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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節


  “日儿,跟大伯母比看看誰放的紙鳶儿飛得高,好不好?”
  說話的人除了冷竹山庄中最活蹦亂跳的女人杏儿外,還能有誰。至于她話中的日儿,就是裴冷筑与狄羽音年方四歲半的女儿,裴書日。
  “娘,你別帶野了日儿,她還小,靜靜的玩就好,像這樣跑來跑去,要是跌倒摔傷了,我們怎么向二叔、二嬸交代?”
  年方八歲的裴書异,小小年紀就遺傳了裴冷簫的冷靜和自制,講起話來老成得仿佛杏儿才是他女儿而不是他娘似的。
  “天哪!我怎么會生出你這么沒趣的儿子,簡直跟你爹一個樣,你搞清楚,我是你的娘哪!連你爹都不管我那么多,你這儿子還這么多事。”杏儿沒好气的抱怨。
  她生這個儿子好像是天生來克她的一樣。冷竹島從上到下沒有人敢管她一分,可是當這個儿子會講第一句話后,她就知道她的好日子過去了,因為她這天才儿子第一句話不是叫爹,也不是喊娘,而是“不行”。
  其實這兩個字也不是什么不好的字眼,但糟就糟在她這個儿子的十個不行有九個半是針對她這個做娘的,這說出來還真是气煞人也。
  “爹根本就是把您寵過了頭,只要您別傷了自己,您要做什么他都沒有意見。”裴書异認真的指出。
  “你知道就好,還管我那么多!”杏儿索性嘟起了嘴巴。這陣仗大概世所罕見吧!一個做娘的竟然向一個未滿十歲的儿子使起小性子來。
  “管那么多!管那么多!”書日听不太懂杏儿伯母和書异堂哥的對話,只是直覺好玩的像只九官鳥似的學起杏儿的話。
  裴書异一看他娘嘟起了嘴,當下也沒了轍了,誰教他表面上總不許他娘做東做西的,實際上也只是擔心,怕他娘這好動的個性會不小心傷了自己。說穿了,他跟他爹是一個樣,全把杏儿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好了!娘,您也別生异儿的气,最多异儿將昨天雕的芙蓉送您當作賠罪好不好?”
  “還要加一個荷花。”杏儿一看奸計得逞,乘机又多敲詐了一個。不是她這個做娘的不講理,而是她這儿子的手之巧,任何東西到了他的手中,都能雕得活靈活現,而且雕什么像什么。
  “我也要!”一听有東西可以要,書日也連忙大聲的吵了起來。
  “日儿,這是不對的!”狄羽音怀中抱著剛滿月沒多久的儿子裴書月,輕輕的斥責書日的行為。
  “沒關系啦!反正异儿的手那么巧,多雕一個娃娃對他來說又不用花多少時間,是不是?”杏儿一臉的無所謂。
  不花時間?裴書异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是的!二嬸嬸,反正日儿的生日也快到了,就當是我送日儿的生日禮物吧!”
  “那……日儿,還不快一點謝謝异哥哥。”狄羽音听裴書异這番合情合理的話,也就不好意思再拒絕,只好催促著書日道謝。
  “謝謝异哥哥!”日儿听話的說。
  這一段話全落入不遠處御風亭內的裴冷簫与裴冷筑兩人的耳中,他們一邊悠閒的泡著才剛從廬山專門送過來的云霧茶,一邊深情而滿足的看著他們的妻儿。
  “异儿小小的年紀就有大哥你的風范,不僅是做人處世,就連被大嫂吃定的樣子也是如出一轍。”裴冷筑輕笑。
  “杏儿就是小孩子心性。”話是這么說,可是任誰都听得出一向不多話的裴冷簫語气中充滿了寵溺。
  “實在很難想象大嫂這輩子都會是這性子了。”
  “杏儿就是杏儿。”不管她變或不變,這輩子他只要能擁有她,就心滿意足了。
  “其實想想,我和羽音還有冷箏和傲天的婚事,大嫂應該是最大的功臣,自從她出現在冷竹島后,改變了我們所有人的命運。”裴冷筑悠悠的說。杏儿不同的生長背景,讓他們所有的人開拓了更大的視野。
  “她是不一樣的。”裴冷簫放下手中的茶杯,對著看向他的愛妻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他是真的這么想,杏儿的出現是上天為了結束他的苦難而送來的禮物,每一次只要看著她,他就能夠感受到胸中溫柔的悸動,他知道這一輩子,他的情只給了這個磨人、精靈而善良的小妮子。
  “她真的是很特別,而且好像還特別喜歡作媒。”
  “你是說冷笙?”
  裴冷簫怎么會不明白冷筑指的是什么,自從九年前她湊合了冷箏和李傲天這對神仙眷侶后,她就肯定了自己作媒的天份。
  再加上六年前她又成功的把冷筑和羽音“送作堆”后,好像是愛上了配對的游戲,天天把目標放在裴家他們這一輩中的最小也是唯一單身的冷笙身上。
  搞得冷笙留起一把嚇死人的落腮胡,還自愿當起流浪漢,只要能遠离杏儿的魔掌,叫他做什么他也愿意。
  這也就是為什么冷笙好好的冷竹島三當家不當,卻偏偏去假扮流浪漢,干起臥底的這檔事。若以冷竹島的勢力,這种勞心、勞力的事哪需要冷笙自己去做。”
  “那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死大嫂。他還以為跑遠一點就好了,沒想到這回他是人算不如天算。”
  “冷笙?你幫他算了一卦。”裴冷簫的話是直述句,因為冷筑可是有名的笑面諸葛,如果沒有一定的把握,冷筑不會這樣說。
  裴冷筑微笑的點了點頭,張嘴正要回話,天空卻翩翩飛來了只全身雪白的大白鴿,輕巧的停落在他手中的羽扇上。
  “冷笙的飛鴿書到了!他上面寫了什么?京城好不好玩?他有沒有什么艷遇?”
  裴冷簫和裴冷筑兩個人都還沒有任何的動作,杏儿已經眼尖的瞧見,連忙由花園中一口气的沖上了御風亭。
  “娘!您跑慢一點,小心摔著了!”書异不放心的追在杏儿身后,還不時的提醒她。
  “是呀!別跑這么快!”裴冷簫點點頭的應和了句。
  “好啦!你們爺儿倆可真是一對,我又不是缺了胳膀少了臂的,不會有事的啦!”杏儿沒好气的翻了翻白眼。
  話還沒說完,自信滿滿的她腿下就漏踩了一個階梯,說時遲那時快,要不是裴冷簫和异儿一個從前面、一個從后面飛快的拉住她,她少不得要跌個鼻青臉腫。
  “小心!”
  “你還好嗎?”
  裴冷簫和异儿兩個人异口同聲的問,一大一小臉上的擔心簡直是如出一轍,真不愧是父子。
  “我沒事啦!”杏儿吐吐舌頭,早就知道話是不能說得太滿。為了怕听到他們口中說出“我早告訴過你”這一句話,她連忙開口問:“冷筑,你赶快看看冷笙捎來的信呀!看看他上面到底寫了些什么。”
  裴冷筑好笑的搖搖頭,伸手從信鴿的腳上取下字條,再將鴿子往天空一放,攤開字條大略的看了一下。
  “冷笙查到的事情跟我們想的几乎完全一樣,周恨和杜少勤兩個人勾結,把琥泉號子高价買進的貨和采苹軒的次貨替換,從中謀利。”
  “如果周恨的目的是為了錢,他干什么故意泄漏我們知道?”羽音牽著書日來到了裴書异的身邊,將怀中的書月交給了裴書异,然后抱起了書日在裴冷笙的身邊坐了下來。
  這件事她也听冷筑提了几回,來龍去脈她也有几分了解,現在听冷筑這么一說,倒也覺得有些疑問。
  “如果不是為了利,那就只有為了報仇這個可能了。”杏儿聳聳肩說:“難不成那個周恨跟我們冷竹島有仇?”
  “不可能!如果他跟冷竹島有仇,他大可以把琥泉號子給吞掉,可是他好像只針對采苹軒有關的事,所以問題應該不是出在我們身上。爹、筑叔叔,你們說我說的對不對?”异儿小小年紀就能說得頭頭是道,真不愧是虎父無犬子。
  “异儿,你真是聰明。”裴冷筑輕輕拍了拍他的頭,“冷笙也提到,他曾不小心和周恨打了個照面,但周恨卻沒有點破,他也想不出這個道理,不過,至少可以确定周恨不是針對我們而來。”
  “拜托!虧我還一直夸冷笙聰明,連這种小事也想不出來,他真該早點把臉上的胡子剃了,看看會不會聰明一點。”
  說真的,裴冷筑比起她相公是差了那么一點,可是至少她和她相公也是同一厂商制造,再怎么差也不會差到哪里去,但他不知道是發了什么瘋,好端端的留了一撮毛在嘴上,雖然人家說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可是冷笙有了那撮毛就真的變得比較聰明了嗎?
  “他早剃了,上次安排在京城的眼線來報,似乎冷笙轉了性把胡子給刮去了。”裴冷筑好笑的講。
  杏儿討厭冷笙的胡子在山庄是出了名的,她應該會很高興听到這個消息。
  “真的假的?!”
  乍听這個消息,杏儿倒不敢相信,因為這几年她用盡各种的方式,就是無法讓冷笙把那討人厭的胡子剃掉,到底誰有這本事,讓冷笙這樣做?她一定得去會會那個人不可。
  “杏儿,你又在想什么?”
  裴冷簫一看到杏儿的眼珠子一轉,就知道她一定又有什么念頭了。
  “娘一定是想去京城看看是誰有這本事讓笙叔叔這樣做。”真是“知母莫若子”,裴書异說中了杏儿的想法。
  “哪有,我只是想,最近小奇不是捎信來說,他已從龜茲帶了貨品要沿官道到京城嗎?反正我們也好久沒看到小奇了,就去京城接他,再順便去看看冷笙,這不是一舉兩得?”
  杏儿口中的小奇是她和裴冷簫收的義子,她和小奇兩個人与其說是母子,還不如說是朋友來得貼切。
  “看奇哥哥!看奇哥哥!”書日興奮的說。
  書日打小不知道為什么,就喜歡纏著書奇,那時書奇說要去西域,書日不過才剛剛會開口,也不知道她明不明白离別的意思,卻哭鬧了好半個月。現在一听書奇要回來了,她又高興成這個樣子,看來她真的是很喜歡書奇。
  “看,我們現在有兩票贊成了,加上女性优先權,我們的票要變兩倍,一共是四票,再加上多數尊重少數原則,我們又多了兩票,一人是六票,現在你們包括書月也只有五個人,那我們贏了,所以我們去京城吧!”
  杏儿說了這么多,說穿了,就是要去看看裴冷笙,大伙也是心知肚明”反正不讓她去,以她的個性也會一個人溜去,倒不如答應她,省得她一個人溜去好一些。
  “你要看冷笙也好,看小奇也罷,我們就去長安城吧!”裴冷簫難得提起了嘴角。
   
         ☆        ☆        ☆
   
  于以湘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自從上次尋芳閣外的事后,裴冷笙不知道是有意或是無意的,總是避著她,也不再像以前一樣,有事沒事就拉著她東跑西跑。
  不過,他不是對她很好,他老是說小魚儿太瘦弱,一邊說要訓練她,一邊卻又一個人包了所有的粗生工作。
  想想,于以湘倒真覺得過意不去,說好了是兩個人進來任店混口飯吃,可是裴冷笙從挑柴、砍柴、打水到的搬東西,樣樣都來,而她只是端端盤子,最多再掃個地。
  所以今儿個于以湘才起了大早,想先做些挑水砍柴的事儿,好讓裴大哥不會這么累,或許他心情一好,那么他們又會像以前一樣,開開心心的在一起。
  只是,她原本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千金大小姐,像打水這种不需要花什么頭腦的事,卻考倒了她這個一向有才女之稱的大小姐。
  好不容易憑著一股意志力由井中打滿了一整缸的水,平常看裴冷笙做這种的時候,似乎非常的輕松,几乎用不了半刻鐘的時間,而她整整打了一個時辰,才知道如何做可以打得到水,而不是讓水桶漂浮在水上。
  還好她今天在四更天的時候就起身,不然這會儿說不定天都亮了,水還沒有打好,更別說要給裴冷笙什么樣的惊喜了。
  接著是砍柴。她先由柴房抱出木柴到后院的空地上,這事做起來累是累,但并沒有特別難的地方,最讓她傷腦筋的是——
  如何把粗的柴一劈成兩半?
  她研究了半天,決定柴刀不論是切的、用割的都沒有用,大概只能像裴冷笙一樣用劈的才行。
  她拿起一根木頭放在木砧上,可是無論她怎么劈,刀子在一碰到木頭后,木頭就會向兩旁倒,試了几次,她決定還是用手扶著會好一點。
  于是,她閉上眼,左手拿著木頭,另一手拿著柴刀就要劈下——
  “小魚儿,你在做什么!”
  如果剛剛裴冷笙還在睡眼惺忪,那么,眼前這一幕可以嚇得他好几天不敢見周公了。
  拜托!小魚儿在做什么?!他是准備砍柴,還是砍他自己的手?哪有人手放在木頭上,閉著眼就往上砍的?
  “裴大哥,你睡醒了?”
  “我是嚇醒的,好好的,你做這事干什么?我不是說這种事我來做就好了!”与其被他嚇去半條命,裴冷笙宁愿自己多做一點。
  “我知道自己笨手笨腳,可是只要學就一定會,至少我已經學會怎么打水了。”雖然會打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她不知失敗了多少次才找到竅門,所以講起話來,免不了有几分得意。
  “你打水?!”裴冷笙吃惊的說。
  剛開始,他也曾要小魚儿學些出力的工作,可是他發現他的身子骨太弱,實在不适合做那些事,之后便不再讓他碰那些事。
  “是呀!”于以湘自信的點點頭,她想裴冷笙一定會贊許她的。
  她努力這么久,為的就是看這一刻,看裴冷笙為她感到驕傲,只要能讓裴冷笙高興,剛剛的那些辛苦也就有代价了。
  “你這呆子!”
  裴冷笙一把抓起于以湘的手,在看到她滿是水泡的手后,臉上的表情變得异常怪异,与其說他是高興,倒不如說他在生气來得貼切一點。
  “裴大哥?”于以湘在裴冷笙的注視下,原本的自信漸漸失去,只留下愈來愈濃的自我怀疑。
  “你在搞什么東西,我不是叫你別做這些事的嗎?明明知道自己笨,還不自量力的去做!要是我再晚一步,你的手就沒了,傻蛋!天知道之前你沒掉到井里是你命大。”裴冷笙一張口就像是連珠炮般的數落了起來。
  “我……我只是想……想分擔一些工作……”于以湘忍著不掉下眼淚,她不知道為什么裴冷笙要生這么大的气,她承認自己對這些事是不太行,但她會認真學的呀!
  裴冷笙也知道小魚儿這一片好意,可是一想到剛剛的危險景象,他就忍不住發火,而且他又怎能說他竟然為了小魚儿手上的水泡感到心痛。
  小魚儿可是個男人哪!他若承認了這件事,豈不表示他真的有斷袖的傾向?
  “不用,你別給我惹麻煩就夠了。我早該知道你會是個大麻煩的。”裴冷笙現在只想狂喊一場,他怎么會陷入這种感覺之中?
  最麻煩的是,小魚儿明明是一個男的,為什么比女人更讓他心疼?
  “麻煩?”
  于以湘從來不知道一句話就可以把人傷得這么深。最初,裴冷笙是不愿讓她跟著的,雖然她不知道最后是什么原因讓他改變了主意,但是今天她卻知道了一件事——自始至終他都認為她是個麻煩。
  裴冷笙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這一點由小魚儿臉上受傷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可是他卻講不出任何安慰自己的話,他深怕自己若是放軟態度,那他可能再也藏不住內心的感受。
  “拜托!你又不是女人,別一天到晚像個女人一樣哭哭啼啼好不好?”
  于以湘再也忍不住了,為什么當男人這么可怜,連哭的權利也沒有?
  “可是我本來就是……”
  “男的!”裴冷笙替她把話接了下去。“你不用一直聲明你是男人我也知道,畢竟這儿可是青樓,除非是青樓女子,否則一般好人家的清白女子哪可能出現在這种地方!”
  于以湘沉默了,她想證明什么呢?她是小魚儿是于以湘、是男是女又如何?對他來說,她都是個大麻煩而已,不是嗎?
   
         ☆        ☆        ☆
   
  小魚儿對他來說絕對不只是一個大麻煩而已。
  裴冷笙發現自己再這樣下去一會瘋掉。他總是無時無刻的注意著小魚儿的一舉一動——在每一個小魚儿沒有發現的時候,在每一個耳朵不小心听到他的聲音的時候。
  他愈是不想他,卻發現他的身影無時無刻的出沒心房,這對陷入感情的人來說原來就是一件很平淡之事,而且看過了大哥、二哥陷入情愛的表現后,他應該能以更淡然的態度,完美的去處理他的感情,反正有前例可循。
  人是不能太鐵齒的,他想來想去就是沒有想到自己會愛上一個男人!
  雖然說藉酒澆愁愁更愁,但是現在的他,除了一醉解千愁外,還有什么是他可以做的呢?這也就是現在他為什么會坐在這個小酒館的原因了。
  “喂!你真是愈來愈不爭气了。”突地,一陣尖細的聲音在他的頭頂上響起。
  裴冷笙抬起頭,看見面前站著一個小男孩,嚇得一下子嘴巴張得老大,那個男裝打扮的人,除了他大嫂杏儿外還能有誰?他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一些聲音。
  “大嫂……那大哥也在了?”
  他說著還不忘左右看一下,大嫂會出現在這儿,那表示大哥一定在不遠的地方,要是讓大哥知道他大白天在酒館喝酒,這下他就死定了。
  “你也知道怕了,明明知道喝酒不是件好事,還跑來買醉。”杏儿不乘机損損他怎可以,“你放心,你大哥還在別館,我是偷溜出來的。”
  “大嫂,你一個人在外面走太危險了,沒事早一點回去,不然异儿和大哥會瘋掉的。”
  “該回去的時候我就會回去,倒是你,為什么事這么頹廢?”杏儿眼睛一轉,又把話題轉回了裴冷笙身上。
  “沒事。”裴冷笙搖搖頭。
  死都不能承認他是為了一個男人而這個樣子的,否則,到時候不知道這個一向以整他為樂的大嫂又要怎么損他。
  “沒事?我還以為是為了你身邊的小孩子。”杏儿賊賊的問。冷竹島的眼線這么多,裴冷笙發生什么事,杏儿哪有可能不知道。
  “你知道小魚儿?”
  “我想了這么久要剃掉你臉上的胡子,你誓死不從,如今,卻為了某人而輕易的剃除,我怎么可以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這么有辦法?”
  “我……”裴冷笙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下巴。難道從那時候起,自己真的就愛上了小魚儿?不然為什么會甘愿為他這樣做呢?
  “我一直以為要讓人剃去胡子,除非你的夢中情人出現,看來小魚儿已偷走了你的心。”
  “大嫂,你別開玩笑了,小魚儿是男的耶!”裴冷笙仍在苦苦掙扎,畢竟在他的禮教觀念中,這种事不是他所能接受的。
  “他是男的?!”杏儿一臉的惊訝。
  這小子是真的笨還是假笨?跟一個女人共處一室這么久,竟然連人家是男是女都還不清楚,活該他要為情所困了。
  難不成,這就是他現在在這儿喝酒的原因?
  “扑哧!”一聲,杏儿非常不淑女的大笑起來,沒辦法,不是她沒有同情心,而是這种情況實在是太好笑了。
  “這很好笑是吧!你再笑大聲一點,反正我也想笑,只是笑不出來罷了。”
  杏儿看他一臉的無奈,再笑下去也實在太殘忍了。“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來!這給你吃下去。”她由腰帶上拿出一個小瓶子,打開塞子,倒了兩個像是藥丸的東西來。
  “這是什么東西?”
  裴冷笙皺了一下眉頭,他這個大嫂老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藥,不知道這兩個黑黑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類似鎮靜劑……反正就是能讓你心情輕松的東西。”說完,她也不顧裴冷笙的意愿,一把就往他的嘴中塞去。
  “我不……”裴冷笙正要反對,但藥丸已下了腹,他想反對也來不及了。
  “好了!吃你也吃了,心情有沒有好一點?”她停了停,看到裴冷笙搖搖頭的算是回答了她的話,她拍拍他的手,“其實就算小魚儿是男的又有什么關系?你愛的是‘他’這個靈魂,和‘他’是男是女又有什么關系?”
  “啥?!”裴冷笙不知道他是不是听錯了。
  “你愛一個人,那個人是男是女對你一點差別都沒有,既然好不容易愛上了一個人,那個人是男是女有那么重要嗎?”
  “這……”
  是吃了剛剛的藥的關系嗎?為什么他會覺得杏儿的話好像很有道理呢?他是不是不該就這樣放棄呢?
  一看裴冷笙的臉色,杏儿這下百分百的确定他是真的深陷情网了,看來不久冷竹島又有好事近了。
  她拍拍裴冷笙的肩,語帶雙關的神秘笑笑說:“別猶豫了,真愛稍縱即逝,如果你用的是真心,真愛總是會出現奇跡的。”
   
         ☆        ☆        ☆
   
  于以湘相了好久,她在心中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她要報仇。
  今天一早起來就見不到裴冷笙的人影,不過這几天裴冷笙都是這樣,不管她起得再早,只要她一起身,一定會發現裴冷笙已經把所有的事都做好了。
  就是再怎么遲鈍的人也知道,他根本擺明了在躲她。于以湘輕輕的歎了一口气,既然人家的態度已經擺得這么明了,她又何必苦苦相纏?
  再加上這些個日子以來,雖然她一直沒有和杜少勤正面的打過照面,可是她發生他好像開始起疑心了,因為她總覺得他的眼光常常落在她身上,而于以湘不用看他,也能想象出他那對邪惡的眼睛中的疑問。
  看來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她會被他認出來的。以杜少勤對付小紅的手段看來,自己要是落在他的手中,定無生還之机會。
  她也曾經想過要逃,可是天下之大,竟然沒有一個她能容身的地方,而且她逃得了一時,難道要逃一世嗎?
  這不令是懦弱的表現,而且也對不起枉死的爹爹和小紅。
  所以她決定,這一次,她要替天行道,就算是兩敗俱傷也沒有關系,反正她豁出去了。
  這個世上對她來說已沒什么好眷戀和不舍的,不是嗎?
  突然,房門被人用力的推開,嚇得于以湘連連退了好几步,等她定神發現進來的人是裴冷笙時,才把一顆到了喉頭的心又吞了回去。
  “裴大哥,你怎么了?”她發現裴冷笙的腳步有些不穩,連忙上前扶住他。
  “小魚儿呀!你知道嗎?你是我見過最大的麻煩,為什么會讓我遇到你呢?”裴冷笙像是喝醉了酒般的左右搖擺著。
  “我知道,我很快就不會煩你了。”于以湘有些黯然的說。
  他是因為她才喝成這個樣子的嗎?
  “你不知道,我竟然愛上你了!愛上一個男人!”裴冷笙邊說邊狂笑了起來。
  “裴大哥!你醉了!”
  如果不是醉了,他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
  “沒錯!”裴冷笙點點頭,“我是醉了,不然我才不會講這种話。”
  “裴大哥,你去休息一下,等酒意過了就沒什么了。”于以湘扶起裴冷笙往床上走。
  “你以為我是為什么而醉?是你呵!你這磨人的東西!杏儿說愛了就愛,沒辦法,可是真的這么簡單嗎?”裴冷笙搖了一下頭。“是的!既然愛了我又何必在乎你是男是女,可是你會受得了嗎?你會愛我嗎?”
  “裴大哥,我是……”
  “別說!如果你是女人,我就可以正正當當的擁抱你,為你擋去一切的風雨,給你我的生命也無所謂,可是你為什么偏偏是男人?為什么我等待了這么久,出現的卻是一個男人?而你這個男人卻比任何女人都讓我心動。”
  裴冷笙握住于以湘的下巴,或許是真的有几許的醉意,也許是只有趁酒意,他才能暫時不管理智,放肆的看著她,然后將他的唇狠狠的印上去。
  原先,裴冷笙的吻是帶著些許自暴自棄的懲罰,是以一點也不溫柔,可是漸漸的,他像是不舍也像是心痛的輕吻著他,只因為他是真的給了小魚儿他最初也是最真的心。
  “裴大哥……”
  于以湘的淚就這樣滑落,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這個樣子,在他的輕柔之中,她似乎可以感到他心中的掙扎,還有他唇邊傳來的哀傷。
  “小魚儿,你哭了?”等到胸口一陣涼意,裴冷笙才發現小魚儿的淚已浸濕了他的胸口。
  是因為他的唐突嗎?
  天!他做了什么?
  他竟然對一個小男孩做這樣的事?難怪他要哭成這個樣子了。杏儿到底給他吃了什么?為什么他的頭這么暈?
  “小魚儿,對不起,我大概是酒喝太多了,你就忘了今天的這件事好嗎?我不會再這個樣子了。”他喃喃的道歉。
  “裴大哥,你的臉好白,你怎么了?”于以湘一抬頭才發現裴冷笙身子搖得像是隨時會昏過去一樣。“你先躺下來。”
  裴冷笙對自己剛剛的行為也不知道能說些什么,加上他的頭真的很暈,便順勢的躺了下來,沒想到一閉眼就被黑暗抓住,失去意志的沉睡去。
  “裴大哥?”
  于以湘喊了几聲,發現裴冷笙是真的入夢,才放下一顆心,但他剛剛的話卻教她不知如何是好。
  他愛她?
  不!他愛的是小魚儿!
  可是,小魚儿不就是她?她就是小魚儿……
  算了!他愛的是她也好,是小魚儿也好,現在的她根本不可能跟他在一起,杜少勤和杜麗娘還等著要抓她,跟她在一起,對裴大哥來說一點好處也沒有,還很可能會害了他。
  就這樣吧!
  在她已決心一死的同時,還能知道她曾在他的心中存在過,她已經感到滿足了,不是嗎?
  她深深的看了裴冷笙沉睡的容顏,輕輕的在他的唇上烙下一吻,再伸手從他的怀中拿出上次他用來令那些坏人不能動的軟骨散,緊緊的握在手中。
  于以湘將藥放進自己的腰帶時,對著入睡的他喃喃的問:“你會原諒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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