍的影響,泳術當然要比一般人好。
  游完泳,他們在太陽傘下的桌子喝凍飲,佣人來請袁巴利听電話。
  袁巴利走進客廳。
  “誰來的電話?”茱莉問,巴利在香港根本沒有朋友。
  “石家的少爺!”
  “石文欽?”茱莉也跟著跑到屋里去。
  “好的!當然,我和茱莉一起來……代我和茱莉問候秋如!”
  袁巴利挂上電話,茱莉把他還沒喝完的蜜瓜汁,放進巴利的手里。
  “文欽找你有什么事?”
  “星期六他在家里請客,他提了几次希望你能參加,我已經代作答复了。”巴利喝一口蜜瓜汁說,“你上次說要參加的!”
  “他為什么請客?”
  “他說大家聚聚,文欽几次請客,都沒有名堂的,這一次我就不再問了。”
  “秋如有沒有收到大學的來信?”
  “糟糕!我怎么忘了,這才是最重要,我竟忘記了問,怎辦?”
  “可能因為秋如考到大學,文欽為她請客慶祝。他們以前是仇人,想不到現在那么好!”茱莉搔一下頭,“緣分!沒得講。”
  “也只有秋如配文欽!”巴利說,“茱莉,不知道你會不會反對,我也想為你在這儿開個慶祝會。不能老是由人家請客。”
  “我一早就想請大家回家玩一天。以前,只有我一個人請客。有喜事,總在我家里慶祝。加今似乎一切都是屬于秋如的。”
  “你不是說秋如從未過過好日子,現在讓她光輝一下,你們是好朋友,應該替她開心。”
  “我并沒有不開心,只是感慨罷了!”
  巴利用毛巾擦她的頭發,因為她的頭發還有水淌下來:“茱莉,有句話,我想問了几次……”
  “為什么不問?”
  “我怕你生气!”
  “你說吧!我答應你不怪你就是了。”
  “經過那天晚上,你會不會心里恨秋如?”
  “問得好,其實我一直想說出來,但是,叫我怎樣開口?”茱莉撫住水杯的杯口說,“我坦白告訴你,我沒有恨秋如。但是,我慚愧,我沒有勇气面對秋如如果說恨,倒不如恨自己,我和秋如七年感情,就被我這樣摧毀了。”
  “文欽說過秋如不怪你。”
  “秋如量大,也許她真的不恨我,也不怪我,但肯定會對我有戒心,起碼,她不敢和我單獨在一起!想想就叫人怕!”
  “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能感動秋如——她會接受,接受……”
  “不會!絕不會!那天晚上我已經想得很清楚。”茱莉用力一搖頭,“秋如脾气好,是個能忍便忍的人,她不告而別顯然是忍無可忍。如果我對她的態度仍然不改變,我只有失去她這個朋友。可是,我還是希望一直和從前一樣,我們四個女孩子,是好同學,也是好姊妹。”
  “文欽請客,你找一個机會再向她說個明白。”巴利握了握她的手:“不愉快的事,一定會過去的!”
  門鈴響,金姐飛奔去開門。“朱姑娘和二少爺回來了!”
  “伯母,我說過不要等我們回來吃飯,下了班赶回來,最快也要八點三十分!”翠姿放下了手袋,走到林太太的身邊。
  “你們難得回家吃一頓飯,十二點一樣等!”林太太拉住翠姿的手笑眯眯,最近儿子心情愉快了,不再苦著臉。林太太看見儿子和翠姿便開心。
  “都是我不好,下班時間太晚!”
  “吃飯了!”金姐叫,“先來喝碗湯。我一共熬了五個鐘頭的羅漢果生魚湯,”
  吃飯的時候,翠姿最忙,一會林太太給她夾菜、一會是明新,連林先生也很照顧她。
  “翠姿!”林太太閒話家常的問,“你是不是很喜歡酒廊的工作?”
  “最初是的,現在就不大喜歡。”
  “為什么?”
  “真正來听歌的人不多,有些談天、喝酒,有些不停傳紙條:請吃飯、請看戲、求婚都有!”
  “明新,”林太太笑問儿子,“你嫉妒不嫉妒?”
  “嫉妒死了!”明新很認真的說,“每天去听她唱歌,總听見四周的人在說她,有些說她甜,有些說她可愛,有些說她好玩,最多人說她像苹果。”
  “明新莫名其妙,他天天吃干醋,又擔心有一天我會被人搶走。”
  “我不是替儿子說話,他的表現,完全是因為愛你。誰喜歡讓那些男人對自己所愛的人品頭論足。被人多看一眼也心痛。”
  “也沒有辦法,大學沒考上,要是不出外做事,難道每天在家里等吃飯?”
  “游手好閒當然不好!”林太太看了看丈夫,“家里只有我們兩老,明新每天要去接你,難得在家吃飯。如果你和明新結了婚,家里就熱鬧了。”
  “結婚?”翠姿很意外,“太早了吧!”
  “不早了,明新已經有自己的事業,他已經有能力成家立室。”
  明新渴望的眼神注視她。
  “我不是說明新。伯母,我下月才滿十八歲!”
  “女孩子早點結婚無所謂,太早生孩子就不好:第一。你還未完全發育成熟,第二、孩子太纏身,太早做母親不划算。”
  “那索性等我成熟了才結婚!”
  “結婚而不早產子,那和約會沒有什么分別,只是兩個相愛的人生活在一起。”林太太說,“我們到客廳邊吃水果邊談,等金姐收拾飯桌!”
  明新削了個苹果給翠姿。
  “翠姿,或者你心里會想:婚后要和你這兩個老人生活在一起,根本不可以痛痛快快過二人世界。你認識我們几年了,我和你世伯一向不喜歡過問后輩的私事,也不會騷扰你們的生活。只要你們結了婚,不回家睡覺我也不會擔心。”
  翠姿咬住苹果望著林太太。
  “你們絕對可以自由活動,如果你們在家請客,不歡迎老人參加,我們可以去吃頓飯、看場電影。你們也可以趁還沒有子女牽挂,去一度蜜月,二度蜜月甚至六度蜜月!”林太太明理的點一下頭,“若你們要組織自己的小天地也可以,隔壁A座也是我家物業,我們可以把房子收回來,給你們做新房。”
  “明新要上班,不可能天天陪我出國旅行。伯母和世怕又要回學校上班。我一個人跟著金姐,天天求她教我包餃子?”
  “太閒日子難過,每天等丈夫下班,也實在無聊。你喜歡唱歌,更喜歡有人專心听你唱歌。我們是開辦幼稚園的,你可以擔任上午班的唱歌老師,小孩子會很喜歡听你唱歌。半天工作,也不會太辛苦,學校假期又多。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零用錢多好!”
  翠姿听得動了心:“那些小孩子可愛嗎?”
  “好可愛!個個胖嘟嘟、面紅紅,眼睛大大……實在好討人喜歡,擔保你看了喜歡!”
  “我是很喜歡小孩的,不過……”
  “不要猶豫了,你和明新是相愛的,結婚也是時候,暑假過后,你又可以換一份職業。不必面對那些怀有目的的客人!”
  “伯母,我今晚回去告訴媽媽。”
  “應該!先征得她老人家同意。”
  “媽!”林明新握了母親的手,“我非常感激你!”
  “感激我?”
  “你說的那番話,我本來一直想對翠姿說,但是我又沒有勇气。現在你替我說了,我可以放下心頭大石,松一口气,我實在不喜歡翠姿在外面唱歌!”
  “啊!”翠姿敲一下他的頭,“你這樣就算是向我求婚?”
  金姐連飯也不吃,本來站著听,越听越開心。看見翠姿打明新,她連忙說:“朱姑娘,你可以打二少爺,但不要打他的頭,會打坏腦的!”
  翠姿看了看林明新,又看了看金姐,吐一吐舌頭。
  “金姐,你可怜我也沒有用。”林明新裝得苦兮兮的樣子:“她年紀小,又討人喜歡,爸爸媽媽當她如珠如寶,以后我若不小心伺候,每天還有一頓打!”
  “我是那么凶嗎?”翠姿瞪大眼看他,又笑了起來,“伯母,明新冤枉我!”
  “明新,翠姿還是個小孩子嘛,讓讓她!”
  “金姐,是不是?我是被欺壓的了!”
  “你還敢!”翠姿伸手到桌下捏他一下。明新夸張地大叫,林太太拉住丈夫哈哈笑了起來。
  金姐也開開心心的去吃晚餐了。
  只要翠姿嫁進來,以后還怕沒好戲看?
  林明新送翠姿回家,一直送到家門口,他吻了吻翠姿說:“別忘了把婚事告訴你媽。”
  “你很渴望結婚嗎?”
  “是的!本來我答應媽媽,找到工作便結婚,但种种誤會一直拖到今天。我不想再拖,我是個喜歡有家室的人!”林明新托起她的下巴又吻了她一下,“下了班回家立刻看見太太,是多么的幸福、開心的事!”
  “自私自利,大男人主義!”翠姿皺了皺鼻子,“嫁進你家就等于飛進籠里的鳥。”
  “哎唷,你還說這种話?”林明新捏她的臉,“我大男人主義怎會當眾任你打?而且,家里個個疼你,若你受點委屈,我媽第一個不放過我。婆媳之間,很少有這樣投緣!”
  “你也要求過蔡珍納和你結婚。”
  “我和她……我認為應該負責,誰知道她情郎成打成打?”明新求著,“我們大家已都弄明白了,你也不要再提蔡珍納了,她只會影響我們的感情。”
  “她才影響不到我,我不會那么笨,中了計也該聰明了。”翠姿忽然仰起頭,想了想說,“要是你真的和蔡珍納結婚,你爸媽會怎樣?”
  “我一輩子也不會娶她。”
  “你躁什么?我是做個假設,”翠姿點了點他的胸口,“你可要回答我的話。”
  “媽性子直,她可能不會參加我們的婚禮。她也不會讓我們住在林家的。要我們搬出去自立門戶,別看媽笑嘻嘻,她很倔強。”
  “要你們搬到A座去住!哈!蔡珍納才開心,她對上年紀的人一向沒有好感。”
  “媽才不肯把A座騰出來。第一,收租方便,第二,對戶而居,太接近了。爸媽在觀塘還有層房子,地點不好,面積又不大,連廚房也沒有。若我娶蔡珍納才真慘!”
  “慘!你怕慘,不想住小房子,所以才娶我?”
  “你為什么這么刁蠻?”林明新抱住她,想气又气不出來,“是你要假設,我根本不會娶蔡珍納。而且,她也快要結婚了!”
  翠姿努努嘴:“你仍然關心她,還知道她快要嫁出去了。”
  “師奶,”林明新翻著眼歎气,“是你自己告訴我,蔡珍納就要結婚!”
  “你叫我師奶?”翠姿曲起食指敲了一下他的頭,“我很土嗎?我像八婆嗎?”
  “嘩!總有一天,我被你打到青山。師奶都很八卦的嗎?”
  “我沒有做過師奶,我怎么知道?”翠姿拉開他的手,“我要回去了,站在這儿聊天,像什么啊?”
  “翠姿,你不是生气吧?”
  “難了!拜拜!”
  翠姿開門回家:“媽!”
  “回來啦!”朱媽媽由里面走出來。
  “她在忙什么?”
  “你大姐和二姐都在下個月結婚,我怎能不忙?”朱媽媽抹把汗,“雖然是雙喜臨門,但我這個丈母娘可不容易做,你大姊還好,嫁了個美國商人,外國人什么規矩都不懂。你二姊嫁到陶家,所有規矩照做:過文定、過大禮……”
  “媽,看樣子,你可能會更忙!”
  “為什么?”
  “我也要結婚了!”
  “你?”朱媽媽坐到女儿身邊,“大姊嫁了,二姊嫁了,家里只剩下你一個小寶貝,你就留在家里陪媽,而且三個女儿一起出嫁,我吃不消!”
  “媽!”翠姿雙手抱住母親的脖子,“其實,我也舍不得离開你!”
  “那就過一兩年才結婚!”
  “明新和他媽追著。而且,朱家和林家距离近,我可以天天回來看媽,現在你每天也是早晚才見我一面。”
  “你年紀小,結婚太早了。”
  “媽,我不想到酒廊唱歌,那些地方不适合我。”
  “不喜歡就不要做,家里又不是等你賺錢養家。你留在家里做三小姐好了!”
  “不上班,不上學,我每天呆在家里會悶死!”
  “有空跟林明新拍拍拖!”
  “不要答應林家的婚事?”
  “不答應,我們翠姿不到二十一歲不嫁人。”
  “好吧!”翠姿把鑰匙放回手袋里,“我明天告訴明新,我不嫁了!”
  “你去哪儿?”
  “去睡覺呀!”朱媽媽一個人在客廳,感慨地,深歎女大不中留。
  文欽和秋如、巴利和茱莉、直珍和宏澤、翠姿和明新,大家坐在客廳里吃提子、櫻桃。
  “林SIR……”
  “秋如,你還叫我林SIR!”明新笑了笑,“我早就不做你們的老師,現在人人平等。翠姿還打我呢,我已經沒有為人師表的尊嚴。”
  “實在不應該叫林SIR,”宜珍不怀好意的笑,“應該叫三姊夫!”
  “宜珍,你說什么?第一個約會的人是你,第一個公開男朋友的是你,第一個和男朋友出雙入對的又是你。如果秋如叫明新做三姊夫,好!她就應該叫宏澤大姊夫!大家說對嗎?”
  宜珍滿面通紅,她是個不善辭令的人:“你……你怎么說到我的頭上。大姊夫,真惊人,我和宏澤只不過是同事!”
  “啊!同事。就那么簡單了,”翠姿對宏澤說,“原來你一直對宜珍無意。你只把她當同事,你從來沒有想過要娶她。”
  宏澤一口吞下了櫻桃:“就算我想過娶宜珍,但是,現在也無能為力!”
  “還嫌了解不夠?每天起碼見面十八小時。而且宜珍并不高深莫測,她胸無城府,她把什么都放在臉上。”
  “我沒有說不了解宜珍。只是,我還有一年才畢業,就算要結婚,也要等我大學畢業有工作,有收入。現在我拿什么養宜珍?”
  “宜珍,你都听到了,也應該心中有數,宏澤當眾向你求婚,不過一年后才能娶你!”翠姿笑嘻嘻笑著說。
  “翠姿你要死,專門跟我作對!”宜珍滿面通紅,要過去打她。翠姿也不笨,她連忙躲到明新身后,把明新推出去。
  “宜珍,你不要跟她計較,”明新一邊護住翠姿,一邊向宜珍求情,“她還是很淘气的!”
  “都要做太太了,還淘气。好!看明新能護你多久,今晚我一定要跟你算帳。”
  “秋如!”明新把箭頭一轉,“你剛才好像有話要跟我說?”
  “林……”
  “叫我明新,我說過大家平等了。”
  “明新,那天朱媽媽打電話給我,她很反對翠姿年紀那么輕就結婚,但是,后來听說朱媽媽又答應了你們的婚事,你怎樣說服她?”
  “我相信我永遠不能說服她,那天媽帶著我去朱家,我一直就是坐著:點頭、笑、懇求,什么表情、動作都做了,但是,就沒有開口!”
  “我沒有見過朱媽媽,”宏澤問,“朱媽媽很凶的嗎?”
  “朱媽媽不單只一點不凶,而且,為人風趣。可是,我一向說話不靈光,去求親,沒經驗,也實在慌。我怕自己越說越糟,我媽就不同,她做了二十几年校長,常演講,口才了得,她跟朱媽媽說,最适合!”
  “兩大巨頭會議!”宜珍說。
  “不錯!高峰會議。”
  “林伯母怎樣說服朱媽媽?”秋如關心問。
  “她們兩個一句來,一句去,我當時心里卜通卜通直跳,根本听不進她們說什么。我真是好擔心,要是說得不好,兩家人鬧翻了,第一個受害人便是我!”
  “對呀!”宜珍搶著說,“翠姿要是嫁不出去,她會和你拼命的!”
  “死宜珍!”翠姿把一顆提子擲向她的臉上。
  宜珍又用櫻桃擲她。
  “你們兩位小姐不要吵嘛!”秋如搶了她們手中的“武器”,“我心急著要听結果。明新,后來怎樣了?”
  “我只听見朱媽媽說:林太太,我說不過你,女大不中留,翠姿不反對,我也沒話說……跟住兩位老人家討論婚事!”
  “翠姿!”秋如跟她握手,“恭喜你!你曾說過,我們四個人當中,最早結婚的是我!但結果第一個嫁出去的是你。希望你好好待明新,不要做淘气太太!”
  “秋如,若是你喜歡結婚,你可以比我更早。”翠姿拍一拍她的手背,“別對我寄予太高的期望……本性難改!”
  “你們知道不知道蔡珍納的近況?”宜珍忽然提出來。
  “听說她很苦!”
  “她不是要結婚了嗎?”翠姿好有興趣。
  “已經結婚了,就因為身為人婦才苦。大家都知道,蔡珍納是不容易動心。她雖然比我們大,但也不足二十一歲。她這次結婚,是因為她遇上一位白馬王子!”
  “嘩!她真幸運!”翠姿叫了起來。
  “表面是這樣,那男孩子才二十一歲,年輕、英俊、高大、風度翩翩,而且很富有,真是典型白馬王子模樣!”
  “唉!想不到她這樣夠運,不公平。”
  “直至蔡珍納嫁過去,才加道那位白馬王子,原來是香港舞男。既然娶了蔡珍納,自然不干。于是,天天逼珍納回家拿錢。拿多了,家里自然有意見,偏那白馬王子又愛賭,蔡珍納由娘家拿回去的錢,不到一小時便給他輸掉了。他們連吃飯的錢都沒有。白馬王子的心情不好,天天拿蔡珍納出气……”
  “怎樣出气?”翠姿忍不住問。
  “打!天天打!沒錢賭便打、賭輸了又打——蔡珍納被打怕了,現在,她暗中做應召女郎,供養她的白馬王子!”
  “唉!”秋如歎了一口气,“真可怜!”
  “這還不算!蔡珍納嫁出去的時候,已經怀了白馬王子的骨肉。白馬王子拳打腳踢,那孩子也沒有了!”
  “多么可怕!”茱莉喃喃的,“男人真是坏,真是恐怖!”
  “也不是每個男人都坏!”文欽坐在秋如身邊,把手臂伸過去,搭在秋如椅背后,他一直很欣賞的看著秋如說話,他現在還是剛開口,“巴利就很好,標准的正人君子,他永遠不會打女人、騙女人,靠女人吃飯。”
  “還有宏澤和明新呢?”秋如連忙補上。
  “當然,宏澤、明新和我。所以,男孩子其實都很好。是那個蔡珍納倒霉,碰上個坏蛋!”
  “不是她倒霉,是蔡珍納的報應!”翠姿說著,盯了明新一眼。明新馬上賠笑——苦笑的!
  “報應?她不是你們的同學?她很坏嗎?”
  “唉,坏死了!秋如沒告訴你們蔡珍納怎樣害我們?害足七年,我們誰都吃過她的苦!”
  “唏!秋如,那蔡珍納怎樣害人?”文欽好奇地問秋如。
  秋如沒有回答他:“誰要吃由佛羅倫斯飛机運到的雪糕?”
  “我要!”宜珍和翠姿搶著。
  秋如吩咐佣人把雪糕送到客廳外的露台。
  “我們到外面,晚風吹過來,令人很舒服。”秋如帶領大家到露台。
  文欽拉她的腰帶:“你為什么不回答我的話?”
  “四少爺,我是這儿的主人之一呢!你想知道,問翠姿吧,我還要招呼大家。”
  吃冰激淋時,文欽果然問:“翠姿,你為什么說蔡珍納有報應?”
  “她做坏事多嘛,她常愛害人、欺負人,現在給男人欺負她、打她,她喜歡玩弄男孩子,現在被那個舞男逼她做應召女郎,反過來被男人玩弄,這不是報應嗎?”
  “她年紀輕輕,就那么厲害?”
  “年紀輕?她十二歲已經很坏!”
  “啐!真叫人心寒。還好:惡有惡報!”
  “這個故事教訓我們不要做錯事。”明新感触地說。
  “林SIR!”翠姿故意气他,“你有沒有做坏事呀?”
  “翠姿,你饒了我吧!”明新一語雙關。
  “翠姿,不用怕。做坏事的人,將來都生女儿,沒儿子命的。”
  “吉利!吉利!宜珍,你要死了。”
  “我又沒說你,關你什么事?”
  “翠姿,”秋如勸住她,“不要那么迷信!”
  “不行!她明知我喜歡儿子!”翠姿跳起來,宜珍先跑出花園,翠姿邊罵邊追了出去。
  巴利低聲對茉莉說:“這是好机會,你赶快和秋如談談!”
  “秋如!”茱莉鼓起勇气說,“你們家花園的夜景很美,你愿意陪我走走嗎?”
  “當然愿意!”秋如對文欽說,“吃飽東西別老坐著,你們也找點節目!”
  “打桌球!”
  四個男孩子擁去游戲室。
  茱莉和秋如并肩走,她很吃力的說:“那天晚上,我實在很對不起你。我……”
  “都過去了,還提它干什么?”
  “你心里到底會不會恨我?”
  “不會!”秋如根本不用考慮,“我們始終是好朋友,我喜歡你和喜歡翠姿、宜珍一樣!”
  茱莉難為情地望她一眼:“你會不會鄙視我,覺得我是坏女孩?”
  “你并不坏,你只是受了外國風气影響。不過,我仍然希望你能和翠姿、宜珍一樣,結識男孩子,正式戀愛結婚!”
  “我的确看了不少外國雜志。”茱莉擺了擺手,“我是非改過不可,否則我會失去我所有的好朋友。翠姿和宜珍知道了會嚇死!”
  “巴利對你情深一片,他對你應該幫助很大,不要拒絕他。”
  “我和巴利正在嘗試互相适應。一天、兩天,是改不過來的,但是,總算有進步。巴利的确了解我、關心我,同時幫助我。我自己也有信心,我一定會改好的!”茱莉問,“你現在好嗎?”
  “我?我又回到家里來,媽媽最開心。文欽對我也很好,茱莉,我很感謝你在文欽面前說我的好話。”
  “我只不過是說公道話。他對你成見太深,那是不公平的!”
  “他知道冤枉我,所以,對我已經完全不同。他不再為難我,也不再說刻薄話。那天我接到大學的信,他比我還開心,吵著要請客慶祝。”
  “你們同一間大學,以后可以一同上課,甚至一起下課,那有多開心!”
  “對呀!文欽也是這樣說。”
  “你們一起上學,又同住在一間屋子里,感情會培養得很快。”
  “這樣也好,媽不用再為我和文欽擔心!”
  “秋如,你覺得文欽人怎樣?”
  “雖然他以前近乎虐待我。但是,那也只不過是誤會。文欽有思想,人正派,不容易學坏,對人也有愛心,很好!”
  “他的外表呢?”
  “好英俊!我一開始就說他英俊又貴气。”
  “巴利說:只有文欽這樣的男孩子才配得上你,你們真是天生一對!”
  “天生一對?”秋如叫起來,“你們想到哪里去了!”
  “你們會繼翠姿、宜珍后,成為最理想的一對。”茱莉由衷說,“有一個這樣出色的人愛你,我感到很安慰!”
  “不!沒有這回事。絕對不可能。不錯,我和文欽感情是很好,但是,我只是把他當不同姓的親哥哥,同樣,文欽也會把我看作親妹妹!”
  “但是,文欽看你的眼神,不像是看親妹!”
  “茱莉,你不要忘記你近視又不肯戴眼鏡。你看錯了。”
  “但是巴利戴了眼鏡,他和我的看法一樣!”
  “事實終歸是事實,我和文欽真是兄妹!”
  “那你將來會另外找男孩子談戀愛?”
  “當然!我說過要有丈夫、有家、有孩子!”
  “不過,找一個像文欽那樣的男孩子不容易!”
  “是的,誰叫自己沒有福气,兄妹不能戀愛,看看哪一個女孩子好運做我的嫂嫂!”
  茱莉輕歎了一口气:“時候不早,我們回屋子去吧!”
  “看,翠姿和宜珍又和好如初了!”
  秋如看著書本,調了一杯名叫夏日光輝的凍飲,她放在一個圓吸盤里,要給文欽試試看。
  “高叔,文欽呢?”
  “還在健身房,他說最近胖了,要多運動。”
  秋如推開健身房的門,文欽穿了條白色緊身運動褲,赤裸上身,正在做机械操。
  “你在這儿差不多關了三個小時,該停止了。”
  “你离家出走,那時我要到處找你,竟然瘦了五磅。你回來了,胃口大開,一下子胖了八磅,若是長此下去,我會變成大胖子。”
  文欽的上身、臉儿全是汗水,秋如放下盤子,找了條毛巾,替他抹身上的汗:“你又不是女孩子,肥胖有什么關系!”
  “太胖不單只不好看,而且對身体不好。”
  秋如替他揩臉,發覺他目不轉睛的望住她,“怎么了?我不是胖了也要減肥吧!”
  “溫柔体貼的女孩子真可愛!”
  “你的嘴巴最甜。”
  “甜?你嘗過嗎?”
  秋如瞪他一眼:“做哥哥的說話怎能這樣輕佻?”
  “對不起,掌嘴!”
  秋如把“夏日光輝”放在他手里。
  他喝了一口,好舒服的吐一口气:“又香又清甜,味道真好。”
  “你喜歡,明天我學調另一种!”秋如把外衣被在他身上,“吃午飯了,餐廳冷气冷!”
  “吃過午飯我們去看電影、逛公司!”
  放假嘛!秋如并不反對。
  不過,有時候他們都不想外出,兩個人各自躺在花園的吊床上看書,可以過一個下午。
  直至下午茶時間,文欽先跳下床,他一面叫:“你可不要動,吊床高!”
  他走過去,舉起兩手,秋如跳下來,文欽雙手把她抱住。
  文欽可不肯放她,抱住她旋轉:“放下我嘛!我快要暈過去了!”
  然后兩個人倒在草地上,暈蕩蕩的,還在哈哈大笑。
  半夜,秋如听到敲門聲。
  “誰呀?”
  “秋如!開門!”
  那不是文欽嗎?秋如爬下床,摸索著穿了晨褸,開了門:“天亮了嗎?”
  “深夜三時正。”
  “半夜三更為什么還不睡覺?”
  “來找你陪我去花園散步。”
  “散步,四少爺,別跟我開玩笑,拜拜!”
  “秋如!”文欽拉住她,“我兩點便醒過來了,熬了一個鐘頭才來找你。你不理我,我站在你房門口等天亮。”
  “好吧!好吧!繞一個圈就回來了!”秋如睜開了眼睛和他下樓,“你常常失眠?”
  “我沒有失眠,下午你逼我午睡,一睡四個鐘頭,今晚十點你就要我睡覺了,我加起來一共睡了八個小時,很標准。你昨天沒睡午覺嗎?”
  “你早上做運動太多,消耗大,我怕你精神不足。我又沒有做劇烈運動,沒理由睡午覺。”到花園,燈光漸暗,秋如打起瞌睡來,走路東歪西斜,踏到樹枝,几乎跌倒,文欽連忙拉住她。
  “晤!”文欽深深吸口气,“這儿環境很美,秋如,半夜散步很有詩意,以后我們也常來花園散步!”
  “以后我不會逼你睡午覺,我知道錯了。”
  “我們到假石山下坐會儿,好嗎?”
  “好,好!”秋如真的不想動,求之不得。
  兩個人并肩坐在圍欄的石上。文欽不斷告訴她小時候的趣事……秋如卻發出晤!啊!嗯的聲音,頭越來越傾,擱在文欽的肩膀上。
  “秋如,今年爸爸和符阿姨去環游世界度蜜月,明年暑假我帶你去澳洲滑雪,你以前有沒有見過雪?”
  “嗯!”
  “秋如!”文欽低頭一看,秋如靠在他怀里睡著了。
  文欽伸出手臂擁住秋如,讓她睡得舒服一點。
  他用另一只手撫她的頭發、她的眉、睫毛、鼻子、嘴唇
  “晤!”她搖了搖頭,又倚在他胸前。
  文欽不再騷扰她,夜風有點涼,文欽怕她冷,用兩手緊擁她。
  雖然秋如全靠在他身上,但是文欽并不覺得那是一种負擔。
  文欽擁住秋如坐在那儿,欣賞園中景色,覺得十分安詳寫意。
  枝頭的小鳥開始唱歌,天際有一抹朝霞,快天亮了。文欽怕陽光弄醒秋如,他把秋如抱起來,經過花園,進屋子,進客廳,上樓梯,推開秋如的睡房,把她放在床上。
  房間有冷气,文欽替她蓋張薄被。
  也許人太舒服,文欽竟然在秋如房中的安樂椅上,睡著了。
  秋如一覺醒來,打個呵欠,奇怪,她睡覺一向不穿晨褸,坐起來一看:哈,文欽竟然瑟縮在安樂梅里,正酣然入夢。
  秋如下床,赶快替他蓋張被。
  秋如到浴室梳洗,回到房間文欽仍在睡。秋如到更衣室,穿了套純白麻紗套褲,腰間一條彩色間條的真絲闊腰帶,一條同樣的絲頭巾,柬在她的長發上。
  她看看表,十點了。高叔一定准備好早餐等候他們。
  “文欽!”秋如蹲下來,推了推他,他不動,又拍拍他的臉,他照睡如也!
  秋如伸手進被子里搔他,他嘩的一聲,笑著跳起來。
  “該吃早點了!”秋如柔聲說。
  文欽上下打量她:“我好喜歡你這套衣服,很大方,很明艷!”
  “快起來回房間梳洗!”秋如把他拉起來,“高叔等得不耐煩上來請人,看見我們同在一間房里,怎樣解釋?”
  “高叔知情識趣的!”
  “你快回房間梳洗換衣服……”
  文欽穿了條白色牛仔褲、白色棉麻通花T恤,一條菲律賓彩色草腰帶。
  “你看,”文欽走到秋如身邊:“多配!”
  “很配,早餐熱了又熱,快吃吧!”秋如好笑。
  “以后我們上床前,你先告訴我第二天你會穿什么衣服。”文欽坐下來吃早餐。
  “為什么?”秋如隨口問。
  “跟你配呀!像今天一樣,多好看!”
  “你跟我配有什么用,應該跟我嫂子配!”
  “誰是你嫂子?”
  “我怎么知道?”秋如笑了起來,“你又沒有公布!”
  “你嫂子要我公布,莫名其妙。”文欽問:“今天有什么節目?”
  “茱莉生日,晚上還有舞會,她要我們去吃午飯,你說,該帶套衣服去換,還是在晚會前回來換衣服?”
  “沒關系,只要你讓我知道你穿什么晚服!”
  “我還沒有決定,由你替我選好不好?”
  “好!太好!”文欽一面吃早餐,一面吹口哨。
  秋如和巴利下棋。
  翠姿、明新、宜珍和宏澤在玩電腦游戲。
  文欽一直在秋如背后做“軍師”,這是巴利特准的,因為秋如根本不會玩中國象棋。
  玩了兩局,秋如漸漸上了手。
  “文欽!”茱莉過來,“花園樹上的閃燈好像閃得不正常,你可不可以替我看看?”
  “文欽對樹和電學同樣有興趣!”秋如說。
  文欽跟茱莉到花園,一看:“閃呀!誰說不閃,燈泡個個好!”
  “新買的當然個個好!”茱莉掩住嘴笑。
  “那你為什么叫我出來?”
  “我想跟你談談,關于秋如!”
  “秋如?好!我們往那邊走!”
  “你覺得秋如怎樣?”茱莉認真的問。
  文欽笑一笑:“我第一次看見她,就被她的美貌迷住了。后來,因為她是我繼母的女儿,我誤會她虛榮又虛偽,有一段時間,我很討厭她,也看不起她。我認為品格比外貌更重要。”
  “現在的看法又怎樣?”
  “十全十美,她的美麗是挖掘不盡的,外表一百分;她溫柔、婉順、体貼、細致,內在美同樣一百分!”
  “你喜歡她嗎?”
  “當然喜歡!”文欽用不著考慮。
  “像喜歡自己的親妹妹一樣?”
  “是的,我很疼愛她!她比我小嘛!”
  “妹子是要出嫁的,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她嫁了出去,投到別個男孩子的怀里,由別人去疼她,你會怎樣?”茱莉在提醒他。
  “這……我……我倒沒有想過,我以為爸爸、符阿姨。我和秋如,會永遠生活在一起!”
  “你自己也會結婚,你有了太太,秋如沒理由留下來,她也會結婚。”
  “我不會結婚……我是說,我不可能愛上另外一個女孩子。因為,沒有一個女孩子會比秋如更加好!”
  “既然如此,為什么不追求她?”
  “我不知道應該怎樣追求她。如果我突然說:秋如,我很愛你,你千万不要嫁出去,沒有你我會死。這樣肉麻的話我說不出口!”
  “不一定要說出來,可以用行動表示!”
  “什么行動?這個我也怕。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談情說愛,好麻煩!”
  “我已經問過秋如,秋如說你們感情很好,她把你當親哥哥,你把她當親妹妹。”
  “對呀!我們感情很好。就由它自然發展下去,不要……”“你不是一直對我很好的嗎?”
  “我永遠都會對你好,因為你是我的哥哥!”
  “我不是你的哥哥!你也不是我的妹妹!”文欽轉過身去,握住秋如雙肩:“難道你看不出我很愛你嗎?”
  “不!啊!不,不,怎么會?怎么會?……”秋如迷惘地搖頭,“根本不可能的,不要,不要這樣!”
  “你不愛我嗎?一點都不愛我嗎?”文欽低聲哀鳴。
  秋如很惊惶、很紛亂,一串眼淚涌出來。
  “秋如!”文欽把她擁進怀里,他還記得那晚秋如躺在他身上熟睡……那情景多么甜蜜。
  “我愛你!”
  “不是的,不能的……”
  “不要說話!”他突然低頭吻去她的淚水,望著她兩片櫻唇。猶疑了一下,終于把嘴印上去。
  秋如掙扎著,文欽如獲至寶的抱緊她,怎也不放。秋如嬌弱無力地靠在他身上,停止了反抗。
  一顆流星飛過,惊醒了她。她很慌張,用力把文欽推開。快速下車,便往前跑。
  “秋如……”
  秋如跑回房間,鎖上了門,扑到床上,放聲痛哭。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哭,就是想哭,太意外,文欽竟然會愛上她,那是多么荒謬的事。
  她母親嫁石漢通,她嫁石漢通的儿子……怎么可以?那是個笑話!
  “秋如,”文欽已赶上來,在外面打門,“我要見你,我還有很多話跟你說!”
  “秋如,我們不是兄妹,我們沒有血統關系,我們一直是相愛的,你不要胡思亂想。”文欽不管有多少個佣人豎起耳朵,“你想想,你真的從來沒有愛過我?只是把我當哥哥?”
  太過分,竟然大呼小叫,秋如忍不住,貼住門邊說:“你讓我靜一下好不好?我現在不要跟你說話,你放過我,求求你!”
  “好吧!我听你的話,你好好睡覺,明天我們吃早餐時再談。”文欽听了她的聲音便心軟,“晚安!秋如,別忘了我愛你!”
  秋如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足足兩天兩夜。
  文欽也叫得沒气了,他坐在秋如的房門口,無力地靠在房門上。
  昔日兩人一起的歡樂日子,一幕幕在文欽腦海出現。
  過去,他一點也不珍惜,今日兩相隔,始明相愛深。
  或者,只是他單方面的愛,秋如根本沒有愛過他吧!以前他怎樣對秋如?秋如原諒他已經夠好了,怎能再強迫她愛他?
  秋如把他當哥哥,就是哥哥,她說過不能,她雖然溫婉,但卻不能強迫自己愛他!
  “秋如!我錯了!過去我對你不好!”文欽對著門縫說,“我像個魔君,又殘忍霸道,你怎會愛我!”
  秋如想:我真的不愛他嗎?我和他在一起不幸福嗎?他吻我,我不陶醉嗎?
  他不能愛她,因為關系特殊。
  她逃避四十八小時,為什么?是因為她心里愛他,第一次嘗到愛情滋味,但是太突然,她接受不了!
  她記得和他手牽手在海邊散步,他的手好厚,令她心里踏實,有安全感。
  她記得靠在他怀里看電視,他的怀抱很溫暖,他的肌肉很有彈力,令她覺得很舒适,心很甜,不愿意离開。
  若她愛他,他將來和別個女孩子親熱,哪怕只是拉拉手,她也會傷心的!
  沒有任何一個男孩能代替文欽,她竟然能獲得他的愛,她不應該慶幸嗎?
  她還是不能肯定,她到底愛不愛文欽?
  她撫了撫脖子的鑽石項鏈:做文欽的妹妹好呢?還是做他的妻子好?
  她不能嫁他,文欽是富豪之子,她愛上他,就應了文欽那句話,她是個虛榮的女人!
  不!有千万個理由支持她,不!
  “秋如,現在,我已經知錯了!我一直強迫你做你不喜歡的事。你不愛我,我不應該再迫你了。你要做我妹妹,好!我就有你這個妹妹,你喜歡米奇,我替你把他找來。你喜歡蘭芝,我听你一次,我追求她,讓她做你的嫂嫂…”
  米奇?天!我昨天已忘記他了。他和文欽比,怎能比?蘭芝?文欽去追求蘭芝?不!文欽是屬于我的!我不要做石文欽的妹妹,我不要嫂嫂,我只要石文欽……
  文欽從地上爬起來的聲音。
  秋如好惊駭,她跳下床,跑出去,彭!打開了房門。
  文欽已走到樓梯口,听見聲音急促口過頭,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住了!
  秋如靠在門邊,兩個人四目相投,彼此凝視了一會,秋如發覺自己多么需要文欽,她流下了歡樂的淚。
  秋如哭,文欽眼睛也迷蒙了!
  “文欽!”秋如扑進他的怀里。
  文欽擁抱她,親吻她,哽聲問:“還要不要米奇?”
  “不要!”秋如斷然的,但又幽幽問,“蘭芝……”
  “就算我被迫娶她,我也不會愛她。我對愛情是很固執的,縱使你不愛我,我也可以暗戀你一世的!”
  秋如打個噎:“你是富家子,如果將來我嫁給你,你會不會罵我虛榮?”
  “傻瓜!”文欽搔了搔她的頭發,“你苦了四十八小時,就是為了這句話?”
  “也不全是!愛上一個人既害怕又渴望,我說不出來。而且,我不能再被你冤枉,說我只是愛石家的錢,不是愛你的人!”
  “你到底愛不愛石文欽這個人?”
  秋如用力點頭。
  “那就別把錢牽進去!”文欽邊吻她邊說,“將來我們老了,到農村种花、种菜,好嗎?”
  秋如嗲嗲的伏在他的胸前:“你去哪,我去哪,做什么都好!”
  文欽甜蜜地笑了!
  當符綺蓮看見女儿和文欽手牽手來接他們飛机時,她有點意外。
  后來秋如拉住石漢通叫爸爸;文欽攬住她的肩膀叫媽媽,她吃惊了。
  回家,她找個空隙把丈夫拉過一邊:“你有沒有發覺兩個小孩好得過了頭?”
  “大太,這是他們一片孝心,不想我們一回來便勞心。”石漢通簡直心花怒放。
  “你是說,他倆在演戲,目的是令我們開心?”
  “八九不离十!”石漢通點點頭。
  回家,兩老就證明不是那碼子事。
  文欽的手常搭在秋如腰上,兩人對視情意綿綿。秋如固然柔情似水,文欽對她也千依百順,兩個人濃到化不開。
  第二天,吃過早餐,在小客廳聊天。
  “茉莉、宜珍、翠姿都好吧?”符綺蓮問。
  “茱莉和我都考進大學,宜珍做了游泳教練,翠姿做幼稚園的唱歌老師。”
  “都很好!”符綺蓮安慰地點頭。
  “你的同學呢?”石漢通問儿子。
  “全部都絕交了!”文欽和秋如很自然的坐在一張椅上,文飲用手搭住秋如的肩膀。
  “對同學好一點!怎么又吵了呢!”
  “他們全追求秋如,還對他們好?”
  “若他們條件好,可介紹秋如跟他們交朋友!”
  “我條件最好!”文欽低頭問她,“是不是?”
  “臭美!”秋如膘他一眼。
  “我買了很多禮物給茱莉她們,明天請她們來吃頓飯。”符綺蓮說。
  “反正下星期六你和爸爸大請客,那天她們一定來,到時才交給她們……”
  星期六符綺蓮一早就打扮好了坐在客廳上。
  文欽和秋如手拉手的下樓。
  文欽穿一套白色的晚禮服,銀背心,銀領花,銀腰帶,銀色袋口中還有綠寶石袖口扣。
  秋如穿一襲白色的雪紡晚禮服,腰間一條翠綠的闊腰帶,她的長發全束結起來,在右邊梳了一只髻。
  “哎!王子駕到!仙女下凡!”石漢通高興得鼓掌,“我從未見過儿子穿晚禮服,穿西裝都嫌煩,嘖!他穿了晚禮服真像個白馬王子。”
  “秋如也像白雪公主,皮膚白總占便宜。”
  他們走近,石漢通一看:秋如的脖子一條綠寶石項鏈、髻旁一個扇形綠寶石發插。
  石漢通把太太拉過一邊:“看樣子他們不是演戲!”
  “啊!我也奇怪。”
  “秋如的項鏈、發插、腰帶上那個鑽石扣,是文欽她媽留給他將來媳婦的!”
  “你是說,他們……”
  “媽媽,爸,茱莉她們來了……”
  符綺蓮馬上拉丈夫過去,一看:茱莉、宜珍、翠姿都是一雙雙的來。
  “伯父、伯母!”几個女孩子橋滴滴。
  “媽媽給你們買了許多禮物。”秋如和文欽的五只手指互相緊扣。
  “分別還不到半年,你們長大了,更漂亮了!”
  “伯母也越來越漂亮。”翠姿說。
  “是呀!她長一歲,年輕一年。”石漢通說,“你們最好不要叫她伯母,叫綺蓮姊姊。”
  “姊姊?”
  “什么姊姊,我是長輩呀!”符綺蓮盯了丈夫一眼,“我們秋如都那么大了,老也應該。叫我姊姊我才不肯認呢!”
  “說良心話,”茱莉說,“伯母仍然很美麗,一點也不老!”
  “那真是叫我開心得沒話說。”符綺蓮叫佣人拿了一只小旅行箱來,“這些禮物,都是我在世界各地選購,買給茱莉、宜珍和翠姿!”
  “嘩!那么多禮物!”
  “我不知道你們交了男朋友,不過有些禮物是男女合用。你們平時對秋如好,秋如昔日全靠你們三位照顧。一點小禮物也難以表達我的謝意。”
  “伯母,翠姿和明新下個月結婚了!”
  “是嗎?翠姿大了!”
  “宜珍明年也結婚,茱莉婚期也不遠。”翠姿突然拉住秋如問,“你對伯母說了沒有?”
  秋如搖一下頭,滿面通紅。
  “什么事?”符綺蓮馬上拉住女儿問。
  秋如看了看文欽,文欽又看了看她,秋如咬住嘴唇垂下頭。
  “還是由我說吧!”翠姿把符綺蓮去蜜月旅行,石家所發生的事全告訴符綺蓮。
  “我早就擔心他們合不來,會發生爭吵,但是,我想不到秋如竟然會离家出走。”符綺蓮心里不安,“秋如一定吃了不少苦!”
  “其實,也只不過是誤會。誤會冰釋了,他們由仇人變了情人,”茱莉說,“文欽還要和秋如訂婚!”
  “秋如,你們兩個真的發生了感情?”
  “媽媽,”秋如很擔心,“對不起!我知道不應該和文欽談戀愛,但是當愛情來了,我沒有能力抗拒。對不起,媽媽,我令你生气!”
  “媽,我以前對你不夠尊重,也沒盡點孝心。”文欽第一次低聲下气求人,“以后我會很孝順你,你相信我吧!”
  “我和你爸爸一直最擔心的事,是你們兩個小孩無法相處,我看得出文欽不喜歡秋如,秋如會忍,但也太難為她了。我也怕文欽不接受我這個后母。”符綺蓮開心得流眼淚,“現在,我的心頭大石放下了。昨天我和文欽爸爸就奇怪,文欽一向叫我符阿姨;秋如叫石叔叔,怎么忽然改為爸媽稱呼,原來因為我是秋如媽,他是文欽爸!”
  “秋如,”文欽高興得跳起來,“媽不反對!”
  “剛才翠姿不是說,你們要訂婚?”石漢通問儿子,“是真的嗎?”
  “爸爸,我……”文欽害羞起來。
  “世伯,讓我告訴你!”翠姿搶著說,“那是文欽的主意。他怕秋如進了大學,被大學的同學搶去,他想用訂婚套住秋如!”
  “文欽,”石漢通搖著頭笑,“你一向對自己很有信心!”
  “是她招蜂引蝶!”文欽指了指秋如。
  “文欽!”秋如努起嘴嬌笑。
  “是嘛!那些男孩子看見她,馬上就展開追求攻勢。”
  石漢通寵儿子,總站在儿子那一邊:“訂了婚,名花有主,的确可以減少麻煩。你的意思怎樣呢?太太!”
  “女儿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對文欽這個女婿很滿意,只要秋如不反對就行!”這是符綺蓮由衷之言,她希望女儿婚姻美滿。
  “媽,你放心,秋如很愛我,她不會反對!”文欽攬住秋如說。
  大家嘩然!
  “你不要鼻子!”秋如滿面通紅捶他,“討厭死了!”
  文欽由她打,就是笑。
  “好了!我寶貝儿子總算有個人可以管住他。”石漢通很開心,“改天再為你們開個訂婚餐舞會,大事慶祝,啊!有客人來了。”
  石漢通拖了符綺蓮去迎接客人。
  翠姿她們六個人在看符綺蓮送的禮物。
  文欽捉住秋如的手吻她:“你看你多有福气:有爸媽。有翁姑、有丈夫,還有三個好同學!”
  喲!女孩子,你們真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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