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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節


  風允文打了個哈欠,一拉開門便聳起了眉,嘴巴因惊駭而大大地張開。
  “你……你這是做什么?”
  也難怪他會給嚇成這副樣子。一大早就看見個女人站在你的門外,手中共提著五個大小袋子,脖子上還吊著一袋,活像离家出走的妻子忽然間又回來了。天!越看越覺得像呢!
  風允文禁不住蹙眉問:
  “你上市場買菜啊?不覺得買太多了嗎?”
  方沁白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又低下頭,風允文于是露出完全了解的表情。
  “買太多了拿不動,要我幫你是不是?”他歎气,低頭看了看手表。“你也太不會挑時間了,現在才五點半啊!要買東西不能晚一點——你搖頭是什么意思?晚一點不能上市場買菜嗎?”
  “這些東西不是到市場買的。”方沁白終于嚅嚅地開口。
  風允文眉聳得更高。
  “不是買的?這么說來——難不成你是要去倒垃圾——”
  “才不是!”方沁白懊惱地喊,并吶吶地說出實情。“這些是我的行李。我本來是住在公司提供的宿舍,現在工作沒了,自然得搬家。”
  “這樣啊?”風允文又點頭。“那好吧!你要我替你把行李送到什么地方?”
  “……”
  “別客气,盡管說。”風允文微笑道:“雖然我們有過不怎么愉快的過去,你又這么大清早的把我吵醒,但是你即將成為鷹集團的職員了嘛!我就當是照顧新進人員,一定會把你和行李送達目的地。”
  “啊——”方沁白鞠躬。“謝謝你。”
  風允文又微笑。
  “小事一樁,用不著客气。對了,新住所在地方?离公司遠不遠?”
  “這個——”方沁白不安地擠出笑容。“我當然是希望能找到租金便宜、离公司又近的房子,可是——”
  “不好找是不是?”
  “是根本沒時間找。”
  “啊?”
  方沁白扔下手中的行李,再取下脖子上的行李,小心翼翼地擱在地上,然后朝風允文做了個九十度的鞠躬。
  “原來的宿舍已經進了新的員工,我也不好賴著不走,但是時間這么緊迫,教我上哪儿去找個房間住?再說我連丟了兩個工作,身邊早已經沒有什么存款,等于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所以……我想來問問你……”
  “我們并不負責員工的住宿問題。”風允文急忙道。
  方沁白聞言略感失望。
  “我想也是。”
  “實在很抱歉——”
  “那么就請你好心幫幫我吧!”她抬頭以可怜兮兮的聲音堵住了風允文的話。“除了你,在這么緊迫的時間里,我真的不曉得該去找誰了。”
   
         ☆        ☆        ☆
   
  一陣悶死人的冗長沉默之后,風允文再度收起惊愕張嘴問:
  “難道你沒有其他的好朋友可以投靠?”
  “艾咪出國旅行去了,依蓮又有要好的男朋友——”
  “你家里呢?不能先跟家人周轉一些現金應急嗎?”
  “老爸早就找好了一批女婿人選,他巴不得我在外頭吃些苦頭,好在心灰意冷之余乖乖地回家,依他的安排相親,然后結婚。他根本就不尊重我的意見,想盡辦法要把我嫁出去,你說,跟他開口有用嗎?”
  “所以你就來跟我開口?”風允文歎了口气。“好吧!就當是我破例一次照顧新進人員,先讓你預支兩個月薪水,好讓你找房子——喂!怎么又搖頭了?都這個時候了你可別跟我來什么自尊、原則那一套。”
  “我……”方沁白畏畏縮縮的,說出口的話卻讓風允文的嘴又張開了。“雖然很冒失,可是我……我并不想另外找房子,如果你不覺得麻煩,希望你能答應暫時讓我和你一塊儿住。”她說。
  又一陣悶死人的冗長沉默,然后風允文不再對她客气,眼神和語气都變冷了。
  “你難道不覺得自己有些得寸進尺了?給你一個新的工作机會是我很難得才有的善良表現,你不會因此就以為我是個有求必應、傻里傻气的爛好人吧?”
  方沁白拼命搖頭。
  “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气,但是請听我說,我會提出這种無理的要求是有原因的。”
  “說啊!我正在听。”
  方沁白抬頭瞄了他一眼。
  “能不能進去里面說?站了這么久,我好累。”
  風允文稍稍猶豫了下,終于點點頭。
  “那么我的行李……”
  面對那可怜兮兮滿是哀求的眼神,風允文只得讓了一步。
  “你先進去吧!行李我來拿。不過你要搞清楚情況,你只是進去稍做休息并解釋你那不合常理的要求,說完了就得走人,一刻也不准多待,了解嗎?”
  方沁白點頭表示明白,神情幽怨地繞過風允文進入他的家中。
  見她在沙發上坐定了,風允文出去將她一袋又一袋的東西往屋里搬,每搬一件就感覺自己的頭不祥地隱隱作疼。
  他究竟惹上了怎么樣一個麻煩啊?為什么那天在啤酒屋要出面管那檔子閒事?如果當時裝做不認識她,回頭就走,那么今天早上這一番荒謬的對話便不會出現,他屋里也不會多了個想賴著不走的怪女人。
  對,她就是怪,太怪了!哪個洁身自愛的女孩子會帶著全部家當,到一個這輩子只見過几次面的男人家里提出“同居”的要求?
  沒錯,不論這是個多么曲折离奇的故事,也不管她的理由再怎么怪异難解,他早已過慣了自在安逸的獨居生活,有什么道理要因為這個女人而改變?
  既然都已經決定不理會她了,又何必听她說一大堆五四三的?馬上要她走就是了嘛!這么一想,風允文把扛上肩膀的東西又扔回地上,轉身往屋里走。
  “喂!方沁白,我想我還是老實告訴你吧!”他邊走邊說:“我這儿是不可能收留你的,不如我先帶你去找家飯店暫時住下,其余的事可以慢慢——喂!喂!你……你怎么可以……”風允文咒罵連連,有股沖動想試試扭斷一個人脖子是什么感覺,那清脆的聲音听起來一定很棒吧!
  真是該死的女老百姓。虧他耐著性子說了這么一大串,她居然敢當著他的面倒在沙發上,時而還發出輕微而滿足的鼾聲,這……這算什么?分明就是缺乏安全意識,完全沒把他當男人看嘛!
  風允文認定不被視為一個男人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恥辱,為了這种外人眼中微不足道、無聊至极的原因,他可以做出許多令人料想不到的事。就像此刻在他心里所形成的念頭,真的,真的很令人料想不到!
  他要攻擊她、侵犯她,讓她知道他是個名副其實的男子漢。
  唉!這就是風允文無聊又可恥的計划,他滿腦子就想讓這女人嘗嘗藐視他的后果,哪里還會去思索所謂的“男子漢”究竟能不能用這种奇怪的方式來判定?
  風允文試著露出猙獰的表情,隨即又因為想起對方看不見而作罷!
  他開始向她靠近,邊動作邊觀察她的反應,期待等會看見她睜開眼睛、尖叫、跳起來并且火速逃离現場。
  然而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方沁白依然在他的進口沙發上沉睡著,風允文卻是越靠近她越覺得渾身不對勁。有點冒汗,心跳快了些,呼吸也不順暢,雙手微微顫抖,還有頭昏目眩,綜合起來像是腦中風的前兆。
  該死了!怎么會這樣的?他雖不像雷豹把女人當襯衫一天換一個,可是活到三十多歲,抱過的女人沒有几十個也有十几個,會令他產生這种“病危”反應的,她還是第一個。
  或許是他不能适應長相太普通的女人吧!嗯,這個推論有道理,風允文皺著眉點頭,相信自己之所以會心律不整、冷汗直冒完全是這個因素。是的,這女人平凡到了极點,因此他的本能便發出警訊提醒他,勿近,勿近。
  雖是如此,漠視他男性气概的人依然應該受點教訓。風允文再度靠近她,看著她細致的皮膚、長長的睫毛、架著眼鏡的小巧鼻梁以及微微張開的嘴,他感覺自己越來越不舒服。
  但是男人怎么能因為一丁點的不舒服便网顧自己的原則?他是怎么樣都要懲罰她的。
  風允文在她旁邊坐下,晃動了沙發,她沒醒;伸手摘下她的眼鏡,她皺了皺鼻子,也沒醒;用手背輕触她的臉頰,還是沒醒,甚至像貓貪戀主人撫摸般地朝他靠過來……
  風允文凝視她好一會儿,接著慢慢低頭貼近她,在他的唇即將碰触她的剎那,他根本完全忘了所謂的懲罰与教訓。
  她的唇濕潤柔軟,令他流連徘徊不舍离去。心跳又加速了,皮膚也在發燙,所有不正常的病態感覺都出現在他身上,盡管絲毫不覺得她有什么吸引男人的地方,他的生理机能所表現出來的卻全然不是這么回事。
  風允文离開她的唇,然后又一次貼近,她略顯不安地動了動,依然熟睡著,令他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生气。
  怎么會有如此缺乏危机意識的女人呢?他此刻可不是為了給她個教訓才碰她,他是為了自己的欲望才做的,她到底懂不懂?
  是很嘔沒錯,為了這樣一個女孩子心悸不已、理智全失,說出去肯定只會換來怀疑的表情。雷豹和老鷹會問他究竟看上她哪一點,他怎么回答?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啊!
  身旁的人發出細微而無意義的呻吟聲,風允文發覺自己的色欲在剎那間竄升了數十倍。然后,就在這時候,這一切不合理的現象有了答案,一個說穿了也不算什么答案的答案。
  這女人也許長相平凡,平凡到沒有一丁點特殊之處,可是不曉得是怎么回事,她就是有本事讓在女人堆里一直頗受好評的風允文先生怦然心動,為她大流鼻血,而關于這一點,風允文又該向誰抗議?
   
         ☆        ☆        ☆
   
  “怎么了?阿風,我看你今天精神很差。”在一個高階級主管會議之后,司徒青鷹微微對風允文說,一旁的雷豹點點頭,跟著也表示了自己的看法。
  “何止是精神差,臉色也不好看。喂!什么地方不舒服可得看醫生啊!別拿自己的身体健康開玩笑。”
  “我的身体健康得很,只是這几天太累了。”對于好友關心,風允文回以責備的眼神。“這說起來都怪你們,一個成天跟在老婆身邊打轉,一個是約了太多女朋友沒空處理正事,這么大個公司沒了大人作主,不累死我還能累死誰?”
  “好了,別再抱怨了行不行?”司徒青鷹試圖安撫他。“嵐若已經順利生產了,今天下午便可以出院回家,從今以后我就用不著擔心她,可以把心思全放在公事上,保證絕對不會讓你一個人辛苦獨撐大局了。”
  “你的保證值几個錢我還會不清楚嗎?”風允文嘲諷地道,真的感覺自己頗為疲倦。該死!一連流了几次鼻血,難道就因此得了女人慣有的血症?
  “這星期我又‘裁汰’了几個女友。”雷豹接著道:“如此一來我的時間就從容多了,應該不至于再影響公事才對。這几天辛苦你了,阿風,你覺得累的話就休息几天吧!我和老鷹會接管一切。”
  風允文歎息。
  “總覺得你們是本未倒置、前后錯亂,但是又懶得多費唇舌去說你們。”
  “什么意思?”兩張臉是同樣的茫然表情。
  “就是說你們無法分辨事情的輕重緩急。”
  “是嗎?”司徒青鷹蹙眉。
  “我不覺得我們有你說的這种毛病。”雷豹果決地搖搖頭。
  “算了,算了!”風允文無可奈何地揮揮手。“早就說過是白費唇舌。”
  “對了,我們那位‘新進員工’呢?”雷豹微笑盯著他看。“少來了,別一副不知道我在說什么的表情,就是穿著你的衣服走出你家的那個小姐啊!怎么樣?她什么時候開始上班?”
  風允文低頭收拾桌上的檔案文件。
  “再過几天吧!也有可能不來了。”
  “不來了?”司徒青鷹皺眉。“不會吧?居然有人不想進鷹集團工作,是嫌我們薪資不夠高,福利不夠好呢?還是升遷制度不夠健全?”
  她不來當然是因為他不想讓她來了,安排這么一個危險人物進公司工作,他有更多的熱血也不夠用,真是開玩笑。
  風允文這么想,嘴巴里自然不會笨得也這么說,其實他根本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推說還有事情要處理,抓起桌上自己的東西便要离開會議廳。
  “等等,阿風——”司徒青鷹喊住他。“下午兩點半別忘了。”
  “兩點半?”風允文思索著,回過頭問:“有什么事嗎?”
  “‘挽衣袖,捐熱血!’的活動啊!”司徒青鷹猶沉溺在初為人父的喜悅中,近來的表情都是一貫的愉悅和滿足。“捐血一袋,救人一命嘛!公司發起這次的捐血活動,嵐若說我們這些上級主管要是能率先響應,一定可以起帶頭作用,讓更多的員工參与捐血。一方面能表示公司回饋社會的心意,另一方面還能以實際行動救助需要的人,你也說過這想法不錯,值得推廣不是嗎?”
  一陣沉思,風允文終于點點頭。
  “啊——是啊!我似乎是說過這樣的話。”
  “什么似乎?你是最積极的一個,還說你一定要做公司里第一個挽起袖子捐出熱血的人。”雷豹提醒他。
  “我真的這么說嗎?”風允文好想哭。“這种事搶什么第一?太無聊了。”
  “是有點無聊,不過心意可佩啊!”司徒青鷹對他豎起大拇指。“下午兩點半,在另一個會議廳,別忘了,你是第一個!”
  “知道了。”風允文喊著,轉身走出了會議廳,在走廊上喊住經過的助理小姐。“李小姐,麻煩到福利社替我買兩瓶鮮奶和——和一些營養的東西,對,只要有營養的都行,快一點,我急著要。”
  見助理小姐跑著离開,風允文悶悶地長歎一聲。什么捐血一袋,救人一命?他才是那個极需血漿救命的人,誰好心來救救他吧!拜托。
   
         ☆        ☆        ☆
   
  風允文買了几碗泡面回到家里,赫然發現桌上擺著碗豬腳面線,表情不自覺便扭曲起來。他听見聲響,往廚房走去,嚇著了從廚房出來的方沁白,筷子、湯匙因此掉了一地。
  “你怎么還在這里?”他不理會方沁白惊惶的表情徑自指著她吼。“我不是留了字條,要你醒來以后馬上走嗎?你究竟看見我留的字條沒有?”
  方沁白怯怯地點點頭。
  “那么你還在這里做什么?這面線又是什么意思?替我去霉運嗎?”
  方沁白連連搖頭。
  “豬腳和面線是我帶過來的,一直擱在袋子里怕會坏掉,所以我就想煮了請你一塊儿吃,今天……今天是我的生日……”她垂著臉不敢看他。
  那副委曲求全的模樣讓風允文心軟,但他隨即警告自己不得讓步,再怎么樣一定要在今天將她赶出他的房子。
  “你以為我還有興致跟你一起慶祝什么生日嗎?”他毫不留情地說。“今天早上你是怎么說的?進來稍微休息一下,說出你一定得留下來的理由,結果呢?居然倒頭就睡,怎么樣都叫不醒!”
  面對他突來的怒气,方沁白很害怕,只能喃喃道:
  “我不知道你叫過我。”
  “我當然叫過你!”風允文吼著,真想告訴她他是用什么方式“叫”過她,而她又是以什么方式“回答”他的。
  “對不起,我沒听見。”方沁白畏縮了一下。“一整個晚上都在整理行李,一坐上沙發覺得好舒服,不知不覺就——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風允文深吸了一口气。
  “好,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現在你睡醒了,能不能麻煩你再拿起你的行李,离開這里去找其它的地方待?我這儿是絕對不可能——”
  “你要赶我走了?方沁白焦急地走近他。“為什么?你答應要听听我的理由的。”
  “我已經給過你机會,是你自己把它‘睡’掉了。”
  “那再給我一次机會?”她要求。
  “不行。”他斷然拒絕。“反正听了也沒用,我不會為那种無聊的理由改變我的決定。”
  “不是無聊的理由,真的。”
  “有什么理由你非得跟我一塊儿住?我怎么想都覺得是既無聊又不合常理。”風允文轉過身去,不讓自己看她可怜兮兮的表情。“好了,你走吧!別讓我再說第二次。只要你不住我這里,房租生活費等等的我可以先借給你,你也依然可以到公司上班。”
  方沁白搖搖頭,忽然朝他露出笑容。
  “我們先吃面線好嗎?吃完了我馬上走。”
  這么急遽的情緒轉變,風允文不由大起疑心。
  “這回是什么?在面里下了藥,想讓我昏睡一整夜嗎?”他搖頭。“免了,你還是准備一下好离開,据我所知不遠處那棟房子就有空房出租,你可以去試試。把桌上的信封也帶去吧!里頭的現金夠你撐一陣子了。”
  不知是他的怀疑還是冷酷令方沁白神情黯然。她蹲下去拾起筷子、湯匙,把它們整齊地放在桌上,脫下身上的圍裙披挂在椅背上,然后一步步朝她的行李走去。
  看著她纖細的身影,風允文感覺心一陣緊,忍不住開口喊了她。
  她几乎是立刻就回頭了,鏡片后的一雙眼睛充滿著期待,讓他更加痛恨自己的殘酷。
  “我可以用車送你。”
  “謝謝你,不用了。”她給了一個勉強的笑。“我的确需要你幫忙,但不是這件事。很抱歉給你帶來這么多麻煩,我是無心的,真的,如果有一天你能完全不再怪我,我一定會很高興。”
  她拿起東西准備离開,風允文提醒她拿走桌上的信封,結果她搖搖頭。
  “我應該是用不著了,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好意。”
  “那么工作……”
  “我不會去。”
  “為什么?”他問。
  方沁白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我很想告訴你的,是你不肯听。”
  他默然。
  然后她道再見,走出他的家,走出他的生活。當那扇門在他眼前被關上,他感覺的某一部分也被關上門外,硬生生地被扯离他的軀体、他的心。
   
         ☆        ☆        ☆
   
  在客廳愣了好一會儿,風允文的視線移至桌上的兩碗豬腳面線上。
  今天是我的生日——
  他記起她的聲音、她的表情,想像她在廚房用慢火炖煮豬腳湯的情景。她做了兩人份,打算和他一起享用,他卻殘忍地拒絕了,讓她留下兩碗面難過地离開。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卻丟了工作,沒有住所,提著一大堆行李在街頭徘徊,這一切,難道他不需要負一些責任嗎?
  如果他公平一點,他應該承認是他害她處于這樣的劣勢中。她無心的過錯并未對他造成任何實際的傷害,反倒是他,不僅破坏了她原本單純平靜的生活,還殘酷地指責她、排擠她,這是一個大男人應該做的事嗎?
  她是不懂得和人計較的,他忽然發覺。以她的個性可以原諒任何人對她做過的任何事,只要她覺得這樣可以消弭暴戾,讓周遭恢复和諧。
  像她這樣的人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怨無尤人,因為他們不奢求什么,平凡的每一天在他們看來都是幸福的。
  和她比起來他算什么?和天使對立的惡魔?還是追赶小羊的餓狼?
  風允文覺得很難受。他后悔了,想把她找回來,可是又有一大堆顧慮,怕收留她,怕和她朝夕相處,怕鼻血奔流虛脫而死,更害怕情不自禁地愛上了人家……
  談起情愛,他當真不想碰的,他不愿像老鷹那般讓妻子主宰了生命的全部;也不希望像雷豹一樣游戲人間,把女人當做生活中最佳的調劑品。他一直認為自己是最中庸的,不讓女人入侵他的生活,只在需要的時候找她們排遣單身貴族難免都會有的寂寞情緒。這种各取所需的方式非常好,他原本還指望一輩子遵循下去的。
  不過好像是不行了。他遇見了方沁白,怕靠近她,卻又不想放她走,在這樣的矛盾之中有他不承認都不行的一种情感在。姑且不論這情感是不是他所恐懼而不愿接受的那一种,他讓她受了委屈,傷心而孤單地一個人离開,這种行為太差勁了,他應該被施以极刑。
  有了這樣的体認之后,風允文開始動作了。
  他拉開落地窗走到陽台上,由上往下搜尋著方沁白的蹤影。結果四處都沒發現,急得他几乎要直接往樓下沖了,才看見她瘦小的身子扛著大包小包,剛走出鷹集團大樓的大門。
  風允文喊她,她沒听見,他隨手拿起報紙,搓揉成一團往下扔,卻被風吹往相反的方向。沒辦法了,風允文于是決定以最快的速度沖下去留住她。
  他脫下西裝外套,松開了領帶,下樓前又一次往下看以确定她朝哪個方向去。這一看還真巧了,恰好看見兩個坏模坏樣的混混攔下了方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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