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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節


  公雞啼、小鳥叫,太陽出來了。
  杏儿的眼皮有如粘上快干膠一樣張也張不開,她的腦袋像是節慶時狂歡的鼓一般瘋狂的敲打著。
  “天哪!怎么不干脆讓我死了算了。”杏儿可怜兮兮的嗚咽,她抱著頭低低的哼著,這會儿宿醉的痛苦教她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
  而最過分的是,即使她的頭已經飽受酒精的摧殘,可是她的心仍沒有忘記昨天丟臉的舉動,甚至連她死纏著裴冷簫的那一幕都記得一清二楚。
  是哪一個白痴說喝醉了就會把一切都忘記了?!這分明是推托之辭嘛!否則為什么她什么都沒有忘掉,只除了多了一個讓她生不如死的頭痛?
  哦!天哪!地啊!她還是一頭撞死了干淨一點。
  一想到她是怎樣死皮賴臉的纏著那個裴冷簫吹簫給她听,她就直想把自己掐死算了,難道她昨天丟臉的事做得還不夠多嗎”這下那裴冷簫有更多的理由可以討厭她了。想到這里,杏儿的心沒來由的低落了下來。
  不過有一點最讓她想不通的事,像他那么冷酷的人竟然會順著她的要求,吹簫給她听;這實在是說不過去,而杏儿還記得他的簫聲有多么的悅耳,就像他在安撫她時一樣溫柔……
  溫柔?!
  她竟然會把“溫柔”這兩個字用在那天字第一號沒人性的人身上,她一定是瘋了!再不然就是酒精浸蝕了她的神智——她酒精中毒。
  嗯!一定是這樣沒有錯,難道人家說“喝酒過量,有害健康”,她現在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冷笙叔叔,為什么杏儿阿姨的眼睛一直動,可是就是不醒過來?”小奇的聲音突然在杏儿的耳邊響起。
  “她飲酒過量,現在正在宿醉,所以小奇你一定要引以為誡,千万不能喝醉喝得像杏儿阿姨一樣,知道嗎?”
  這裴冷笙實在有夠欠扁的,他不但不同情她的處境,竟然還以她現在的慘狀做机會教育的錯誤示范。
  “裴冷笙,你不說話沒有人當你是啞巴!”杏儿气呼呼的大吼,倏地張開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是旋即又抱著頭可怜的哀叫。
  “小奇,現在你知道飲酒過量的可怕了嗎?”冷笙不怕死的對小奇再做訓誡。
  “什么飲酒過量!我才不過喝了一小口而已。”杏儿不服气的抗議,那個酒一定有問題,她酒量再怎么不好,也沒有道理只喝一口就醉的吧!
  “當然,你也不想想你喝的是百年的‘天山雪梅露’,那么一小口就等于是一大壇上好的美酒,你沒醉死算是幸運的了。”冷笙對她做了一個鬼臉,但是抱著頭的杏儿沒有力气理他。“不過你搞不好會醉死干脆一點,那酒平常大哥連碰都不讓人碰一下的。”
  “他很生气嗎?”杏儿有些心虛的問,一想到裴冷簫正在生她的气,她心中不知怎么的就不舒服。
  這小妮子把她先前千方百計想讓裴冷簫生气的事全忘了!
  她皺著眉頭想,天哪!她怎知道那瓶小小不起眼的酒來歷這么大?還好裴冷簫昨天及時阻止她喝那一大杯,否則一口就讓她成了這個樣子,一杯喝下去她不酒精中毒才怪。而她還不識好人心的說他是個喝涼水的小气鬼……
  “冷笙,你就別煩杏儿了,你看不出來她現在不舒服?”冷箏端了一杯熱騰騰冒著煙、不知道是什么的怪東西,走進杏儿的房間。“杏儿,你喝了這醒酒藥以后就會覺得好多了。”她將藥小心的遞給杏儿。
  看來這儿大概沒有一個人不知道杏儿喝醉了,她怎么沒有發現原來那個裴冷簫是一個大嘴巴?!
  “這是什么味道?”杏儿皺著眉頭聞著手中發出怪味的藥。
  “哇哈!姐,這不是張總管的祖傳‘去命’醒酒藥?”冷笙做出一臉恐怖的樣子。
  “你說什么藥?”杏儿停住到口的藥,滿臉害怕的瞪著他。
  “冷笙,你不要亂說。”冷箏對冷笙搖搖頭。
  “我哪有亂說?張總管的祖傳醒酒樂之難吃,就跟大哥的臉一樣,讓人覺得死了還好一點。”
  “這樣的話我就不要喝這樣東西了好不好?我還是看你大哥的臉好了。”瞧他說得這么恐怖,杏儿決定她還是不要喝保險一點。
  “這醒酒藥是難吃了一點,但是很有效的;冷笙你再亂說話的話,我就將你把大哥的臉比做醒酒藥的事告訴大哥。”冷箏不高興的瞪著冷笙說。
  “姐!”冷笙急急地大喊,他這一輩子最怕的人就是他大哥了。
  “快喝,趁熱比較有效,這是我親手熬了好久的。”冷箏不理冷笙,勸一臉苦相的杏儿把藥喝完。
  既然冷箏都這么說了,而且又是她親手熬的,杏儿再怎樣也不好推辭,只好拿起碗來吹了几口气,牙一咬、心一橫的將藥一口灌了下去。
  天!這滿嘴胡說八道的胡冷笙終于說了一次老實話,這話果然是難吃得可以,只見杏儿像是給人揪住了般猛地一顫,連手中的碗都差一點拿不住。
  但是說也奇怪,就這么一顫之后,杏儿發現她的頭竟然一點也不痛了。看來這醒酒藥雖然難吃是真的,但是有效倒也不假,不過她這輩子再也不要碰這种東西了。
  “謝謝你,我好多了。”杏儿吐出胸口的一口气,向冷箏道謝。
  “不客气,只要你好多了就好。”冷箏因為杏儿的道謝微微一笑,她真的很喜歡這個來自未來的杏儿,只可惜她不是她真的大嫂。“咦!冷笙,你怎么可能帶小奇擅自進入女子的房間?一點禮貌也不懂!”這時冷箏才突然想起來。
  “是小奇說要看他的杏儿阿姨,我才帶他過來的。”冷笙兩手一攤,一臉事不關已的樣子。
  “小奇是小孩子,你怎么能跟小孩子一起瞎鬧?而且這時候大哥不是正和二哥在川集院商討大事嗎?你年紀也不小了,有空就該多跟大哥、二哥學學怎么做生意才是。”冷箏自知是女子,對做生意的一些事儿她從不涉足,但是冷笙可是男孩子,如果不學學這些東西,教他以后怎么幫大哥照顧這些家業呢?
  “帳本剛剛對好了我才走的,這會儿大哥和二哥大概在園中談論太平公主的事儿呢!”冷笙一臉委屈的說,他雖然貪玩,可是也從沒誤過正經事!
  “談太平公主什么事呀?”杏儿有些好奇的問。
  “還不是上次大哥遭人暗算的那一件事,大哥和二哥一致認為太平公主一定脫不了關系,只是不曉得她為什么突然針對我們冷竹島,她明明知道我們冷竹島不是她可以惹得起的,她會這么做一定是背后有扇動……”冷笙一五一十的把從大哥、二哥對話中听到的講給杏儿听。
  “真可怕。”冷箏皺著眉頭說。她這個嬌生慣養慣了的大小姐,听得一些勾心斗角的事,心中就卜卜跳個不停。
  “沒關系,小奇會和義父還有叔叔們保護你們的。”小奇人小鬼大的拍拍胸口保證,惹得冷箏和杏儿愛寵的摟摟他,然后相視而笑。
  突然杏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猛一擊掌問冷笙:“現在西元……不,我是說開元几年?”
  冷笙被杏儿的問話砸得愣了一下,好一會才疑惑的回答:“開元元年呀!有什么不對嗎?”
  “我有辦法教你大哥相信我不是鬼扯,我真的是從二十世紀來的人了。”杏儿說完這句話,也顧不得冷箏、冷笙和小奇惊异的眼光,急急忙忙向外沖去找那個裴冷簫。這一次他非得相信她不可!
  呀呼!這一次她一定要讓裴冷簫承認她是江杏儿,而不是麒玉公主。
  正在興奮中的杏儿一點也沒有發現,她想的只是要裴冷簫承認她是江杏儿這件事,而一點也沒有想到有關要回二十世紀的事。
   
         ☆        ☆        ☆
   
  冷筑和冷簫兩個人站在后花園荷花池中的小曲橋上,一只信鴿拍了几下翅膀后停在冷筑平放的扇子上,冷筑從它的腳下取出一軸信紙之后,將信鴿又放回空中。
  “大哥,杭州石泉號子自從我們放出風聲之后,現在盛傳破產的消息已經傳至長安了。”冷筑把剛剛由信鴿傳回來的消息說給冷簫听。
  “很好,相信再不久那個幕后主使人一定會自動現身。”冷簫點點頭。
  石泉號子是冷竹島在杭州的一個商號,其營業量更占杭州的第一位,如果經營不善一定會傳回京城;不過這個消息是裴冷簫故意放出的風聲,他的就是要引出那位膽敢和他冷竹島為敵的人,相信那個幕后指使者在知道自己的計划如此順利之后一定會降低戒心,到時要抓那個人也就容易多了。
  “不錯,根据傳回來的消息,目前石泉號子所釋出的客戶全部都被一家新開的平泉商號吃掉,而那個商號的主人听說是由京城來的。”冷筑點頭同意冷簫的說法。
  “我想的果然沒錯……”裴冷簫還沒說完,一個急促的聲音打斷他的話。
  “裴冷簫,我總算找到你了,這一次我一定要你把你侮辱人的話全都吞回肚子……啊——”杏儿的話以尖叫做結束。
  原來杏儿一想到可以讓裴冷簫相信她的話的方法之后,便一路由她的房間不停的以百米速度飛奔至后花園;一想到這下可以讓裴冷簫乖乖把他以前說的話都吞回去,怎么不讓她興奮不已?
  可是俗話說得好,樂极生悲,就在杏儿看到裴冷簫的同時,腳下一個踉蹌讓她整個人向前飛了出去,直直撞上了裴冷簫。
  裴冷簫沒有想到杏儿會這樣直直地撞地過來,而且又是以她百米加速度的力量,雖然及時伸手將她攔個正著,但是杏儿這一跌的力道,將他們兩人全撞入了荷花池中。
  “你走路就不能小心一點嗎?”
  裴冷簫摟住杏儿的腰,讓她和他面對面,雖然這池水只及他的下巴,但是對嬌小的杏儿來說仍是不到底。
  “這怎么能怪我?哪一天你也穿一件長得可以拖地板的裙子看看,我就不相信你走得會比我好!設計這种衣服的人一定有病,再不然就是布太多用不完。”杏儿沒好气的說,但是她看見裴冷簫的臉色實在很奇怪,不僅不像平常一臉冷漠,而且嘴角大概是气過頭了的抽搐著。
  慘了,他不會是气瘋了,以致臉部神經失調吧!剛剛听裴冷笙說他為了她喝他的什么“有”露“沒”露酒已經气得很,這下子又把他撞到水池中,看來她這次是死定了。
  “我知道你為了我偷喝你的酒的事很生气,可是既然這酒這么珍貴就應該好好的藏起來才對,哪有人隨隨便便放著,這怎么能怪我呢?”杏儿刻意忽略她偷偷摸摸進酒窖這件事,“而且這么危險的東西更應該寫上‘危險勿近’,不然也畫上個骷髏頭以示警告嘛!再說,穿成這樣也不是我的意愿,如果你不要叫我穿這鬼東西,我就不會跌倒,那你也就不會被我撞入池中了。”
  杏儿一緊張,反而惡人先告狀的數落起裴冷簫的不是。
  “所以說來說去還是要怪我了?”裴冷簫的聲音中有一絲奇异。
  “當然要怪你,要不是……”他的聲音讓杏儿停下了話,猛一抬頭死瞪著裴冷簫,她一這動作把原本蓋在她頭上的荷葉滑落得蓋住了她的眼睛,那樣子說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但是杏儿可沒時間去理會這一些,因為她不相信她听到了什么,她一定是听錯了。
  她不耐的一把揮走了蓋在她頭上的荷葉,天!她沒有听錯,那個總是冷著一張臉的裴冷簫竟然在笑,看來她剛剛以為他气瘋了的抽搐大概是在強忍笑的結果。
  但是他的笑……怎么說?杏儿吞了吞口水,她原本就承認這個裴冷簫長得好看得過火一點,只不過他的臉看來像是雕出來的一般沒有人气,但是他這一笑讓杏儿覺得好像是雕像突然活過來了一樣。
  “你被貓咬了舌頭啦?”
  杏儿不理會他的話,“你笑了!”她不可思議的說。
  她的話讓裴冷簫倏地皺起了眉頭。他真的笑了嗎?他還以為自己早忘了還有笑這种東西了呢!
  “不准皺眉頭!”杏儿拉平他的眉頭,“我喜歡你笑起來的樣子。”他的笑就像雪地的陽光般亮眼。
  被杏儿這么一說,這個一抬出名號就可以嚇得三歲小孩不敢哭的裴冷簫竟然耳根子像火燒一般的紅起來,他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嚨,“別說了,再不換上干衣服,等一下受涼了就不好了。”
  對著裴冷簫難得的脆弱,杏儿像發現新大陸一般的笑了起來,她以為裴冷簫對自己的笑容沒有信心,她保證地安慰:“你的笑容真的很好看,雖然有些僵硬,但是只要你多練習一下就好了。”
  面對杏儿的評語,裴冷簫真的有哭笑不得的感覺。這小妮子就是有辦法搞得他又气又好笑,他歎了一口气慢慢的抱她走上岸。
  大概是裴冷簫的笑容給她太大的刺激了,杏儿似乎仍意猶未盡的說:“其實我發現你也是一個好人,只不過表情呆板一些,多笑笑就好了,不過千万別像裴冷筑。”
  “為什么?你不喜歡冷筑嗎?”
  裴冷簫一直以為她跟冷筑處得不錯,甚至有時候看到冷筑、冷箏和冷笙跟她那么好,他心中還會浮上一股异樣的心煩。
  “不會呀,他很好呀!只不過你不覺得他笑得像一只狐狸嗎?”杏儿一臉正經的和裴冷簫鬼扯,她發現她很喜歡和這樣的他說話。
  狐狸?!
  她的這句話又讓裴冷簫忍不住的笑了出來,他相信如果知道杏儿把他的“笑面諸葛”的招牌笑容比做狐狸臉的話,可能會再也笑不出來的想一頭撞死算了。
  一旁的冷筑和后來赶到的冷箏、冷笙雖然听不到他們到底在講些什么,但是他們卻听到了冷簫的笑聲!他們不約而同的面面相覷,卻沒有一個人想要出聲打破這個奇跡。
  天啊!這不是真的吧!他們十几年來沒有笑過的大哥竟然笑了!
   
         ☆        ☆        ☆
   
  杏儿一邊哼著歌一邊換下身上的濕衣服,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高興,可是她就是忍不住一股想哼哼唱唱的沖動,因為裴冷簫笑了。
  因為裴冷簫笑了!
  這是什么見鬼的理由?那個姓裴的要笑不笑干她家哪門子的狗屁倒灶事?她干嘛因為他要笑不笑這檔和她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事儿高興成這個樣子?!不會是神經錯亂了吧!說不定她是吸太多“過去式”的空气,導致她“未來式”的腦袋無法相容而缺气,所以她的腦神經無法連結而開始失控!
  天哪!這怎么辦才好?“
  杏儿一會儿皺著眉,一會儿咬著下唇猛搖頭,最后她忍不住雙手向外揮,嘴中不住嚷嚷著:“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這就是裴冷簫到杏儿的房中發現的情況。看著她多變的表情,裴冷簫真的有些怀疑她的臉不會抽筋失控嗎?雖然如此,他卻覺得她就算一個臉皺成這個樣子,仍然是他看過最美的女孩。
  “什么事怎么辦?”
  裴冷簫的話讓杏儿嚇了一跳的慘叫一聲,旋即不高興的嘟起了嘴,“你怎么沒有敲門?”
  “我敲了三次。”裴冷簫微皺眉,這似乎是他最近愈來愈常做的動作,看來他僵化的臉最先活過來的神經是眉頭上的。
  “我沒有听到就不算。還有不要皺眉,我喜歡你笑嘛!”杏儿耍賴的說。
  哎!自從從來不笑的裴冷簫笑了之后,他的威嚴已經蕩然無存了。
  要是換做平常有人敢對他這個樣子,依裴冷簫的個性早給那個人一個可以凍死北极熊的寒冰臉了。可是不管他怎么想,面對杏儿他就是擺不下那個臉,只好擠出一個無可奈何、要笑不笑的“苦瓜臉”。
  看來“天生一物必有一克”這句話是至理名言,以一臉寒霜聞名天下的裴冷簫,這下是栽在這個小女人的手中了。
  “對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嗎?”杏儿這時才想起要問他的來意。
  “今天庄外有兩個月一次的赶集,你……”裴冷簫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杏儿的歡呼聲打斷。
  “哇!我要去看。”
  裴冷簫原本以為她可能會乘這個机會糗他一番,畢竟誰教他竟然沖動的想帶她出去玩一玩?可是杏儿的舉動讓他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太多心了,杏儿單純得一點心机也沒有,就像一個小孩子一般。
  “你在想什么?”杏儿看他一句話也不說,以為他不想帶她出去。“好啦!人家好想看看。”杏儿撒嬌的說,她也不曉得自己為什么會用這种口气對他說話,但是似乎很自然的就這樣出了口。
  “你真的很單純,什么事都表現在臉上。”面對杏儿毫不掩飾渴望的臉,一向習慣商場爾諛我詐的裴冷簫不禁脫口而出。
  “我才不單純呢!”杏儿抗議,他的話好像是說她沒大腦。
  “和我比起來就是。”裴冷簫看著杏儿噘起的小嘴,半是好笑半是感歎的說。
  “和你比起來誰都很單純,你是我見過最复雜的人了。”
  “复雜?”裴冷簫因為杏儿的話而皺起了頭,她是不是在說他這個人難以了解呢?他一向喜歡和人保持一段距离,但是對于杏儿他卻希望讓她了解,甚至有一种想向她剖心的沖動。
  “也不盡然啦!人家都說你很難接近,可是那是因為他們沒有和你相處在一起,你其實是一個好人,只是不知道怎么笑而已。”杏儿拍拍裴冷簫的手背,給了他一個好大的笑容。“沒關系,我會教你的。”
  裴冷簫几乎是懾于杏儿像會發亮似的臉龐,雖然她的話是滿侮辱的,但是他發現她只要這樣對他一笑,他似乎沒有說不的可能。
   
         ☆        ☆        ☆
   
  赶集其實就像是一种市集,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充斥著各种叫賣的聲音,琳琅滿目的貨品更是讓人目不暇給。
  只見杏儿興奮的東鑽鑽、西跳跳,讓裴冷簫一不留神就跑丟的緊跟在她身邊,卻又好笑的看著她對每一件東西都新奇的打量。
  裴冷簫愛怜的看她兩個水汪汪的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議的光芒,她一點都沒有發現自己美得讓四周的小販都露出惊艷的眼光,呆呆的連生意都忘了做。
  “我可不可以買一樣東西?”杏儿突然跑回裴冷簫的身邊,“一樣就好了。”她伸出一只手指比了一下。
  “你想要什么?玉簪子、金手鐲?只要你喜歡就買吧!”裴冷簫不在意的聳聳肩,她的要求對他來說并不大,他伸入怀中拿出一個錢包遞給她。“如果不夠,你就他到庄子的帳房結帳好了。”
  “夠了。”
  杏儿高興的收下了錢,然后一蹦一跳的离開,沒三分鐘就又回到裴冷簫的身邊,而且還抱了一大堆的糖葫蘆。
  “你就是要買這個?!”裴冷簫掩不住一絲惊訝的口吻,他以為她要買的會是首飾、項鏈,要不然也該是綾羅綢緞、胭脂花粉之類的東西;女孩子不都是喜歡這种東西的嗎?
  “不可以生气。我把錢全部給小棠棠了。”杏儿先自行招認。
  “小棠棠?”
  “就是賣糖葫蘆的小孩子。”杏儿一臉坦然。
  “你買這么多糖葫蘆做什么?”
  “我也說只要一個就好了,可是當我把錢全給他又不要他找零的時候,他說什么也要我拿走這么多的糖葫蘆。”她說得好無辜。
  裴冷簫歎了一口,她難道不知道他給她的錢別說買糖葫蘆了,就連金葫蘆都綽綽有余了。
  “你別又皺眉頭嘛!我也知道自己吃不完這么多的糖葫蘆,可是小棠棠太可怜了他小小年紀就沒有了爹,他娘又生病。”
  原來她根本就是同情那個小孩子,不過這樣說來,那個叫小棠棠的也是個挺有骨气的孩子。
  裴冷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略沉吟了一下后對杏儿說了一句:“帶我去見那個小孩。”
  “喂!錢是我給的,你不能去要回來。”杏儿急急地說,她可不要害小棠棠失望,她還記得他剛剛接下錢,說能幫他媽媽買藥了的時候是多么的高興。
  “我像是那种人嗎?”裴冷簫有些不悅的看了杏儿一眼。
  “對不起,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剛剛是我太急了。”杏儿吐吐舌頭,她發現自己是真的相信他是一個大好人。所以杏儿不再說話,將他帶到街角這會儿正在收東西的小棠棠面前。
  小棠棠看見剛剛离開的庄主夫人,他的臉上馬上又堆起了一個好大的笑容,這個美得像仙女的夫人是他見過最好的人;她上次不但免費的幫他娘看病,這次又給他這么大的一筆錢要他好好照顧他娘,難怪這儿的人都說他們新來的庄主夫人是菩薩轉世的。
  裴冷簫看了一眼這個眉目清秀的小男孩,以他識人無數的眼光,這一眼就足夠讓他知道這個小男孩是一個可造之才;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眼中散發出來的坦然光彩,相信只要好好栽培,他長大后一定能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人。
  “你叫小棠棠?”
  這時小棠棠才看見杏儿背后的裴冷簫,他嚇得連連退后了几步。他几次看見這個几乎擁有整個冷竹島的冷竹山庄大當家,都只是遠遠的看著而已就覺得不寒而粟,今天這么近的看見他,他總算知道為什么大人們每次一提到這個裴大當家的,口气都是那么又敬又懼的了。
  “你不要擺著這么一張臉嘛!都把小棠棠嚇到了。”杏儿對裴冷簫皺了一下眉頭,然后拍拍小棠棠的手,“你別怕,他只是害怕自己笑起來不好看。”
  裴冷簫真不知道他應該對杏儿這种侮辱人的話做什么反應;她看起來于是一點也不知道這些話已經侮辱到他了。
  小棠棠惊恐的看了裴冷簫一眼,他希望眼前這個冷得讓他在這大熱天都忍不住想打冷顫的男人,不會因為庄主夫人的話而對她生气。不過好在他似乎沒有一點動怒的樣子,這讓小棠棠好奇的再偷偷打量了他一眼。
  “你几歲了?”裴冷簫逮住他好奇的眼光,出聲問他。
  “快十歲了。”小棠棠赶快縮回目光,小小聲地說。
  “你有沒有讀過書?”
  小棠棠搖搖頭,他的聲音出現一絲渴望。“我娘需要我照顧。”這一句話就回答了裴冷簫想要知道的所有問題。
  “小奇缺少一個伴讀的書僮,你愿不愿意做呢?”
  “您是說……”小棠棠吃惊的消化這個消息,他可以跟在小主人的身邊讀書了!但是旋即他興奮的眼睛又被濃濃的失望取代。“可是,我不能放著我娘不管。”
  “這你不用擔心,如果你愿意的話,你娘可以跟你一起住進冷竹山庄。”
  “真的?!”小棠棠不可置信的看著杏儿,看見杏儿微笑的對他肯定的點點頭時,他才如大夢如醒一般的歡呼一聲,然后連忙向冷簫和杏儿又謝又拜后,赶回家向他娘訴說這個好消息。
  杏儿目送小棠棠興奮的背影,她也著實替他高興,她轉身給了裴冷簫一個好大的擁抱,她就知道他是一個大好人。“你真是太棒了!”
  裴冷簫被杏儿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他一向不習慣和人有太親密的接触,但是他卻舍不得她靠在他怀中那令他心悸的一抹馨香;要不是他們兩個人正好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他真不想打破這一刻。
  “你忘了我們還在大街上嗎?”他在她耳邊低低地說。
  裴冷簫的話讓杏儿想起她都忘了這件事了,她嚇得猛一抬頭,結果卻狠狠地撞直了裴冷簫的下巴。
  “對不起!”杏儿一邊撫著頭連忙道歉,一邊不好意思的發現他們四周聚集了為數不少的人。她羞赧的拉著裴冷簫快步离開。
  “你總是這樣出人意表,我該拿你怎么辦才好?”裴冷簫搖搖頭,語气倒像是在寵溺小孩子似的。
  不過杏儿卻沒有听出他寵溺的口气,她以為他又在說她鬼扯她來自未來的那一件事了,她突然想起早上匆匆忙忙的把裴冷簫撞進水中之前自己本來要對他說的話。
  “你不能再說我鬼扯了,我有證据可以證明我是來自二十世紀的人。”
  “別說了。”
  一接触到這個話題,裴冷簫的語气陡然下降了好几度,他不想再听她說那些什么他們是不同時代的人;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想听她說她要借他的琉玉离開這里。
  “你不听不行!對于未來的我們來說,你們如果有什么可發生就會被記錄下來,當我們看到的時候已經是歷史。如果我記得沒有錯的話,開元元年七月,太平公主會伙同五位宰相、左忌林大將軍常元楷、知羽林軍李慈,還有竇怀貞、賈膺福、唐唆、岑義、蕭至中、崔是、薛稷、李晉……”杏儿停了一下想了又想,她就只記得這樣了。“他們會起來謀反。你想我如果不是在二十世紀看過歷史書的話,我怎么會知道這么多呢?”
  “你自小生在宮中,會認識這些權臣的名字本來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誰又知道這不是你隨口鬼扯出來的呢?”
  這時的裴冷簫又是那個杏儿印象中討厭的死冰臉了。
  “我否認我剛剛說的話,你根本就是不折不扣處于更年期的死腦袋。”杏儿气憤的說。“等事情發生了,你便會知道我說的一點都不假,那時候我會等著你來跟我道歉。”
  等著看吧!那時候她會讓他把“鬼扯”兩個字給吃下去!
   
         ☆        ☆        ☆
   
  一雙眼睛冷冷的看著在大街上擁在一起美得像畫的裴冷簫和他的夫人,他只看到這里就忿忿地轉開眼睛。
  笑吧!盡量笑吧!你裴冷簫的石泉號子已經如計划中的在我手中垮得差不多了,接下來還有廣州的玉泉號子、江蘇的柳泉號子、長安的琉泉、璃泉號子、陝北的云泉號子……
  還有……我的麒玉公主……
  他借著這几天的赶集悄悄的混入山庄,目的就是要奪回他的麒玉公主,但是剛剛的那一幕卻教他怒火中燒。
  只要再几天,當太平公主那個老女人把李隆基推下皇帝寶座時,冷竹島也將進入他的囊中,到時他的公主倚著的胸口就會變成是他了。
  裴冷簫我會讓你為碰了我的麒玉公主而付出慘痛的代价的!
  他的眼中發出一絲邪惡的閃光,一抹得意的淺笑將他原本俊秀的臉扭曲得甚是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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