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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節


  當一個女人知道自己的老公曾經有個貌美如花的女友時,沒有多少女人的心情會是如輕松的,至少對沈青珊這种長得不像花,也沒法子讓魚儿羞愧得躲到水里,或者讓天上雁儿失神的女人而言,她的心情真的是滿沉重的。
  不是對簡崇浩沒信心,她是對自己沒信心——試想,他曾經有過這么漂亮的女友,為什么會看上她,甚至和她結婚?每當這個疑問浮現在她心時,她的心情是沉甸甸的,怎么也飛揚不起來。
  她這种心理狀態要是給女權運動人士知道了,肯定會大肆撻伐她這封建時代的婦女觀念,而且八成會大聲疾呼“女人的价值不是從她的外觀得來的”……
  唉,騙誰啊!在大多數男人的心里,一個有再多內涵的女人總是不及一個艷若桃李的超級大美女——要不然那些個美体塑身中心,怎么可能如雨后春筍般,一家又一家地開,賺盡女人錢?要是所有的女人都不在意男人的眼光,依沈青珊個人的見解,那些個美体塑身中心恐怕要倒光了。
  “你在歎什么气啊,青珊?”當沈青珊有問題時,她第一個想到的不是父母,也不是同事,而是伴著她走過年少輕狂歲月的老朋友。“人不能常歎气,久了會成習慣的。”柳絮飛好心地告誡她。
  “沒錯,”陸無雙向來無事,既然好友點召便沒理由缺席。“這是心態問題,要是你老覺得自己很可怜,那么你絕對會繼續可怜下去。”
  “我不是覺得自己可怜。”沈青珊從不覺得自己可怜,她可是很惜福的。“我只是在感歎。”這時,她多么希望自己是個絕世大美女……或許不必,只要她的長相能胜過朱珞琪即可。不一定得是個絕世大美女……可是要胜過她,恐怕不是絕世大美女也不成啊。
  “我不知道你也這么多愁善感耶。”柳絮飛像是發現新大陸般的盯著沈青珊瞧——沒法子啊,誰教沈青珊一向是實務派的代表,腦筋死得很。“你要是眼睛再多點水气,效果更好喔。”她如此建議著。
  “絮飛,你會不會擔心你先生被比你美一百倍的女人搶走?”沈青珊的回應是反問柳絮飛一個風馬牛不相干的問題。
  “這個……”柳絮飛被她這么一問,愣住了。她不是沒想過与這類似的問題,只是她還沒想到解決的方案。于是乎,她順水推舟,將這問題過繼給該問題“可能性”更高的陸無雙。“無雙,你說,你會不會擔心你男朋友被你美一百倍的女人搶走?”
  “不可能。”陸無雙直言道:“他又不是沒遇過比我美上一百倍的女人,”想搶她男朋友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他選我,是他聰明。”這點,陸無雙非常有自信。“如果,他還會被女人的外表所迷惑……”她在這個地方停了會儿。“這种男人膚淺至极,不要也罷。”
  “好,說得好。”柳絮飛為陸無雙這席話鼓掌。
  “那是你豁達、想得開,再說你又還沒結婚。”沈青珊很贊同,但現實不得不逼她往坏處想。“我承認,我豁達,同時我也想得開——不過,這和我未婚夫無關。”陸無雙繼續說著:“如果一個女人吸引一個男人的原因,只是因為她長得美,那么她完了;因為當另一個比她美的女人出現時,她注定要消失;如果,她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沒人比她更美,那她得意的日子也沒多久,因為遲早有一天,她會老。”
  男人是感官動物,美女自然能吸引他們的眼睛。
  “當一個女人以為,美貌能留住一個男人的心時,那她也完了,因為再怎么美的女人,看久了也和普通女人沒什么兩樣。”視覺疲倦,就像她看她那超帥的男友也有相同的感覺。“全世界的男人都一樣,愛看美女——不過,不見得每個男人都愿意娶個美女回家,尤其是他們明知道那美女的個性不好的時候。”
  最近有首歌唱道:全世界的女生都一樣,情愿坐上鐵達尼號,連性命都不要……就算李奧納多在上頭,她說什么也絕計不上去——笑話,又不是瘋子,還去搭一條明知會沉的船。
  “嗯,多念些書,果然見識不凡。”柳絮飛贊許教育成功。
  “錯了,這哪里和念書有關。”沈青珊不以為多念死書對日常生活有何幫助。不是有許多案例顯示,有些高學歷的人反而是生活、為人處事、愛情上的三重白痴。“這和性格、觀念有關。”念書有助于觀念的改變、人格的導正,但是她不認為台灣教育方式對以上兩點有任何幫助。
  “的确。”陸無雙同意。“所以,你們兩個多學學我准沒錯。”
  “每個人情形不同,不能全部一体适用,不過你的准則倒是可以拿來當大原則。”柳絮飛中肯地說出她的想法,大原則不變,至于其中的細節,就是靠個人去斟酌。“話說回來,青珊,你是碰到了什么問題了?”
  “你看得出來?”沈青珊還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呢……看來,她的演技欠佳。
  “怎么看不出來,都認識這么久了,還不了解你嗎?”几時看她多愁善感過了?至少這十年沒見過。“或許我們沒法子幫得上忙,不過說出來有人分擔,心里舒服得多。”
  “說得也是。”要不是抱著這种想法,那沈青珊何必將她們約出來?自己一個人悶在心里就好了嘛。“我的情形呢,就如同我問你們的問題一樣。”如果朱珞琪沒這种念頭,那她何必找上她?“她是沒有比我美上一百倍,不過長得美,是個不爭的事實。”
  “她想搶走你的老公?”“還沒開始行動,不過她的确有這种企圖。”朱珞琪的敵意太明顯了,沈青珊不是笨蛋,不會不知道她的意圖。“不過,就我們初次交手的情形看來,她應該是個行動派的人。”意思是她的速度會很快。
  “你們交過手了?”
  “嗯,不算很精彩,只是個開場白而已。”要不是沈青珊不做點防御工事,恐怕這朱珞琪還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門。“而且,她和我先生還曾是男、女朋友。”
  “你老公看起來不像是會吃回頭草的人。”陸無雙憑著印象描繪簡崇浩的形象。“不過人心難測,你還是防著點好。”沈青珊的個性是不可能結了婚,然后不做任何努力地离婚……要是她真做了,那她也不叫沈青珊了。
  “既然你老公舍她就你,那么就表示,外貌對他來說并不是重點。”柳絮飛仔細地分析。“或許是在個性、觀念這方面的差异,才導致他們分手。”
  “也許,不過据我側面了解,崇浩是被那個女人給甩了。”也就是非簡崇浩有可能是在非自愿的情形下和朱珞琪分手的。不過他自己親口對他說,他受到傷害并不如外人以為的那樣深重。
  “哇,你嫁了個聰明的老公。”陸無雙首次贊美簡崇浩。“他真的是了得。”
  “怎么說?”柳絮飛不懂,被甩真有這么了得嗎?男人都不喜歡被甩吧。
  沈青珊則不認為,以前的戀人琵琶別抱導致分手的下場,有何過人之處。
  “你們可不懂了,被甩的人才是真正的贏家。”陸無雙的思考模式很少依常理進行。“怎么說呢?這個社會上,大家是同情弱者的;而被甩的那方,自然而然被人們認定為‘弱者’,至少,他們在感情上是屬于弱勢。當一個女人被男人給甩了,可以說是大部份的人一面倒向女方,為她抱不平,要她別再為那個‘負心漢’傷心……內情如何,不知道。可是,被甩的人在大家的想法中,是可怜的。因此,當她找到新的戀情時,絕對听不到反對聲浪。”這是她觀察多年得來的結果。“但是,要是那個負心漢交了個新的女友,那可成了眾矢之的,人人得而罵之啊——所以,我說你老公聰明嘛。”
  “如果情形真像你說的那樣……那么,他的确聰明。”懂得以退為進,同時也為自己舖了一條路。沈青珊听到這個“被甩哲學”后,心情輕松多了。
  “還有,你也別對自己的老公客气,該說的、該做的,一項也別少。陸無雙繼續進言:“身為女人,面對男人時理應知道自己的利基點何在——特別是這男人還是你的老公,你們的關系有法律保障,夫妻之間任何的親密行為絕不會受到道德的限制,盡量放膽去做、忘掉矜持。想要讓另一個野心勃勃的女人沒有立足之地,除了你自己的防范外,你老公的態度也是關鍵。”
  對于陸無雙的教導,沈青珊銘記在心——陸無雙說的沒錯,簡崇浩是她的丈夫,是她要攜手度過半生的伴侶,她可不能讓別的女人奪走屬于她的幸福。
   
         ☆        ☆        ☆
   
  沈青珊這輩子——到目前為止——從沒想過“万一別的女人要搶自己老公”這個問題。
  如果,她的人生完全照顧她自己的計划走,她會給自己找個老實、可靠、負責任而且長得很普通的男人。在她的想法中,一樁相敬如賓的婚姻,就是難能可貴的幸福。
  在別人的眼中,她的想法很迂腐,甚至非常落伍。不像是她這個年紀的女人會有的想法——她倒是覺得人各有志,要的都不相同。只要她自己覺得好、幸福就可以了,根本不必在意別人的眼光和想法。
  再說,有一個她覺得好、別的女人看不上的男人當她的老公,那才好啊,不會有人和她爭,她的婚姻又少了一個變數——女人——麻煩愈少愈好嘛。
  只是,人生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現下,她的老公似乎是受歡迎,要不然怎么會有個大美女會不顧社會与論,找上她這個“名正言順”的妻子示威呢?或許他們兩人之間曾經有過一段情,可是被拋棄的可是她的老公,又不是她老公甩了對方……
  她犯了一個錯——她沒有在婚前徹底清查簡崇浩婚前的交往情形,也許她該這么說,她沒去探听他在婚前受歡迎的程度……唉,現在說這些未免有些太遲,再說他們兩個進展的速度,也沒時間讓她去做調查啊。
  但是,古人有言——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她好歹也得去查一查,做些初步的了解,再來研商對策。
  “嗯,就這么辦。”沈青珊決定了,她最討厭的就是混沌不明的狀態,与其去猜測簡崇浩受歡迎的程度,不如自己找些人問個清楚——要先有個策才能有對策嘛。
  她要先將事情弄清楚,再來制定政策,然后才能想得出對策,就像她朋友說的,簡崇浩也許不見得會吃回頭草,可是這事還不是不能不防——也就是說,她不能姑息養奸,要不然到最后哭的八成是她。
  其實這一個月以來,簡崇浩的表現著實無懈可擊,單就做丈夫這方面來說,他實在令沈青珊無從挑剔起。
  雖然他在家的時間不多,可是只要他在家,他絕對不會將所有的家事丟給沈青珊。在沈青珊不提出要求的情況下,他會很自動地幫她洗碗、掃地、晾衣服……在別人的眼中,這或許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看在沈青珊眼里,感受就是不同。
  除此之外,他每天准時一通報平安的電話,不僅讓她覺得窩心而且放心——也許只是一、兩句問候的話,可是在她心里,這一、兩句話的分量,比起那個長篇大論的甜言蜜語來得受用……
  他做的事一點也不浪漫,但是卻不偏不倚地正中沈青珊的心怀……她想,她是一天比一天更喜歡他了。
  夫妻兩人分居兩地的生活方式,是她在未結識簡崇浩之前從未想過的。在她的觀念中,婚姻就是夫婦兩人同住一屋、同睡一床,偶有分离也不過是久久一次而已,她從未考慮過和丈夫長期分住兩地的狀況。如今意料之外的情形教她給遇上了……老實說,她還滿喜歡的。驟來的婚姻,讓她有點不知所措,這种方式正好讓她得以用自己的步伐,來調适心情以及生活上的變化。
  有了以上种种的結論,沈青珊心想:或許自己嫁了個好老公。
  每個女人當然都希望找個“好”老公,可是這個好字要如何定義?卻是沒有一定的答案。如果說就她自己的標准,一個男人能做到簡崇浩這般,就算是個好老公了。
  一個好老公的男人,要遇到有時也需要點運气……沈青珊從不曉得自己是運气好還是不好,如果光從交友這方面,她倒是沒遇過會在她后頭扯她后腿、或者是落阱下石的人。沒想到這方面的運气,也延伸到丈夫人選身上來了……這么說的話,她算是運气的嘍。
  因為運气好,交到好朋友,而因為好朋友,所以她也找到個好老公?像團糾結毛線般的思緒,這時才露出個小線頭。沈青珊緊糾著這個小線頭不放,硬是拉出一條筆直的思路。
  “好老公不是這么容易遇得到,”她喃喃地說著:“所以奇貨可居。為奇貨可居,所以有群饑腸轆轆的女人正肆机而動,隨時准備進行卡位戰。”
  理出這個結論的沈青珊,簡直是大惊失色。
  “天啊,”這种強烈的感歎詞鮮少出現在她的詞匯中,只是不知怎么地,自從結婚后,使用的頻率不自覺地變高了。“這么說,這個朱珞琪只是個開端而已了?”套句老話:這樣的事情怎么會來發生?
  想她沈青珊活了將近二十九個年頭,無所爭、無所求,總是抱持著“是自己的,總不會落到別人怀里”的想法,而以往她過的日子,也正好印證了她的生活處世哲學……怎么這會儿結了婚,她卻不得不處于戰戰兢兢的應戰狀態,以應付臨時可有發生的“戰事”?
  可是在這种節骨眼上,要不爭、不求,完全抱著船到橋頭自然直的消极心態……這事她根本做不到嘛。面對朱珞琪如此強大的敵人,縱使簡崇浩對美人恩無福消受,她還是沒信心、沒把握——這個信心,不是對簡崇浩的不信任,而是對她自己的質疑。
  如果說,這樣的情況發生在她和簡崇浩尚未成婚之前,搞不好她會像是只喪家之犬,摸摸鼻子、夾著尾巴掉頭就走,連一點門志也沒有;當然也不可能會妄想或許能打敗朱珞琪這种大美女,登上优胜者的寶座……
  但是,現在的情況是——她是簡太太,于情于理,她都有絕對的權利捍衛自己的家庭。要她坐視別的女人介入她的家庭、搶走她的先生、破坏她的人生計划——她的處世態度或許消极,但這不表示她有“雅量”,容忍別人的強取豪奪——門儿都沒有。
  就如同她有朋友告訴她的,別對自己的老公客气,該做的、該說的,一項也別少——她對這些事還不是非常了解,但是她不了解,可不代表別人就一定不懂。既然別人知道,那么她就該好好地問個清楚,要“know how”,才能知道“howtodo”。
  她或許不是頂尖聰明的人,但至少她是個認真學習的人。
  所謂勤能補拙——她不夠漂亮,不過可以借著打扮,讓自己看起來別具風韻;她不是十分了解簡崇浩對于异性的喜好,那么她可以趁著平常時日,多上夫家走動、走動;她太不清楚她先生以往的風流韻事——如果有的話——她可以委托小芬,透過層層關系幫她打探消息。
  大家都說嘛,天下一勤無難事。
  對上朱珞琪,她或許沒什么特出的長處,但是她有絕對的把握,她沈青珊是個比朱珞琪還要勤勞上一百倍的女人。
   
         ☆        ☆        ☆
   
  沈青珊是這么計划的——星期五下午,她向公司告假,決定南下會親夫,畢竟結婚到現在,在還不太清楚她的先生的工作地點在哪里,也不知道他工作時的情形。就當她這回去是去“關心”他。
  她已經算好了,這個禮拜是隔周休二日的連休假日,要是在平常,簡崇浩大約禮拜六下午就會到家了,她若是星期五下午坐飛机到高雄去,那么她可以在高雄過夜,等到早上再和先生一起回台中。如此一來,他們相處的時間等于是拉長了半天。或許是小別胜新婚,因為她老是覺得和他在一起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沒講几句話,兩人又要互道珍重,再見面只好等下個禮拜了;反正,只要能在一起,即使只多半個小時也好。
  為了确定簡崇浩會在她到訪時待在營區里,因此她這個計划成型的當晚,她便把她的行程告知簡崇浩,并且希望他能將那晚的時間空下來給她,順道帶她到高雄走走。這個借口有點牽強,不過她實在想不出要怎么向他解釋,她突然想到高雄找他的原因——總不能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她是受到他舊情人的刺激,才決定展現她積极的一面吧……
  電話那一端的簡崇浩雖然有疑問,不過難得自己的太太特地請假來看他,他還是滿心歡喜地答應;再說他有些同事至今也還沒看過沈青珊,不妨利用這個机會,大家認識,認識。
  時間很快到了星期五,沈青珊十二點一到便提著包包走出了辦公大樓。她隨手攔部計程車,照著原訂計划直奔水水南机場,由于是中午時分,路上并沒有多少車子,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她已經站在机場航空公司的柜台前辦理登机手續——過了一個半小時,大約下午二點鐘,她已經站在高雄小港机場的土地上。
  “天啊,真熱。”沈青珊一下飛机,便感覺到高雄所散發出來的“熱力”。才四月初而已,卻已經熱得教她直想躲在冷气机房中,足不出戶,甭提她抵達高雄的時間,恰巧是紫外線最強的太陽直射時段。
  四月初的台中,還有些許的涼意,因此她身上穿的是一件米色的長袖針織衫。這樣的穿著在台中剛好。誰知道在高雄,她這身打扮卻讓她有中暑之虞。也不過在太陽下走了几步路,她已經汗流浹背、頻頻拭汗;再加上她連帽子、洋傘之類的東西都沒准備,自然是躲不過炙人的陽光。
  出了机場,她坐上計程車,第一句話就是:“先生,麻煩帶我到离這最近的百貨公司。”
  每件事都在她的計划中,只有一件例外——天气。她沒預到高雄這么熱,昨晚看气象報告,和台中并沒有差几度,怎知一下飛机,她就立刻知道,雖然在溫度計上只几小格的差距,但是在人類的感覺神經上,那差异就是如此強烈。
  她帶來的衣物不至于厚重,但是絕對不适合這樣的气溫——因此,她得馬上上百貨公司買兩件短袖的衣服應應急,順道買把雨傘遮陽。她的皮膚不至于晒個几分鐘太陽便會炙傷,但是變黑是免不了的。
  她全身最引以為傲的地方就是白皙的膚色……最近看電視,她知道最近的少女流行安室奈美惠那般的古銅膚色。她認為古銅膚色在某些人身上可以遮丑,但是……她只能說,她的審美觀還是停留在“一白遮三丑”的階段——白一點的沈青珊還是比較好看的。
  計程車司机果然照著沈青珊的意思,將她送到离小港机場最近的百貨公司——漢神百貨。到了目的地后,她看看手表,她還有三個小時可以逛逛街、吹吹冷气,因為和簡崇浩約的時間是傍晚六點,現在也不過二點半而已。
  果然,每間百貨公司的門面妝得非常豪華,光看外頭便覺得金碧輝煌,走進門迎面而來的,除了各家化妝品專柜外,還有香奈儿的專柜……高雄的消費能力真是不容小覷。
  在短暫的贊歎后,她也沒停下腳步,立即到服務台拿了樓層簡介,快速地走向她屬意的女裝部門,買了一件襯衫和一件T恤,這時她才有時間悠閒地享受逛街的樂趣。
  在里間停留了一個小時,看看還有點時間,她右手拿著新買的折疊傘,左手提著新添的衣服,而左肩也背著她從台中帶的手提包,走出百貨公司。她打算四處看看,雖然太陽有點大,不過已近的傍晚,還不至于讓人無法忍受。
  就這么走走看看,她注意到時間已經接近五點半,离她和簡崇浩約定的時間所剩無几,因此她又招來計程車,將簡崇浩給她的地址交給司机,結果那司机臉色不太好地問:“小姐,你是外地人吧?”
  沈青珊訝异地看著司机先生。“是啊,我從台中來的。”奇怪,難道她的臉就是一副“外地人”的長相嗎?要不然她什么都沒說,身上的行李也沒足夠分量,讓人以為她就是外地人啊?
  “哦,這難怪。”听到沈青珊答案的運將先生露出了笑容。“小姐,要去的地方只要直走五十公尺,過一個十字路口就可以看到了。”
  “這么近?”
  “沒錯。”運將先生信誓旦旦地說:“要是你還是要給我錢,我也不反對啦。”
  “謝謝你告訴我,既然這么近,那我用走的好了,謝謝你。”
  沈青珊告別那位好心的運將先生,提著簡單的行囊,照那位運將先生告訴她的路線走。果不其然,一下子不看到了她的目的地——軍營。她向站衛兵的阿兵哥說明來意。于是乎,那位阿兵哥便拿著簿子,讓她填上她的名字以及找的人名子——簡單來說,那本薄子就是會客紀錄薄。
  完成了所有的手續,沈青珊照著阿兵哥的指示,不一會儿便來到了會客室,可是她怎么也沒想到,在這里居然會看見她目前最不遇到的人!
  “真巧啊,沈小姐居然會在這里遇見你。”朱珞琪看到沈青珊走進來也是一愣,不過她隨即恢愎鎮定,极其自然地和對方打招呼。
  “是啊,沒想到會在這里看見你!”沈青珊維持著起碼的禮貌,既然對方熱情地同她打招呼,她當然不能失禮。“朱小姐有朋友在這里服務嗎?”這問題是有點多此一舉,不過還是問問,要不然“誤會”了對方可就不好了。
  “當然,沈小姐也該認識才對。”朱珞琪故意這么說著。
  “哦?”沈青珊沉住气,語气平穩地回答:“可是這里我認識的只有我先生而已——上上個月崇浩的同事來參加我們的喜宴時,來了太多人,我記性不太好,連一個也記不住……下回要我可要叫崇浩請他的同袍,多上家里走動、走動,要不然以后見了面不認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是故意的呢。”
  “哎呀,沈小姐我說的就是崇浩嘛。”朱珞琪以為沈青珊不懂她的意思,她猜她八成是裝傻。“真是的,我們兩個都認識的也只有他而已嘛。”簡崇浩的朋友她是沒多大興趣認識,但是和她他交往的時間畢竟也有段時日,自然會認得一、兩個。
  “原來是這樣……”听到朱珞琪的回答,教沈青珊不气也難,不過她別的長處沒有,忍耐這門工夫倒是練得挺好的。“真的是不好意思,還麻煩你特地來高雄看崇浩。”她要是這個地方失控了,不僅簡崇浩的面子挂不住,就連她自己的形象也會破坏殆盡——如果現在是在自個儿家中,她肯定會拿著掃把送客。“我代表他謝謝你。崇浩要是知道你這么關心他一定也很開心的。”如果簡崇浩真的很“開心”……那么,她得和他“好好”談上一了。
  “崇浩一直知道我是關心他的嘛。”朱珞琪也不是等閒角色,她有自信讓沈青珊形象盡失,成了個罵街的潑婦。“再說,我不關心他,誰關心他呢?”她這話分明是不將沈青珊放在眼里。“畢竟以前都是他照顧我,我怎么可以連最基本的噓寒問暖都做不到呢。”她幽幽地說。
  沈青珊覺得自己的耐性正受到莫大的考驗,不過要比毒舌,哪個人不會——正确的說法是,不是不會,只是不想,而朱珞琪將她身上的劣根性完全啟發了。
  “是啊,”她順著朱珞琪的話走。“崇浩就是這么個善良的人。”要比狠她可是不會輸的。“我婆婆說,崇浩小時候要是在路上發現受傷的貓啊、狗的,都會帶回家悉心照顧,一定要看到那些動物痊愈,才會放心呢。”這禮拜多上婆家的做法是百分之百正确的——瞧,這會儿不就顯示它的功用了嗎?“我啊,就是喜歡崇浩這种悲天怜人的胸怀呢。”講得簡崇浩好像是菩薩轉世似的。
  “沈青珊,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朱珞琪气得直拍桌子。“我告訴你,你最好別拐著彎子罵人!”竟然說她是畜生!
  “朱小姐,你一定是誤會了。”好啊,她這個正牌妻子都心平气和了,朱珞琪這個外人居然在的面前發飆,簡直是欺人太甚。“我怎么會說你是爪子銳利的狗、忘恩負義的貓呢?”
  “你……”
  朱珞琪的用意是要激得沈青珊情緒失控,怎知她低估了沈青珊的實力,反被她激得失去理智。當人失去智時,這通常代表他的腦袋也沒了作用,肢体動作總跑在思緒的頭——站起身子、高舉右手,當下立刻給了沈青珊一巴掌,在重力加速度下,這一掌的力道自是不小,沈青珊的臉頰很快地紅了一邊。
  “你怎么可以打人!”這一巴掌讓沈青珊覺得万分委屈——從小到大,不管是當女儿、當學生,從沒被人打過一下,甭提是這么重的巴掌!
  “你……”雖然朱珞琪非常的生气,但是打人終究不對,訴諸暴力也不能解決問題……可是沈青珊心上的這口悶气又不知怎么排解……終究這股悶气,化成了淚水,簌簌地滑下臉龐。
  或許是老天特意的安排,就在她落淚的這一刻,簡崇浩剛好帶著同事走了進來,正巧撞見這一幕。
  “青珊,你怎么了?”簡崇浩看見妻子眼眶泛紅,臉上有點點的淚珠自是心疼不已,也顧不得前因后果,先看看妻子的狀況再說。
  听見丈夫溫柔的關切,沈青珊委屈一古腦地爆發了——她气!她气朱珞琪、也气簡崇浩,為什么自己得受他种的因而結出來的果;更气自己當初為什么不好好觀察他一番,為什么屈就在壓力下就嫁給他!
  所有的怨全往喉嚨直上,原本只是默默垂淚而已,這下子干脆化成了放聲大哭。只是,才哭不到五秒,她就后悔了——這有什么好哭的,她這么一哭豈不是更凸顯她的懦弱嗎?
  她這么一哭,可把簡崇浩給嚇坏了。他不以為沈青珊會是那种以哭為手段,來博取男人同情的女人。現在她哭了,肯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而這委屈從何而來?
  他緊摟著沈青珊啜泣不已的身体——沈青珊為自己像三歲小孩般嚎啕大哭,感到不好意思,但是她就是沒法子立即收勢,所以改以啜泣。他冷聲地詢問朱珞琪:“你做了什么!”要不是她,沈青珊怎么可能哭得這么傷心!
  “笑話,我能做什么!”朱珞琪心想,反正都已經被當成坏人了,再辯解也沒有用,不如爽快承認。“不過就打了她一巴掌而已,誰知道她這么脆弱,碰也碰不得。”她諒簡崇浩也不會對她動粗,便自己招了一切。
  簡崇浩被她這种“看你能奈我何”的態度,給气得不知該說什么。照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法則,他應該代替青珊,上前給她一巴掌……但是,朱珞琪再怎么也是個女孩子,他沒法子對一個女孩子動粗;但是要學習耶穌那种“別人打我的左臉,也要把右臉伸出去讓人打”的胸怀,他是說什么也做不到……
  太令人生气了,怕會做出讓自己后悔的事,他只好將注意力轉到沈青珊身上:臉頰已經腫了起來,看到這种情形,他不自覺地緊咬牙根。“你坐在這里等會儿,我叫人拿冰塊來。”
  气頭上的簡崇浩走出會客室,抓住剛好路過的會客室的倒楣小兵,面色鐵青地交代他去買冰塊。
  那小兵見長官臉色難看得緊,也不敢怠慢,飛也似的朝福利社的方向奔去。
  接著,他又進了會客室,見到他的同事們其中一個在安慰沈青珊,另一個則是好言勸著朱珞琪,要她向青珊道歉。看到這情形,原本打算讓青珊和大家一起吃飯的計划是非改不可了。
  他在兩個同事耳邊講了些話后,兩人了解地拍拍簡崇浩的肩頭。“沒關系,以后有的是机會。”顯然是簡崇浩取消了晚上的飯局。“今天,你還多陪你太太吧。”任何人遇到這种事是不會有心情再和同事開開心心地吃飯的——自己的新婚老婆都快安撫不了了,哪還有多余的時間理別人。
  簡單地說,簡崇浩今天真是倒了大楣,遇上了桃花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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