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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未央做了一張統計表貼在蔣森嚴辦公室的大門上,內容是有關于他收到的恐嚇信。
  “我發覺一件事,越接近‘世紀博覽會’的開幕日期,威脅你的信件越多,你會被恐嚇是不是因為接了‘東方物流’這件CASE的關系?”她指著表上的數据,開始嘮叨他事不關己的輕忽態度。
  也許是錯覺,很多時候未央覺得蔣森嚴是故意不在乎這些恐嚇信,他好像根本不介意生、死;或者應該說,他一直有意無意地在找死。
  這個看似光鮮亮麗的男人,有著太多表里不一的內在,尤其他又不愛說話,總是裝一張酷臉,更叫人無法摸清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鳳小姐,我剛才交代你的報告書呢?”他不會与她討論私事的,尤其恐嚇這件事,女人應該安靜點,不要太多嘴。
  “在這里。”她把打好字、整理成冊的文件呈上。“老板,你每天接到的恐嚇信已經激增到三十二封了,你确定還不要報警?”
  他沒說話,兀自批著文件,不理她。
  “如果你不想報警,讓左輔、右弼貼身跟著你當保鏢如何?”反正他的死人態度,她也差不多習慣了,不再像初次見面那樣容易被挑撥。
  吵死了!蔣森嚴轉起眉鋒,皺緊的紋路足以夾死蒼蠅。真想把她赶出去,但他若真那樣做,她一定會說:“我要去法院按鈴申告你‘性別歧視’。”他奶奶的,擺明吃定他了。
  而且現在不只她愛嘮叨,連左輔、右弼都學會了雜雜念,三個人有事、沒事就集合起來,對他炮轟生命安全的重要性,煩得他直想去撞壁,干脆自我了斷算了。
  “不說話就表示答應了。”她高興地一拍手。“好!那我立刻去通知左捕、右弼,從現在起,二十四小時……”
  “鳳小姐——”他忙搶口截斷她的話。“這份文件下午開會要用,可以請你在兩點以前赶出來給我嗎?”順手抽出一本系統分析表給她,希望這疊資料可以保他一整個下午的安宁。
  然后,待會儿,他得找個好時机,和左輔、有弼聊一聊,這兩個混帳也該玩夠了,再天天跟著他的小助理瞎胡亂,可別怪他要秋后算帳了。、
  “兩點啊?”未央低喃了聲,現在已經十點半了,剩下三個半小時是做得完啦,但她中午本來和朱朱約好了,要一起吃飯,打開始工作后,她們就忙得沒空聊天,好不容易抽出時間聚聚的說……
  “有問題嗎?”他終于注意到她的遲疑。
  “呃!”她吟哦片刻,決定還是工作重要,和朱朱吃飯什么時候都可以。“沒有,我立刻去辦。”
  抱著滿怀文件,才踏出蔣森嚴的辦公室,未央就听到總机叫她听電話的聲音,三步并作兩步跑回自己的辦公室,助理室里柳晏飛正坐在位子對著她笑,奇怪!這家伙今天怎么沒出動?
  未央禮貌性地朝他一點頭,伸手接過電話。
  “喂!”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抽泣聲。“未敏——”未央嚇得差點把電話給摔了。老天!她的身分不會是曝光了吧?不然妹妹怎么知道她在“雷霆”上班。
  “姊……我……我們……”未敏哭得無比凄慘。“振邦把房子……公司和……全部輸光了,嗚……”
  “未敏,你……你說什么?再說一遍。”未央嚇得臉色發白,早知道馮振邦花心,但想不到他也賭博,那是不是代表……
  “我們破產了,哇——”未敏放聲大哭。
  未央也整個呆住了,怎么會有這种事?馮家……顯赫一時,曾經入選全台前二十名富豪的馮家,會在一夕間垮台?那接下來這一家子……天哪!她那軟弱的妹妹該怎么辦?
  “那你老公呢?馮振邦在哪里?”
  “我不知道。姊,我該怎么辦?他們要我一個月還錢,我……我沒有錢,一個月……姊……嗚”未敏抽咽的快斷气了。
  “到底是多少錢?”
  “三千万!”
  “三千万?”末央感覺背脊發涼,一顆顆的冷汗冒出額頭。那么大筆的錢,她就算想幫忙也無能為力啊。
  “姊,我……你可不可以向姊夫……”
  “他——”未敏雖然吞吞吐吐地沒說完,但未央了解她的意思,向蔣森嚴開口嗎?她的老板、她的老公,她才對他有一點點好印象,他們之間劍拔弩張的關系才略有改善,就要她向他“借”三千万,還是不一定還得了的錢……
  喝!她的心在滴血,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借她?就算他答應了……她似乎可以預見她的婚姻正如沙灘上的雕堡,經此暴風一吹,再多的豪偉与瑰麗也都要毀坏殆盡了。
  但她能對妹妹袖手旁觀嗎?未敏,她唯一的小妹啊!露出一個凄慘的苦笑。
  “未敏,我會盡力試試,你別哭了,堅強點儿,知道嗎?”安慰完妹妹,未央茫然地挂斷電話。看著蔣森嚴交給她的文件,感覺他离她越來越遠。
  本意是來誘惑他,教訓他別小看女人的,不料她的心卻先淪陷了,被那個別扭又古怪的男人給吸引住,知道他被恐嚇,拼了命地想保護他,這才發現,原來她是喜歡他的,還談不上深愛,但這個男人,她不想放棄……
  “鳳小姐,你沒事吧?”同辦公室的柳晏飛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對勁,關心地問道。
  “我很好。”她勉強地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去洗手間。”她需要冷靜一下,或者有一個安全的避風港可供依靠,她沒有強到能夠百折不撓啊!
  匆匆沖出辦公室,再也忍不住任淚珠濕了滿頰,躲進洗手間,找著一間浴廁跑進去,鎖上門,壓抑的哭泣一下于全爆發出來了。
  “該死的、該死的……全是一堆混帳,可惡——”瘋也似地又哭又罵,無奈再多咆哮也紆解不了滿腔的憤恨与怒火。
  不知道哭了多久,臉上的妝差不多都給淚水流光了,五顏六色糊成一團,這副鬼模樣若給蔣森嚴看到了,鐵定要嚇死他。
  那份文件大概是做不成了,她實在很擔心未敏,下午想請假去探望她,就不曉得老板會不會准假。
  擦干眼淚走出浴廊,就著洗手台前的鏡子整理一下儀容,雖然沒有早上的明媚動人,但還見得了人就是,唯一差一點的……剛才不該哭的,兩顆眼睛又紅又腫,像核桃似的,万一被同事看見問起,可真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了。
  走出洗手間時,禁不住爆發的情緒,一腳狠狠端向旁邊的鋁門,砰!巨響后,一個門扇居然給她踢坏了,她嚇了一跳,猛轉身,正迎上才從隔壁男廁出來的大肉牆。
  唔!低頭捂著撞扁的鼻子,她今天是犯了煞神嗎?倒霉成這樣子。老天!這堵肉牆還真結實,撞得她痛死了。
  “你沒事吧?”肉牆彎下腰試著扶起她。
  這個熟悉的聲音,不就是……未央急忙一抬頭,唔!又是一撞,這回她的唇碰上他的……
  呢!蔣森嚴撫著唇一下子楞住了,他竟在洗手間門口跟他的小助理……哦!不!那是個意外,他絕無輕薄之意,她也不是……什么?一下子,他的腦筋突然打結,那因碰撞而充血發紅的櫻唇竟是如此地秀色可餐,好像熟透的果子,嫣紅欲滴,他情不自禁伸出舌頭舔舔他幸運的唇,嘗到似曾相識的血腥味,和……一种可以把他腦子攪成一團漿糊的柔軟感,身体自動回憶起這個味道,他嘗過的,可是在哪里?像是……
  “對不起總經理。”未央嚇得腿都軟,他們親吻了,雖然是如此可笑的情況,但真的碰到了,他紅腫的唇上,遺留著她玫瑰紫的口紅,她想幫他擦掉,卻沒有勇气,她甚至連看他的臉都覺得難為情,只想躲他遠遠的,逃避的念頭才起,她立刻拔腿跑离他身邊,老天,好……親吻他的感覺好甜蜜。
  “咦?”蔣森嚴望著那開溜的背影發呆,她干么表現的這么暖昧,好像他們剛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似的?不過是……游移的視線不期然定在女廁的大門上,那里有塊掉下來的門扇,看斷裂處像是被踢坏的,好大的力气……
  神力!一個詭异的想法驀地撞進他的腦子里,他揉揉自己的手、摸摸紅腫的唇、再望向坏掉的大門,熟悉的触感和相似的力气,為什么他的小助理會与他的小妻子如此相像?
  難不成……有這個可能嗎?
  未央紅著一張臉,一個箭步沖回助理室,猛地打開門。
  “朱朱——”她眨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有一瞬間,她好像看到朱朱依偎在柳晏飛怀里。
  “學妹!”朱朱扯出一抹牽強的笑花。“你跑哪儿去了?我等你吃飯呢!”
  “你們……”他們現在看起來又很陌生的樣子,難道她真的看錯了?斜眼瞄向柳晏飛,他斯文的臉上始終挂著俊朗的笑容,永遠一號的表情,叫人看不清楚他心里的想法。
  “走啦!我餓死了。”朱朱急忙推著未央往外走。
  “可是我還有工作……”未央為難地指著桌上的系統分析表,蔣森嚴說下午兩點要的,但她待會儿想請假,又不想耽誤他的工作,這……
  “有什么我可以幫忙的嗎?”柳晏飛微笑開口。
  未央戒慎地望著他,大家都說柳晏飛是個好人,蔣森嚴也對他的工作能力贊賞有加,他有著一臉陽光般爽朗的笑容,總是對人和和气气的,照理說這樣的人應該是最容易相處的,但不知道為什么,和他同一間辦公室的她,反而無法全然信任他,她心里的警戒神經老是在下意識里提醒著——小心這個人。
  “好哇!那就交給你了,我們下午請假,麻煩幫我們填一下假單。”沒等未央反應,朱朱逕自替她說了話。
  “朱朱……”未央低叫一聲,她怎么老是這樣?隨便替人做決定。
  “唉呀!反正假都請了,我們走嘍,再見柳晏飛。”朱朱急急地拉著未央跑出辦公室,進入電梯。
  未央再也忍不住甩掉她的手。“朱朱,你……”
  “閉嘴啦!還不把臉遮起來。”她從口袋里抽出一條手帕給她。“你搞什么鬼?在辦公室里也哭,還把妝都哭掉了,你想演穿幫秀是不是?”
  “我……”未央轉身,就著電梯里的穿衣鏡照將起來,确實是妝容盡毀,重重地歎一口气,滿滿的疲憊感壓得她的背都駝了。
  “怎么啦?要死不活的,你這么討厭跟我吃飯?”朱朱故意逗她。
  “別鬧了。”未央推了她一下,最后實在受不住龐大壓力的折滕,終于垮下地趴在好友肩膀上,喃喃低咽將未敏的事說了一遍。
  “去他的王八烏龜蛋,早知道就不告訴未敏你的電話了,他奶奶的,你那小妹真是沒用到极點了。”朱朱后悔地一跺腳,好生心疼未央的左右為難。“喂!你該不會真想幫助她吧?沒用的,馮振邦那死家伙沒藥救了,未敏永遠都只想依靠你,你能背她多久呢?”
  “朱朱,她好歹是我妹妹,真能不管她的死活嗎?”道理她都懂,問題是現實又當如何?
  “如果你現在怀孕就好了。”朱朱突然自語道。“有了孩子,蔣森嚴應該會比較疼你,那時候再來請他幫忙,或許還有可能,只是……唉!說真的,你最近的月事怎么樣?”
  “朱朱!”未央啼笑皆非地敲了她一下。“你忘了,我的事后避孕藥還是你去幫我買的,那時正和蔣森嚴吵得凶,你想我可能不吃藥嗎?”
  還記得被綁架去和他圓房那一天,她揍得他渾身是傷,雖然兩人最后還是順利洞房了,但結果卻是叫她連吐了二天的窩囊,為了報复他的無情無義,她讓朱朱幫忙買避孕藥,絕對不要怀他的孩子。
  后來又如期地服了五天藥,他的孩子是絕不可能在她体內成長了,她達成目的了,然而此刻想來,卻是深深的后悔,不是因為未敏的關系,而是……
  若有所思地撫著那無意間与他相碰的唇,夸張、离譜的接触卻撥動了深藏在她心底那根情弦,赤裸的相擁都沒有的感覺,竟在那不經意間叫她迷惘、悸動。
  “就是吃我的藥才會怀孕啊……”朱朱喃喃咕噥著。
  “你說什么?”未央如夢初醒地問道。
  “沒有。”她尷尬一笑,揮揮手。“那現在你打算怎么辦?”
  “把這鬼臉洗掉,再去看看未敏,先了解情況之后再說嘍!”頹喪地垂下雙肩,未央長歎口气。“朱朱,我不能陪你去吃飯了。”
  “沒關系啦!可是……”知道勸不了她了,小笨蛋最是重情重義。朱朱只能心疼地摟樓她。“有什么我可以幫得上忙的盡管開口,別客气。我戶頭里雖然只有九百多万,但聊胜于無嘛!”
  “討厭,故意惹人家哭。”嗔瞪她一眼,想不到世界第一的守財奴居然……未央不覺紅了眼眶。誰說女人之間沒有友情,她們只是不在人前表現而已。
  “我要收好多好多的利息,最少要十分。”朱朱吐吐舌,對她扮了個鬼臉,兩個女人就這樣邊打邊鬧地跑向停車場。
  晚上九點多,未央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別墅,獨自取出鑰匙打開大門,歡迎她的永遠只有一方孤寂的黑暗。
  關上門,模索地打開電燈,光明閃了兩閃,亮不到三秒鐘,居然又陷入濃稠煩人的漆黑中。大概是保險絲燒斷了,她猜。
  憑著記憶,悶悶地找來換修工具,打開電源箱,口里咬若一根手電簡開始換起保險絲。
  她家里沒有男人,什么都得自己來,五年了,以為自己早就習慣,她會修理簡單的電器、通馬桶、刷油漆……她是獨立自主的新時代女性,沒有蔣森嚴還是可以活得很好,真的……
  唔!一不小心,被電了一下,刺刺麻麻的感覺瞬間擊垮她的心防,為什么妹妹就可以啥儿都不管地倚在她胸前哭?那她呢?誰的肩膀可以借她哭?
  一顆珍珠淚掙扎地脫出眼眶,接著更多晶瑩剔透的珠涕儿濕了滿頰,她再也忍不住地放聲大哭,直哭到聲嘶力竭,遲來的光明終于降臨屋內。
  叮咚!突如其來的刺耳門鈴聲打斷了她哀哀的悲鳴。這么晚了會是誰呢?難道是朱朱,在隔壁發現她的燈亮著,因為擔心她的狀況,特地過來探望她?唉!果然還是只有朋友最可靠。
  “來啦!”顧不得繼續自怜,她忙站起來,跑過去開門。“朱……咦!左輔?你們……”想不到來人竟是左輔、右弼,還有——蔣森嚴,而他正軟著身子由兩位輔佐攙著,好像很虛弱的樣子。發生什么事了嗎?
  “大嫂!”左輔勉強一笑。“少爺他……”
  “先進來再說。”未央打開大門,左輔、右弼忙將蔣森嚴攙扶到客廳的沙發上。她這才看清楚他白色西裝上一大片血跡,斑斑點點的,触目惊心。“他受傷了!怎么會這樣?”
  憂疑不定地掀開罩在他肩膀上的外套,蔣森嚴左上臂布滿厚重的繃帶,上面還有血在滲出,他受的傷不輕啊!
  “少爺被狙擊了,我們……”左輔心直口快地吐露實情。
  “狙擊?”未央臉色發白。“你們不是早知道他遭受恐嚇了,應該事前防范,怎么還會讓他被狙擊?”
  “大嫂,你怎么知道少爺遭到恐嚇的事?”左輔疑問。
  呃!未央愣了一下,糟糕!露出馬腳了。她念頭一轉,只得放大聲量,轉移眾人的注意力。
  “你們明明都跟在他身邊,為什么沒有保護他?”
  “大嫂,那個殺手槍法很准的,又是在百公尺外射擊,我們……”
  “左輔!”蔣森嚴虛弱地瞪了這個沒腦筋的輔佐一眼。笨蛋!嚼什么舌根,存心嚇死小孩子嗎?在他眼里這個才二出頭的小妻子,根本還沒斷奶。
  左輔吐吐舌,無奈地低下頭,蔣森嚴為了不想將麻煩帶進家里,本來不想回來的,要不是查緝的警察太煩人了,得他連閉眼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已經躲無可躲了,今天他是照樣會睡公司。
  大嫂,少爺只是皮內傷,沒事的。”右弼開口打圓場。
  “嗯。”未央不滿地點點頭,什么事都要瞞她,蔣森產這鬼。他以為他不說,她就無從得知了嗎?等著瞧吧,她一定會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
  “我累了。”蔣森嚴擺明不想多談。他也只剩今晚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從明天開始,展覽的文物將陸續進關,這批寶貝的安全已經夠麻煩了,還有一幅肯定會引起大騷動的“四圣獸”秘圖,那有關“黑暗帝國”門戶鑰匙的線索,更是絕不能出差錯。
  他到現在還沒把“紳士怪盜”的預告信告訴大家,那家伙看中的也是這幅秘圖,真不曉得秘密是如何泄漏的?到底有多少人想打這張圖的主意?看來這場“世紀博覽會”是危机重重了。
  “少爺,我們先扶您進房休息吧。”主人累了,左輔、右弼哪敢再多做耽擱,兩人一左、一右攙起蔣森嚴。
  “跟我來吧。”未央領著他們走進主臥室。上次他回來時,她正在生气,不想理他,由得他去睡客房。但今天他受傷了,雖然他說只是皮肉傷,沒啥大不了的,可是她擔心他晚上會發燒,不能沒人照看,遂決定讓出主臥室,將他安頓在那里,她照顧起來也方便些。
  三個人費了一些力气才打理好蔣森嚴,讓他安穩地躺在床上,他的頭才沾到枕頭,立刻沉沉地睡去了。
  “他真的是累坏了……”末央喃喃自語著。望向他無防備的慘白睡容,眉頭那抹糾結叫人心疼。實在想像不出這是白天那個高高在上、咄咄逼人,几近冷酷無情的男人。蔣森嚴,她始終模不透他的心思。
  “大嫂,那——少爺就留在這里了,我們先回去。”左輔拱手道別。
  “等一下。”未央及時攔住他們的去路,悄悄地將兩個人拖進客廳里。“老實回答我的問題,蔣森嚴是怎么被狙擊的?”
  “這……”左輔訥訥地低下頭,少爺規定不能講的事,他不敢說啊。
  “還不快說。”未央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別以為我成天待在家里就什么都不知道,我了解的事可多著呢!快點從實招來。”
  “我怎么有一個感覺,好像又被鳳栖汝那只母老虎威脅似地。”左輔附在右弼耳旁低聲抱怨。在公司里,那位脾气一級差的女特助已經整得兩人一個頭、兩個大,想不到這位大嫂一樣難纏。難道溫柔的女性已經變成一种神話?
  “大嫂,狙擊究竟是如何發生的?詳細情形我們也還不大清楚。只知道今天下午,有一批展示文物要通過海關,少爺帶著我們去查看,才下車,就被狙擊了。警察正在調查事出原因,也許明天就會有消息了。”右弼三言兩語解了左輔的危机。
  “是這樣嗎?”未央低頭沉思片刻。“右弼,你們的行程有多少人知道?”
  “大嫂,這個行程是……”左輔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我們要去海關的事是臨時決定的,只有几個高級主管知道,莫非……”
  “有這個可能。”左輔續道。“本來下午是安排了一場會議,因為鳳小姐臨時請假,有一些資料准備不及,少爺才取消會議,改到海關查看貨物的,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本來應該与會的主管們,而這么湊巧,我們才下車,子彈立刻打過來,防不胜防,除非早有准備,否則不會如此精准。”
  原來是因為她請假,蔣森嚴才會突然改變行程去查看進關的文物,未央不由得垂下腦袋,雖然他的傷不是她打的,但她仍然覺得愧疚,這場意外她至少需要負一半的責任。
  “我們立刻回去查。”左輔激動地跳起來,沖出別墅。“要是讓我知道是誰出賣少爺,絕對饒不了他。”有了線索,兩人忙不迭地跑了。
  “小心點儿。”未央對著他們的背影叮嚀一聲,待車子的引擎聲遠离,輕輕地關上大門,再回到主臥室,蔣森嚴正睡得沉。
  俯身凝視他沉穩的睡容,那原本冷硬、死板的線條此刻已全然放松,常年抿緊的薄盾微微勾出一抹彎弧,顯得稚气、可親多了。
  他和緩的呼吸噴在她臉上,男性化的气息在粉嫩的玉頰上點出嫣紅如櫻的胭脂,彩霞也似地霓光隱隱發著熱度。
  情不自禁任芳唇品嘗他的滋味,她的柔軟与他的冷硬有著截然不同的對比,一些些儿冰涼從他的唇齒間滲流進她的口鼻,然而,沿著食道入腹的卻成了一股熊熊烈火。
  蔣森嚴,她的丈夫,雖然相處的時間不多,但天知道,她為何如此著迷于他的气息,柔軟的唇顫抖著膜拜他的五官,那冷峻的眼、翹挺的鼻、削薄的唇……他的一切都像帶著魔力,誘惑著她的心浮沉、屈服。
  利箭般的寒噤在脊梁骨上攀走,帶著醉人的心悸,讓粉頰摩挲著他沉睡的臉龐,几乎可以感覺到他的脈動与她的頻律合一,這一刻,她幻想著可以摟抱他真實的靈魂。
  一只手指無意識地描繪著他的五官,偶然貼近額頭,被那上面發散出來的高熱嚇了一跳。他在發燒呢!倏然受傷的人多半會有這种現象,她怎么忘了。
  急忙沖進浴室里取出一條毛巾,又上廚房捧來一盆冰水。未央擰了一條冰涼的毛巾放在蔣森嚴額頭,助他退燒。擔心的神情溢于言表。
  別看這個男人,平常一副不可一世的囂張樣,一生病受傷就像個孩子似的別扭,整晚上不停地動來動去、踢被子、亂翻身,也不怕壓到傷口。
  嚇得未央連眼都不敢合,拼命地幫他換毛巾、蓋被子、防止他翻下床舖,再受重傷。被他折騰這一夜,比打了十場擂台賽還累。
  當烈日的光芒大盛,蔣森嚴困頓地打著哈欠,睜開雙眼。好久沒睡得這么充足了,感覺好像重新复活一樣,昨天的傷也不痛了,看來他的体力很不錯嘛!
  心情愉悅地瞥向腕上的手表,喝!怎么……十一點了。他這一睡,睡了將近十二個鐘頭,難怪精神飽滿了。
  匆匆坐起身,該上班了。一塊毛巾突然從他頭上掉下來,這是……拾起毛巾看了一下,是誰在照顧他?莫非……趴在床側一條嬌小的身影适時吸引住他的視線。
  儲未央!難道她在這里看顧了他一整晚?她……為何要對他這么好?他們不是才大吵了一架?
  一只手有意無意地撥著她的頭發,露出一段雪白纖細的頸子,她看起來還是一樣嬌小脆弱、配上一張清純的臉龐,怎么瞧都是十來歲的高中小女生,叫人怀疑她是否成年?
  奇怪!她怎么會覺得公司里那個絕代尤物和她相像呢?“鳳栖汝”和“儲未央”根本就是南轅北轍的兩個人嘛!她們……
  玩弄她秀發的手驀地停了,從沒發現她有紅頭發,磚紅色的發絲,他細瞧了一會儿,發根和發尾的顏色不一樣,這頭發是染的,她為什么要染發?純粹是愛美、祟尚流行?或者另有原因?
  一個不好的預感倏地撞進心頭,希望不是他猜的那樣?他絕不會原諒背叛他、欺騙他的人。
  傾身關掉床頭燈,柜上一個突冗的東西迎入眼帘,這是什么東西?婦產科的藥包,她真的怀孕了。著急地撕開包裝袋,一張便條紙掉了出來。
  “避孕藥,每天兩顆,連吃五天,可以事后避孕。”
  她……她竟然瞞著他服用“事后避孕藥”,就是那一次……龐然怒火再也控制不住地爆發而出,她竟然用這种方法來殺死一個未知的小生命,就為了報复他嗎?為什么不沖著他來?
  “儲未央——”他气炸了心肺。
  “啊!怎么了?”她猛地跳起來,疲乏的眼里忍不住酸澀地直眨。
  “這是什么東西?”他拿著藥包的手不停地顫抖著,為什么?大家都不明白,沒有人有資格可以決定一個生命的存留的?每一條生命都是單獨的個体,就算是至親父母也不能任意處決孩子的生死。
  “這……”未央無言以對,真是該死。怎么會讓他發現這東西?
  “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對不對?”他暴跳如雷,一顆心像被熱油滾過,登時撕成片片碎屑。“你殺死一條小生命……是你……你這個殺人凶手……”他已經分不清楚眼前的是儲未央,還是多年前,那瘋狂砍他一刀的母親。
  “你瘋了?”她也被他激烈的言論惹火了。“你根本不喜歡我,這不是一個完整的家庭,我為什么要生一個無辜的小孩來受傷,讓純洁的小生命來承擔兩個大人犯過的錯誤?”
  “我沒有錯——”他憤怒的鐵掌夾住她的下巴,用几乎掐死她的力量狂吼。“無論如何你殺人就是不對,你是凶手!”
  “我不是——”她气极地張口咬他,一拳打中他的小腹。“那根本還沒成型為生命,只是一個細胞、一個受精卵,或許什么也沒有……”
  任憑她如何咬他、打他,他就是不放手,憤慨而瘋狂的臉近在她面前。“他更可能發育成一個寶寶、一條生命……”咆哮突然咽住了。
  一點熱燙熨傷了未央的臉,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蔣森嚴居然哭了,那雙利眸里精明盡斂,代之而起的是沉沉的悲傷与怨恨,好重好重的愁,如山高、比海深,連她都覺得快要被壓垮了。
  “森嚴……”她忍不住伸手拂去他的淚,怎么也料不到這點點水漬竟是如此地叫人心疼。
  “為什么……為什么……”他無意識地呢喃,一遍又一遍,心傷了,身体好痛好痛。
  “森嚴,你……”她終于發現他的异常了。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他的暴吼像平地一聲雷,瞬間炸翻了屋內所有的東西。
  “你放開我。”突然,她覺得害怕,更劇烈地抗拒起來。
  毫無預警的,他驀地低頭吻住她的唇,霸道又粗魯地掠奪她的一切,像在報复般,嘶一聲,一下于扯裂她的衣服。
  “你這個混蛋!”又來了,他又來了,這個笨男人,難道他永遠都學不會溫柔嗎?她气的狠狠踢了他一記,看到他悶哼一聲,皺眉蹲下身。“蔣森嚴,你去死吧,王八蛋!”
  “別擔心,我不會拋棄先行的。”怒火叫他忘了身上的傷,只是更狠命地抱住她、吻她、親近她、擁有她……也算是一种報仇吧?他不知道,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啊——”她悶哼一聲,在他如火似餡的熱情中丟盔棄甲,她的老板、她的老公,同一個男人,兩樣不向的面貌,她又記起了女廁前那令人心悸的碰触——蔣森嚴,你應該也是有溫柔的,為什么不放在我身上?是真的討厭我嗎?我不了解,但可不可以請你……用你的心來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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