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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節


  攬了李家的經濟大權,李家生不可一世的飛上了天。
  大把大把的鈔票像當冥紙般洒,原本嗜賭成性的他,立刻開始豪賭起來,夜夜笙歌,甚至也開始吸毒品。
  現金花完,他開始簽借條,三天兩頭就有人來李家索債,林怡芝應付得手腳都發軟。
  “少奶奶,你要勸勸少爺,不然這么下去,李家遲早會被敗光,要是太太知道了,會很傷心的。”黃媽看不下去了。
  “我會勸他的!”林怡芝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其實她怎么做,都是痛苦的。
  縱容李家生揮霍無度,她對不起李太太的交代。但是如果不這么做,李家生根本不會輕易放過她。
  她到底應該怎么做?
  “少奶奶,你要出去?”經黃媽的提醒,她訝然發現自己竟不自覺的往外走。
  “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興起這個念頭,總覺得好想走出這個家;在這屋子里,她不只快喘不過气,她怕自己會悶出病了。
  也許她早已生病了。
  這几天,她渾身不對勁,不知是壓力過大,還是天气過熱,每天昏沉沉,老想睡覺,胃口又极差,吃什么東西都反胃。
  “要不要我讓阿珍陪你,你臉色不太好。”原來黃媽也察覺到了。
  “不用,我只是隨便走走、透透气。”她突然好想去溫德明帶她去的竹林。
  溫德明,這個名字令她的心湖再度泛起漣漪。
  竹林、小溪仍和往常一樣,但是她的心境卻大大不同了。
  自從婚禮上一別,她就不曾再有過溫德明的消息,由尹大夫口中,她知道他服兵役去了。
  他還記得她嗎?
  也許他早就把她給忘了,不然為什么連只字片語也沒有?
  她順手摘了片竹葉把它折成船型,放逐在流水中,任它漂离遠去。
  “山桃紅花滿上頭,濁江春水拍山流,花紅易衰似郎忘,水流無限似儂愁。”望著漂走的竹葉帆,她忍不住悲戚的念出這一厥詞。
  “你是在責怪我沒有消息嗎?”耳畔出現了一個聲音。
  林怡芝不斷的深呼吸,也無法平撫自己已漏了節拍的心跳。
  “換你心為我心,始知相憶深。”
  林怡芝一顆心緊縮,淚珠翻過她的眼眶滾落下來。
  “怡芝!”
  林怡芝把手指勾成圈咬在口中,遲遲不敢抬起頭,只因她怕是自己的幻覺。
  “怡芝!是我!”溫德明蹲在她身邊,傳達訊息給她。
  林怡芝轉頭凝視他,足足三分鐘不能言語,眼眶里的淚水來回滾動著,不敢用力呼吸,怕眼淚掉下來,更怕一眨眼,一切只是幻影。
  溫德明看著她蒼白如紙的臉,目眶也泛起了淚光。
  “真的是你嗎?”她好像還不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甚至還伸出手想摸他的臉,但手卻在半空中停住了。
  “是我!是我!”溫德明握住她的手,把它貼在自己的臉頰,讓她冰冷的小手感覺到他的存在。
  “你不是去當兵了嗎?你怎么會在這儿?”
  “那你又怎么會在這儿?”他不答反問。
  “我——”她垂下眼瞼,淚水一滴滴順著臉頰流到胸襟,形成一片水澤。
  “怡芝,我好想你。”
  林怡芝柔腸百轉,怔忡地看了他許久。
  他想她,如她想他;他沒忘記她,如她沒忘記過他。
  “你走吧!”她突然以惊人的毅力將心中的情愫隱藏,冷酷的赶他。
  “這一次,我是不會走的。”他的口气、他的眼神都是這么一致的。
   
         ☆        ☆        ☆
   
  往事一幕幕重現。
  雨絲不知何時飄落下來,慢慢的凝結成珍珠般的雨滴。
  林怡芝像惊覺到什么似的從椅子上彈跳起來,沒有多想的就打開門。
  溫德明就佇立在門口,雨絲飄落了他一身。
  “你怎么還在這儿?”
  上帝!他該不會從昨天分手就站在門口站了一夜吧?
  他嘴角揚起了溫柔的笑,舉起雙手說:“我買了你愛吃的饅頭和豆漿。”
  淚水再度模糊了林怡芝的視線。
  “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不值得的。”
  “值得的!”他放下手中的東西,將她緊緊擁在怀中,深情至愛的吻著她的發絲。
  成串的淚珠沿著林怡芝的臉龐,滑向他的肩頭,濡濕一大片……
   
         ☆        ☆        ☆
   
  噩運之神好似特別愛纏上林怡芝。
  黃媽興沖沖的煮了一碗鮮魚湯,才端到林怡芝面前,她像聞到什么毒气似地捂住鼻子、沖入浴室干嘔了一陣子,由于她肚子里沒什么東西,所以就只吐了几口酸液。
  “少奶奶,你……不舒服?”黃媽跟在她身后問。
  “沒事——”她才瞄到那碗魚湯,那魚腥味又令她胃中一陣翻攪。
  “少奶奶,你的月事是不是遲了?”
  經黃媽一提,她才發現自己粗心大意的忘了這么一件事。
  算算日子,還真是遲了。
  “我看不如去讓醫生作個檢查。”
  “檢查?檢查什么?”她不明白的問。
  “少奶奶,我猜你會不會是有喜了?”
  林怡芝呆呆的站著,呼吸卻難以控制地急促起來。
  “少奶奶——”
  “不!”她尖叫地搖晃著頭,聲音破碎的說:“不會的!不會的!”
  “少奶奶!”黃媽扳住她的肩膀。
  “不會,絕對不會的……”她好想哭,但慟至极點,竟無淚可流。
  “少奶奶,還是給醫生檢查一下比較安心。”
  心?!她哪來的心可安?
  上天對她是殘酷的。
  在醫生的診斷后,她像被判了死刑。
  “恭喜少奶奶,賀喜少奶奶……”黃媽和阿珍的道賀如喪鐘敲在林怡芝的心中。
  “我要赶快去通知太太。阿珍,你去炖一些滋補的東西給少奶奶吃。”
  看著黃媽和阿珍的背影,林怡芝只覺得自己的心縮得很緊,喉頭像被扼住一般感到窒息。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流淚,只覺得心里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沖激,一种悲慟、失落、茫然,想掙脫又無法掙脫的感覺。
  她的頭好痛,像隨時要撕裂般,最后,整個人癱在一角落,淚水終于滑下來……
   
         ☆        ☆        ☆
   
  “砰”!隨著巨大的聲響,李家生搖搖晃晃的走進來。
  林怡芝几乎是彈坐起來,詫异的瞪著他。
  才几天不見,他的模樣變得駭人——
  凹陷的雙頰、一雙無精打采的眼睛,還有不停打哆嗦、吸气的動作,活像個隨時要死去的人。
  不!他不是人,是鬼!一個惡鬼!
  想到肚子里的孩子,林怡芝更加的痛恨他。
  “你干嘛用如此狠毒的眼光看我?”他突然快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有气無力的說:“拿出來!”
  “拿——什么?”
  “我們家的田契、房地契。”
  林怡芝擰起眉心,死命地想掙脫被扣住的手腕。
  “你要的我早就全給了你,你快放開我。”
  “要我放開可以,不過你要先把東西交出來。”他更加重手勁儿。
  “我說過沒有!你听不懂是不是?”
  “真他媽的賤!”他用力地將她扯近身体,唇角不怀好意的揚了揚。“給你好日子過你倒皮痒了,你該不會忘記我曾說過的話吧?”
  “我……沒……忘,可是——”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沒有理由!”他怒斥一聲,一只手緊抓住她的頭發,像要連根拔起似地。“我現在很需要錢,把我媽交給你的全部給我拿出來,否則——嘿嘿!”他陰森森的冷笑兩聲,給了一個“后果自己負責”的表情。
  恐慌再次籠罩林怡芝。
  “考慮得怎么樣?”他那邪惡的臉更靠近她了些。
  “我真的沒有,媽交給我的已經全交給你——”
  “你當真不肯合作?”他截斷她的話,更加用力的把她的頭發往后扯,疼得林怡芝迸出眼淚。
  “我真的沒……有。”
  李家生喪心病狂似地揪住她的頭發,把她整個人一帶拋向牆,撞得她眼冒金星,但他卻不放手,又拖起她,狠狠地給了她兩巴掌。
  血絲從嘴角沁出來……
  “給不給?!”他掐住她的脖子。
  “我……真……的……沒……有……”話才出口,迎面左右開弓又是兩拳打了過來。
  “不給你一點教訓,你當老子說話是放屁!”他又用力將她拋向床沿,不料卻一個偏左,她整個人扑向化妝台,上面的東西全落地。
  撞擊聲引來黃媽和阿珍。
  她們全被這一幕嚇傻,黃媽首先回過神,沖過去拉住李家生高舉的手。
  “少爺,你不要打少奶奶了!”
  “滾開!我今天非給這個賤人一個教訓不可!”他手一揮,黃媽也被推倒在地上。
  “林怡芝!我的耐性快磨完了,你到底拿不拿出來?”李家生像拎小雞般的拎著她。
  “我真的沒有!”她用盡全身的力量向他吼。
  “好,好!”他咬牙切齒連聲道“好”,臉上的表情詭譎而复雜。
  “少爺,你放了少奶奶吧!”黃媽抱住李家生的腳悲凄的哭喊道:“少奶奶是有身孕的人,禁不起你這么折騰的。”
  黃媽原本是期盼這個消息可以讓李家生收手,沒想到卻引來反效果。
  “身孕?你怀孕了?”他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大叫:“沒想到你真夠膽量,竟敢讓老子我戴綠帽子!”
  林怡芝聞言茫然的看著他。
  “呸!”他朝她蒼白的臉上吐了口口水。“你少給我裝清純無辜狀,肚子里的野种是不是那個姓溫的小子的?”
  “不……”她拼命地搖頭,千愁万緒一古腦地涌上來。
  “還強辯!”他根本不听任何話,握起拳頭朝她腹部使去,令一旁黃媽惊叫出聲。
  “少爺!不可以!”黃媽跪了下去。
  “滾開!我叫你滾開听到了沒有!”
  “少爺——”她緊緊抱住他的腳,老淚縱橫地說:“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滾!”李家生根本毫無理智可言,用力的將黃媽踹倒。
  “阿珍!”黃媽回過頭才發現阿珍早被嚇得逃之夭夭。
  “你殺了我吧!”林怡芝挺直脊背,也不知哪來的力量,使她有勇气和他對峙。
  “你以為我不敢嗎?你想死我會成全你,但是我不會讓你死得太便宜!”他打開抽屜拿出剪刀,抓住她的頭發,把一頭青絲剪得不堪入目。
  “少奶奶……”黃媽只能在一旁心酸的落淚。
  “賤女人!”李家生一邊剪,一邊齷齪的罵。
  “你殺了我吧!”她豁出去般地任他凌遲。
  老天為什么要如此殘忍的待她?
  “你愈想死,我愈不讓你死!”他伸手撕開她的衣服,露出她雪白的酥胸,發狠的開始吸吮著,也不顧黃媽在一旁,畜生般地蹂蹲起她。
  她可以死,但不愿意接受他給她的恥辱。
  一個堅定的意念在她渾渾噩噩的腦子浮現,使她有了強烈的反抗力量。
  “放開我!放開我!”她捶打著他。
  “還敢打我!”他又揪住她的頭,用力地敲打在化妝台的鏡面上,鏡子破裂,林怡芝的后腦也有一股熱流流了出來。
  但他非但沒有住手,更狂妄地想強暴她。
  “少奶奶,你快逃啊!”黃媽的話如雷貫耳。
  林怡芝抬起腳膝蓋用力往他下腹一撞,李家生痛得不得不放開她。
  “逃!好,我看你能逃到哪儿去。”李家生咬牙切齒地。
  林怡芝拖著搖搖擺擺的身子,不敢多回頭,就在她已走出房間,只听見黃媽的尖叫聲。
  “少奶奶,小心!”
  失心瘋的人力量是平常人的三、四倍,甚至更多。李家生對准她的背脊,一腳就踹了過去,踢中了林怡芝的骨盆,林怡芝整個人往前倒下去。
  但是她神奇的支撐著又從地上爬起來,走不到兩步,李家生又補上一腳。
  “少奶奶!”黃媽惊呼出聲。
  腹部傳來一陣巨烈的酸痛,血開始由她的大腿內側流了下來。
  她又想爬起來,但是視線已開始模糊。
  “逃啊!怎么不逃?”李家生悻悻然又連踹了她兩腳。
  林怡芝咬緊牙根,腦中一片空白,唯一的念頭是:她要站起來,要走出去……
  她的身体抽動了一下,匍匐一步步地往前爬行,但是她的腳仿佛被綁了千斤重的石頭,還有那熱流一直由她体內流失。
  “少奶奶!”黃媽沖過去抱住她。
  “我要走!”她抬起眼茫茫的看著外頭,好像天堂就在眼前。
  “少奶奶!”
  “走哇!我倒要看你走不走得出去,只要你可以走出去,我就放你走!”李家生的話像一劑強心針,令她全身一振。
  “少爺,少奶奶必須上醫院,不然她會死的!”
  不!我不會死的,我要活著走出去,只要走出去,李家生就會放過我的。
  她忍著痛楚,奮力的用肘在地板上步步地往前挪動,地上留下兩道血痕,鮮紅得教人怵目惊心。
  李家的狼犬在此時吠叫起來。
  煞車聲和跑步聲由遠而近。
  “怡芝!”李太太站在樓梯口。
  “怡芝!”溫德明和阿珍也赶了進來。
  天堂的使者!林怡芝唇邊滑過悲凄的笑,然后她感覺到自己的身体飄浮起來……
   
         ☆        ☆        ☆
   
  溫德明看著躺在血泊中的林怡芝,臉色刷地轉白,一顆心緊縮。
  “她是不是還活著?告訴我,她是不是還活著?!”
  “對不起,請讓開,患者必須急救。”護士小姐冰冷、無情地推開他。
  林怡芝身上的血流在溫德明的眼中看來就像一條條隨時會咬人一口的毒蛇一樣,令人不寒而栗。
  急診室的紅燈亮了起來。
  黃媽和李太太早在一旁哭得如淚人儿,阿珍也紅著眼眶瑟縮在一旁。
  溫德明急得青筋暴露,一只手早因握得太緊而關節泛白。
  “她死了,你們滿意了吧!”
  他的話令李太太羞愧得無地自容,淚如雨下。
  “欠你們李家的錢債、人情債,她用自己的生命賠上了,你們滿意了嗎?”
  “我對不起怡芝,我對不起怡芝!”李太太悲愴的說。
  “現在說這話有用嗎?”他淚水奪眶而出。
  “少奶奶福大命大,會沒事的。”黃媽掩著臉、口中喃喃地求佛保佑。
  “溫先生。”李太太抬起淚眼說:“如果怡芝沒事,我會作主讓她和家生离婚的。”
  “你現在才覺悟不覺得太遲了嗎?當初你要是有為她想一下,她今天也不必落得如此的下場!她就算已無父無母,但她還是人生父母養的;你也是為人母親的,今天如果她是你的女儿,你作何感想?”
  “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李太太痛哭起來說:“我也疼怡芝,我沒有女儿,所以我視她為自己的女儿,我承認是我的私心不對,但是我想如果家生娶了怡芝,說不定他會改邪歸正,李家也有指望。”
  “結果卻讓她賠上一條命。”溫德明痛心疾首的。
  “溫先生——”
  “李太太!”一個女孩子的叫聲打斷他們的對話。
  “你是——”李太太看著眼前這個有些面熟的女孩。
  “我是沈馥,是怡芝的同學。”沈馥一邊自我介紹,一邊打量急診室外几個人沉重的表情問道:“發生什么事嗎?怡芝呢?怎么沒有見到怡芝?”
  “她在里面。”溫德明回答了她。
  “怡芝——在里面!”沈馥困難的吞咽一下口水,難以置信的睜大雙眼喃喃自語道:“怎么會這樣?昨天是柔儿在里面,今天換怡芝在里面……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        ☆        ☆
   
  即使已是半夜,溫家的燈火仍未熄。
  自從溫德明再次离家,溫太太原本略微發福的身材已轉為消瘦,而溫港生也好不到哪儿去,雖然整天閉口不提,但是滿臉憂郁的皺紋,還有一頭轉為斑白的頭發,使他蒼老了許多。
  溫太太卡在丈夫和儿子之中,為難至极。
  明知溫德明人在何處,但溫港生卻不准她去看他,不准溫德明回來。
  思子心切,令她眼中常有一灘淚水在漾著。
  “港生……”她怯怯的喚著背對著她假寐的丈夫。
  “嗯!”他濁重的鼻息應了一聲。
  “你還是不能原諒德明嗎?”溫太太顫聲的問。
  溫港生霍地回過身,彈坐起來,兩眼几乎要噴出火來。
  “我再警告你一次,以后別再在我面前提那個死小子的名字。”
  “他再坏也是我們的儿子……”
  “我沒有這种儿子!”溫港生咬牙切齒,眼底有著深切的痛心。
  “你不承認沒關系,”溫太太也坐了起來,抽抽噎噎哭著抗議:“他可是我辛苦怀胎十月才生下來的,他是我的儿子,永遠都是!”
  “他都不要你這個媽了,你何苦還如此作踐自己?”溫港生沒好气地潑她冷水。
  “他哪里不要我了!要不是你不讓他回來,他——”
  “他拿什么臉回來?”一說至此,溫港生更火大了。“我要他离開那個女人,我錯了嗎?那种女人可以帶給他幸福嗎?我真不知道二十几歲的人,為什么還跟個十六、七歲的小孩一樣懵懂。娶妻娶德,撇開門當戶對不說,她都嫁人了,那個渾小子還巴望什么?難不成他想叫她离婚?多說無益,我死都不會讓那种女人進溫家大門一步。”
  “那你要我怎么辦?我想儿子……”溫太太嗚嗚咽咽啼哭。
  “就當他‘死’了!”他也后悔,再怎么不好、不懂事,也都是自己的骨肉,咒他“死”?!唉!他也心如刀割。
  “你怎么可以咒自己的儿子?!他若真的死,我就不相信你不難過?”溫太太捶著丈夫。
  “那你要我怎么辦?”他握住妻子的手。
  “我要儿子!”
  他也要,只是拉不下這個臉。
  “我要儿子!”溫太太眼中的淚水隨時又有往下墜的可能,此情此景,溫港生也黯然了。
  “我會想辦法的!”他歎了口气。
  “不行!我一定要儿子!”溫太太執拗。
  溫港生摟著她的肩頭,平時縱橫商場、無往不利的他,此時只覺得好喪气、好挫折,為什么在面對儿子的終身大事時,他竟然會落到如此地步?!
  真該是他上輩子欠德明的嗎?
  他該要好好想想的時候了。
  為了溫家,為了妻子,為了儿子,當然也為了自己。
   
         ☆        ☆        ☆
   
  醫生的臉色凝重得教在場的每一個人心慌。
  像在宣判死刑犯似地,只見醫生每說一句話就歎一口气。
  “剛才從X光片里已經看出患者有兩根肋骨斷裂,以及骨盆斷裂,子宮因流產大量出血,還有后腦因被鏡片割傷也嚴重出血;所幸的是目前還未發現腦部有血塊,不過我怕她會有腦震蕩的可能,還需要觀察几天,最嚴重的是——”
  “是什么?”李太太和黃媽同時問出口。
  “由于她骨盆嚴重斷裂,加上她子宮大量出血,雖經過搶救沒有生命危險,但以后恐怕……不能生育了。”
  “哦!天!”沈馥倒抽了口气,淚如泉涌。
  李太太和黃媽呆若木雞。溫德明咬著下唇,心中有如被人重重一擊,連呼吸也覺得疼,淚水已克制不住滑了下來。
  “為什么?為什么?”他仰著頭,咆哮著:“她還這么年輕,老天為什么要如此殘酷待她,難道她所受的苦和折磨還不夠嗎?”
  “都怪我,我才是罪魁禍首,這一切全怪我。”李太太捶胸頓足,痛苦得無以复加。
  “太太別這樣……”黃媽邊落淚邊勸著李太太說:“也許這一切都是命啊!”
  這些反應看在醫生的眼里也令他感到心酸。“現在最重要的是要讓她好好療養一陣子,皮外傷或許可以痊愈,但是心里……就很難抹滅,往后在她的心理建設上恐怕要更加費心思,一切就看你們如何陪她度過了。”
  “我相信怡芝會熬過來的,我相倍。”沈馥拭著淚水,語气十分堅定。
  溫德明就沒有她的樂觀了。
  失去生育能力對一個女人而言是何其大的打擊,更何況她才十九歲,天哪,他簡直不知道要如何把這個消息告訴她。
  “大夫,現在可以見她了嗎?”黃媽突如其來的問。
  “病人目前很虛弱——”醫生猶豫片刻,考量過后點頭說道:“好吧!不如你們其中一人去看看她,但是不能耽擱太久。”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希望能進去見林怡芝,大家互望了一眼,終于把眼光一致轉向溫德明。
  “孩子,怡芝就交給你了。”李太太誠摯地對他說。
  溫德明霎時千頭万緒。“你放心,我會照顧她,用我的這一生盡力的去愛她、疼她,不會再讓她受到一丁點儿的傷害。”
  這一句話說得每一個人都動容,熱淚盈眶。
  上天還是沒有遺棄了林怡芝,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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