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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節


  “大哥,你還好嗎?”
  冷筑的口气十分的急促,但是看到大哥受傷如此之重,教他這個“笑面諸葛”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
  天一早,天還沒亮就有人來通報,說是在岸邊發現裴冷簫意識全無的倒在一艘小船上,當冷筑親自到岸邊确定了冷簫的身分后,就急急地將他帶回了山庄中。
  在冷筑連聲的呼了几句之后,裴冷簫總算有了一些反應,只見他急欲蘇醒的猛力甩了一下頭,然后因肩上的劇痛而深吸了一口气。
  “大哥,你忍耐一下,我已經叫人去請杏儿過來了,她的醫術很好,你一定不會有問題的。”冷箏連忙按住冷簫,怕他因為亂動而使傷口擴大。
  “杏儿?”冷簫的口气有點疑問,似乎記不起誰是杏儿。
  “江杏儿,也就是你上次帶回來的大嫂。”冷笙解釋的說。
  “她?”冷簫近乎自言自語的低聲問了一句,然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著冷筑問:“今天十五了嗎?”
  冷筑對他大哥這個問題有些不明白,但是他仍是對他大哥點點頭。
  “大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不要讓她靠近我,誰都可以,就是不要讓她靠近我。”冷簫的聲音中出現難得一見的急促。
  “大哥,杏儿跟麒玉公主真的是不同的人,她人很好的。”冷箏以為大哥不讓杏儿近身的原因是因為他仍認定杏儿不是好人,所以她急急地解釋。
  “我說不要讓她靠近我,就是不要讓她靠近我!你听到了沒有?!”冷簫放大了音量。
  冷箏自小只見過大哥冷著一張臉訓人,曾几何時看過他竟這么大的音量說話?于是一時之間只是和冷筑訝异的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后便噤了聲,頭低低的一句話也不敢說。
  “你講得這么大聲,就是十里外的人都听到了,更何況冷箏?!”杏儿沒好气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過來。
  她這個人一向有起床气,一大早被人從床上挖起來心情就不好了,待她知道了原因之后急急的赶了過來,卻得到裴冷簫侮辱人的話;真是狗咬呂洞賓,早知道她才不要浪費一絲擔心在他身上。想到她剛剛一路赶過來時心中的著急她就嘔。
  “既然你听到了那你還不走?”裴冷簫看到她時愣了一下,但是旋即又冷著一張臉將頭別了過去。
  “你以為我就那么想救你啊?”
  說歸說,杏儿仍是趨身檢查他的傷口,并用眼神示意冷筑和冷笙按住冷簫,以免他亂動而傷了自己。
  當她看清楚冷簫肩上的傷口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因為那傷口不但又深又寬,而且還一直不停的流著血,再不止血的話,他一定會失血過多而死亡。
  “他身上的傷口一定要快些止血才行!冷箏,你去拿一只大針、一卷線和一些布,然后再叫人拿一些酒精濃度高……厚一點的酒。”杏儿突然想起他們搞不好听不懂什么叫酒精濃度,于是換了一個說法。
  “听著,我只要你离我遠一點就好了。”冷簫瞪著杏儿并警告地說。
  冷簫的臉色足以讓七尺高的大男人嚇得雙腳發軟,但是他沒想到杏儿不但不在意,反而還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你瞪什么瞪,比眼睛大我可不會輸你,如果這樣就想嚇走我,你還是省點力气,應付等一下我縫合傷口時會有的疼痛吧!希望你可不要痛得哇哇叫才好。”杏儿几乎是齜牙咧嘴的說。“對了!我差點忘了告訴你,這种縫傷口的事我以前只看過人做過,我可沒有親自動過手,不過我還記得當時那個人是在第一針時就昏了過去,希望你的表現會好一點。”
  杏儿報复似的加了這句話,誰教他這么不識好歹敢惹毛她!當然她也知道在這种時候說這种話會讓他對她失去信心,但是杏儿轉念一想,反正說不說這种話他對她都一樣沒信心,那不嚇白不嚇嘛!
  “哼!”冷簫的回答是從鼻孔出來的冷哼。
  “我真的不曾幫人縫過傷口。”這一次杏儿并不想嚇他,她突然覺得自己太孩子气,依他的傷勢看起來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而她竟然還在這里跟他抬杠!“不過我有几次做助手的經驗,而且我說的真的,等一下你一定會很痛,所以請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備。”
  裴冷簫本來似乎還想講些什么,但是他一接触到杏儿關心的眼神時,像是迷惑地,他不由自主的對她布滿關心的臉默默的點頭,然后像是想什么似的飛快地將視線調离了杏儿的臉。
  “我把東西帶來了。”冷箏急急的捧著杏儿所吩咐的東西,一臉著急的看著她大哥又看著杏儿。“你要怎么做?”
  “你先將針、線和剪刀用開水煮一煮。”杏儿指示冷箏,然后再看著冷簫,“你先喝些酒,這會緩和一下你的疼痛。”
  杏儿先用熱水洗了洗自己的手,再用酒消毒一遍,然后拿起一塊布要他咬著,“這是以防你太痛而咬到自己的舌頭。”
  冷簫原先只是看了一眼布又看看杏儿,一點張口的意思也沒有,直到和杏儿懇求的眼神相遇之后,他歎了一口气,張開嘴順從的咬住了杏儿手中的布。
  杏儿首先將酒倒在冷簫的傷口上,她知道這一定很痛,因為她听到他深吸一口气的聲音,不過他連哼一聲也沒有。
  “冷筑、冷笙,你們一定要緊緊壓住他,千万不要讓他亂動,知道嗎?”
  杏儿迅速的從滾水中將針線拿起來,將他的傷口合近,再一針縫一針打結的方式慢慢縫合他的傷口。她盡力讓自己的手不要發抖,并暗暗慶幸裴冷簫自始至終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因為她不知道如果他出了聲那她是不是還做得下去。
  “好了!”杏儿在縫完最后一針的時候松了一口气的說。
  她用酒再將傷口和布消毒一次,然后用布將傷口包起來。她佩服的看了冷簫一眼,因為平常人絕對做不到像他這樣自制得連臉色也沒有變,只有臉上的汗水稍稍泄漏了他疼痛的事實。
  杏儿輕輕的幫他拭去臉上的汗水,訝异的發現她的手現在才開始顫抖。
  裴冷簫在杏儿的手碰到他的時候倏地張開了眼睛,就這樣靜靜地望著她,他伸出另一邊的手握住了杏儿冰冷的小手,好一會儿后他又突然甩開,仿佛受不了碰到她似的。
  “現在你可以走了嗎?”他的口气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
  “你還以為我喜歡救你呀!”
  杏儿沒好气的回了他一句,然后忿忿拿起一張紙開好藥方,丟給冷笙之后就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冷簫的房間,一邊走還一邊在心中猛嘀咕些個好心沒好報的話。
  而接下了杏儿藥方的冷笙,看了看杏儿丟過來的紙之后皺皺眉頭,一臉疑惑的樣子。
  “冷笙,你怎么不叫人去抓藥?發什么呆呀!”冷箏對著遲遲不動的冷笙說。
  “這藥方上有一句話不像是藥名,倒像是在罵‘人’的話咧!”冷笙好笑的說明,但口气中指的被罵的那個“人”是哪個人,意思很明顯。
  “藥方上寫什么?”冷筑好奇的問。
  “她說要兩錢的‘君目不明是非’,這是什么跟什么?”
  這時床上的冷簫冷冷地從喉嚨發出一聲悶哼,一語不發的將身子背了過去。而冷筑看了一眼他大哥之后低低的笑了笑,暗暗佩服杏儿。
  “二哥,你笑什么?”冷箏疑惑的問。
  “君就是皇帝,也就是龍;目者通眼也,而不明是非就是花;合起來她說的這一味藥就是‘龍眼花’,知道了嗎?”冷筑邊笑邊搖頭的解釋。
  “乖乖!她連開個藥方都能損人,我真是愈來愈佩服她了。”冷笙在听過了的解釋之后擊掌大笑,就連冷箏也不住掩唇低笑。
  “好了,我們先出去,讓大哥好好休息了。”冷筑對冷笙和冷箏打了個手勢,因為他看到大哥的臉色是愈來愈難看了。
  看來那個江杏儿真的有惹惱大哥的本事,這下真的有好戲看了。冷筑在臨出去之前暗暗好笑的想著。
   
         ☆        ☆        ☆
   
  杏儿怒气沖沖的回在到了她的房間,并且大力的將門甩上;力道之大連牆都似乎動搖了起來。
  “像他那种沒人性的人,痛死了活該!下次八輛大轎來抬我,我都不過去救他!”
  可是罵歸罵,杏儿的心卻從剛剛他抓住她手的時候就開始不規則的跳動。這是為什么呢?
  算了!反正她一遇到那個人就從來沒有正常過。
  “死裴冷簫、臭裴冷簫!連一聲道謝都不會,早知道就讓你爛死了算了!救你還不如救一只豬!至少豬還有點价值!”
  “真不應該救他的。”一個聲音附和說。
  正在气頭上的杏儿一點也沒有發現她的房間什么時候多了一個聲音,大大的點點頭同意,“就是嘛!像他這么不知感恩的人,詛咒他活該滾下地獄去和閻王比酷!”
  “好吧!現在還來得及,雖然死神哥哥說他不喜歡那個裴冷簫的酷臉比他酷,可是只要我去講一下,看在我的面子上,死神哥哥一定會收他的。”
  “對嘛!我就知道像他那張冷臉,要死神收他都還要走后門!”杏儿百分之百同意這句話。
  “你同意?那我就去找死神哥哥了。”
  “當然……”杏儿往桌上大力一拍,但是她突然發現剛剛和她講話的是瑩■,而她突然又要消失。“等等!你要去哪里?”她急急喚道。
  “你不是叫我去要死神哥哥收他?”瑩■一臉天真的反問她。
  “你是說真的可以和死神交談!?”杏儿吞了吞口水。
  “不然你以為他是怎么受了這么重的傷還能回冷竹島的?要不是我跟死神哥哥談過,你以為他能這么順利讓那种小船載回這里嗎?當然,他那張不得死神喜歡的酷臉也功不可沒。”
  “看來臉酷一點也有好處,至少死神不收。”
  “沒關系!我會讓死神哥哥收他的,那我先走了。”瑩■對杏儿揮揮手,身形也漸漸變淡。
  “不!等等!”杏儿急急地大喊。她是气那個不知好歹的裴冷簫沒錯,但是她剛剛只是气在頭上,可沒有真要他死的意思。
  “你不是很气那個裴冷簫?把正我已經把他弄回這里,琉玉也回來了,他死不死對你也沒什么關系,何況他死了反而對你比較有利;今天已經是十五了,如果他死了,冷竹島上沒有人會反對將琉玉借給你的。”她慢慢的分析給杏儿听,一邊仔細的打量杏儿臉上的表情。
  杏儿咬住下唇思考瑩■的話,她知道瑩■說得沒有錯,現在冷竹島上唯一不相信她的就是那個裴冷簫,只要沒有他,其他的人一定會將琉玉借她,而她就可以回到她真正所屬的年代了……
  那她還猶豫什么?只要她一點頭就可以回到二十世紀了呀!
  “不行!”杏儿猛地搖搖頭,她不忍為這种事害他一條命,而且她真的不希望他死掉。
  “為什么呢?”
  杏儿被瑩■的反問問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尤其是瑩■那清澈的大眼睛更讓杏儿覺得她似乎要看進自己的心底深處。她低下了頭避開了瑩■好像會看透人的眼睛,嘟嘟囔囔的捏出了一個理由。
  “我好不容易才把他的傷口縫好,他如果死了,那我的辛苦不就全部白費了?”杏儿嘴硬的說。
  “好吧!”瑩■聳聳肩一臉隨她的樣子,其實心中暗暗松口气,叫她救人可以,叫她真的去要一個人的命,她可做不下去。“那你有沒有什么打算?今晚可是第二個月圓了。”
  “有了!”
  “你想到什么了嗎?”
  “他失血這么多,今天晚上可能會發燒,而且神智一定不會清楚,我可以趁著去看他的時候順便‘借’一下他的琉玉,這不就好了?”杏儿邊說邊擊掌,她實在是宇宙無雙、天下第一的聰明人,這种兩全其美的方法也就只有她這么天才的人才能夠想得出來。
  “這倒也是。不過你記得,拿到琉玉的時候,璃戒會從你的手中解開,這時間你一定要讓琉玉和璃戒雙雙在冰魄水中碰在一起,小心不要在璃戒還沒碰到琉玉的時候就讓她离開你的手,知道嗎?”瑩■輕輕的叮嚀。
  “如果沒碰到就离開,會發生什么事?”杏儿好奇的問。
  “那你就回不去了,你要小心一點。”瑩■再一次提醒他。
   
         ☆        ☆        ☆
   
  夜,悄悄地挪進了冷竹島。
  點點星光開始落在漆黑的夜幕上,皎洁的圓月也隨花影移入了庭院,照在月石台階上,映出了一幅如秀的景致,遠遠的一陣香風從花下吹過來,襲了杏儿一身的馨香。
  好一個花好月圓、夜淡如水的夏夜這一幅難得的月夜景色,是有教人沉迷的一切條件;若在平時,杏儿也會為這樣富詩意的時刻醺然,但此時的她只覺得胸口心儿蹦蹦亂跳,哪還有余力想些其他的?
  她慢慢走向裴冷簫的房間,卻吃惊的發現他的門外站了兩個守衛,她完全忘了以裴冷簫現在的狀況,裴家的人一定會替他安排守衛的。
  這可怎么辦才好?
  “夫人!”其中一個守衛看見了杏儿的身影,急急地向杏儿打躬作揖。
  因為杏儿是從二十世紀來的這件事實在太過离奇,裴家人決定愈少人知道愈好,所以大部分的下人都還認為杏儿就是他們的庄主夫人。
  “嗯……你們還沒睡?辛苦你們了。”杏儿想了半天只想出這么一句話。
  “這是應該的,夫人這么晚還沒睡是不是擔心庄主的傷?”
  “啊?哦!對!對!”杏儿急忙應聲。
  兩個守衛一听到杏儿這么說,連忙讓開讓杏儿進入,而且還不忘殷勤的幫她開門,待她進去了之后又幫她關上。
  真是害她白緊張了一下,沒想到人家連理由都幫她想好了。
  杏儿進了房間之后就躡手躡腳的走到了裴冷簫的身旁,這時他仍未有所覺,大概是因為他真的失血過多而太虛弱的關系。杏儿暗暗感到自己的好運,她慢慢的走向前,輕輕的推了推他。一次、兩次,太好了,他一點都沒有醒來的樣子。
  “杏儿記得上次好像看他將琉玉綴在胸前,于是她仔細的想從他身上看出他到底把琉玉放在靠近哪儿。不經意的,杏儿的眼光落在他那張俊美的、沉靜的臉上;他兩道傲的沉眉;他靜靜的閉著的雙眼,他直而挺立的鼻梁和完美的唇形……
  杏儿早知道他是相當漂亮的,也一直以為自己看多了漂亮的男人,但是她到此刻才發現自己第一次為一張漂亮的臉發呆!
  她愣了好一會儿才將出走的心神喚了回來,搖搖頭,甩去自己不實在又失了常的思緒,現在可不是發花痴的時候。
  她慢慢的的伸手拉出裴冷簫脖子上系著玉的紅繩,一點、又一點,就這樣她慢慢的看到了琉玉的一角。杏儿在心中暗暗歡呼,只要再一下,只要再一下她就可以回到她原來的世界去了。
  “你……”裴冷簫喃喃作聲。
  杏儿得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這下慘了!人贓俱獲想跑都跑不了,而且以裴冷簫對她的態度看來,她這次不死也半條命了。
  真是倒楣倒到家了,杏儿不由的開始埋怨。這真是不公平!如果這一次時空交錯是琉玉和璃戒造成的,為什么會是她回到古代而不是這個男人跑到她的時代?像她這么心地善良的人絕對會把璃戒借他,讓他順利回去的……
  嗯!或許會有些疑惑,但她保證絕不會像這個男人這么的死腦筋。
  “我真的不是故意這么做的,如果你肯借我,我也不必做這种事,我一向是一個好國民,真的,我國民生活需知都背得牢牢的;像是什么忠勇為愛國之本、孝順為齊家之本、仁愛為……”杏儿緊張的說了一大堆的話,但是她在發現裴冷簫似乎沒有听進她的話的時候倏地住了口。
  “你還在這儿?你沒有走,沒有不見了?!”
  “裴冷簫?”
  “我不會碰你,”他急急地說。“你好細致,我好害怕一碰你你就碎了。假如我不碰你,你會留下來嗎?”
  “你還好嗎?”杏儿仔細看著他,由他茫然的眼神中,她知道他并不明白自己在說些什么。
  “你不要离開我!”他執意的說。
  “好!你乖乖地睡,我不走……”杏儿敷衍的話被他打斷。
  “你是騙我的,你一定是騙我的!你會和爹、娘和所有的人一樣,在我閉上眼睛的時候就不見了。”
  他的話讓杏儿沒來由的一陣心痛,想他雖然總是一臉冷漠,仿佛什么都傷不了他,但是他心中卻有著比任何人都深的傷痛。
  “你需要休息,乖乖睡。”
  “求求你,”他沙啞的說:“不要走,我好冷。”
  杏儿看著汗水由他的額上冒出,他的臉開始紅得可疑,杏儿不由自主的拿出手絹幫他拭去不斷涌出的汗水,然后發現他的頭燙得嚇人。“你真的需要好好的休息。”
  裴冷簫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緊緊的握住,緊得像是怕他一放了手,她就會消失在空气中一樣。
  “你真的在這儿!”他抓住她的手拉到唇邊輕吻著,一遍又一遍,然后緊緊的壓在他的心口。
  杏儿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她想抽回手,但是他卻拉得更緊,按著一個猛力一拉,杏儿整個人就站不穩身的直直扑到他的身上。
  “裴冷簫!”她急急地想抗議起身,但他抱得是這樣緊,而杏儿又怕大力的掙扎會讓他剛縫合的傷口裂開來。
  “我終于抓到你了!”他得意的說,眼中更是亮起胜利的光輝。“你不能离開我了,這一次我絕不會讓你走了。”他緊緊的環住她,將她整個人抱在怀中。“你是我的。”
  他露出一個孩子气的笑容,就像小孩子得到了他最心愛玩具的那种滿足的笑容,而他燦爛的笑容讓一直只看過他冷著一張臉的杏儿几乎忘了呼吸,好一會儿才恢复正常的心跳。
  “我不會走的,真的。”杏儿試著起身。
  “真的?”
  “我保證,可是你要放開我。”
  “不要!”他猛地搖頭,然后將她抱得更緊了。“我不會放手的,我只要放手你便會不見了,我絕不要放手。”
  他將頭埋進杏儿的頸間,杏儿能感到他身上的熱燙和輕微的顫抖,由于他抱得是那樣緊,緊得杏儿几乎沒有辦法呼吸。
  “拜托,你抱得我沒有辦法呼吸了,我的胸口好痛。”杏儿抗議的說。
  他像是迷惑的抬起頭,看看怀中的杏儿,“不!”他喃喃地說。“不!我不是故意弄痛你的,我只是不要你走。”他將手臂的力道放松了些,然后伸出一只手輕輕的撥開杏儿有些散落的發絲,“求求你,別生我的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的聲音听起來就像傷心又絕望的孩子在忏悔一樣。
  “放開我!你需要好好的休息。”
  “不!”
  杏儿不知道該怎么做,她能感覺得到他的傷口又開始涌出血絲了,再這樣下去,他的傷口會更加嚴重的。
  “那么這樣好不好?換我來抱著你,你也可以知道我沒有离開你。”
  他似乎有些心動。“你要抱著我?”像要确定般的重复著問她。
  “對!我會一直抱著你,可是你也要乖乖的睡覺哦!”
  他考慮了一會儿,然后點點頭,“好!”他慢慢的放開手,面朝上的床上躺好,但是眼睛仍緊張的盯著她。
  杏儿微皺眉的發現他肩上果然開始滲出些血絲,而且他的臉已經因為高熱而暈紅了一片。
  “你說要抱我的。”他緊張的指出。
  杏儿為難的看著他,她到底把自己陷入了什么樣的情況?她的本意只是來這里借一下他的琉玉而已,她應該拿了玉就走人的,但是她實在狠不下心就這樣放著他不管,他現在這個樣子教她怎么忍心走開?
  杏儿望著他祈求的眼神,心中不知為什么攪成了一團,她歎了一口气將手輕輕的環在他的腰上。
  “把你的頭靠在我的胸前。”他又開口,手又伸了過來。
  “好!但是你不要再亂動了,否則你的傷口會再裂開的。”杏儿急急地制止他的手,順從的將頭靠在他的胸口。
  “好香,”他像是低語的說,然后作了一個深呼吸。“你就像我在夢中聞過的一樣香。”
  “好,現在你應該睡覺了,你答應過我的。”
  “你不會走的哦!”他再一次要求保證。
  “我說過不會走的,”她柔柔的哄著他。“可是你也要好好的休息,現在就睡。”
  他點點頭,像個孩子似的應允:“我睡,我說過的。”
  杏儿貼著他的胸口,听著他急促的心跳漸漸的、漸漸的平緩,慢慢的,他的呼吸也平和了下來開始均勻而深沉,她知道他已漸漸的跌入了夢鄉。
  枕著他寬廣而厚實的胸膛,杏儿不曉得那股在她心中緩緩流過的溫熱是什么,但是她卻覺得舒服极了。就在這規律的起伏中,杏儿也漸漸的沉入了甜密的睡眠中。
  她完全忘記了她今天到裴冷簫房間的目的。
  月,漸漸的西沉了……
   
         ☆        ☆        ☆
   
  一絲金光刺痛了裴冷簫的眼睛,他眯著眼睛慢慢适應這突來的強光,等略微舒緩的時候,他迅速的打量一下窗外的影子,知道現在大約是上午時分了。
  他是怎么回到冷竹島的?他搖搖頭,只覺得記憶一片模糊,他覺得自己好像被人敲碎了再黏在一起一般,就連記憶也是一樣片片斷斷的。
  他想起身卻發現自己被人輕輕的環著,那個似乎一直出現在他腦海中的女孩正趴在他臉前安睡著。她的呼吸既柔且淺,她紅灩動人的櫻唇微微的張著,在她嬌美的臉上留下一彎美好的線條。
  裴冷簫靜靜地看了她好半晌,看她斜倚在他身上完全沒有防備的樣子。他的眼睛滑過她半貼的杏頰,云髻半偏,香肩斜彈;陽光穿過紙窗輕輕地在她身上洒下一層金光,將她染成一片金黃。他像是被盅惑似的,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以令他自己都感到惊訝的溫柔順著她的鬢發,并且輕輕的撫過了她細如白玉、光洁無瑕的小臉蛋。
  在他怀中安睡的杏儿動了動,裴冷簫像是怕被人發現一樣迅速將手縮了回去,動作之快讓他扯了一下傷口,他為這劇烈的疼痛皺了一下眉頭。
  杏儿一起身,便伸了一個很不淑女的大懶腰,她將雙手舉得高高的,嘴巴張得大大的打了一個好大的呵欠;接著她皺起了眉頭,抬起頭疑惑的打量四周,這儿到底是哪里?然后她的眼睛直直地對上了皺著眉的裴冷簫。
  現在的他完全沒有昨儿夜里的樣子,又成了那一個杏儿印象中的大冰臉,她嚇得連張大的嘴巴都忘了閉起來,一口气更是嗆進了她沒有防備的肺里,只見她又咳又跳的急忙從他身上离開,要不是裴冷簫反應夠快一手抓住了她的話,杏儿早一把跌到地板上了。
  “我不是故意睡在你身上的,因為……”
  天,她總不能說她昨儿夜里是來跟他“借”琉玉的吧!可是不能說這個,難道要她說他昨天那些失常的話?她敢打包票,這种事講出來八成沒有一個人會相信她。
  “你把傷口處理得很好。”裴冷簫突然出聲。
  “什么?”杏儿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他不會是在向她道謝吧!依杏儿的推斷,像他這么不常道謝的人,這句話應該是最接近謝謝的了。“哦,沒什么!雖然這是我第一次這么做,事實證明我拿針線的功夫也一流的。”
  乍然听到他的稱贊,讓杏儿有些得意的自吹自擂了一番,等她自夸的話就這樣不加節制的從舌頭彈了出去,才發現她竟然把自己將他當做實驗品的事都泄了底。
  她小心的看了他一眼,不過就算這個裴冷簫對自己被當成實驗的白老鼠這件事有微詞,杏儿也看不出來,因為他的臉上仍是沒有半分表情。杏儿發現自己突然有點想念剛剛醒來時在他臉上看見的皺眉表情了;至少那個臉還比較像人一點。
  “你還有事嗎?”
  杏儿听出他聲音中明顯的逐客令,可是她可不想這么容易被他擺脫,至少不管怎么說,他總是欠了她一個人情,不是嗎?
  “當然有!既然我這么‘千辛万苦’的救了你,我知道你一定會很感謝我,而我這個人一向心地就好,而且又不貪心,我只想向你借那塊琉玉,只要一下子就好了,這樣的要求不算過分吧!”杏儿眼睛骨碌碌的直轉,看來這下回家有望了。早知道這么容易,她就等他醒了再來跟他借就好了,她也不用像昨夜那樣被嚇得半死又被他揩油,白白讓他吃了一個晚上的免費豆腐。
  “這是兩回事。”裴冷簫听了杏儿的話后不自覺的僵了一下,旋即冷冷的說了一句。
  “喂!你這個人怎么這么不講道理,我的要求又不是很過分,借一下你的琉玉對你又沒有什么損失;而且錯過了昨天,我如果不在下次月圓的時候回去,那我就很可能再也回不去了,你知不知道?早知道我昨天就不該理你,我應該在拿到琉玉的時候就……”
  裴冷簫斷然的拒絕讓杏儿原本高漲的喜悅一下子消了下去,她气得口不擇言,等到她發現自己竟然將昨夜原本的企圖全老實的招了供,已經來不及了,一時之間她只能張口結舌的瞪著一直沉默看著她的裴冷簫。
  杏儿這下真的确實感到他的怒气了,因為他原本表情的臉仍是無表情,但是她絕不會錯認他太陽穴上爆起的青筋,杏儿咬著下唇等待接受他的怒气,看來這一次她似乎將他逼到极限了。不過這樣也好,他如果表現出一些脾气,或許會讓她不那么覺得自己好像在對牆壁說話一樣。
  但是出乎杏儿意料之外的,當裴冷簫再開口時,他又恢复一貫的冷漠,甚至語气中連一點被動也沒有。
  “看來我并不需要為你‘高貴’的舉動有太多的感謝,不是嗎?”裴冷簫在說完這句話之后便拉鈴喚人。“送夫人回房。”他冷冷地對兩個進房的丫頭下了一道命令之后,便不再說話。
  杏儿知道她應該為裴冷簫的自制力喝彩并且慶幸才是,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卻感到遺憾;說真的,如果他發了脾气至少會讓他像人一點。
  一個念頭閃過了杏儿的心底,她的臉上浮起了一种像貓吃了奶油的表情。她當然不會讓這個男人這么忽視她,他以為不把她當一回事她就會認輸嗎?
  等著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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