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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節


  霜靈對于漢堡店与楚雙穎之間的抉擇遲遲未有個定數,這也造成了在事發后的一星期,一通致命的電話,逼迫得她不得不當机立斷,忍痛做下一生中最難過的決定。
  “喂!找哪位啊?”霜靈吃力地撐挺腰杆接起床頭柜的電話。
  “我是楚雙穎,你說我還能找哪位?”雖然聲音听出來有些忿怒,但是那聲音絕對是他。
  “他們有沒有對你怎樣?”終于有雙穎的消息了,她顯然興奮中夾點焦急。
  雙穎的質詢語气大過關心,他很快地脫口而出一句:“你到底幫我匯錢了沒有?”
  “還……還沒有!”她算准了准被挨罵的命。
  “你到底在搞什么?你以為我在這邊度假嗎?當初我答應了人家要還錢,他們才尊重我,不把消息擴大,現在都快十天了,你還沒把我的錢匯進來,是不是存心要看我的笑話,嫌還不夠嗎?”霜靈的耳膜都快震破了,她一點都不怪他,他是有權生气的。
  “你再麻煩他們給你一個禮拜的時間,你媽很難說服,我再試試看好了。”极度的委屈又不敢說,快把霜靈的神經系統全燒坏了。
  雙穎只一股勁地責難到底,他永遠以心中的那座天秤來加減砝碼,如果事情沒有按照他預定的程序進行,他就會火冒三丈。
  這些天一直被關在不見天日的斗室,也無法擁有個人的隱私,快憋瘋雙穎了,也難怪他一點也沒反思一下霜靈其實是不忍心見他多年的心血付諸東流。
  “好!我再等你一個禮拜,現在真的只有你能救我了……”話還沒說完,電話又被人故意切掉,這樣的情形,怎不教霜靈不胡思亂想。
  ***
  清晨五點半。
  天仍蒙蒙亮之際,霜靈的被窩早已冷得像冰窖一般,她一夜無眠,獨自一人就著昏暗的台燈看著一張張泛黃的照片,她陷入一場前所未有的困扰中。雙穎說的沒錯,嵐軒也勸得沒錯,難道是錯在自己身上!所謂愛情的犧牲她做到了沒有?要是真孤注一擲下去,真的能排除万難和雙穎長相廝守下去嗎?
  一頭平順的頭發被她抓得蓬松凌亂,兩手的十只手指頭也被咬得像爛泥巴似的,她從沒有煩過一件事像今天這么難以抉擇,早知道在机場就別認出他,也不要太沖動一腳踏進去就好了……
  愛上他,早已是不可抹滅的事實了!
  錢,再賺就有了嘛!而小穎哥,沒了,就一輩子也賺不回來了。
  終于,她下了思考一夜的決定,從自己的小百寶箱中拿出了地契和房屋所有權狀,悄悄地披件外套便走出了家門。
  六點多鐘,路上有些路燈還辛勞地值一夜班,馬路上頂多是些掃馬路的歐吉桑、歐巴桑,要不就是早起做運動的老人家們,像她這种標准的台北新生代年輕一族,應該還是窩在被窩里貪戀著酣香的美夢。
  有多少年不曾看到黎明清清淡淡的風貌?開店四年多,這家店陪著她從十八歲的少女情怀時期一直到現在稍有些時髦都會女子的韻味,一輩子最黃金的時光都陪伴它度過,如今要分离了,說舍得是騙人的。
  她解開了店內的保安系統,鐵网門冉冉上升,這時,常常替他們送報的陳阿姨騎著摩托車,掠過了她的身邊,面露不可置信的神色道:“你不是小靈嗎?今天怎會起得這么早,想改賣早餐了啊!”
  霜靈一臉的憔悴寫在臉上,她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回應她:“想嫁人了,再老守著這家店,我一輩子也別想結婚嘍!”
  “愛說笑,誰不知道你把這家店看得像寶似的,哪個男人有本事養活你再說喔!這家店這么賺錢,換了是我,不要男人也無所謂,這年頭,指望男人太多准餓死的。”她以為霜靈是跟她鬧著笑的,所以也毫無避諱地講了些沒營養的話。
  “是啊!這年頭就有可能像我這种笨蛋,只愛男人不愛錢。”她笑中帶著淚水,但沒被陳阿姨發覺。
  “我才不信吶!少逗了,啊!顧著跟你聊都忘了報紙還一大堆沒送,我先走了,有空帶你媽上我那坐坐。”噗的一聲,摩托車已隱沒在灰蒙的台北街頭。
  哼!別說陳阿姨不相信她了,就連自己……也有點認為還像是一場不合邏輯的夢。
  店內的一切陳設依舊,可心里不知怎有一股酸酸的青澀感欲涌而出,她揀了張椅子坐下,就這樣靜靜地、慢慢地,讓時光帶她將這几年的回憶一一掃瞄而過,也算對這家与她相依為命一千多個日子的甜蜜小屋說聲再見吧!
  一直到了九點多,她才拿著所有權狀就近找了一家中介公司,當她把漢堡店的所有資料攤給業務員看的時候,可以保證的,對方的呼吸足足停了十秒左右。
  “小……小姐,你真要賣掉?”業務員十分謹慎地重复一遍。
  “不行嗎?又不是鬼屋,你緊張什么?”霜靈實在厭惡他那大惊小怪的嘴臉。
  業務員拉回失控的表情說:“不是的,小姐!你這家店是信義區最昂貴地段的黃金店面,你要賣掉真的很可惜,將來你要后悔再將它買回來,恐怕會比你賣出去時多出五百万以上,這增值空間很大,你若不急,可以再等些時間。”
  “你煩不煩啊!就說個价錢好了,你說的那一套我不懂啦!那么愛錢不會去搶銀行啊!”
  那業務員活該倒霉,碰到霜靈精神不佳,脾气特別暴躁的時候,結果就被損了一頓。
  “那好吧!我就告訴你一個數目,就現在市面上的市价來評估,保守的算,你這家店總值在二千七百万上下。”業務員按了計算机,大致給了霜靈這個數目。
  “好!賣了。三天內幫我找到買主,我要現金喔!”她大手一拍,立即定案。
  “小姐,三天?你真那么急嗎?”他一早好像碰到了瘋子,這樣一家价值千万的店面就草率將它了結。
  “你管我,我欠人家賭債可不可以?我要被砍手砍腳,你下場也不會比我好,要是你沒這本事三天賣掉,那我找別家好了!”她懶得跟他多耗時間,椅子還沒坐熱,便已按捺不住站了起來。
  “行、行、行!三天之內我一定幫你找到買主。”業務員才不愿放了這頭肥羊,要是能成交,佣金夠他抽的了。
  霜靈把雙穎在銀行的戶頭寫給他說:“照這個賬號將錢匯進去,大后天我會去銀行問的,你就麻煩多積极點了。”她言盡于此,終于長痛不如短痛,她多再看那地契一眼,心就碎得更厲害。
  中午時刻,她再度回到店內,看到嵐軒和闌珊正像平常一樣准備吃的,忙著中午上班族的餐點,她不禁在心里想著:再過几天,還能看到這副忙碌中帶著歡笑的畫面了嗎?
  ***
  上薰一點都不曉得她造的孽越來越重,她簡直在玩火燃燒自己的靈魂,不但騙父親一筆龐大的金額,還謊稱自己被黑社會強拍裸照,勒索金錢,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衰到這种地步,昔日的風華耀眼,變成了愛酗酒又晨昏顛倒的墮落女子。
  就在她每日喝得死醉茫茫過日子的時候,絮語和禹昕趁她醉昏在床之際,早已把那筆巨款攜走潛逃出境,無聲無息,連留個只字片語也沒有,她那渾沌不明的腦子,早被酒精的滲透而麻痹,一直到兩人消失后的第四天,才听到有人按門鈴的聲音。
  “誰!”她躺在沙發上,一身酒气臭得一屋子怪味四溢。
  門外的電鈴又被急促地連按好几聲,像催命符似的,上薰踉蹌地從沙發上強立穩腳跟,一拐一扭地走去應了門。
  “你找誰呀!”門外站的是一名五十多歲,看來十分干練精明的老女人。
  “我找那姓禹的,叫他別躲了,快給我滾出來。”她掩住鼻子,一手拼命在鼻前煽著,對這一屋子的臭酒味露出一張酸黃瓜臉。
  “你……你是誰呀!找他做什么?他好几天沒來這儿了!”上薰打了酒嗝,精神狀況极差。
  “我是誰?我是這間屋子的主人,這臭小子,才租一個月的房子,房租就給我拖了兩個月,還有那姓阮的那個女人,說他們最近要結婚比較忙,忙個屁呀!我看是忙著找些不三不四的男人亂搞,真倒了八輩子的霉才把房子租給他們。”中年婦女說得是咬牙切齒,她不知道有多恨禹昕和絮語。
  “這……這房子不是禹昕他舅舅的,還……還有他在國外不是經營很多家度假別墅,干么還跟你租房子?你會不會搞錯了。”上薰的酒一下全醒了,种种不祥的念頭洶涌而來,這應該是宿醉下產生的海市蜃樓吧!
  “那渾小子有個屁舅舅!他海外經營很多度假別墅?別笑掉人家大牙了,那窮小子連間破公寓都沒有,要不是看他只想租一個月,又出了那張賤嘴老灌我迷湯,老娘才不會笨到把這么豪華的別墅租他,我真是瞎了眼睛,活到這把年紀還被這些小鬼耍。”她跺著大理石瓷磚,清脆的敲踩聲,可想見的是,她已經气得七竅生煙了。
  但愿她是在昏死醉死的狀態下,可眼前這女人的表情又鮮活逼真得教人無法自圓其說,這上天對她太不公平了吧!她完了,一切都完了。
  “我告訴你,不管怎樣,你明天就給我把東西收一收搬出去,如果你還想繼續住下去,先把前面的賬結一結清,還得先付三個月的租金,要不然,識相點自己摸著鼻子就离開,別讓我叫人來赶你走。”那刻不容緩的殘酷語气,完全不管上薰的處境如何,這年頭人心險惡,各人都自顧不暇了,哪還有菩薩心腸去幫人?
  “那一共還要付你多少?”她顫抖著問道。
  “那小子已欠我十六万的房租,再加上你必須先付二十一万元,一共先給我四十万,否則沒得商量。”她早就把這筆錢算得好好的。
  “四十万?”這筆開銷不算少,一時之間,她哪來那么多錢。“這么貴啊!”
  “嫌貴!嫌貴你就搬走好了,真不明白你們這一代的年輕人,還沒賺到錢就想過好日子,越來越好吃懶做,我看你快搬走好了,免得弄髒了我的房子。”中年婦人實在受不了這濁窒的空气,她轉動了門把欲出門前,還回過頭來重申了一句:“明天十二點一到,我就叫工人來清房子,到時候你若還想賴著不走,小心我會告你。”
  “砰”的一聲,就見到老女人甩著門就出去了,上薰到這一刻還沒辦法理解禹昕和絮語為何要這么殘忍地對待她,她好想一死了之,可又放不下遠在瑞士的父母親,她當下做出臨時決定,今晚就搭机回瑞士,就算再丟臉、再受責難,也好過待在這噩夢連連的地方。
  她爬上樓梯跑回臥室,翻箱倒柜將自己的行李拖出來,行李箱的蓋子一掀,她遍尋不著她的護照,連一些證明文件也一并不翼而飛,她慌了,連行李箱的內層暗袋,任何夾縫都撕了開來……
  還是沒有!
  她兩眼無神地趴坐在地上,全身的骨頭像被拆光似的癱靠在冷冰冰的牆上,她終于想通了這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她被絮語出賣了,禹昕只不過是她計划中的一項工具,兩人天衣無縫的搭配,剛好在她最脆弱無助的時候鑽了進來,就這樣一步步實現他們的陰謀。
  “絮——語,我恨你,你怎能這樣對我!我永遠也饒不了你。”驀然醒悟的上薰,才明白人心的險惡,最推心置腹相信的人,到頭來,竟是害她最深的人。
  她堂堂一名享譽國際的樂壇才女,如今淪落到這般田地,這种從高空重重摔下的滋味,豈是一般人所能心領意會的。
  她絕不容許自己淪落到被人用掃把轟出去的下場,更不容許自己在這節骨眼慌張失措,她堅強地站了起來,收拾了几件衣服,帶著一顆破碎縣徨的心走出去。
  天涯何其大,她能歸向何處?
  說實在的,她自己也不曉得。
  ***
  從來都沒有提過兩千万現金走在路上的霜靈,不僅雙手緊緊抱著帆布袋,還睜大了眼東張西望,深怕有個万一,好歹,她一輩子的心血就付諸流水。
  在位于淡金公路上的一處路邊小涼亭,霜靈早已開著她的紅色小March等了有一會儿了,約略比碰面的時間晚了大概二十分鐘,雙穎才和他的債權人出現,兩人一見面,恍若隔世,久久相擁著不舍分离,這些日子,她為了他瘦了快五公斤。
  “喂!要愛回去床上愛,錢帶來了沒有?”一名歪叼著香煙的矮胖男子,不耐煩地叫嚷著。
  “死要錢呀!等一下會死呀,借條呢?”早對他們這群人渣深惡痛絕的霜靈,忍不住對他們發飆。
  “錢呢?”他深怕這小丫頭乘机耍詐。
  霜靈把帆布袋重重朝桌面一放。“安啦!中央銀行印的,夠你買一百副棺材了。”
  雙穎第一次看霜靈一副大姊大的架勢,不禁猛咽了一口口水,他還不知道她可以辣成這樣。
  對方也怀疑她是不是道上混的,自然不敢耍流氓,他邊從口袋拿出一張證明文件,一邊說:“一手交貨、一手交錢。”
  “你也懂行規,不錯嘛!爽快,那我也不囉嗦,點點看!”霜靈打開帆布袋。“你要慢慢數的話,可會數到太陽下山,要點點看嗎?”
  對方見她冷冽又不屑的眼神,該是不會錯的,他提起了帆布袋,說:“臭小子,你老子欠了我們十几年的錢,拿你這二千万,便宜了你。”
  “去你的,錢都拿了還支支歪歪什么,你再廢話一大堆,我找人來砍你。”霜靈听到心愛的小穎哥被罵,自然要出“嘴”相救。“還不滾!”
  這聲勢早嚇坏了對方,只見他慌慌張張地開車离去,一刻也不愿多加停留。
  “你剛剛真像個太妹,還……還罵人。”雙穎也被嚇到了,臉上充滿懼色。
  她恢复了小女人的甜美嗓音道:“若我不凶一點,他一定認為我好欺負,到時候,說不定你人財兩失。”
  “我也很害怕他們對你不禮貌,不過看了你剛才的表現,我才發現你的确有兩把刷子。”雙穎由衷地感激霜靈為他出力擺平了這糾纏不休的家丑,然而他壓根儿不知道,她不但出力,還出錢。
  “看到你平安回來,什么辛苦都值得了,說起來我還做得不夠好,讓你吃那么多天的苦。”
  兩人對望著,都有苦盡甘來的感覺。
  “我當著陽明山的所有溫泉發誓,我楚雙穎這一輩子一定會好好疼陶霜靈,不然的話……”他欲言又止,看著霜靈道:“你怎么不阻止我發毒誓,人家連續劇里面的女主角都會上前捂住男主角的嘴,你怎么都沒動作。”
  “我想看看你會發明什么比較新鮮的毒咒,別盡是些老掉牙的,什么天打雷劈啦!絕子絕孫啦!被貨輪壓死啦!吃面包噎死等等,這都不新鮮了,快點,講些有創意的吧!”語不惊人死不休,雙穎不免有點啼笑皆非,這女人的腦袋真是与眾不同。
  “好!要是我沒好好疼陶霜靈,我就……那個地方被‘卡嚓’掉。”他比了個剪刀的手勢。
  “不要啦!你這樣不也害了我!”她沖上前去按住他的“剪刀手”,還害羞得把臉貼偎進他怀中。
  “雖然我已身無分文,但是如果我們能同心協力,還是可以有很光明的前途,現在所有在台灣的債務也還清了,我准備回台灣來發展,咦!你不是有間漢堡店嗎?到時候加上我的薩克斯風演奏,一定包你生意興隆,鈔票賺不完。”雙穎的笑聲越是爽朗,霜靈就越是直冒冷汗。
  “喔……再說吧!”她急于想撇開這個話題。
  “你到底怎么了?不希望看到我!”雙穎低下頭看著怀中的寶貝。
  “沒……沒事啦!你還要回飯店嗎?我送你!”要是再不走,恐怕雙穎就要看透她忐忑的表情了。
  “我不回飯店了,我想到你的漢堡店去大肆慶祝一下,好去去這些日子來的霉運。”雙穎說得興高采烈,霜靈則听得叫苦連天。“不要吧!我看改天好了,今天店里有人包場,生意忙得很,再說、再說啦!”她一把將雙穎拖進車子里,只差沒貼塊撒隆巴斯在他嘴上。
  “那我更應該去幫忙,將來你就不必花錢再多請一個人,就讓我先實習實習吧!”雙穎不知他正在引爆一枚定時炸彈。
  “跟你說今天我不想回漢堡店,你听不懂是不是?你吐魯番來的呀!這么盧!”再憋下去,她可能會把怨气發在油門上,來個玩命賽車。
  莫名其妙被台風尾掃到的雙穎,一臉無辜,為何霜靈會使那么大的性子?他心中的熱情迅速冷卻下來。
  “對不起!小穎哥,我不是存心要對你發脾气的,因為那家店已不屬于我的了,為了讓你安心地繼續表演,原諒我撒了這些謊。”她在心中反反复复對雙穎誠心地道歉,要是他發現了事實的真相,不知道會抓狂到什么地步。
  一直送他回到飯店之前,霜靈沒再跟雙穎聊上一句,反正能瞞多久就算多久,讓他能將食言的几場演奏結束后,一切……再說吧!
  ***
  “你這個笨蛋!”
  “沒看過你這种花痴!”
  “人蠢沒有藥醫,你吃豬腦長大的啊!”
  “那么愛養小白臉,干脆養我算了!”
  “……”
  “……”
  東窗事發之后,霜靈被拱在客廳中央被所有陶氏家族的成員嚴厲地批斗,當嵐軒和闌珊前兩天到店里一看,竟變成“感情放一邊”理容院,閃口坐著一個拉皮條的暴牙老頭,整個店面全是用紅色小燈泡串聯起來,進出的客人全是些流里流气的土台客,一問之下,才知道這家店早被頂走了。
  “那是你阿公辛苦一輩子留給你的,你竟然沒經過大家的同意就偷偷把它賣掉,你皮痒了你,看你長這么大還以為你懂事了,懂個屁事,我今天要不好好修理你,哪天你連我和你媽都賣了。”陶父尤其激動,這祖傳的財產,在信義路一段這樣的黃金店面,就是靠它一家子才能過得丰衣足食,這死丫頭為了一個男人,賣了房子替人還債務,這么偉大,不如叫全世界的賭鬼都來陶家領救濟金,不更好?
  “亂正點的,早知道你要准備當散財童女,我穩跑第一的。”大維話才說完,下嘴唇就被闌珊用指甲狠狠嵌了進去。
  “你惟恐天下不亂嗎?還有閒工夫在那火上加油。”被闌珊的利爪一掐,大維的嘴唇腫得跟肥腸沒兩樣。
  “那他曉不曉得那兩千万是你幫他還的。”陶媽心急地問道。
  霜靈低著頭,很心虛地搖了搖頭。
  陶父又升高血壓,他面紅耳赤地喝道:“你為善不欲人知?好崇高的情操,干脆去慈濟功德會做事好了,看能不能捧個‘最佳花痴獎’回來。”
  “爸!小心你血壓又升高了!”紝妍按著陶父的胸口,降降他的慍火。
  “是呀!反正店賣都賣了,你再气只會傷神,何必呢!”豪孝也加入了勸阻的行列。
  “我問你,你真的決定要嫁給雙穎嗎?”稍作冷靜后,陶父慢慢控制理智,和緩地問道。
  霜靈不知要如何開口,又還沒听到雙穎對她談求婚這件事。“我不曉得人家要不要我?”
  “你這倒貼貨、敗家女,花了兩千万還不确定人家要不要娶你,我的臉簡直被你丟盡了,要是他不打算娶你,你作何打算?”陶父已准備要大義滅親。
  “哪有什么打算?就算了啊!”她像是不要命似的,還瀟洒得不食人間煙火樣。
  “算了?我先毒打你一頓再跟你算了!”陶父已跳到客廳的茶几上,三四個人七手八腳地拉著他,整個陶家陷入一片混亂,真是史無前例。
  正如火如荼地處于烽火蔓天的狀況下,電話鈴聲驟然響起,紝妍一手將電話接起,她眨眨眼,揚起眉看向霜靈說:“楚雙穎,接不接?”
  “我來接,我倒要看看這臭小子用了什么下流招式騙了我女儿。”陶父正要搶下話筒時,絲壬妍机警地挪開話筒。
  “爸!別這樣,你這豈不給霜靈難堪,她都快嫁不出去了,再這樣被你一搞,將來變成老處女的話,不怕被她恨死一輩子。”雖然姊妹倆平時鬧得水深火熱,誰也不讓誰,但在危急存亡的關鍵,還是會發揮手足之情的。
  “是呀!老頭子,總不能把霜靈養在家里養一輩子,不怕鄰居看了笑話嗎?”陶母順著紝妍的話續接了下來。
  被這兩個女人一左一右地洗腦,不認命也不行了,他擺擺手,走到陽台,低喃了一聲:“家門不幸!”
  霜靈顫巍巍地接過了電話,試著回复爽朗清燦的腔調說:“小穎哥,有什么事嗎?”
  “你曉不曉得上薰去什么地方,我一回飯店,原以為她出去走走,結果晚上我一問柜台,才發現她退房了,韓教授那我也問過了,她并沒去他那里,台北她認識的也沒几個人,這下該如何是好?”原來是為了上薰的事而焦急成這樣子。
  霜靈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她穩去了禹昕那邊,可這話她敢告訴他嗎?家里的事已夠她煩的了,她可不希望自己再陷入一場浩劫中。
  “說不定她回瑞士去了!”她提出了另一項可能性。
  “我問過她家人了,只听說她跟家里要了五千万,說要付給黑社會的勒索,之后就再也沒跟家里的人聯絡了,這也真奇怪,她做了什么事需要被勒索這么多錢呢?”雙穎實在想不透,從各個層面來分析、研判,上薰怎會和黑社會有過過節呢?她連接触他們的机會都沒有啊!
  “也……也許她剛走,現在還在飛机上!”她又提出了另一個不可能的假設,舌頭都打結了。
  雙穎敏銳的心察覺了霜靈的語無倫次,他飛快整理一下思緒,平靜地問:“你有事瞞我,對不對?”
  “哪有?她跟哪個男人在一起,我怎會知道。”水瓶座守不住秘密的個性,在今天果真害死她了。
  “男人?什么男人?霜靈,若是你還在乎我們之間的感情,你該明白我很討厭人家騙我的。”
  她直想重重摑自己兩個耳光,家里的一波未平,另外的一波又起,她陶霜靈的戀愛之路就要活該比別人坎坷嗎?積了一肚子的苦水,受盡不足為外人道的委屈,到現在還要為自己善意的謊言去圓話,她不禁怨歎自己為什么這么苦命!
  看著后頭七八只眼睛直盯著她看,霜靈側過頭去捂住話筒道:“我去你飯店找你好了,這里說話不方便。”挂完了電話,霜靈玻璃門一拉。“我要出去了!”
  “還要出去?人家一通電話就可以讓你乖乖地出門去,好,我看你還有多少錢可以去倒貼人家。”陶父气得眼圈發黑,只差沒口吐白沫。
  怀著准備受嚴刑拷問的心態,霜靈向飯店出發。她為了小穎哥做了那么多事,他一點也体察不出她默默地在付出關怀,排除他所有的險阻嗎?
  她不再像傳統的女人只知道付出而不知爭取對方相對的愛,她要讓他明白,兩人若不能互相信任,永遠都不會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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