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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駱天恩站在門外,微皺起眉頭瞪著屋內明亮的燈光,他不是個會忘東忘西的人,實在不可能出門前忘了關燈才是。
  他將門把輕輕一轉,由門縫流泄出來的是卡拉絲在普契尼的波西米亞人中高亢的歌聲,這個發現讓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因為在他認識的人當中,只有一個人會如此偏愛卡拉絲的歌聲,也只有一個人會把他的房子當作自己家般不請自來,還自若的像主人一般。
  “你回來了?”一個低沉略帶沙啞,卻不掩性感的聲音不疾不徐的響了起來。
  “潘?你怎么又來了?”駱天恩頭疼的看著有如醉酒貴婦般橫臥在沙發上的潘。
  他不是不歡迎她,只是她一來就會惹麻煩。上次她一來,就搞得記者天天在他的醫院和家門口站崗,好不容易才平息沒几天,她竟然又出現了!
  “不歡迎我嗎?其他的人可是盼我還盼不到呢!”潘微嘟起她紅艷的嬌唇,瞪了他一眼。
  “不是這樣的!”駱天恩歎一口气,“你來這儿,‘羅撒依’怎么辦?羅魅怎么辦?”
  “你管羅魅怎么辦?就算全世界都當我是他的情婦,那又怎么樣?我高興怎么樣就怎么樣,誰管得著?”
  潘狀似無聊的對著自己鮮紅的丹蔻吹了口气,仿佛她口中那一跺腳就可以顛覆世界經濟的羅魅只是一只討人厭的小虫似的。
  “再怎么說,羅魅也是我的堂兄,而且他還是羅撒依的總裁,更是羅撒依王國不久后的繼承人,他身上的責任可是很大的。我知道你不喜歡這种事,但是,你也別太任性妄為了。”
  “任性妄為總比你凡事無為的好吧!明明愛了人家二十几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還讓人家以為你喜歡的是她妹妹,我看哪!你還是早點死心好了。”潘不高興的把話鋒一轉,就又轉回到駱天恩的身上。
  “我只要能看著她就夠了。”駱天恩被人這樣明白的道出心事,臉上不禁有些羞赧。
  “像你這种好男人已經絕种了,我看你還是早一點放棄算了,別再浪費你的時間。考慮一下我如何?我自認身材一流、長相迷人,比起對面那一家子女人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耶!”潘妖媚的起身,用修長的手指畫過駱天恩的臉,在靠近時,還對他吐了一口气。
  駱天恩雖然明知道潘和羅魅的關系,但面對她這么煽情的動作,仍飛紅了雙頰。
  他伸手撥開她的手。“你別開玩笑了,我說過我這輩子只喜歡一個人。”
  “你知不知道你說這种話,是會引起我的競爭心的。”潘坏坏的笑說,直到看到駱天恩因她的話而皺起眉頭,才又得意的說下去。
  “那女人有什么好?好好的醫生不去當,卻去當個收尸的。上次我沒好好的看過她,這一次,一定要好好的打量她,看看到底是什么天仙美女,竟讓你連我這樣的大美女也不會心動。”
  “你別玩了!”駱天恩有一种很不好的預感。
  “哎呀!你真無聊,虧你和羅魅還有血緣關系,怎么個性差那么多?”潘不依的嘟起嘴巴。“先不管這些,我餓了,先拿東西給我吃。”
  駱天恩拿她沒轍,搖頭走到廚房去幫她准備吃的,而潘也好奇的跟著他走進廚房。
  如果說駱天恩呆頭呆腦的個性是潘來找他的第一個原因,那他的手藝就是她不惜飛過大半個地球來找他的第二個原因了。
  “你想吃什么?”駱天恩雖然覺得頭疼,但還是好脾气的征詢著她的意見。
  潘好奇的翻看著一旁流理台上的鍋子,一股淡淡的清香飄了出來。
  “這是什么?”她邊說還邊拿起鍋子搖了搖。
  駱天恩連忙小心的搶救鍋子,“這是百合枸杞甜湯,你想喝我盛一點給你。”
  “不用了,你去幫我做上次你做給我吃的那一种西西里烤雞就好,這個我自己來就行。’潘對他揮手。
  駱天恩搖頭拒絕潘的提議,小心的將鍋子安置在身后。“這是我要給征律喝的,她碰不得葷,我得用另一套餐具,還是我來用比較好。”
  征律從小就不碰腥膻的東西,就連沾過葷腥的碗筷她都會有反應,所以,駱天恩每一次替她准備東西,都是用另一套餐具,就怕一不小心沾了腥味而坏了她的胃口。
  “拜托!你還真是痴情到了無藥可救了。你可以為那個女人做到這种地步,卻不敢對她說那三個字?”潘的口气有點酸酸的。
  “你不明白,征律像是一只蝴蝶,太大的動作會嚇到她,我能這樣在她的身邊就夠了。”駱天恩的眼神柔了下來,連口吻也柔得像是要滴出水來似的。
  “屁啦!男人和女人若不是要占有對方,那談戀愛做什么?你說得倒好,在她的身邊就夠了,哪一天她變成了別人的,我就不信你還能說得這么輕松?若是我想要的,用盡辦法我也會把他弄到手。”潘的眼中閃出一絲和她柔媚的外表一點也不相稱的決心。
  “別人的?”駱天恩的心像是被針扎了一下,歎了一口气。“我當然不希望她成為別人的,可是,如果真有男人是她要的,而又能帶給她幸福……”
  “你難道沒有信心帶給她幸福?”
  “當然有!”駱天恩直覺反應,但又皺起眉頭。“我有自信會愛她一輩子,只是,她想要嗎?愛不應該是一廂情愿,我不希望我的愛變成她的負擔,如果她愿意給我一點點的訊息,哪怕只是一點點,我都會傾盡所有的去呵護她,你知道嗎?”
  “你不覺得你想得太多了嗎?就我知道的,她對你可是比對其他的男人好太多了,這不就是一种訊息嗎?”潘皺起眉,駱天恩這种心態,她很難理解。
  “如果我認識征律是一年、兩年,或許你可以說是我想太多,但你該明白,我看了她多久,我知道她眼中的我還是她無緣的妹夫,這是她對我不同于其他男人的最大原因,可是,我要的不是這個。”駱天恩苦笑說。
  對于情愛,他并不是呆,相反的,他看得比誰都明白!
  而就是因為明白,所以,他只能靜靜的等待……等待蝶儿或許有一天會采掬取他手中的蜜汁。
   
         ☆        ☆        ☆
   
  如果說始料未及就是惊嚇的定義,那征律這一次是真的被嚇了好大一跳!
  不過,就因為她是方征律,她仍是一臉淡漠,沒有泄漏出一絲情緒。
  要不是羽儿一再交代她回家前要到駱天恩這邊來拿東西,此刻的她也不會站在駱家門前,和這個長腿女人大眼瞪小眼。
  征律靜靜的打量這個只隨意套著睡袍的女人,她的高度不下于那老是被誤認為男人的二妹方商律,不過,她全身散發的女人味,卻是方商律永遠也比不上的。
  突然,某個片段在征律的腦海中浮現,她記起來了,眼前的女人就是世界知名的神秘模特儿——Angel。
  她一直不是八卦新聞的愛好者,但是這個女人的知名度,就像是水銀一般的無孔不入,教她想不認識她都難。
  “你找阿恩?他還在洗澡,你可得等一下。”潘故意語帶曖昧的笑說。
  從她身上傳來淡淡的福馬林味道,不消說,潘也猜得出眼前這個冷淡的女子就是駱天恩口中的蝴蝶——方征律。
  清瘦秀气的臉算得上是可人,但對她這個鎮日周旋在俊男美女間的人來說,倒沒有特別的惊艷之感。若真要說有什么不同的,該是她那雙眼,清清冷冷的,仿佛可以看穿一切,讓人有一种不自覺陷落的感覺。
  “潘?你可別開門,若是那些比年糕還黏人的記者就慘了!”才沖完水的駱天恩听到門鈴響起,深怕是那些無孔不入的記者們,連忙圍了一條浴巾就沖了出來。
  當他看到門口的身影時,整個人像是被魔法定住般當場愣住,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微皺起眉頭的征律,又看問一臉無辜的潘。
  潘的雙手一攤,聳聳肩。“來不及了。”
  “這……我……她……”駱天恩這時才發覺,現在的情況說有多暖味就有多曖昧,支支吾吾的想解釋,卻愈急愈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哎呀!你那么緊張做什么?她是什么人?我們就算做了什么,又關她什么事呢?”潘妖媚的走到駱天恩的身邊,修任的手臂像是章魚般纏上駱天恩的頸子,還示威似的對征律笑了笑。
  “你……想做什……”駱天恩不大明白潘想做什么。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讓潘的嘴給堵住了!
  他就像是快斷气的病人般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沒有想到潘竟然敢做這种事,而且還是在征律的面前。這下,他就算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只是來拿東西的如果你們忙,我就不打扰了。”征律的聲音不見一絲起伏。
  駱天恩好不容易擺脫了潘的糾纏,一張臉紅得發燙,一心只想解釋這一團混亂。“征律,听我說。我不是……她是……”
  “恩!你還是去穿件衣服,你現在這個樣子我是無所謂啦!反正我就愛你這勁瘦的身材,只是怕人家黃花大閨女看不慣。”潘极熟稔的輕摸了駱天恩一下、“不小心”的扯開了他身上的浴巾。
  “潘!你別玩了!”這下就算駱天恩的脾气再好,也忍不出大聲喊道,他著急的望向征律,像是想得到她的諒解。
  “我看你還是去穿件衣服好一點。”征律微揚眉,可臉上仍是一片淡然,仿佛對眼前的“美景”毫無所覺。
  駱天恩也知道他現在這樣子不适合說清楚、講明白,只好咬了咬下唇,企求似的看著征律,“你等等我,我馬上就好。”
  看見征律微點了頭后,駱天恩這才放心的急急退回房間。一時之間,客廳就只剩下面無表情的征律和一臉得意的潘。
  “他的身材好吧?我這禮送得大了吧!你怎么不多看兩眼呢?這是你遇上我心情好,不然那可是我專屬的權利耶!”潘輕輕眨動金色的長睫毛,像极了偷吃奶油的貓。
  征律靜靜的看著潘,不知道她這樣的動作是何用意,是示威嗎?還是炫耀?她又想做些什么呢?
  “你不會連一點感覺都沒有吧?這樣的景色可不是天天都看得到的喲!”
  面對潘的挑釁,一种莫名的煩悶爬上了征律的心頭。她為什么要站在這里听這個女人說些有的沒有的呢?
  “如果你說的是沒有穿衣服的人体,那我倒是天天見得到,有時,我還會一塊塊拆開來研究。再一塊塊的接回去,你如果愛看這种美景,哪天我好好的招待你一番,如何?”征律冷冷一笑。
  她一向不大愛搭理人,所以,對人總是冷冷的不多話,可認識的人都知道,只要她一開口,那只有一個“毒”字了得。
  潘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不了,我可不想像你一樣,一點都碰不得,看多了那東西可是會破坏食欲的。”
  “是駱天恩說的?”征律的臉一冷,一想到駱天恩竟然跟這女人談論她,心中那煩悶似又欺上了心頭。原來駱天恩也是個碎嘴的男人!
  “你說呢?阿恩跟我可是無話不說,你別以為他為你煮東西就有什么了不起的。這烤雞可也是他為我下廚做的。他這個人啊!什么都好,就是不會拒絕別人。”潘語帶雙關的說。
  “或許是吧!不過,少吃這种東西對你的身体有益,你知道嗎?太多的動物性脂肪會沉積在你的血管里,而且我只喜歡解剖尸体,至于“吃尸体”這种事,你自個儿慢慢享用吧!”征律的語气依然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但她的話卻是十足的惡毒。
  本來吃得不亦樂乎的潘,差一點噎死自己,她看著手中的“尸塊”,這下子她連一點食欲也沒有了,她沒好气的把雞塊又丟回盤子里。
  “吃肉有什么不好?根据童話,白雪公主可是被苹果而不是肉噎死的。”
  “根据童話,只要睡上一百年就會得到幸福,要不要我讓你足足睡上一百年呢?我想這點能耐我還是有的。”征律作勢向前一步。
  潘連連的退了兩步,征律臉上的表情教她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冷顫,就她听來的和她對征律的了解,她是有能力做到這种事的!
  “征律,你听我說。”著裝完畢的駱天恩,顧不得發梢上的水珠仍未干,連忙沖出房間。當他看到征律的身影,不禁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至少她還沒走。
  “我不覺得你有什么必要和我解釋,我是來拿東西的,東西拿了我就走人。”她冷冷的看他一眼。
  “你先听我說完!”駱天恩急急的一把抓住征律,他絕不能在還沒有和她解釋清楚前就讓她离開。
  征律瞪大了眼睛,看著駱天恩緊抓著她的手,她的臉突然一陣青、一陣白,一种陌生的惊恐倏地撞進她的胸口,令她使勁的用開他的掌握。
  “放開我!”
  征律的反應讓駱天恩整個人僵掉了,他知道征律不愛讓人碰,可是,她從來沒有禁止過他的接近,這表示什么?
  他知道他該不在乎的笑笑,這樣征律才不會起疑,可是,剛剛的震撼仍殘留在他的心頭,令他無法做出任何适當的反應。
  駱天恩臉上的表情悲傷得令人心痛,征律不禁皺起眉頭,她知道自己的反應過度了些,可是,他不是該聳聳肩笑著問她怎么了,就像是老好人駱大呆一貫會有的反應才對,不是嗎?
  “恩,別理那個瘋女人,好好的醫生不當,卻偏要當法醫,她根本就是有問題!”看到駱天恩失常的表情,潘故意說些話來緩和气氛。
  “該死的!我不許你這樣說她!”駱天恩几乎是用吼警告著潘,可當他眼神放回征律身上時,眸子里只剩下滿滿的心痛和不舍。“對不起!別生我的气,好嗎?”
  他伸出手,企求著她的諒解。
  征律并沒有伸出她的手,也沒有任何回答,只是退了几步后轉過身,似是不想再多著他一眼的飛奔而去。
   
         ☆        ☆        ☆
   
  天哪!為什么會這個樣子??
  征律舉起自己的左手,訝然的發現自己的手竟然在顫抖!她用力的握緊拳頭,可那微微的震動卻仍是無法抑止。
  該死!她在想什么?征律猛地吸了好大一口气。
  那個男人是駱天恩,是那個本來該是和羽儿湊成一對的男人,他就像自己的弟弟一般,她不該對他有任何的反應啊!
  他給她的感覺一向是安全而平和,一如平靜的湖水,為什么剛剛他抓著她時,她卻有一种像是被火燙著的感覺?
  不像是平常人的触碰所帶給她的反胃感,那种感覺是更猛烈的,就像是一把火直直襲上了她的胸口,呼喊著要將她吞噬、將她燃盡。
  她閉上眼睛,他那純然的异性身軀倏地在她腦中浮現,她一貫的冷漠,讓她在當時還能一如往常般的冷淡,但面對獨處的自己時,她卻不能否認,那一幕真的震撼了她。
  在她認知中,駱天恩就像是個兄弟,但剛剛的那一幕,卻教她明白他是個男人,一個擁有著充滿男性气息身軀的男人。
  她几乎還可以看到他發上未干的水珠,一滴滴的由他的頸項、胸口、手臂……沿著他身上的肌膚,輕佻的滑落,滑到……
  該死!她一定是瘋了!他是駱天恩哪!
  先別說他是她几乎認識了一輩子的男人,她對他從來就沒有任何的想法,不可能到現在才出現問題,更何況她根本不要一個男人來扰亂她。事實上,她連心都沒有,她要一個男人做什么?
  征律讓自己慢慢吐出胸口中憋了許久的气,張開眼,看著天空皎圓的月亮,看這個樣子,今天是十五了吧!
  月圓的時候,總是令人發狂,她應該是受了月圓的影響,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嗯!這一切都是錯覺而已。
  手机的振動喚回了她的思緒,她微皺著眉看著來電的顯示,上面的號碼是方商律,這讓她心中有了一种不是很好的預感。
  “喂?”
  “征律,你現在在哪儿?”方商律的聲音有不尋常的急迫感。
  “就在家門口外。”
  “你能不能二十分鐘內赶到球林大道的五號公園來?”
  “坏消息?”征律心中已有了個底。
  “剛剛有人發現一具女尸,死狀奇特,現在采證小組已經赶來,我希望你也快一點過來,我有預感,這一次的案件一點也不簡單。”
  “我馬上到!”征律承諾。
  她回到車上檢查她的工具箱,然后不浪費時間的發動車子,驀地一种冷顫打她心中竄起。一想到她即將面對的冰冷場面,對她來說——
  這一切的一切才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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