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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燈火忽明忽暗,站在桌前的小勾感覺自己一顆心也像這火光一般不安地上下躍動。從她說出自己是花小勾已經過了好半晌,房里忽然一片寂靜,靜得几乎可以听見兩人的呼吸聲。
  小勾也不曉得自己該怎么接下去,她已經表明了身分,而對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他忘了她了嗎?他根本已經不記得她這個人了?
  想到這里,小勾好難過。她為了他拋下姊姊赶回來,結果徒然是白費心思,他忘了她了,他怎么可以這樣?怎么可以?
  就在小勾极力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一個疲憊至极的低沉聲音傳來。
  “你回來做什么?”狄劍飛的聲音里已听不出怒气,卻顯得更加缺乏感情。”
  都過了十年了,你走都走了,為什么又回來?是不是在外頭听說了什么,特意回來看熱鬧?”他冷笑一聲。“你回來晚了,花小勾,好戲已經結束,已經結束了。”
  “你在說什么啊?”小勾逼回了淚水,詫异地盯著帘幕后的人。“什么看熱鬧?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嗎?那么你為什么回來?”
  “老夫人的姊姊過世了。”小勾回答。
  “那又怎么樣?”狄劍飛又問。“你本就不是狄家庄的人,有什么原因非得回來嗎?”
  “你--”小勾聞言又傷心又憤怒。“是姊姊非要回來的,我根本就不想再見到你。別以為我還是小孩子就不記得你做過什么,你違背了誓言,讓老夫人送走了我和姊姊,我--我瞧不起你。”
  “那就滾出去,把飯菜一塊儿帶走。”狄劍飛冷冷道。
  小勾沒有預期他們的碰面會是這樣的情況,他一直在赶她走,而且甚至沒有欲望看她一眼,好像他根本不在乎長大后的她是什么模樣。
  “你要我走?”她啞聲問。
  “走,永遠別再來了!”狄劍飛的回答毫不留情。
  “你--不想知道十年后的我是什么樣子嗎?””出來看看我,讓我也看看你是不是變了……小勾在心里喊著。“為什么你要把自己關在黑漆漆的屋里?你不是庄主嗎?為什么坐在廳前指揮一切事務的是老夫人而不是你?有這么多的疑問,你能不能站出來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出去!”狄劍飛的吼叫聲再度充滿怒意。“你馬上給我出去,离開狄家庄,到哪里都行,就是別再踏進這房里一步。”
  “為什么?你還沒有回答我--”
  “滾出去!”一個竹制枕頭朝小勾扔過來,在她臉頰上划出一道血痕。
  小勾被嚇著了,揚著臉跌跌撞撞出了房門。
  變了,什么都變了,經過十年,他已經不是她所熟識的那個狄劍飛,即使原因不明,她依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嚇和打擊。
  當天晚上小勾沒有吃飯,她避開姊妹們的詢問獨自來到了后花園。
  園里景致依舊,卻再也不見昔日童稚的笑聲和一大一小的練劍身影。是什么使得一切都變了?她想知道,真的好想知道。
           ※        ※         ※
  鳳儿看見小勾臉上的傷時吃了一惊。
  “小勾姊姊,你臉上的傷--”
  “啊--”小勾揚著傷口,對鳳儿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容。“昨天送飯給庄主,他發脾气,拿東西給扔傷的,不礙事,馬上就會好的。”
  鳳儿同情地看著她。
  “給庄主送飯真是件苦差事,怪不得姊妹們都推過來推過去的,誰也不想做。
  ““他經常這樣嗎?無緣無故亂發脾气。”小勾問。
  “這個我不清楚,從我進狄家到現在還沒見過庄主呢!”鳳儿放低了聲音。”
  不過据姊妹們說是這樣沒錯,他真的是動不動就發脾气,弄得現在沒有人敢靠近庄主住的房間,連老夫人都很少去。”
  “他從前不是這樣的。”小勾喃喃道。
  “小勾姊姊從前就認識庄主嗎?”
  小勾苦笑。
  “嗯,在很小的時候。”
  “那么庄主從前是什么樣子?很和气的嗎?”
  “至少不是這么暴躁。”小勾笑了笑。“對了,你知道李總管在哪里嗎?我想找他問一些事。”
  鳳儿搖頭。
  “他這些天恐怕不在庄里,老夫人命他收帳去了。”
  “不在庄里嗎?”小勾蹙眉,接著輕歎一聲。“那么我的疑惑就只有一個人能解了。”
  “姊姊有什么疑惑要人來解呢?”
  小勾笑著搖頭。
  “沒什么。”
  “那么你今天還給庄主送飯嗎?”鳳儿頗為擔心的樣子。“能不能要別人送去?我擔心他又拿東西扔你--”
  “這回我會躲的,昨儿個是嚇了一跳,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小勾微笑著拉拉鳳儿的手。“謝謝你這么關心我,我會照顧自己的,日子久了我自然能學會怎么應付庄主的怒气。”
  “听你這么說好像要天天替他送飯菜似的。”鳳儿蹙眉。
  “我是要天天替他送飯。”
  “小勾姊姊!”鳳儿喊。“為什么?膳房里還有其他人可以跟你輪著送啊!”
  “從今以后都由我來送。”小勾的眼神悠遠而深邃。“只有這樣我的疑惑才能解開,我一定要解開它的。”
           ※        ※         ※
  沒有人反對小勾接下服侍狄劍飛的苦差事,當她們知道自己用不著再進那個陰森冰冷的房間,臉上全是松了口气的表情。
  這天中午,小勾第二次端著飯菜到狄劍飛房里。這回她逕自推門而入,直接把飯菜擱在桌上,然后開始收拾房間里雜亂的衣物。
  “你又來做什么?”依然坐在床上的狄劍飛開口了,這次他揭開帘幕,一雙眸子凌厲地盯著小勾,似要藉此令她畏縮。
  “原來你知道我是誰,昨儿個你不是瞧都不瞧我一眼嗎?”小勾反問。
  眼前的男人瘦了,變得冷酷,但是眉宇間依然有著昔日那股好看,甚至還多了些成熟。怎么會這樣呢?她疑惑。都十年不見了,他卻仍然是她印象中最好看的男人。
  “滾出去,我不需要人家服侍。”狄劍飛惱怒地撇過頭去。
  “如果你能自己更衣,并且到前頭和老夫人及你的妻儿一塊儿吃飯,那么我就不用到這里來服侍你。”小勾完全無懼于他。“庄里沒有人敢提起有關你的任何事,就算我開口問,得到的回答也多半是搖頭或一臉茫然。”她朝他走近几步。“為什么會這樣?我离開狄家庄時你正要成親,也即將正式成為庄主接掌庄里的事務,為什么十年后我回來了,看見的完全不是這么回事?告訴我出了什么事,狄劍飛,如果你需要,我依然是你的朋友。”
  狄劍飛仰起頭哈哈大笑。
  “朋友?我要那种東西做什么?我看你這十年就像白過了,一點都沒有成長,還是那么天真。”
  “為什么要說這么刻薄的話?為什么要故意抹殺我的關心?以前的你不是這樣子的。”
  “以前的我?哈哈!我早已經忘了以前的我是什么樣子。”狄劍飛看著她,忽然雙眉一揚。“你臉上的傷--”
  “這個--”小勾摸摸臉頰。“忘了嗎?是昨天晚上你朝我扔過來的枕頭傷的,扔得還真是准。”
  听見她的話,狄劍飛臉上閃過各种表情,有訝异、歉疚,似乎還有--還有心疼与不舍,只不過這些小勾都無心去注意。
  “在女人家臉上留了道傷口,你覺得抱歉嗎?”她問。“是的話就告訴我吧!
  告訴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狄劍飛看著她,深刻的痛楚就寫在他的臉上。
  “我的腿毀了,妻儿也死了,事情就是這樣,你滿意了嗎?”
           ※        ※         ※
  似乎一切的不幸都是起因于老夫人從前的貼身丫鬟婉玉。她一直有成為狄劍飛籠妾的野心,又深怕他一旦娶妻,有了子嗣,她為妾的目的恐怕就達不成了,于是在少夫人怀胎四月時將打胎藥摻在補湯里給她喝下。
  大概是藥量用多了,狄劍飛的妻子在喝下補湯后血流不止,終于在折騰了一天一夜后一命嗚呼,腹中的孩子自然也無緣來到這個世上。
  事發后,老夫人將躲在房里哭泣的婉玉送交官府法辦,狄劍飛則度過了頗長一段灰暗悲痛的日子。
  當地好不容易振作起來,重新將心力全部投注在庄里的事務上,卻又發生了墜馬意外,導致他的雙腿斷裂,其傷勢之嚴重令群醫束手無策。
  “以你的身手,真跌落馬背應該也不至于受傷才是啊!”小勾記得他的功夫有多么了得,是以立即提出這樣的疑問。
  “獵人的箭誤中我的坐騎,我被高高地拋向空中,至于為何我無法對這樣的突發事件做出立即的反應--”狄劍飛搖頭。“我到現在都想不透,也許是天要亡我狄劍飛,所以我躲都躲不過。”
  “別這么想,人生本來就不可能永遠平靜無波。”
  “用不著安慰我,我不需要。”狄劍飛又回到原來的冷漠。
  “你需要的是走出這樣的生活。”小勾告訴他,再度開始收拾凌亂的房間。”
  先吃些東西吧!然后我來替你擦擦臉,換上乾淨的衣裳--”
  “夠了。”厲聲的喝止令小勾詫异地抬起頭。“你已經知道所有想知道的事,可以出去了吧?讓其他人來服侍我,我不要你。”
  “沒有其他人愿意來,只有我。”小勾咬牙道。
  “什么叫沒有人愿意來?”狄劍飛吼著:“我是這里的庄主,我要誰來伺候我誰就得來,有哪個敢說不?”
  “庄主?”小勾怀疑地問:“你是嗎?躲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要人送飯菜來,服侍你梳洗更衣,這樣就能當庄主嗎?如果真是這樣,那么庄里每一個人都比你有資格做狄家庄的庄主。”
  “你--你居然敢這么對我說話?”狄劍飛鐵青著臉,抓著床沿的手因憤怒而微微顫抖著。“花小勾!你只是一個丫鬟,一個下人,竟敢用這种口气跟我說話?
  你--該死的你!出去,馬上給我滾出去!”他怒不可抑,再一次抓起隨手放在床沿的茶杯朝她扔去。
  小勾為了躲避朝她飛過來的茶杯而拚命后退,不小心絆倒了椅子摔倒在地,而杯子還是無情地擊中了她的額頭。她跌坐在地上,有好半晌動也不動,甚至在她感覺到額頭沁出溫熱的液体時也沒有伸手去碰触它。
  狄劍飛似乎也被自己的粗暴舉止嚇了一跳,他以不确定的聲音喊著小勾。
  小勾則在片刻之后抬起頭。
  “如果你打算就這么過一輩子,那么就隨你吧!我不會再來了,至少不會是自愿的。”她說完掙扎著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出了屋子。
  到了屋外她開始啜位,眼淚沿著臉頰不停滑落。這些淚是為了狄劍飛流的,而不是她自己!他已經不能像從前一般來去自如的事實遠比她額頭上的傷更讓她感覺到痛。而就在這時候她發覺自己竟愛著狄劍飛!
  一直以來都愛著他,從十年前他們初見面那一刻就開始了……
           ※        ※         ※
  從妻儿過世到雙腿殘廢,狄劍飛對痛楚可以說早已經麻木了,然而今天傷了小勾,就像有一把利劍穿透了他的心口,教他重新認識了心痛的滋味。
  她臉頰的傷還沒痊愈,他居然又傷了她,在女人家引以為做的臉上留下一道道傷口,他已經很該死了,尤其傷的人又是小勾,他的悔恨真是難以形容的深刻。
  是的,他一直很想念小勾那孩子,尤其在他不得已成了親并接下庄主職位之后,和那小勾在后花園里嬉戲的情景經常在他腦海里浮現。
  她离開后,他情緒低落,對于娶親的事顯得更不熱中,老夫人于是又對他曉以大義一番,讓他明白為狄家生下繼承人是他一輩子無法推諉的責任。于是他寒著一張臉娶妻,吹熄了燈火上床履行了為人丈夫的義務,然而他始終不快樂,直到他的妻子告訴他,她有了身孕。
  得知自己即將有子嗣令他感覺生命燃起一絲希望。然而這一切幻滅地如此快速,他甚至尚未感受到為人父的喜悅,只一瞬間,什么都沒有了。
  他意志消沉了一陣子,等他終于振作起來,決心把全副心力放在事業上,老天爺卻又殘忍地奪去了他的雙腿。它們還在他身上,卻一點知覺也沒有,不能走動,不能騎馬,他成為一個廢人,而且根本不想繼續活在這個世上。
  他粗暴地對待每個人,不在乎會換來什么樣的不滿与抱怨,事實上他希望人們任他自生自滅,反正這世上早已沒有令他留戀的人事物了。
  關在屋里這些年,他偶爾還想起花小勾,卻從沒想過她會回來,也沒有想過她會變成這么個標致可人、亭亭玉立的姑娘家。
  昔日的小女孩長大了,猶如早春初開的花儿一般嬌羞,看著她,他自慚形穢,再听她說話,怒气便如排山倒海般向他襲來。
  他不是有意要傷她,真的,他從來都沒想過要傷害他的小朋友,即使她現在已經和十年前判若兩人,他對她仍然沒有絲毫惡意。
  誰會相信他的這番話?他不僅對她咆哮,還兩度粗暴地砸傷了她,她想必再也不會替他送飯來了,想起她方才是這么說的,狄劍飛感覺心里一陣疼。
  為什么?這不是他所希望的嗎?那么又何必感覺沮喪?一顆心像狂風吹過的海面怎么都靜不下來?
  就這么折磨自己良久,他疲憊地躺回床上,卻無法真正地休息。他還在想她,想她的毫無懼意跟他說話、想她极端忤逆的譏嘲、想她离開前的面無表情……
  道歉吧!最后他是這么告訴自己的,而且決定盡早去做。他認為只要向她表達自己的悔意,這難以解釋的焦躁不安才能停止,他的心也會在他的命令下恢复正常的跳動。
           ※        ※         ※
  當天晚上小勾又作夢了。事實上她一直睡不著,直到天已微明才合上眼,卻隨即陷入了混亂的夢境中。
  夢里出現一個熟悉的女人,她喊她惜月,要她醒來。小勾醒了,感覺她的右手隱隱發熱,雖然由外表看不出什么不同,那种熾熱的感覺卻愈來愈強烈,最后她沖到床邊將手泡入臉盆中,奇异的感覺才逐漸消失。
  疑惑只在她心中存在片刻便消失了。她未獲充分的休息,又將面對忙碌的一天,實在沒有精神再去解析她的夢,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對她的生活根本不會產生任何影響。
  洗臉的時候,她不小心弄疼了額頭上的傷,一陣刺痛令她忍不住皺眉,還發出了呻吟聲。這個傷口比臉頰上的要大,也來得深,此時因為她的粗心再度沁出血絲。
  小勾拿手巾將血拭去,上了點藥,然后盡量用梳下的頭發覆住傷痕。
  然后她到膳房去准備早飯,順便對其他兩位姊妹說明,她不再服侍庄主了。
  “庄主大發脾气,說絕對不要再看見我。”她對她們解釋。
  “不管誰送飯去他都是大發脾气--”一個丫鬟道,忽然指著她的額頭惊呼:
  “哎呀!你受傷了?是庄主做的吧?他怎么可以這樣?三番兩次拿東西往你臉上扔,你可是姑娘家啊!”
  “現在你們相信我說的是真話了?”小勾苦澀地笑了笑。“對不起,兩位姊妹,今天就麻煩你們其中一個去服侍庄主,他看見你們心情會好些,應該不會再發脾气了。”
  “這可說不准的,打我開始替庄主送飯就沒見他心情好過。”其中一個道。
  “那么今天就輪你去吧!”另一個笑著說:“運气好的話說不定能碰上庄主對你微笑呢!”
  “那么我會昏過去的,他笑起來一定好看得不得了。”
  “哎呀!居然說出這种話,害不害躁啊你?”
  兩個丫鬟嬉笑地斗起嘴來,小勾也微微扯高了嘴角,轉個身忙她的事情去了。
           ※        ※         ※
  膳房里才剛忙完早飯,庄里就出了事情,狄劍飛住的后屋鬧烘烘的,甚至惊動了狄老夫人。
  “后頭為何這般吵鬧?究竟出了什么事?”老夫人剛用過早飯,正坐在大廳喝茶,听見了后院吵雜的聲饗,于是蹙眉問鳳儿。
  鳳儿搖頭。
  “稟夫人,奴婢也不清楚。”
  “那么就找個清楚的人問問啊!一大早就吵翻了天,成何体統!”
  “是,奴婢這就去。”鳳儿匆勿走出大廳,半晌之后又匆匆回來報告。“不好了,老夫人,是庄主他--他在房里大發脾气,下人們誰也不敢靠近后屋半步啊!
  ““劍飛?”老夫人蹙眉。“他有哪天不發脾气?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這回似乎不一樣,听說庄主鬧得很凶,嚇哭了好几個婢女呢!”
  老夫人喝著茶,神情凝然,似在思索什么。一會儿之后她放下茶杯,把右手伸向鳳儿。
  “扶我過去看看吧!我倒要問問他究竟在鬧什么。”
  “是,老夫人。”
  就這樣,鳳儿扶著狄老夫人來到后屋。遠遠只見一群人圍在屋子周圍,個個是面有難色,更有一大半的人連連搖頭歎息。
  “這個是怎么回事?你們一個個都圍在這儿做什么?太閒了沒事可做嗎?”
  老夫人威嚴的聲音嚇走了大部分看熱鬧的閒人,只留下負責服侍狄劍飛的兩個丫鬟。
  “你們兩個叫什么名字?一大早在這儿哭什么?弄得庄里上下不得安宁。”
  兩個丫鬟忙報出名字,擦擦眼淚道:
  “稟老夫人,奴婢該死,惹庄主生气了。”
  “究竟出了什么事?”老夫人頗為不耐地問。
  “稟老夫人,庄主一定要小勾姊姊來服侍他,但是小勾姊姊受傷了,她--”
  “小勾?花小勾嗎?”老夫人蹙眉。“劍飛怎么會知道她回來了?是誰多嘴說出去的?”
  “稟老夫人,小勾姊姊替庄主送過飯。”
  “為什么讓她替劍飛送飯?那是你們兩個的工作不是嗎?”
  “老夫人息怒,是小勾姊姊自個儿說--”
  “好了,你們都給我下去。”老夫人生气且不耐地揮了揮手,兩個丫鬟于是低了低頭擦著眼淚退下了。
  鳳儿扶著老夫人朝屋里走,一到門口便听見里頭傳來的咆哮。
  “滾出去!你們听見了沒?都給我滾!滾!”
  “是我,劍飛。”老夫人開口了。“怎么了?為什么又不吃東西?”她皺眉看著被摔落在地的碗盤和菜肴。
  “替我找小勾來,我要見她。”狄劍飛沙啞的聲音響起。
  “你找那丫頭做什么?”
  “我只要她,替我找她來。”
  “劍飛!”老夫人蹙眉。
  “命令她來服侍我,從今天開始我只要她一個人替我送飯。”
  很明顯地,老夫人對于狄劍飛的堅決非常不悅,然而在下人們仍稱呼狄劍飛一聲“庄主”的情況下,她不便發作,也不敢發作,只能青著一張臉站在外頭,花費很大的精神來壓抑怒气。
  經過一陣沉默,老夫人終于找回了自制。她讓鳳儿攙著她轉個身,离開前給了狄劍飛一個回覆。
  “我這就去找小勾”讓她傷勢一好轉就過來服侍你。對了,她是怎么會受傷的?傷得嚴不嚴重啊?”
  房里一陣寂靜,就在老夫人認為已安撫了狄劍飛時,里頭再度傳來他的聲音,低沉而且焦躁不安。
  “我要她立刻就來。”
  老夫人停了停腳步,臉色再度變得難看。半晌之后她以容忍的語气命令鳳儿去找小勾,自己隨即离開后屋回大廳去。她很不高興,誰都不該這么跟她說話,好像在命令一個下人,即使他是狄劍飛,狄家庄名正言順的“庄主”。
  然而,生悶气一點好處也沒有,徒然气坏自己罷了!所以她在忍耐,提醒自己用不著跟一個殘廢斤斤計較。他已經無法跟她爭任何東西了,讓他留在庄里對她不會有任何影響,只除了這些偶爾發生的吵鬧。
  去喝杯熱茶吧!她對自己說,順便想想該如何將狄家庄日益衰退的聲勢重振起來,這些可以轉移注意力,讓她忘了方才那番不敬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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