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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時值隆冬,大雪方興未艾。
  相較于屋外大雪紛飛的嚴寒景象,這屋內桌上大紅雙喜的紅燭熊熊的燃著,不遠處的床上還坐著一位精致嫁衣的纖纖女子。
  合該是名等著良人來掀蓋頭的新嫁娘,但若不仔細察觀她胸口微微的起伏,會讓人誤以為這只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木頭人偶。
  “听說少夫人是京城第一美人,不知道她長得怎么樣?”屋外好奇的婢女忍不住趁著前廳酒歌正熾時,到新房前探頭私語。
  “春花,別看了,看不到什么的,我來看了三次,這房中的少夫人都沒動過身子,看來在少爺來掀頭蓋之前,我們是看不到少夫人的樣子了。”另一個看來年齡長了些的婢女說。
  “我想少夫人一定長得很美。”一個年約十二、二歲的心丫頭用一种夢幻的口气說。“冬星,你怎么知道?”那個名喚春花的婢女一臉好奇的問。冬星一臉想當然耳的模樣,“這少夫人的哥哥,也就是年公子,他長得這么好看,少夫人听說和年公子是同胞兄妹,一定也是好看得不得了。”
  一想起年雪松那俊美的直教人兩眼發直的臉,當下她的心就不規則的蹦蹦亂跳了起來。
  “是了!”春花連連點頭附和。“我本來以為天下再也沒有人能長得比表少爺更好看的了,可是這年公子說什么也不下于表少爺,這樣想來,少夫人一定是美得像仙女了。”
  話一說完,所有的人都點頭表示同意。
  “只是,原本不是傳說表少爺向年家的二小姐,也就是現在的少夫人提親的嗎?
  怎么這會儿變成表少爺娶了少夫人的妹妹,而少夫人卻嫁給我們少爺呢?”冬星有些不明白。
  風揚山庄和他們雷霆山庄不但是世交,還是親戚關系,所以兩個山庄之間的消息一向傳得很快,想當初,她們一听到那俊賽潘安的表少爺要訂親,還傷心了好一陣子呢!
  可結果卻完全變了樣,表少爺是娶了親,可原該是表少夫人的年家二小姐卻變成了少夫人,搞得大伙儿一頭霧水。
  “誰曉得呢?我們做下人的不就是這樣,上面的怎么交代,我們就怎么做,哪有什么問話的余地。”那年紀較大的婢女聳聳肩。
  或許是入庄較久,她比其余兩個一臉好奇的婢女沉穩許多,知道在人家底下做事,事可以多做一點,但是話最好少說一些。
  “如果不介意的話,能讓我和舍妹談几句嗎?我已請示過親家爺子了。”年雪松不知何時出現在她們身后,雖然他的語气低柔,卻仍是把婢女們嚇得個個目瞪口呆,好半晌像是凍住了般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當然……當然可以!”那年紀稍長的婢女最早回過神來,連忙紅著臉點頭說。
  而一旁的冬星和春花也飛紅著頰,如搗蒜的直點著頭,卻怎么也說不出一句話。
  年雪松似是早已習慣所有人對他的容貌的惊艷反應,淡然的點了頭,便閃過仍有點失神的婢女們,推開了房門進入,再俐落的輕合上。
  進到了新房中,年雪松抬眼打量了四周,而后將他那雙如寒星般的眸光,定定的落在床上的新娘子身上。
  “寒竹,你真的都考慮好了嗎?”雪松歎了一聲低得不能再低的歎息。對這一向冷然的妹子,他實在不知道能說些什么。
  寒竹隔著紅頭巾微微點了點頭,仍是靜靜的不發一言,霎時,這空間靜得只剩下偶爾燭忑燃燒的“礔啪”聲。
  “寒竹,或許我真的較寵梅儿些,但你一樣是我的妹子,我不希望你有一絲的委屈。”雪松再次歎了一口气。
  同老有時做事真教人哭笑不得,原該和寒竹結連理的風馭飛竟然愛上了冷梅,而寒竹竟然執意要嫁風馭飛的表哥雷翔宇為妻。
  冷梅和風馭飛是郎有情、妹有意,共結秦晉之好理屬當然,可是,寒竹和雷翔宇兩人只見過那么几次面,說什么他也不明白寒竹為什么會下這樣的決定?
  他思來想去只有一個結論——為了讓冷梅沒有罪惡感,認為自己搶了自己姊夫的罪惡感,寒竹便以心有所屬為名,硬要下嫁給雷翔宇。如此一來,冷梅和風馭飛便能順理成章的在一起,而不必面對外界的流言。
  風馭飛的一顆心全系在冷梅身上,兩人湊成一對儿該是最好的結局,可也不能就此犧牲寒竹一生的幸福啊!
  寒竹和雷翔宇之間既無情也無愛,更何況雷翔宇的風流韻事多得三天三夜也說不完,這會是什么好親事嗎?
  他不明白的是,爹和娘不是迂腐的人,寒竹何需犧牲至此?以寒竹一向的冷靜、聰明,她不至于不明白這一點,為何會選擇這一條路呢?
  所以時至今日,他仍不死心的想再勸勸寒竹,只要寒竹有些許的不愿,他定二話不說的將寒竹帶离這里,即使會讓年、雷兩家的面子挂不住也在所不惜,因為對他來說,寒竹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雪松,如果我說了個“不”字,你當真會帶我离開這里吧!”寒竹輕聲的說。
  語气肯定,竟沒有一絲怀疑。
  “當然。”雪松毫不猶疑的回答。“你和梅儿的幸福對我來說一樣重要。”
  “那你的幸福呢?”
  雪松蹙起了眉頭,靜靜的打量寒竹,不過寒竹一向是個冷漠的人,現在頭上又多了塊紅色的頭巾,很難看出此刻她心中的想法。
  “你在說些什么?我們現在談的是你的事。”雪松的語气顯得有些怪异。
  寒竹輕搖了搖頭,“就當我什么也沒說好了。其實,我們是很像的人,而且相似的程度有時不是外人所能想象的,也或許因為如此,我們對彼此的表現就不像面對天真的梅儿那般熱絡。”
  她輕輕掀起頭巾的一角,那雙冷然的眸子和雪松几乎如出一徹。
  “你是在怪我不像寵梅儿般地寵你?”雪松不太明白。
  在他的眼中,寒竹和梅儿一樣是他的妹妹,只是寒竹無論何時何地總是完美得用不著人擔心,而且也不像需要人擔心的樣子,不是嗎?
  寒竹輕輕的搖搖頭,“我只是希望你對自己好一點,身為年家的第一個孩子不是你的錯,你今天擔心我嫁入雷家會不幸福,可是你此去火云堡又如何?”
  “雷家至少看在我是京城首富年家人的份上,不至于太為難我,而你呢?雖然我從不出門,但對火云堡主人的凶狠也曾耳聞,你這一去那人人口中的凶險之地……”一思及此,寒竹少見的露出一絲擔憂。
  “原來你指的是這個。你別擔心,我這些年的修煉也不是假的,雖然火凜天的武功高深難測,但若真要以武力較量,也不是輕易就能胜得了我的,而且是福是禍,或許是天數。”他輕輕拍了拍寒竹的肩。
  一想起那無情的男人,雪松心上并沒如自己口中說的那么有把握,只是今天是寒竹的大喜之日,而且他一向不把心事說与他人听,便輕描淡寫的帶過。寒竹看了雪松一眼,就因為他們是如此的相像,她才明白雪松并不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么輕松,也明了這會儿她再說什么都沒有用。
  雪松為了換取梅儿的性命而應允了火凜天的火云堡之行,他向來一諾千金,就算火云堡是地獄,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赴約。
  “好一個是福是禍是天數,若真是如此,我入雷家門又有何不可?”寒竹輕聲說。
  被寒竹的話這么一堵,雪松微垂了眼睫,然后提了提嘴角搖搖頭,再次對上寒竹清澈的雙眸時,眼中已是一片的釋然。
  “看來是我多心了,你不是梅丫頭,你做事一向有自己的分寸,看來,我該擔心的是這看來還搞不清楚情況的雷翔宇才是。”
         ※        ※         ※
  雪松离去后,寒竹又將紅頭巾蓋上,靜靜的坐在床邊等著該來為她掀頭蓋的人。
  這是誰的規矩?大喜之日男子在大廳飲酒作樂,女子卻只能安坐在房中,就連視線都只能被限在這三尺見方的紅頭巾里,忐忑的等著那將和自己共度一生的男人。
  這定規矩的合該是個男人吧!不然怎么會定下這般一面傾向男人的規矩?
  寒竹輕輕的歎了口气,她不是個激進的女子,對這總是倒向男人的社會,她不想更沒有興趣去批判和改變。
  或許,寂靜會加速思緒的發酵,讓不安漸漸成形,不然她剛剛面對雪松的自信,竟不知何時一點一滴的流失了。就這樣讓自己和一個几近陌生的男人綁在一起,她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呢?
  年寒竹啊年寒竹!虧你還自認冷靜、淡然,這小小的等候,就讓你自亂陣腳,這可不像你呵!她在心中暗暗的輕責自己。
  一件事做了就是做了,既不能回頭又何必再多去想?
  而且,欠的債總該要還的!“呀!”的一聲,門被驀地推了開來,雷翔宇身后跟著一票人,浩浩蕩蕩的走了進來。
  “快呀!听說你的娘子可是京城的第一大美人,連后宮佳麗也不能及,今天我們就是要來看看的。”一個看來像是紈侉子弟的金衣男子一臉猴急的說。想是等不及要一睹年寒竹的絕世容貌了。
  “你也听到他們這么說了,我不讓他們跟著來看一眼總說不過去,不是嗎?”
  雷翔宇一邊用輕佻的口气說著,一邊隨手拿起桌上的棍子掀起了寒竹的蓋頭。
  一時之間,原本喧鬧的新房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音,似乎所有的人全被寒竹的容顏震懾住,深怕回神過來便發現這一切只是一場夢。
  雷翔宇曾見識過寒竹的傾國之貌,但一段時日不見,她竟比他記憶中的更令人心動——那种每次一見到她,心中便有的不明悸動又隱隱扰亂他的思緒。
  在眼角的余光中,他看到了眾人又惊又羡的目光,知道這些人也和他一般,全被寒竹那精心打扮之后的絕色容顏迷醉。
  一股少見的异樣煩躁在他的心中升起……難道他對這僅見過几次面的女人起了占有之心?不希望別人窺見她的美麗?
  不可能的!他連忙否定這樣的想法。“美人共欣賞”不是他的至理名言嗎?
  在他還沒理出一個頭緒前,他發現他的身体已替他下了一個決定,等他回過神來時,那一班好事之徒已悉數被他推出門外,并用房門阻隔他們的抗議之聲。
  “你似乎一點也不訝异?一般的新娘,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不是都有些嬌羞?”
  雷翔宇玩味似的拉了把椅子在寒竹的面前生了下來,像研究什么似的直看著她。
  “我該訝异嗎?訝异你帶了一些人來“參觀”?還是訝异你對一般新娘的認識之深,連該有什么反應你都知道?”寒竹一點表情也沒有,她將頭上的鳳冠拿了下來放在一旁的小几上。雷翔宇不怒反倒擊掌笑了起來,“好反應!上天真是待你不薄,有絕色的外表、富有的家世,連机智反應都是一等一,這樣的你要什么良夫佳婿沒有,何必嫁給我這种吃、喝、玩、樂,外加好管閒事的凡夫俗子?”
  說實在的,他一點也不明白,這個女人集上天寵愛于一身,她想嫁什么人沒有,為何偏偏要嫁給他?
  不過說來說去,讓怪的人也是他,沒事蹚什么渾水,把馭飛和冷梅兩個八竿子打不著邊的人湊在一塊,這下湊出問題了吧!
  結果為了說服冷梅下嫁馭飛,他只好和寒竹來個假鳳虛凰,騙冷梅說他們兩人情投意合,原以為事情這樣就解決了,哪知道他娘說巧不巧的跑來湊熱鬧,而在寒竹不表反對的情況下,他們竟然假戲真作,弄假成真的成親了?
  誰來救救他?他根本沒有想過要成親,就算寒竹真的是美得難得一見.他還是情愿過他的自由生活。
  不過最讓他不明白的是,寒竹為什么對他們的婚事不表任何意見。
  別說她愛上他了,他是風流,可不笨,這女人全身上下像塊冰一樣冷。他不認為她對他有任何的意思。
  “你欠我的。”寒竹撥了一下自己頰邊的發絲。
  “我欠你?別開玩笑了,我這個人一向不欠人的。”雷翔宇搖了搖頭,一點也不記得他欠過她什么。
  “我曾說過要你記住的,你難道忘了嗎?”寒竹交握雙手,眸子仍是一片寒霜。
  雷翔宇微皺起眉頭,“那你倒說說看,我到底是欠了你什么?”
  “你欠我一個相公。”
  “啥!?”她的話讓他整個人跳了起來,他怎么也沒有想到會從她的口中听到這樣的回答。“你瘋了嗎?”
  一定是這樣的,不然以她的條件,不可能到了十八歲還沒有夫家。“我正常得很。”寒竹冷漠的眼神讓雷翔宇立刻閉上張大的嘴巴。
  “有些話我非說不可。你不覺得你的說法很可笑嗎?是!我承認要不是我多管閒事,馭飛不一定會愛上冷梅,可是,你也不能因為這种原因就嫁給我,那万一牽他們紅線的人是一個乞丐或小癟三,難道你也照嫁不誤?”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講得這么義憤填膺,只要一想到她是為了這么可笑的理由而嫁給他,他就壓不住心中不停高漲的怒气。
  “當然不只是這樣的理由。”面對雷翔宇的怒气,寒竹仍是一貫的冷然。
  “那你倒說說看,還有什么不這么可笑的笨理由,你慢慢說,時間多得是。”
  管他什么洞房花燭夜、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万金都一樣啦!反正今天他要不把心中的疑問一次問個明白,他是不會罷休的。
  “對女人來說婚姻只是個牢籠,這一進去,就連末嫁時少得可怜的自由也失去了。”她輕歎了一口气。
  “那你還成親?”他一點也不明白,她到底說的是哪一門子的話?
  “至少這是我的選擇,因為我想和你談個交易。”
  “什么交易?”
  年寒竹微偏了一下頭,臉上綻出一抹若有似無,几乎算不上笑容的微笑,卻讓雷翔宇看得一顆心莫名的狂跳了起來。
  “我知道你并不要這個婚事,我也不要。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成親,可是,我又不希望爹娘為了我的婚事而心煩,所以,我選擇了你,我想,你不曾介意我擁有個人的自由。”她知道雷翔宇是個自由慣了的人,他絕不會在她的身上加上那些規矩。
  這下電翔宇總算明白了,說來說去,她根本是在利用他做擋箭牌。“可這對我又有什么好處?這似乎不是個公平的交易。”他挑起一邊的嘴角。
  “既是交易,我自是不會讓你吃虧,我有我的自由,你當然也有你的。你是雷家的獨子。家中的人說什么也不可能任你這樣玩樂下去,有了我們這親事,你不也可以松了口气?”寒竹放下交握的手,抬頭冷然的看著他。
  “你是說……你不介意我出去……”不知為什么,對上她那眸子,他就是說不出口。“我說過你有你的自由,這是我們的約定,你要做什么我一點也不想管。更甚者,我還可以幫你看那些令你心煩的帳本,讓你有更多的時間出去玩樂,當作你答應這交易的利息,如何?”她一副在商言商的口气,彷佛他們談的根本不是婚事。
  不曉得為什么,雷翔宇對寒竹的冷靜生出了一股不滿。他實在不喜歡她這樣子的口吻和態度,一种想解下她冷靜面具的沖動在他的心中油然而生。
  “這可真是個“好交易”。”雷翔宇的語气充滿諷刺意味。“只是,不知道你的提議包不包括正常夫妻會做的事,像這樣呢?”
  說完,不等寒竹有任何反應,雷翔宇已緊緊的攫住了她的雙肩,一個施勁的將她推倒在床上,不理會她訝异的掙扎,恣意的將他的唇覆上她的。
  最初雷翔宇只是想對他惡作劇,沒想到如冰山的她吻起來會這么的香甜,她雖生澀的毫無技巧可言,卻是他吻過最能撩動他的心扉的。
  反了!反了!不該是這樣的,他原只是要做個小小的懲罰罷了,這下卻是他舍不得放手了。
  直到他不經意的望入她冷漠的雙眸,那像是桶冰水在十二月天澆上了他的身子,讓他從頭冷到腳底板。
  “夠了嗎?”她冷冷的問。“我承認我是沒想過這一點,不過,如果你能遵守我們的約定,我想,我也沒理由反對,也反對不了,畢竟我們成了親。”她不喜不怒,臉上仍是一點表情也沒有。
  雷翔宇的眉頭一下子蹙了起來,她以為他是什么樣的人?她以為他會不顧她的意愿對她做什么事嗎?他雷翔宇風流是風流,可從沒對哪個女人用強過,就算她是至今他最能扰亂他的心緒的女人也一樣。“謝謝!我想,我沒必要冷死自己。如果我要的話,外面多得是熱情如火的女人。”受了傷的自尊讓他的話變得惡毒。
  不過,他的慚愧在看到寒竹冷淡的臉時,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個女人根本沒有感覺,他又何必內疚,反正他說的話根本不可能傷到她的,不是嗎?
  他轉身一語不發的推開房門,他怕自己再和這個女人相處下去,等一下或許會做出他控制不了自己的事來。
  “你要去哪?”
  雷翔宇停下腳步,回頭露出他一貫促狹的笑容,“你犯規了,不是說好個人有個人的自由,不過,我還是可以告訴你……”他停了一下,臉上是坏得不能再坏的得意笑容,“我要“玩樂”去了,回頭見!”
         ※        ※         ※
  “今天可是你的洞房花燭夜,你不去陪你的美嬌娘行嗎?”
  柳綿綿為雷翔宇在杯中注入剛溫好的酒,眼眉帶笑的偎入這個早已讓她暗許芳心的男人。
  雷翔宇和風馭飛可說是蘇州姑娘心中的最佳夫婿,家世、才識一流不說,連樣儿也比一般人來得俊俏許多,擁有這樣的條件,有哪一個姑娘會不愛上他們?
  若說風馭飛令人迷醉的是他的絕世俊容,那雷翔宇擁有的便是令人意亂的風采,只消他的一個笑容,不知有多少姑娘會心甘情愿為他沉迷。
  而他,從不吝于展露笑容。
  不過,今儿個冬天卻傳出了一件大事,那就是雷翔宇和風馭飛要花同一天完婚,而且要的還是對京城的姊妹花!這個消息一傳出,蘇州成千上万的姑娘家皆心碎了,只因為她們一下就失去了心中的理想情人,而且還是一次兩個。
  這其中當然也有人不死心,便四下去打听這對姊妹在到底是什么來歷,竟一出現,就擄走了蘇州城里最有价值的兩個單身漢。一方面是不服輸,另一方面是仍存有小小的企盼。風馭飛一向不近女色,他會娶妻,必不會有二心,但雷翔宇可就全然不是這樣的人,或許她們還是有机會的。
  如果那個女人捉不住雷翔宇,想進入雷府也不是一點机會也沒有。
  或許,她也是存著這樣的私心的。
  看一眼他略帶慵懶的醺然樣,那強烈的希冀又襲上她的心頭,對這樣一個好的男人。她怎么可能放得了手?在風塵中,靠得是美麗,現在的她是蘇州紅云閣的花魁,每天都有公子哥儿捧著大把大把的金銀珠寶只為求得她的回眸一笑。可她也明白,現實是殘酷的,年華似水,等她風韻不再的時候,怕是她笑了也沒人愿意駐足一顧的。
  在青樓這么久、這道理她怎么會不明白?她也知道以自己的身分,成為有錢人的小妾是她最好的下場,而以她花魁的名號,多得是富家子弟等著替她贖身,可是看多了腦滿腸肥、色欲熏心的紈侉子弟,教她終其一輩子都得面對這樣的臉,說什么她也不愿意。
  直到她遇到了雷翔宇。
  是的,她承認他是風流的,那雙眼睛似乎從不曾停止狩獵和送秋波,可那本該是輕浮的舉動,在他身上不僅沒有一般紈侉子弟的邪淫,反倒令人臉紅心跳。
  更甚者,在他眼中對所有的女人都是一視同仁,對他來說,良家婦女和青樓女子沒什么兩樣,不同的只是調情的尺度罷了!不像那些虛偽的假道學,明明白己愛上青樓得很,卻又老是把她們青樓女子看得比什么都不如。
  而在他所有的紅粉知己中,他又最常來找她,是以整個蘇州城,甚至有人下注,這一向不按牌理出牌的雷翔宇,或有可能不理會世俗的眼光,迎娶她成為元配夫人。
  說她從不這么想是騙人的,畢竟放眼整個蘇州城,有哪個女子及得上她的顧盼風情?
  可他卻莫名娶了個京城女子,而且事前連一點風聲也沒有,讓她連預防都來不及。而更可恨的是,打探的結果卻發現雷翔宇的夫人不僅女紅一流,就連相貌也傲視群芳,那豈不表示她連一點机會也沒有了?
  不過,今夜是他的大婚之夜,他卻來到她這儿,是不是表示她還是有机會?不僅如此,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一定比他的夫人重要得多。
  或許什么艷冠群芳、閉月羞花,根本是以訛傳訛。傳言總是夸大的,他現在在這儿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你對她的興趣很大?”雷翔宇少見的皺起了眉頭,似乎一想起那個女人,他就會出現不合理的反應。
  “只是自古紅顏皆善妒,你在新婚之夜就丟下人家,她不怨嗎?要是我,可恨死你了。”柳綿綿眠起了笑嘴,故意對著雷翔宇的臉頰輕呵了一口气。
  柳綿綿的吐气如蘭以往總是最能撩動他的反應,可這會儿他除了厭煩外,竟沒有任何的春意蕩漾。他將她輕輕的推開,假裝要溫酒,起身到溫酒的小燇前。
  柳綿綿伺候男人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雷翔宇异常的反應自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只是她聰明的忍隱著不說,因為聰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時候該說什么話。
  “這种小事我來就好了,你還是坐著吧!”她將酒壺由他的手中取下,再次將他推回椅子上。
  “女人還是要像你一樣溫柔,才會讓人疼。”雷翔宇笑著搖了搖頭,柳綿綿人如其名,心思綿密,這也是他為什么總愛來她這儿的原因。
  “我還以為沒有你不愛的女人呢!”柳綿綿假意的對他使了個眼色。
  雷翔宇的風流是有目共睹的,她不是不嫉妒,只是她明白,在妾身未明的時候露出她的想法是不理智的。男人是善妒的,可他們也自私的只容得下自己的妒嫉之心。
  “這倒是!”雷翔宇倒也大方承諾,連中國最偉大的老人家都敢公開大聲說“食色性也”,對這种事他又有什么好隱瞞呢?
  說柳綿綿不失望是假的,畢竟女人總是希望男人的口中說出他只愛她一人的話,即使是哄騙的也好,誰教甜言蜜語總是最動人。
  不過失望歸失望,她倒是也沒有特別的難過。雷翔宇的性子她不是不明白,他可以一張口就用甜言蜜語把女人捧上天,卻從來不針對某一個女人許下承諾,一如他常挂在口中的——
  他不是,也不想成為只屬于一個女人的男人。
  “我怀疑天下還有你不愛的女人。”柳綿綿端回又回了溫的酒,來到了雷翔宇的面前。
  “冷。”雷翔宇突然說。
  “冷?”柳綿綿環顧四周,這火盆的火燒得正旺,雖是隆冬時分,倒也不覺一絲寒意,就連她身穿輕紗都仍微微沁汗,何來“冷”之說?
  “我不喜歡太冷的女人。”
  就像寒竹那般冷得令人心慌、冷得令人覺得危險,更冷得令人猜不透她的心事。
  面對冷若寒霜的寒竹,他竟有一种隨時會被吞噬的不安全感。說來真是可笑,想他游戲人間多少年,此時面對一個已是自己娘子的女人,竟會有這种的恐慌,這說了出去豈不笑掉人家的大牙?
  “這世間還有女人能對你冷漠嗎?只消你一笑,那姑娘怕不全化成了水。”
  “是嗎?”
  雷翔宇想起家中那美絕卻也冷絕的寒竹,他實在無法想象她化成了水的樣子。
  他怀疑自己若是對她笑,怕不是她被他給化成了水,而是他給凍成了冰。
  只是。為什么唇邊殘余她的香气竟是久久不能逝去,讓他想忘也忘不了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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