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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節


  殷書凱隔天一進辦公室的門,桌上字條上的娟秀字跡吸引了他的目光。上面寫著:
  他說一切情愛都是虛偽,
  他說一切感情都是禁不起考驗,
  請知他、怜他、惜他?
  不要怨他、怪他、恨他。
  只因他也曾深深愛過,只因他也曾愛人不悔。
  請不要看他那已偽裝好的外表,
  和那被現實磨成冷酷的心。
  他也曾有過一顆細膩、敏感的心,
  卻已將它藏于那深深不為人知的地方。
  亦如斷翼的鳥儿,
  再也不能遨翔于藍天,
  只因他無法一筆抹去昔日的記憶。
  書凱,千千万万個對不起,求你原諒我。
  昨夜的我心慌了,淨說些狠毒的話。希望你當它是陣風,來得快、去得急,
  不要放在心底。
  這是昨晚一夜無法成眠寫下的字句,送給你。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如果
  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今晚七點對面公園見,不見不散。
  亦心留
  殷書凱對著這娟秀的字跡出神了,為什么她總讀得出他的心思?
  去?不去?理智告訴他,不能再去,這對亦心不公平,他既無法接受亦心的感情,何苦絆住她。他就這么猶豫了一整天。
  但下班后,桌上文件卻全被他放進抽屜中,他在考慮是否要赴七點鐘的約。他猶豫不決著,平常工作上干練的處理態度已不复存在。時間走到快七點時,情感還是戰胜了理智,他朝著公園的方向走去。
  殷書凱到了目的地,四下看一看并沒看到方亦心的倩影,他以為今天早到了。他想著的同時,一雙纖纖玉手蒙住了他的雙眼。
  “猜猜我是誰?”方亦心故意壓低聲音。
  他故意不識破地起哄道:“林慧儿?不對!張麗麗?嗯,也不對。那一定是楊姿華。”
  方亦心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你給我老實招來,你到底有多少紅粉知己?”
  殷書凱促狹的扳起手指頭一一數著,神情認真地好似忘了方亦心的存在。
  方亦心沒好气地說:“別數了,反正從今以后你只能有我一位女朋友,那些人都是我的手下敗將,我講得夠清楚嗎?”她略顯霸道的說。“走,到我家去。”
  殷書凱臉上打著問號,“去你家,干嘛?”
  方亦心嬌噴的說:“你這人真健忘,你不是曾說過不了解我,我仔細想過了,算我疏忽,一直沒机會讓你了解我。”
  殷書凱不怀好意地瞟著方亦心,方亦心突然意會了他的念頭,整個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方亦心低聲的說:“我可是正正經經的跟你談事情,怎么你腦子盡是些……”
  “盡是些什么?我有說什么不該說的話嗎?真看不出來我們的方大小姐這么容易就臉紅,看來你的功力還有待加強。”殷書凱嘲弄著她。
  方亦心恢复鎮定的說:“這就要看殷先生可否愿意賞光給小女子,讓我有實習的机會。走,到我家去。”
  殷書凱正想說些什么,方亦心不給他机會,拉起他的手便往停車場走去。
  約五分鐘車程即到了方亦心的家。
  到了方亦心的家,一進門触目所及的都是淡淡淺淺的藍,布置雖簡單卻雅致,可看出主人是相當有品味的。
  再往里望,餐桌上巳擺了燭台、酒杯、餐具,顯然主人早已胸有成竹地等著客人上門。
  方亦心笑著說:“這是我早上出門前先預備的,我做事一向喜歡井然有序。你隨便坐一會儿,我馬上就好。”
  一會儿工夫,已是滿桌熱騰騰的菜。
  殷書凱只見方亦心進進出出的,好像變魔術一般,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瞪著餐桌上的佳肴。
  方亦心不理會他滿臉的疑惑,迸出一句:“我一向主張女男平等。”
  “這我相信,我看你還恨不得自己是男儿身。”殷書凱睨著她。
  “我話還沒說完,請別打岔,今天是為了向你道歉,所以由我來包辦,以后可得你洗菜、我來煮,否則咱們就不開伙。”方亦心接著說。
  “這些菜真的都是你做的?”殷書凱不相信的問。
  “如假包換,是不是考慮明天就和我進禮堂,放棄我這么賢慧能干的女人,可是你的一大損失。”
  殷書凱一語雙關地損起她,“還得先嘗嘗看,不知會不會中看不中用。”
  “我懶得和你抬杠,愛吃不吃隨你,我可是餓扁了。”方亦心說著就動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殷書凱看著桌上的美食——五更腸旺、豆豉鱔魚、魚蛋沙拉、清蒸螃蟹,忍不住問:
  “哪里學來的好手藝?”
  “沒辦法,平常一個人住外面,吃膩了外面的伙食,只好自己隨手弄弄,也就弄出興趣了。”方亦心隨即又挖苦他,“我才不像某人,養尊處优、茶來伸手、飯來張口。”
  殷書凱不平地道:“亦心,你該知道我也曾是窮苦人家的孩子。”
  “好了,不跟你扯了。本姑娘今天心情好,想問什么盡管問。”
  殷書凱像逮住她的小辮子般的急道:“喔!只有今天的你不說謊,那么以前的你每一天都說謊了?”
  方亦心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的說:“我不是告訴過你,假做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雙方靜默了片刻,方亦心打圓場地繼續說:“你不問,干脆我自己說。我現在算是孤家寡人一個。本有個母親,但她已改嫁多年,現在跟繼父住在一塊。所以他們有他們的天地,我則像個局外人。”
  殷書凱看著方亦心黯然的神色說:“對不起,触及你的傷痛了。”
  “沒關系,早已麻痹了。”方亦心不帶感情地說。
  用完餐后,方亦心隨手放了首輕柔的音樂,悄悄的繞到殷書凱身旁說:“兩天的我又變成化妝舞會的小仙女嘍。”
  兩人隨著音樂翩翩起舞,一首接一首。
  殷書凱看著方亦心慧黠的雙眼中正發出炫麗神采,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脫韁的情欲,一种攻擊式的強吻狂猛覆蓋上她的唇。
  方亦心也熱情回吻著,在兩人都渾然忘我時,方亦心卻不帶感情地推開殷書凱,腦海里想著,她終于漸漸能控制自己的情欲,戰胜了荷爾蒙的作祟,這可是好的開始。因為在這場諜對諜的游戲中,誰的理智多些,誰贏的机率就大些。
  “你不想明天和我結婚,所以這种過于危險的動作,請不要一再演出。我可不想在結婚典禮上,看到的是個心不甘、情不愿的新郎,還要到處跟別人解釋是新娘騙他上床,所以不得不……”方亦心諷刺的說著。
   
         ☆        ☆        ☆
   

  連几天,方亦心試著要撥通殷書凱辦公室的內線電話,但都是忙線中,加上自己也忙碌,于是就不以為意。一直到周末她才有時間打算追根究底。
  方亦心拿起電話播下他的內線,這次電話居然接通了,方亦心听出接電話的是林秘書,心里納悶著這明明是殷書凱私人內線電話,怎么會是由她接,遂問:“林秘書,殷董呢?”
  “殷董這几天不曾到公司上班,公司一切事務全權交由葉經理處理。”
  方亦心不解的問:“知道為了什么嗎?”
  “据說忙著處理私人事情,至于是什么事,這我就不太清楚了。”林秘書簡單地說。
  方亦心回想著最近的殷書凱總有些欲言又止的,他究竟想說什么,或者隱瞞了什么?她又錯過什么?這一切只有等再次見面時才能解開這個謎。
   
         ☆        ☆        ☆
   
  方亦心和賴麗華在茶藝館的角落坐了下來。
  賴麗華才一坐下來就說:“你這大忙人終于良心發現,居然有空請我喝茶!”她馬上又說:“你知道嗎?你現在成了公司的傳奇人物、人們茶余飯后聊天的對象,那些同事根本就是見不得人家好,只會躲在背后指指點點,說什么你今天能升遷如此快,是靠你的美色和某人上床才能坐上這個位置!
  你說气不气人?明明就是你努力所得來的成果,可是她們不分青紅皂白就加以抹黑,我真是替你叫屈。還不只這樣,有的人還繪聲繪影的說,曾在某個地方看你和殷董成雙成對、有說有笑,你說她們的謠言傳得有多离譜!”
  方亦心听完,心平气和的說:“我一直當你是朋友,所以對你也不想隱瞞什么。她們有些地方或許真說錯,但有些也猜對了,最近我确實和殷書凱在交往。”
  “什么?你是說我們的殷董事長!?”賴麗華吃惊地大叫。
  方亦心點點頭,“沒錯,就是他。”
  “可是据我所知,殷董一向不喜歡和公司的女職員有任何瓜葛,就是怕有人到處亂放話影響公司士气,他一向公私分明,怎么這次居然破例?”賴麗華還是有些怀疑。
  方亦心若有所思的說:“或許我是例外吧!”
  “亦心,站在好朋友的立場我不得不勸你,殷董确實風流倜儻、溫柔多金,可是他不會懂得珍惜你的。听我的勸,不要和這种人扯上任何關系,全公司上上下下誰不知他是個濫情主義者,他不值得你把感情投注在他身上。”她見方亦心不作任何表示又接著說:“亦心,你可是聰明人,怎么做這等糊涂事,難道你真想如現在流行的那句廣告台詞一樣‘只在乎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
  “麗華,這點你猜錯了,我要天長地久,所以我會想辦法說服他和我結婚。”她用一貫自信的態度說。“只要是我想要的,我一定會全力以赴,麗華,你等著看好戲。”
  賴麗華几乎喊了出聲:“這下更糟糕了,那些女人背地里不知又會說出多么難听的話!”
  方亦心緩緩地道:“她們喜歡說人間話就讓她們去說吧!嘴長在她們臉上,我總不能叫她們閉嘴。”她不在乎的聳聳肩。
  “真說不過你,也虧你想得開,既然勸說不成,那么我在這里先祝你成功。”
  “謝謝,這等事我可把它當成事業在經營。”方亦心輕笑道。
  “那么我等你的好消息了。不過還是得提醒你,別把所有雞蛋全放在同一個籃子里,否則一個不小心就全部玩完了,聰明如你,想必知道這個道理。”賴麗華不放心的補充道。
  方亦心听完,卻用极嚴謹的語气說:“不成功便成仁。”
  賴麗華揚揚眉,輕笑著說:“拜托,別說得像個壯士一樣,沒那么嚴重啦!”
  方亦心不想再和她在這個話題上打轉,再談下去她恐怕就會察覺這其中的奧秘。
  賴麗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壓低聲音說:“既然你已下定決心,你可得好好注意于茵這號人物,根据我的馬路消息,她最近和殷董走得很近,而且她的后台很硬,是國內某大企業主的掌上明珠,她不僅脾气好、長相好,而且深諳欲擒故縱的伎倆,我由內幕消息得知她和殷董交往已經持續半年了,如果沒什么意外還會繼續下去。”她隨即又甩甩頭,“唉……瞧我怎么盡講些長他人志气、滅自己威風的掃興話,你不會怪我吧!?我這個人就是一根腸子通到底,心底有話藏不住啊!”
  方亦心微笑的說:“你這倒提醒了我,看來我的計划得要加快腳步,否則恐怕會被別人捷足先登。”她看了看表,“今天就這樣吧!改天若有好消息,我第一個通知你。”
  她絕不容許任何人來阻撓她的計划,看來,只好犧牲那個叫于茵的女孩了,誰叫她哪個人不愛偏愛那個大色魔!
   
         ☆        ☆        ☆
   
  方亦心撥了通電話給殷書凱。
  “喂!殷董。”方亦心以甜死人不償命的聲音喚他。
  “亦心,什么事?”殷書凱問。
  “今晚有沒有時間,賞個臉吃頓飯?”
  殷書凱有股沖動想答應,但理智告訴他不可以,隨即他以淡得不能再淡的語气說:“亦心,我是很想瞧瞧你的新花招,可是上星期就已定下的約會來不及取消了。”
  “殷董,你就好好珍惜你的單身時光吧!我想可能不會太久了,是該好好的玩。對于你在結婚之前的光榮事跡,我不會在意的,我的度量夠大吧!好好去玩,不要想我喔。”方亦心大方的說。
  電話那端的殷書凱差點笑岔了气,“小姐,拜托你打消你那一廂情愿的想法,看來若不是我的表達能力有問題,就是你方大小姐的IQ有問題,我再一次慎重告訴你,我永遠不适合婚姻生活。
  好好的單身貴族,自在逍遙,我犯不著作踐自己,做出損人不利己的事,況且,如果把我的愛全給一個女人,恐怕那個女人會被我的愛壓得喘不過气,所以我決定把自己獻給眾生。”殷書凱以一副無私的語气說。
  “你真以為你是個大眾情人?見一個愛一個,真是有夠濫情!我是為了拯救天下痴情女子,犧牲我一生的幸福,來解救其他女人脫离你的魔掌。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是不是比你來得偉大?”說完,連方亦心都越來越崇拜自己,竟將死的說成活的。“好了,不打扰我們殷董的約會時間,Bye-bye!”
   
         ☆        ☆        ☆
   
  殷書凱和于茵兩人手牽手走進一家會員制的高級餐廳。
  于茵見殷書凱久久都沉默不語便問:“怎么都不說話,有心事嗎?”
  “沒什么,只是因為今天出門前還有一件Case沒解決,所以心里一直挂念著。”殷書凱敷衍的回答。
  于茵心里卻有個底,她知道殷書凱一定有什么事瞞著她,既然他不想提,她也不想當面拆穿,只是輕輕的說:“你一向不會在下班時間還想著公事,顯然這個Case相當棘手。”
  “于茵,還記得方亦心嗎?”殷書凱問。
  “就是那天我們在酒店里看到的那位自彈自唱的女孩?”于茵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殷書凱根本不是被公事所困扰,顯然困扰他的是感情問題,但是她不想挑明講,故意輕描淡寫的說:“她不是你公司的職員,她有什么事惹得你這大老板生气?”
  殷書凱以低沉的嗓音道:“我曾經告訴你,她曾直接當面對我表達愛慕之意,且更厚著臉皮說要倒追我,現在她居然坦誠的跟我說要以和我結婚為最大的目標,你瞧!天底下真是什么樣的人都有。”
  于茵強壓住自己的怒气,不慍不火的說:“所以你這情場上的老手,就被這事困扰住了?”她又故作輕松的說:“一往一向是來者不拒,而且每一次你都能在‘戰騰’之后全身而退,這只不過讓你輝煌的戰果增添一筆紀錄罷了,值得你這般困扰嗎?除非……”
  “除非什么?”殷書凱挑明的問。
  “除非你已把她放在心里,就像你把我放在心里一樣,你在意她了是不是?我早該知道她不簡單,從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覺得她跟你是同類的人。”
  “什么同類的人,你說清楚,我怎么可能和她一樣?你別開玩笑了,我只不過暫時被她的把戲給困惑住了,我絕對不會笨得再跳入愛的陷阱,自討苦吃!”殷書凱憤怒的低吼。
  “原來這就是你一直不肯面對婚姻的理由,你怕受傷。”于茵看著殷書凱的眼神有些不舍,她以溫柔的目光看著他,“你的事以前我雖略有耳聞,但畢竟都是由別人那里輾轉得知,你愿意告訴我嗎?到底是什么樣的原因讓你恨透天下女子,而必須用足足十年的時間不斷的懲罰自己?”
  于茵碰触到殷書凱內心最深處的傷痛。他暴怒的吼道:“于茵,你派人暗中調查我?”
  “你別誤會,你是國內知名的企業家,你的一舉一動、日常生活,常有各大報章雜志報導,我只不過稍稍留意和你有關的一切,并沒有刻意的調查你。”說完,她以更委屈的聲音說:“在你心中,我充其量只是個陪你一起游戲人間的人,我算哪根蔥,憑什么調查你?都怪我太一廂情愿,以為只要不斷的付出自己、討好你、關心你,你終會接納我、喜歡我,被我的深情所感動,親口對我說出你的過去。”她的眼淚一顆顆的落下,最后終至泣不成聲。
  殷書凱這輩子最怕女人哭,看于茵哭得像個淚人儿,他有些慌了。
  “于茵,你別哭好不好?我知道你對我好,只要我做得到一定會加倍奉還,唯獨感情這樁事,我還是只能說句抱歉,目前的我無法給你任何你所要的承諾。
  本來我大可以安撫你,給一個善意的謊言,讓你繼續編織美麗的夢,但是我并沒有,因為我不忍心啊!這十年來我不斷游戲人間,但是對你我自認比其他女子來得認真用心,聰慧的你難道看不出來?”他頓了頓,“于茵,我真的需要時間,我也知道這樣對你不公平,我沒有權利要你等我,你該試著多交些朋友,說不定有更适合你的人選,不要為我蹉跎光陰。”
  于茵破涕為笑,听了殷書凱這些話,她像吃了定心丸般整顆心都雀躍起來。“我就知道,你心中還是在乎我的。原諒我一時沖動,我只是剛剛听你談及方亦心的口气不太像你以往對那些女子的態度,我有些心慌,才鬧出笑話。現在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我心里踏實多了。
  我說過我愿意等,我相信飄泊的旅人總有想家的時候,我會一直等你,當你需要我的時候,我甚至不在乎你和多少女人上過床,我只要你曉得,在深寂的夜里,有個女子一直點著燈守候你。若哪一天你厭倦了外面的世界,就回家吧!”
  看著于茵深情的望著自己,他知道他欠這個女人越來越多了,多到連他自己都理不清,這當中究竟愛情成分居多?還是友情成分占得多?
   
         ☆        ☆        ☆
   
  星期日的早晨,方亦心起了個大早,她要知道殷書凱最近究竟在忙些什么。不曉得為什么,今天她覺得胸口悶得緊,有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著她。
  方亦心拿起話筒,一個按鈕一個按鈕的慢慢按,電話接通后,那端傳來——
  “喂,這是殷公館,請問找哪位?”
  方亦心听出是殷書凱家里佣人王嫂的聲音,“王嫂,我是亦心,書凱在不在?”
  王嫂禮貌的回答:“方小姐,少爺今天忙著自己的終身大事呢!難道少爺不曾跟你提過?今天是他和于茵小姐訂婚的大日子,各大報頭條都有好大一篇版面,你怎會不知道呢?”
  方亦心心如刀割般地匆匆挂斷電話。
  姊姊,終究還是沒能幫你報仇,以告你在天之靈,我們姊妹倆居然還是斗不過一個他。方亦心悲痛地哭了起來。
  這時,電話鈴聲打斷方亦心的思緒。
  方亦心仍止不住的哭泣,電話鈴聲和她哭泣的聲音回蕩在整個空間內許久、許久…。
  她稍稍理了自己的心緒后,才拿起話筒,“喂?”
  邱仁杰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亦心,怎么電話響了那么久才接?”
  方亦心稍稍平靜的心湖,因為听到熟悉的聲音,情緒再次潰堤,啜泣不已。
  “亦心,你不要哭,你哭得我心都亂了。”邱仁杰急忙的安慰著她。
  方亦心听了邱仁杰的話,非但沒能止住哭泣,反而嚎啕大哭起來。
  夾雜著哭泣的聲音,方亦心不斷的重复著:“他訂婚了,我輸了,這場仗我輸得一敗涂地!”
  邱仁杰一頭霧水,“誰訂婚了,誰輸了?亦心你是怎么一回事?”他得把一切弄清楚。“亦心,你不要再哭了,我馬上來。”
  不等她拒絕,邱仁杰已將電話挂斷。
  十分鐘不到,對講机響了起來。
  她才一拿起對講机,就听見邱仁杰擔心的喊著:“亦心,你還在嗎?”
  方亦心勉強地按了開門的按鈕,立刻把自己再次蜷縮在角落。
  邱仁杰一進門便看到蹲在角落哭得一塌糊涂的方亦心,他心疼的抱起她,“亦心,告訴我是誰欺負你,把你弄得這樣傷心,我去找他算帳!”
  方亦心只是一直哭、一直哭,絲毫沒有想停止的打算。
  邱仁杰從不曾見過方亦心這等模樣,他嚇坏了。“你別這樣,你說說話,你哭得我不知所措、心亂如麻!”
  方亦心邊哭邊說:“仁杰,我沒事,只是想好好哭一場罷了。”
  “亦心,你到底瞞著我什么事,我總覺得最近的你老是心事重重,好像正在執行一項大計划,你不要再瞞著我了,你今天的异常舉動一定跟這件事有關對不對?
  你我相識已四年多了,有什么煩惱讓我幫你分擔,我不要你獨自一人承受所有的傷心。亦心,嫁給我吧!我保證讓你成為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方亦心淚眼看著邱仁杰,她知道他是真心的,從以前她就知道。只是一心想复仇的她,遲遲不敢認真思考自己和仁杰的關系,她原本單純的認為只要向殷書凱討回這個公道,她或許會甘心做仁杰的小妻子,過著平凡幸福的生活,可是這一切竟亂了序。如今,仇大概是沒得報了,而她也累了,或許是該給仁杰一個交代的時候了。
  方亦心走至酒柜邊取出一瓶酒。
  邱仁杰馬上阻止她,“亦心,你從不喝酒的。”
  “別擔心,人總有破例的時候,我不是藉酒澆愁,我只不過想藉助它放松一下自己緊繃的情緒,不礙事的。”方亦心毫無生气的說。
  邱仁杰不再阻止。
  方亦心緩緩開口對著邱仁杰說:“你坐下,我說一個我從不曾對任何人說過的故事給你听吧。”
  方亦心的思緒跟著飄向好遠好遠的從前——
  “我自幼失估,母親為了一家生計日夜忙碌,年幼的我日常生活全由我的姊姊料理,所以我們姊妹倆的感情特別好,因為在我幼小的記憶里,姊姊几乎取代了母親這個名詞,尤其在母親再嫁后,因為繼父的百般挑剔,說我們倆是拖油瓶,所以姊姊不想再寄人篱下、看人臉色過日子,毅然決然在她國中畢業前夕決定北上工作,而我,當然是她割舍不下的小妹,就這樣,她帶著我一起离開,那年我才八歲。
  在我心中,姊姊的話就是圣旨,所以就以年年拿獎學金來謝謝姊姊的栽培。
  有一天,姊姊對我說隔壁的陳老師在教鋼琴,听說一個月收入好几万,將來長大了要是一時找不到像樣的工作,教教鋼琴也是個好職業。
  就這樣,我在念書之余,努力學鋼琴,所以我不但品學兼优,還彈得一手好琴。
  就這樣,國小、國中、高中一路升學,后來姊姊突然告訴我她要結婚了,因為結婚典禮要在國外舉行,所以不能邀請她摯愛的妹妹參加。但是她婚后一有机會一定會回來看我,而且姊姊還一再交代我,就算她人嫁到國外,還是會定期寄學費和生活費,叫我不用擔心,只要好好用功念書,就算是送給姊姊最好的禮物。
  當時我雖遺憾不能親自參加姊姊的婚禮,但是卻替姊姊高興,因為她終于找到好的歸宿。
  之后姊姊每個月固定會寄上一筆為數不少的生活費,甚至還不時的送我些价格昂貴的禮物,例如我生平的第一架鋼琴,就是在姊姊出國后的第一年送給我的禮物。
  我不安的提醒姊姊,受姊姊的恩惠已經讓我一生一世還不起了,請姊姊不要再多浪費額外的錢送這些禮物。姊姊來信只簡略提到,自己嫁的丈夫是個富豪人家,不會在乎這些小錢。我天真的以為姊姊真嫁到富豪之家,替姊姊慶幸,殊不知一場悲劇正如火如荼的展開。
  在我如愿地考上國立藝術學院音樂系時,突然不再收到姊姊的只字片語,當然生活費也就此停頓。我正納悶的同時,多年不曾聯絡的母親突然捎了一封信給我,告訴我姊姊在國外自殺身亡。
  我看了這封信,不相信姊姊這樣樂觀開朗的人會突然想不開,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蹺。于是大一那年暑假我飛往美國,照著地址我找到姊姊的丈夫,哪知我那未曾謀面的姊夫竟然惡狠狠的對著我說,姊姊只不過是他的地下情婦罷了。隨后丟下一本日記本,便頭也不回的走了,那是姊姊生前所寫的日記。
  我回國后一頁頁的看,其中所記錄的全是一個名叫殷書凱的男人和姊姊的种种回憶。我終于知道姊姊自殺的真正原因,是因為這個叫殷書凱的男人背棄姊姊,所以她自暴自棄想糟蹋自己來喚回他,于是就隨便跟一個自己不愛的人飛到另一個國度,為的只是想遠离這個傷心地,忘記一切的不愉快。所以,我暗自下了決定,我要幫姊姊報仇,要那個姓殷的男子付出代价。之后,我開始著手調查有關他的所有資料,准備我的复仇大計。”
  邱仁杰听到這里,心中有些了悟地反問:“為了复仇,你舍棄自己所深愛的音樂系,轉讀企管系,又輔修土木系,然后晚上自力更生到各大民歌西餐廳自彈自唱,賺取生活費、學費?”
  方亦心點點頭,算是回答他的問題。
  “可是,為什么在我和你交往的日子里,絲毫察覺不出你身上背負著這么大的仇恨?”邱仁杰不解的問道。
  “那是你被我的外表所蒙騙了。現在這一切都完了,我輸得一敗涂地,几年來的努力還是白費,他訂婚了。”
  邱仁杰疑惑地問:“殷書凱訂婚跟你的复仇計划有關系嗎?難不成你……以自己為餌?”
  “你猜對了,我打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以自己為餌誘惑他、勾引他、挑逗他,我要他在瘋狂愛上我之后,來個急轉直下,斷然拒絕他、最后避不相見,我要他因而留下刻骨銘心的痛。然而我太低估他的免疫力,也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我徹徹底底的輸了,在我以為已掌握了他七八分時,他終究還是決定選擇于茵。”方亦心苦澀的說。
  “亦心,我看你是想報仇想瘋了,只有傻瓜才會想出這樣的法子。天呀!有許多方法可想,你干嘛選擇這條路?這有可能是條不歸路,難道你不曾想過,若哪天你反而日久生情愛上他,非但不能毀掉他,反而會把自己困在自設的陷阱中掙脫不出?”
  “愛上他?這是我這輩子听過最好笑的笑話!他害我失去我最愛的姊姊,我恨不得剝了他的皮、喝他的血,怎么可能愛上他!”
  “對不起,算我說錯話,只是事情已經發展成這樣,過去就讓它過去吧,畢竟你的姊姊已不在人世,就算你懲罰了殷書凱,也不能讓你的姊姊起死回生。
  至于殷書凱,我早就警告過你,他是個游戲人間的男人,他不可能對任何人放真感情。放掉他,明天你就把工作辭掉,嫁給我吧!我不能讓你繼續陷下去,我要扶你一把!”邱仁杰誠摯懇切地道。
  “仁杰,你也認定我在這場賭局不會贏是嗎?”方亦心問。
  “報紙已登出殷書凱和于茵訂婚的消息,听說婚期訂在明年二月。”
  “什么,不是在下個月就結婚嗎?”方亦心的眼眼突然竄起兩道光芒。
  “沒有,是在明年二月。”邱仁杰再次肯定的說。
  “那意思是說還有半年的時間。”方亦心低喃。
  “你說什么?我沒听清楚。”
  “喔!沒什么。你該回去了,我想好好休息,明天還要上班。”方亦心的斗志又恢复了。
  “亦心,我要你明天就遞出辭呈。”邱仁杰不放心的說。
  理智開始運轉的方亦心,一反方才的傷心語調,態度洒脫地道:“干嘛,你不必擔心我再跟殷書凱碰面會發生什么事,他已經訂婚了,我想他會收斂,威脅不到我的。
  不過為了讓你放心,我會調到另一個單位,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你千万別叫我把工作辭掉,我可是投下許多心力才得到今天這成就,我舍不得放棄。”
  邱仁杰不再說什么,可是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        ☆        ☆
   
  殷書凱這几天在工作之余,總會無端的想起方亦心,盡管他想藉工作來麻痹自己,但是她的影子總會不經意地占領他的心房。只是,見了面又能說什么?
  這天,葉志棋又依照慣例來向殷書凱報告業務的各項進度,臨走時,殷書凱喚住他:“亦心呢?為什么現在這些進度由你親自報告?”
  “亦心已經調到百貨部門,其實我也很舍不得,手下少了她這一名大將,做起事來總覺得綁手綁腳、伸展不開,可是亦心很堅持,我只好放她走。”
  殷書凱擺擺手,“知道了。”
  殷書凱發覺自己想亦心已想得有些狂亂,前些日子亦心總是用開玩笑的口吻說要誘惑他、要他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他從沒遇過有其他女孩如此坦白的承認愛慕他,甚至將以和他結婚為目的的話都隨時挂在嘴邊提醒他。
  或許就是這种坦白,反倒讓他不設防,才會讓她在不知不覺問攻破他的心防。
  因為他慣用的伎倆是商場那套爾虞我詐的交易手段,而亦心這般直來直往的個性反倒令他迷惑了,終于,一寸寸的將她放在心上。
  所以,現在的他,每天除了工作之外,整顆心几乎都被思念之情所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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