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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家已經到了雞飛狗跳、人仰馬翻的地步,伊暖欣的失蹤等于是在伊家投下了一枚炸彈。
  屋內的人個個眉頭深鎖、滿臉憂慮。
  “承諺,你离開暖欣房間時,有沒有發現她哪里不對?”伊達仁一夜未眠,臉上的疲憊讓他蒼老了不少。
  “沒有!我要說几次你們才會相信我?”伊承諺指指蘇長賢,“不相信你們可以問長賢,暖欣只說她有點頭痛,我們還想要爸切完蛋糕后去看看她,可是她怎么會不見了?”
  蘇長賢的緊張和憂慮不亞于伊家的每一個人。
  暖欣呀暖欣!你一向調皮搗蛋,如果這一次仍然只是你的惡作劇,那么請你快點停止吧!
  “爸!您說暖欣會不會——”伊承諺欲言又止。
  “會什么?”所有人的心全懸到了喉口,他們都在害怕著……
  “會不會被人綁架了?”伊承諺的話又在屋內投下一枚炸彈,炸得每個人心惊膽戰。
  這是最坏的想法,也是他們最害怕發生的事。
  “承諺!”如果手上有膠帶,蘇長賢鐵定會毫不考慮地貼住伊承諺的嘴,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只是說出你們不敢說的,這錯了嗎?”伊承諺憤怒地吼著。“不然你們告訴我,暖欣會上哪儿去了?難道她會變魔術把自己變不見嗎?現在已經是凌晨六點了,還沒見到她人,不是被綁架了,難道你們還有更好的解釋嗎?”他轉向剛赶回家的伊承諭問:“你說呢?”
  伊承諭搖搖頭。他十分了解伊暖欣的個性,雖然平時她愛玩、愛鬧,但她是個知道什么時候該收斂的人,盡管她對李杏怡不甚喜歡,但是八個月來倒也相安無事,他不相信她會因此而离家出走。所以,他心中唯一的答案跟伊承諺一樣。
  “那你呢?”伊承諺又把箭頭轉向一直沉默著的蘇長賢。
  蘇長賢強忍住心中的顫抖,搖搖頭。
  雖然他极不愿意承認心中所想的,但是迫于擺在眼前的事實,他還能如何?
  “既然這樣,我們只有報警了。”
  就在伊承諺拿起電話的當頭,一個聲音傳了進來。“不用報警了!”
  郎嬤嬤出現在他們面前,再度投下一枚炸彈,“伊暖欣不是被綁架,她只是回到了過去,可能暫時無法回來了。”
  “你少在這里裝神弄鬼了!你出去,我們不會相信你的話。”伊承諺走到郎嬤嬤面前忿忿地說。
  “孩子,你要相信我,你妹妹真的已經回到過去了。”
  “住口!你這個瘋婆子,你再這么妖言惑眾,信不信我叫警察送你到精神病院去!”
  “承諺,不得無理。”伊達仁制止住儿子,走向郎嬤嬤。“你說暖欣回到過去,你可有憑据?”
  “不用憑据。昨天晚上我已經說過了,她的前世是位公主,她不會有未來的,所以她一定得回到過去。只有回去她才能找到真正的辛福。”
  “住口!”伊承諭忍無可忍地閃到她面前。雖然昨天晚上他并不在場,但在二十世紀的今日誰會去相信這种謬論。
  “你們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唯一希望的是她能好好保存我給她的那一面鏡子,否則她永遠也回不來。”郎嬤嬤雙手放在胸前做了個祈禱的手勢,口中念念有詞。
  “你走!你走!”伊承諺沖到她面前,激憤地交握著雙手,如果不這么做,他怕自己會出手打她。“你少在這儿危言聳听,再不走,我就叫瘋人院的人把你帶走。”
  “孩子,我知道你是不會相信我的。”郎嬤嬤眼中有著失望和沮喪,現在就算她說破了嘴也沒有用的。
  她走出伊家的大門,蘇長賢追了出來。
  “郎嬤嬤!”雖然他對她的話仍有點半信半疑,可是他忍不住地想問個清楚。“我……我可以請問你一些問題嗎?”
  “你說吧!”
  “你說暖欣回到‘過去’,那她的‘過去’是在哪里?有沒有什么方法可以讓她回來?”他臉上的真誠和焦慮讓郎嬤嬤動容。
  再傻、再呆的人都看得出來,他真的很在乎伊暖欣。
  孽緣!這又是一段孽緣。
  “她的過去在很遙遠的地方,我也無法知道是在哪里。不過你放心,她應該會很平安的;至于她回不回得來,我已經說過了,那就得看她是否能保有那面鏡子,如果那面鏡子遺失或是破碎了,她就再也回不來。現在只能為她析禱。”
  這番話像利刃般割在蘇長賢的心上。
  雖然并不能确定伊暖欣已經离開了,但他已感受到那椎心刺骨的离別之痛。
  回來吧!暖欣,求求你,回來吧!
  他希望他的呼喚可以傳到她的耳邊、她的心中。
         ※        ※         ※
  “長——賢!”伊暖欣的尖叫聲划過寂靜的夜晚。
  不知道打哪來的力量,她整個身子突然一躍而起,要不是有雙強而有力的手臂及時扶住她,她一定會摔得鼻青臉腫。
  她身体有點虛弱地晃了一下,雙手緊緊地攀住那環抱著她身体的臂膀。當她抬起頭時,整個人傻住了。
  一張陌生而英俊的面孔映入她眼中——直挺的鼻子、濃密睫毛下一雙紫藍色的眼睛、微微揚起的嘴角。這張臉正露出一個懶懶的笑容和深深的酒窩;他像极了電影“今生有約”的男主角梅爾吉勃遜,不過他看起來比梅爾吉勃遜還要年輕了許多。
  “你……是……誰?”伊暖欣不大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
  這是夢嗎?
  從她手中傳來的溫熱,她知道這絕不是夢。更不可思議的是,當她触摸他臉頰的剎那,竟有一股強大的電流通過她心中。
  如果這不是夢,那他到底是誰?
  “你是誰?我在哪里?”她慌了!亂了!
  “這是哈撒族,我是邾理,哈撒族的族長。”邾理凝視著她,那對具魔力的眸子像要望進她心底深處般。
  伊暖欣頭暈目眩,一片混亂。他說的話她怎么一點也听不懂?
  “你是誰?我到底在哪里?”她使盡全身力气掙脫他的手臂,身体又晃了一下,邾理再次接住她。
  “我知道你并沒有完全恢复,睡吧!小東西。”他野性又充滿磁性的聲音在她耳畔輕輕響起。
  “不……不……”伊暖欣輕輕搖晃了下頭,頭部原本悶悶的疼痛竟又漸漸轉成撕裂的痛楚。“爸爸……大哥……承諺……長賢……”她的意識又開始飄浮,連帶的整個身子也飄了起來。
  邾理看著怀中的伊暖欣,嘴角輕輕揚起。
  果然她有一雙星眸,美得出神人化、震撼人心,甚至引人遐思。
  他無法克制地低下頭,輕吻著她那排又濃又翹的睫毛、那小巧的鼻子,和那如玫瑰般的紅唇。
  他的吻似乎騷動了她,只見她輕歎一聲,唇邊綻放出迷人的微笑,輕輕她嚷語著:“長賢!長賢!”
  邾理的臉色刷地轉成鐵青,雙昨中燃燒起熊熊妒火,雙拳握得死緊,太陽穴上的靜脈暴浮著。
  又是長賢!
  他不知道這個叫長賢的是何許人,但他可以從她三番兩次的囈語中得知,這個“長賢”一定在她心中占有很大的分量。
  不!他將她抱得死緊。他不會讓任何人在她心中占有任何位置,除了他。
  驀然,他被自己這突如其來的霸道想法給嚇了一大跳,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就算對族里任何一個女孩子,甚至對一向跟他最親密的沙月也不曾如此,而現在卻……
  這個女孩到底具有什么魔力?
  莫非她真是山神艾達之女?
         ※        ※         ※
  伊承諺看著蘇長賢,無奈地歎了口气。他万万沒想到蘇長賢竟會對伊暖欣用情如此之深。
  三天!伊暖欣整整失踩了三天,警方查不到任何線索,也沒有接到任何恐嚇勒索的電話或信件。伊家這三天都是人心惶惶,而對蘇長賢來說更是痛苦難熬。
  三天來,他像失了魂、掉了魄似的,整個人不言不語,傻愣愣的。
  “長賢,你這樣子看得我真難過,拜托你別再這樣了,行不行?我相信暖欣不會有事的,那個郎嬤嬤不是說她前世是個公主,鐵定會大富大貴的嗎?”伊承諺拍拍他的肩。
  “你終于相信郎嬤嬤的話了?”蘇長賢突如其來的一句,說得伊承諺啞口無言。
  伊家全家上下,除了李杏怡之外,根本沒有人肯相信郎嬤嬤的那些謬論。都二十世紀了,誰會信?
  從伊承諺的表情,蘇長賢長知道他還是不相估郎嬤嬤的話。然而三天了,如果不相信郎嬤嬤,那么伊暖欣到底會上哪儿去?
  報章雜志那些擄人勒索的新聞教蘇長賢更加的惶恐不安,万一伊暖欣被綁架了,而那些歹徒……天哪!他簡直不敢再往下想,現在他宁可相信郎嬤嬤的話
  暖欣是回到了過去。是的!她一定是回到了過去。
  “長賢,你又在發什么愣?”伊承諺推了他一把,拉回他的思緒。
  “承諺,你說暖欣的過去會在哪里?”
  “什——么?”伊承諺不可置信地瞪視他道:“喂!你該不會也中了郎嬤嬤的魔吧?”他現在不得不承認她是個厲害的女巫。
  “承諺,也許我們都該相信郎嬤嬤的話。”
  蘇長賢看著逐漸西下的夕陽,不禁想著——暖欣可是在天的那一邊?
  她過得好不好?
  他恨死這一無所知的狀況。而每想一次她,他的心便疼一次。
  “我不會相信郎嬤嬤的話,我相信暖欣一定會回來的,而且很快就會回來。”
  “承諺!”他打斷伊承諺的話。“你別再自欺欺人了。暖欣已經失蹤三天了,如果她會回來,早就回來了。現在——如果她沒有好好的保存那面鏡子,她可能永遠也回不來了,你知道嗎?”想到伊暖欣不能回來,蘇長賢的心都快碎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伊承諺發怒地吼著。“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有頭腦的人,沒想到你竟也相信這些鬼話。長賢!拜托你清醒一點,行不行?什么過去、未來,那只有電視、電影、小說才會有的,現實生活里根本不可能發生。你醒醒吧!”
  蘇長賢仰著頭看天,他真的想狂吼、大叫一番。
  現在他已經完全胡涂了。到底該不該柚信郎嬤嬤的話?如果不相信郎嬤嬤,那么他又該相信誰?誰來給他答案?
         ※        ※         ※
  邾理急步走進帳篷。
  今天早上出去打獵時,他整顆心几乎全懸挂在那女孩身上,接運出了好几次差錯,要不是卡爾巴在一旁提醒著他,恐怕還會捅出更大的樓子。他的表現令自己感到慚槐。
  信鴿傳來訊息,說坦伊的病情又加重了。
  坦伊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自小就体弱多病,但性情卻十分善良溫和。雖然他极不喜歡坦伊的母親朵拉,但是對這個小他五歲的弟弟,他卻疼愛有加。
  他走到床邊,注視著沉睡中的可人儿,她酣睡的可愛模樣令他笑了,難怪他今天一顆心全懸在她身上。他俯身輕輕地聆听著她的鼻息,十分均勻,他知道她很快會醒來——完全地清醒。
  邾理忍不住在她身邊躺下。這兩天來,他都擁著她人睡,把她摟在怀里的感覺竟令他感到心動。他极輕柔地撫摸著她那頭秀發,不料還是弄醒了她。
  伊暖欣慢慢睜開眼,眨了眨又不敢相信地閉上。
  天哪!怎么又是同一個夢?又是同一個人?
  “睜開眼晴吧!你不是在作夢。”邾理懶懶地笑著,一只手拂開她額上的發絲,指尖輕触著她細柔的肌膚。
  伊暖欣睜大眼瞪視著他,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雖然他說話的口音是那么奇怪,但是她竟完全听懂他所說的每一個字。瞧他盯在她臉上的目光,竟讓她不由自主地全身發燙。
  她不安地挪動一下身子,才發現他的雙手正牢牢地環抱住她,這讓她一雙大眼睛瞪得更大。
  這人是色狼嗎?竟然敢大膽得跑到她的床上抱著她,如果她大叫起來,他不被爸爸亂棒打死,也只能剩半條命。
  “你?!你是誰?!”她用力地推開他,叫了起來。
  “那你又是誰?”邾理不答反問。
  “我是伊暖欣。你到底是誰?怎么會在我的房間——”她猛地打住,嘴巴張成O型。
  上帝!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在說哪一國語言?好奇怪,似陌生又熟悉,這……
  其實邾理早已發現了。他真的很訝异,她說的竟是巴夏族的方言,她真的會是巴夏族的人嗎?
  “你到底是誰?打哪里來的?巴夏族的人嗎?”他的心狂跳著。如果她是巴夏族的人,那么她一定是苡荏,只是她的外貌一點也不像巴夏族人,更何況她若是苡荏,巴夏族早就來向他們提親了,但是……
  “我是誰?我打哪里來?”伊暖欣跳下床,像只小野貓似的指著邾理的鼻子。“我才要問你呢!你到底在說什么話、什么巴夏族,我全听不懂,我……我……我——到——底——在——哪——里?!”她尖叫著。
  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不只眼前這個男人完全陌生,就連她周遭的環境也全是陌生的。
  “你冷靜一點,不要害怕。這里是哈撒族,我是哈撒族族長邾理,如果你是巴夏族的人,我會送你回去。你是不是苡荏?”他環住她不住顫抖的肩,望著她惊恐的大眼睛心疼极了。
  她到底在怕什么?怕的應該是他才對呀!如果她真的是巴夏族的苡荏,那么他一定得將她送回去。
  不!他不會送她回去。如果她是苡荏,他更不會送她回去。
  “你到底在說什么?我怎么一點也听不懂?什么哈撒族、巴夏族、苡荏的,我全不知道。我說過我叫伊暖欣,我是伊暖欣!”她惊惶失措地。“我說的到底是哪一國的話?天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邾理雙眉皺得快打結了。
  看她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在撤謊。
  “你說你叫什么名字?”
  “伊暖欣。”
  “你哪里人?”
  “台灣人。我家住台南。”
  “台灣?!台南?!這什么地方?”
  伊暖欣被他問倒了。“台灣就是台灣,台南就是台南,你不知道嗎?”
  他搖搖頭。“這里是阿沙拉卡山,我只知道有哈撒族、巴夏族、巴契族、阿登族……”
  伊暖欣地踉蹌退了一步,腦海里一片混亂,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心中已經隱隱約約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你……你說現在是什么時候?”她囁嚅地問道。
  “一八八三年。”
  一八八三年?她簡直不敢相信,她竟回到一八八三年!
         ※        ※         ※
  你的前世是個公主,你的命運系在前世而不是今生,你可能不會有未來……
  郎嬤嬤的話在伊暖欣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響起,那晚發生的事一幕幕地浮現她腦海。
  這只鏡子將系著你的前世、今生,無論如何不能讓它离開你的身邊……
  鏡子!
  對了!那面該死的鏡子呢?如果不是那面鏡子,她也不會回到一八八三年,不會來到這莫名其妙的地方。郎嬤嬤說過,那面鏡子系著她的前世今生,那她一定得盡快找到那面鏡子,她不要留在這儿,她要回去……
  “你在找什么?”邾理輕聲問。
  “鏡子!那面該死的鏡子!”她翻遍了整張床,卻什么也沒見到。
  “鏡子?!我不記得有這么一樣東西。”他實在不懂她為什么會對一面鏡子如此緊張兮兮,憑他的財力、勢力,不要說鏡子,就算她要任何奇珍异寶,他都會給她。
  “你騙人!一定是你把鏡子藏了起來,你快把它還給我。”她張牙舞爪地像只暴怒的小母獅,充滿了野性和性感,此刻的她竟是那么漂亮、迷人。
  邾理瞇起眼晴,心中不覺暗生惊歎。她連生气都如此美麗。雖然他見識過不少佳麗,卻沒有一個可以像她如此今他著迷。他決定了!
  “你要那面鏡子做什么?”
  “如果沒有那面鏡子,我會回不去的。你快把鏡子還給我!”她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原來如此!
  不要說他沒有鏡子,即使他有她口中所說的鏡子,他也不會還給她;他不會讓她回去,甚至离開他身邊一步。
  “我根本沒見過什么鏡子——”
  “你胡說!你胡說!”她鼻子一酸,淚水流了下來。“一定有!郎嬤嬤說過,那面鏡子系著我的前世、今生,我不能沒有它,你把它還給我,求求你,如果沒了它,我就回不去了。我一定要回去,我爸爸、哥哥還有長賢一定急死了!”她抽抽噎噎地,語聲破碎。
  又是長賢!
  邾理的好心情去了一大半。
  這個名字教他吃醋、憤怒。
  “誰是長賢?他到底是誰?”邾理一把握住她的肩膀大吼:“我不許你再提這個名字!”
  “不——許?!”她撥掉他的手忿忿地道:“你以為你是誰?我愛叫誰的名字就叫誰,你管不著,而且長賢是……是……”
  “是什么?”他怒發沖冠。這個小女孩真是不知死活,在阿沙拉卡山中即使是任何一族的族長都不敢如此對他說話,而她卻擺明了不吃這一套。他一定要好好的教訓她,讓她知道誰是她的主人、她該服從誰。
  “是我的——”
  邾理的臉俯了下來,張開嘴把她的聲音淹沒了。
  伊暖欣不知所措地愣住了,直到他熾熱的舌尖探進她微啟的口中時,她才覺醒地掙扎了起來,但是邾理強而有力的雙臂緊緊地箝住她,根本讓她動彈不得。直到他放開了她,她第一個反應便是揚手給了他一巴掌。
  鮮紅的五指印印在他俊俏的臉上,十分明顯。
  邾理愕然呆立。
  在哈撒族中,不要說女人,甚至連他父親都不曾打過他,而她卻給了他一巴掌。
  女人打男人,這在哈撒族、甚至對阿沙拉卡山中任何一族來說都是不被允許的,而她竟然不知事態的嚴重。如果現在有其它人在旁邊,為了顧及他一族族長的威信,她可能要遭鞭打,甚至被處死。
  伊暖欣雙唇發自,看著邾理的表情,她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了。可是誰教他強吻她,這可是她的初吻,就連長賢……天哪!一想到長賢,她的心肺全絞痛起來。
  家人對她的失蹤會如何的緊張,而又有誰會相信她就這么地回到了一八八三年?想到父親、大哥、還有承諺,淚水又悄悄爬滿她的雙頰。
  她的淚水使邾理的心根本無法憤怒,只有更加的心疼,他忍不住地又向她伸出手,想將她摟在怀中安撫。
  “別碰我!”伊暖欣几乎是尖叫出聲,她猛力推開他的手,往旁邊挪了兩步,企圖逃開。
  “苡荏!”他快步捉住她的手臂。
  “不要!你這個野蠻人!”她歇斯底里地喊著,像只小野貓般又捶又打,奮力要掙開他的手,一臉的淚痕狼藉。
  “苡荏,我不會打你的,你不用害怕。”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抓住她。他怎么舍得去懲罰她呢?
  “你這個混蛋!”她根本已經失控,聲嘶力竭地嚷了起來,拳頭像雨點般落在他胸前。“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她終于在他怀里崩潰,纖弱的身子哭得哆嗦不停。“我……要……回……家……”她已泣不成聲,倒在他怀里。
  她的眼淚撕碎了他的心,而她的話更像刀子一般划過他的心。邾理死命的緊緊摟住她,不管她對他怎樣都可以,就只除了离開他;他絕不會讓她走出他的生命。
  “這輩子你是我的,生生世世你都是我的。”他緩緩合上眼,瘖啞地低語。
  卡爾巴這時正站在帳篷外,他們的對話他听得一清二楚。
  不管篷內的那個女孩是不是巴夏族的苡荏公主,他都不會接受她的,因為在阿沙拉卡山中只有他的女儿——沙月才有資格當邾理的妻子。
  雖然這是极自私的想法,但是人不為已天誅地滅,為了沙月一生的幸福,除掉這個女孩是遲早的事…
         ※        ※         ※
  帳篷內一片岑寂。
  當伊暖欣醒過來時,已不見邾理。
  桌上卻擺著香噴噴的肉串,她知道這是邾理要篷外的老婦人為她准備的。
  雖然老婦人在她昏睡中來來回回几次的看顧著她,她都沒來得及看清楚老婦人的長相,但從她每一次進來總是特別輕手輕腳地為她擦拭身体、喂她喝湯汁,伊暖欣知道這婦人一定是個十分細心、慈祥的人。
  她聞聞自己身上的味道,不禁皺皺鼻子。這些天來,雖然老婦人時常替她擦拭身体,但她還是覺得渾身不舒服,而且這套衣服還是她從一九九三年穿過來的。現在她只想舒舒服服地洗個澡,然后再想辦法從邾理身上找出郎嬤嬤給她的那面鏡子,她才有机會回到未來。
  由于饑腸轆轆,桌上的肉串沒兩下就被她吃光。她站起來走向帳篷門口,才掀起布帘,便有個高頭大馬、一臉凶相的男人上前攔住她。
  “你要上哪儿去?”他的口气十分不友善。
  “我要見邾理。”她揚起下巴,一點也不怕他。
  “少主出去打獵了。”卡爾巴暗暗惊歎,這個女孩果然不簡單,很少有人敢這么對他說話的。
  “他什么時候回來?”伊暖欣腦筋飛快地轉動著。
  “黃昏!”他眼光銳利地審視她。
  “那我想洗澡怎么辦?”
  “沒有少主的命令,你哪里也不能去。”
  少主、少主!什么玩意儿,她才不管呢!
  “我想洗澡。”她徑自推開他,往前走了兩步,卻馬上像被拎小雞似的給拎了回來;卡爾巴的力道很大。
  “放開她,卡爾巴。”巫醫走過來吩咐。“你這么大力捉她,如果不小心弄傷了她,當心少主會責怪你的。”
  伊暖欣認出這個聲音就是一直在照顧她的老婦人。听那口气,這老婦人在族里似乎地位頗高。
  “小姐,你別為難卡爾巴了,請回到帳篷內,少主回來后,我們就准備回宮里。你如果想洗澡,回宮里去洗吧!”巫醫說。
  “不!我現在就想洗。”她十分固執,絲毫不讓步。
  巫醫有點為難地看著她。“沒有少主的命令——”
  “我保證我只想洗澡,我不會逃跑的,行不行?再不洗澡我真的受不了了。”她用苦肉計。
  在昏睡中,她听過邾理和老婦人的對話,知道自己是在瀑布附近被邾理救回來的,她一定要到瀑布去看個究竟,說不定……
  “求求你!我保證不逃跑。”
  “好吧!”巫醫終究拗不過她的要求。“卡爾巴,你陪著她去。”
  “他?”伊暖欣指指那個叫卡爾巴的男人,搖搖頭。“他是個男人,我要洗澡,怎么方便?”
  “放心,卡爾巴會有分寸的。”巫醫笑著回答。
  “不!我不要他陪,我要你陪我。”
  “小姐,這……好吧!”巫醫還是不忍心拒絕她。“卡爾巴,你去備馬。”
  “巫醫,如果少主回來找不到你們,他要是責備下來……”
  原來這老婦人是哈撒族的巫醫,難怪……伊暖欣的嘴角微微揚起。
  “我會為這一切負責的。”她拍拍胸脯向卡爾巴保證。
  她的動作引得巫醫忍不住笑了出來,但是卡爾巴卻臭著一張臉走開去備馬。
  “我到底哪里惹他了?為什么他要這么生气?”她不明就里。
  “因為他一向不听命于任何人,除了少主之外。”巫醫解釋著說:“而且在我們族里,從來沒有一個女孩子會像你這樣說話。”
  “我怎么說話?在台灣我們都是這么說的,有什么不對嗎?”說到台灣,她的心情又低落了下來。
  “走吧!我帶你去洗澡。”巫醫看出她的落落寡歡。“你會騎馬嗎?”
  伊暖欣點點頭。
  她曾在暑假到后里馬場去學了一期騎馬,當初教練還對她的騎術贊許不已,因為她根本就不像個初學者。
  想著想著她鼻子一酸,淚水又在眼眶里打轉。
  她該用什么辦法才能夠回到未來?如果一直找不到郎嬤嬤給她的那面鏡子,那她豈不是要一直留在這儿?!
  不!她不要留在這儿,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要回去,回到屬于她的地方。
  伊暖欣輕快地躍上馬背,雙腿一夾,乘風奔馳起來。
  瀑布!也許她所要的答案會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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