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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怎么也沒想到流楓集團會倒打一耙,白先令很后悔,后悔得恨不能從白氏企業的頂樓跳下去。
  在与正義盟、黑虎幫的奪勢戰役失敗后,流楓集團被迫退出台灣。但山本健太郎卻乘机卷走了兩家公司合伙投資歐美市場的共同資金,并將殘留的債務全數扣在白氏企業的頭上。
  如今白氏損失的,及背負的債務高達兩百億。
  天,這么龐大的金額,別說白氏企業里沒人扛得起,連他這個縱橫商場數十年的老將……說實話,也絕望了。
  所以當崔胤風站出來,愿意一肩扛起這個爛攤子時,白先令沒有力量發隊,就把經營權送到他手上了。
  這個結果讓崔胤風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更遑論回家探視向日葵了。不過她每天都送飯來給他吃。
  “哈羅!”
  當向日葵敲開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后,崔胤風緊皺的眉頭立刻舒緩了下來。
  “葵!”他好開心,上前一步抱緊了她。
  “恩!你滿身汗臭,昨天又沒洗澡了對不?”她塞了一套換洗衣物進他怀里。“去沖個澡,再出來吃便當。”
  這個辦公室附設簡單的衛浴与休息室,方便他在這里日夜加班,不必回家也能解決民生問題。
  不論她如何推卻,崔胤風眷戀的眼神始終緊鎖住她活力四射的嬌顏,他還沒抱夠呢!才舍不得放手。
  “真是!”她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賞了一吻。“這樣夠了吧?快去沖澡啦!”
  他還是抱住她不放,開始對人生有望后,他同時也學會了耍賴。
  “呼!”她深吸了口气,捧住他臉頰,用力吻著。
  他終于如愿嘗到了她口里的甜蜜,激情的唇舌熱切地与她纏綿著。
  向日葵忘情地回應他。她也好想念、好想念他,每天只能見他兩次,每回都只有半小時,實在不夠,她渴望時時刻刻伴在他身邊。
  但如今,他肩上的擔子沉重如磐石,她委實不原再加重他的壓力了,只得忍住那刻骨的相思,乖乖做他背后那根隱形的支柱。
  “呀!”一名助理在他們甜蜜糾纏時,不識相地闖了進來。
  崔胤風立刻將向日葵藏到身后,冷冷的眼瞪著不速之客。
  小助理忍不住全身直發抖,一直就害怕這位冷漠的總經理,尤其他這樣陰冷地瞪著人的時候,那股气勢可以把人活活給凍成冰棒。
  “還不把門關上。”沒有抑揚頓挫的音調,活似電腦合成音。
  “是!”小助理嚇得跳起來,三步并作兩步逃出總經理辦公室。
  “你怎么這樣?”在他背后,向日葵不滿地掐了下他的腰。“對女孩子如此凶惡,有沒有一點紳士風度啊?”
  他皺著眉頭、撫著腰。“我又沒罵她。”
  “你那張冰塊臉就夠嚇人了。”
  他有些錯愕地摸摸臉龐。這張臉真這么恐怖?
  “呵!”向日葵被他茫然的模樣儿給逗笑了。“你啊!為什么不多笑一笑呢?你笑起來多好看呀!”
  “又沒有什么事好笑!”這些公事又煩又累,鬼才笑得出來呢;除非……對著她羅!她身上帶著一股特殊的气息,像朝陽,總能提震他的精神,心里愉快了,他自然笑得出來。
  “那我呢?我可不可以令你開心?”
  “當然可以,對著你我很開心。”不過,抱著她的感覺更愉悅。
  “只有我有這本事?”小心翼翼的口气里是有著一份希翼的。
  他身出食指勾起她巴掌大的小臉,這是一張令人精神振奮的容顏,并非絕美,但如春風、似朝陽,那樣溫柔的牽引著人心蕩漾。
  “一天沒見你,我就活不下去。”
  “這就是你以前千方百計把我從酒店里綁架出來,非要我再回去賣早餐的理由?”
  他慎重一頷首。“你不見之后,我一直在找你,找了好久,我以為再也找不著你了,想不到……那一天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我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讓你愿意跟我回去,所以……我很抱歉!”
  她踮起腳尖,雙手環住他的頸脖。“沒關系,你一天……其實我應該感謝你的,如果沒有你來救我,恐怕……”王董絕對會把她凌虐得很慘。
  “你不生我气就好。”
  “傻瓜!我怎會生气?我……”她吸吸鼻子,眼眶有些儿濕。“胤風,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我很喜歡你……”
  “你……”他瞪圓了黑瞳,一臉的不敢置信。
  “對,我喜歡你,不過……”她抿抿嘴,苦澀一笑。“我知道你并不喜歡我,所以……你放心,我說這話不是要逼你,只是想讓你了解而已,我喜歡你,愿意待在你身邊,直到你厭倦了為止。”
  喜歡?是愛嗎?他心頭一片紊亂,從來沒想過這問題的,以他貧乏如荒漠的心田,有可能培育出一株健全的愛苗?
  但若不是愛,如何解釋他對她強烈的執著与渴念?
  一天不見她,他的世界就開始崩坏;哪怕是犯罪,或再怎么不擇手段,也要將她留在身邊,這就是愛?
  什么時候開始的?心理對她的第一份記憶來自十年前那桶突如其來的冷水,莫名其妙地被她潑得一身濕;她拉著他進早餐店,她請他喝又溫暖又可口的豆漿;她對他露出喜悅,而且不含一絲輕蔑的燦爛笑容……
  記憶中擁有的每一項美好都是她帶來的,她將他自陰暗、晦澀的絕望人生拯救出,因此他深深眷戀上這位美好善良的天使。
  他想要擁有她,將她獨占在身邊,他——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熱切地愛上她了!
  向日葵輕輕地推開他的怀抱。“你可以不用馬上給我答案。”認識不是一天、兩天,她很清楚這正直可靠的男人,在某些方面并不机靈,而她也不要听他一時興起的花言巧語,她要的是他一片真心,還有那天長地久永不變的誓言。
  “不是的,葵,我……”他心情太激動了,舌頭一時打結;從來就不擅處理感情問題,面對摯愛更讓他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去沖個澡冷靜一下吧!”她笑著把他推進浴室。
  “可是……”他還沒告訴他,他對她的感覺呢!
  “你可以在沖澡的時候,一邊想仔細自己的心意再來告訴我。”她可不要他因一時沖動,隨便許下諾言,將來又后悔。
  崔胤風深吸口气,明白她說得有理。
  “你等我一下。”他是得先歸納一下心里想要說的一番話。這一回,他將全部坦白:對她的感覺,想要他的急切,還有……他見不得光的身世——有關一個私生子的存在,活生生气死了他父親的元配……那是一段充滿仇恨与詛咒、极度不堪的過去。
         ※        ※         ※
  當崔胤風的身影完全被那扇浴室門吞噬后,向日葵雙手環胸,面色潮紅似血,軟軟癱倒在沙發上。
  天可怜見,要對他表白是一件多么羞人的事!但……是真的喜歡他呢!她想要陪在他身邊,光明正大的,不會因為些許外力阻礙就得分開。
  但要這种關系,只有情人了!更有甚者,她想嫁予他為妻,伴他一生一世。不知道他對她的主動有什么樣的看法?單愿他不會覺得她太輕浮才好。
  她的個性是從不等待的,喜歡什么、想要什么,就主動去爭取,或許強勢,或許潑辣,但這就是她——向日葵。
  待心情逐漸平靜后,她緩緩起身,走過去收拾下雜亂的辦公室,為他已空的咖啡壺再度添滿熱咖啡,將帶來的飯盒在茶几上攤開放好。
  “哇!好香!”一陣嘲謔的聲音突然闖了進來。
  向日葵愕异地轉頭,門邊站了一男一女,男的長發飄逸、一臉邪肆;女的削薄短發、容顏冷艷。這兩個人……好眼熟啊!
  那男人旁若無人地走進辦公室,見著茶几上的飯盒,隨手就拈了塊煎蛋吃,自在的模樣好象待在自個儿家中。
  “喂!你……”向日葵想要阻止他把崔胤風的菜吃光光。
  “怎么,不能吃嗎?”男人輕狂地又挑了根蘆筍塞進嘴里。
  “當然不能,這又不是你的。”向日葵一手搶回飯盒。
  “我知道,這是風的嘛!”女人手一探,又自向日葵手中搶過飯盒。
  “你們……啊!我想起來了,你們是胤風的大哥和大姐。”還是一樣的囂張狂妄,向日葵實在不懂,正直如崔胤風,怎會有這般難纏的兄姐?
  “大哥、大姐?”崔傲仰頭狂笑。“他這樣告訴你?”
  “這不是你們自己說的嗎?上回在醫院,我們見過一次,忘啦?”對于崔傲,向日葵對他實在很難有好感。
  “我們沒忘,你是向日葵嘛!”崔羽一口口挑著飯盒里的菜吃。嘖,這小女娃做菜手藝硬是要得,該把她從崔胤風手中搶過來做廚子才是。
  “老姐,留一點給我好不好?一個人吃怎么大個飯盒,你想肥死啊!”崔傲不滿地跳過來搶食便當。
  向日葵這才想起,那飯盒是她特地准備要給崔胤風,如今卻被迅速瓜分蚕食。
  “喂,就算你們是胤風的兄姐,也不能這樣……你們把他的飯盒都吃光了啦!”她心疼地看著那只剩几顆飯粒的便當盒子。都中午一點了,胤風還沒時間吃飯,現在飯盒又被崔羽和崔傲吃光了,他要熬到几點才有東西吃啊?“你們真可惡!都不疼弟弟嗎?”
  “疼弟弟?”崔羽和崔傲面面相覷。“這也是他告訴你的?”
  向日葵真不懂,他們兄弟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似感情很好,崔胤風一出事,崔羽和崔傲比任何人都緊張。
  但細察他們的一言一行,又覺得不是那么一回事;崔胤風每每在提及兄姐的事時,都是一副悒郁陰鷙的表情,好象他們兄姐間結有某种深仇大恨似的。
  她都被搞迷糊了。“算了,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是怎么回事,也不想管,現在,我要再去給胤風買份便當了,你們要吃就先說一聲,別等人家買回來再來搶。”
  崔傲獰笑著擋住她的去路。“你想知道我們之間是怎么一回事嗎?我可以告訴你。”
  向日葵輕輕地推開他。她老覺得他不是什么正直的好人,但也稱不上坏,而是邪;任性自我、目中無人,這种人她是最不會應付的。
  “我說過我不想管。”她想閃開,但崔羽卻更快一步地關上了辦公室的門。“你們……到底想干什么?”
  “說故事羅!”崔傲壓制著她落坐在沙發上。
  “我不想听。”
  “有關風的身世,你也不想听?”
  “不想,我要知道任何事,胤風自會告訴我,我不要經由第三人的口來得知他的秘密。”
  “你這么有信心,他會告訴你所有的秘密?”崔羽調侃似揚起眉。
  “當然,胤風不像你們,他是再正直不過了。”向日葵對他有信心。
  “我們?我們又怎樣?”崔傲邪气地撇嘴。
  “你們不安好心眼儿。”
  “哈哈哈……”崔傲輕狂大笑。“沒錯,這一點儿你倒說對了,我們是不安好心眼儿,但……你口中的正人君子又如何?你知道他曾經殺過一個人嗎?”
  “殺人?”向日葵頓時張目結舌。“我不信!他才不會做那种事。”
  “他千真万确害死了一個人,而那個人就是我和傲的親生母親白閔柔,這件事白氏里的每一個人都曉得,你盡可以去找人問。”崔羽一臉陰沉。
  向日葵抿緊唇。她不會信的,她對自己的眼光有信心,崔胤風正直,又有原則,絕不會是殺人惡徒,就算……曾經有人因他而死,那其中也必有內情存在,絕非他的過錯。
  “你好象還不相信?”崔傲雙手扳住她的肩,眼露猙獰。“你口中的正人君子不僅是個殺人凶手,他還是個身份見不得光的私生子。他的母親本來是我父親的情婦,卻妄想飛上枝頭做鳳凰;就在二十年前,那個女人張揚地登堂入室,要我父親和我母親离婚,跟她結婚,跟她結婚,如若不然,她就要分走我家一半財產。那時,我可怜的母親才出院回家休養,身子虛弱得緊,崔胤風和他母親一點儿都不顧念我母親的病弱不堪,一徑儿地逼迫欺凌,將我母親活生生地气得嘔血身亡。”
  向日葵渾身一顫,面色蒼白似雪。
  崔傲更進一步地將她壓倒在沙發上。“你可知道我母親臨終時留下些什么?”
  她咬著唇,怯怯地搖頭,身子抖如秋風中的落葉。
  “她詛咒,就算是死,也絕不放過那些背叛她的人,她還要我們姐弟發誓,一生都不能放崔胤風干休!”崔傲一字一句地說著。
  向日葵如遭電擊,腦子里登時空白成一片。
  怎么有如此狠心的母親?二十年前崔胤風才几歲?他又能懂得什么?憑啥儿要將大人犯下的愚蠢錯誤怪罪在他身上?他們沒有想過從頭到尾最無辜的人就是胤風嗎?
  難怪,他總是不笑、一臉心事重重、冷漠寡言……原來他身上背負了如此劇烈的痛楚。
  她感到一陣揪心刺骨的疼,那傻瓜……他為什么不說出來呢?即使她不能幫助他,也可以安慰他的!
  好后悔以前為什么不對他好一點儿?她……她該待他更溫柔的。
  崔羽突然過來,踢踢崔傲的腳。
  崔傲陰邪一笑,驀地將向日葵抱了個滿怀。
  她在一陣壓力中惊醒。“混帳,你想干什么?”
  “你們——”一個更錯愕的聲音穿透而來。崔胤風臉色慘白,青筋暴跳,緊握著拳頭。
  “喲!是咱們親愛的小弟。”崔傲自向日葵肩窩處抬起頭來對他打招呼。“干嗎大惊小怪?好東西跟好哥哥分享不是咱們既定的游戲規則嗎?”
  崔胤風倒退兩步,全身的血液好象在瞬間被抽光了。
  “況且,這也不是咱們兄弟倆頭一回共享一件物品了,你要是喜歡,來啊!大哥很歡迎你來參一腳呢!”崔傲說著,便朝向日葵臉上摸了一把。
  “不許碰她!”崔胤風激動地厲吼。
  “哦!大聲啦!”崔羽眯細了精亮的黑瞳。“崔胤風,你該不會連自己是什么身份都忘了吧?叫你一聲小弟是抬舉你,你欠我們的東西,是你一輩子也還不起的。”
  崔胤風全身顫抖著,心髒好象被活生生刨了出來。
  他是什么身份?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他欠了崔羽和崔傲一條命,害母之仇不共戴天。
  他真蠢!以為仇恨已經過去,幸福終要來臨,其實他根本沒有那個資格去享受快樂。
  崔胤風腦子里盡是白閔柔死前的詛咒,那年,他才五歲,她渾身是血地指著他、瞪著他,控訴他的存在摧折了她的生命。
  他是個錯誤啊——
  “胤風……”向日葵心疼地看著他的動搖,她拼命在崔傲身下掙扎著,想要跑到他身邊,給他一點安慰,可是崔傲將她抓得好緊。
  “臭女人,你再敢亂動,小心我對你不客气!”
  “你才是混帳男人,只會欺負弱小,算什么男子漢?你不要臉,下三濫!”向日葵的利口可不會對他客气。
  “你敢罵我?”崔傲發狠地扯住她的頭發。
  “啊——”向日葵吃痛地悶哼。
  “葵!”崔胤風心疼地沖上前去,想要將她搶回來。
  “你敢?”崔羽一箭步擋住他。“別忘了,你欠我們一輩子的債,你這一生都不能違抗我們的。”
  崔胤風登時煞住了腳步,只覺得身体正被兩股巨大的力道撕裂成兩半;一邊是今生的摯愛,另一邊則是他虧負了天大重罪的兄姐……他該怎么辦?
  “胤風,你別听她胡說,那件事根本与你無關,你是無辜的啊!何苦要背那份罪?”向日葵為他的正直不不阿心傷流淚。
  崔胤風看著她,一臉的狂亂。的确,過錯不是他犯下的,但主因卻是他啊!他推卻得了嗎?
  “与你無關嗎?一條人命的消逝你忘得掉?”崔羽進一步逼他。
  崔胤風握緊雙拳,指甲掐入掌肉,滲出點點鮮血。
  白閔柔死亡的那一幕,就算是打死他,他也忘不掉的!
  “胤風!”向日葵惊叫一聲,崔傲獗著唇,正准備輕薄她。
  崔胤風心頭一揪。“放開她——”
  “崔胤風,記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崔羽厲言喝住他。
  “胤風,救我——”在崔傲的威逼下,向日葵惊懼得淚流滿面。
  崔胤風瞧著她,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快噴出血管了。
  “崔、胤、風!”崔羽憤恨怒吼的模樣竟有八成神似那死去的白閔柔。
  崔胤風突地一愣,來回看著他們,向日葵的淚教他心碎欲裂,但崔羽和崔傲的指控卻令他歉疚欲亡,這樣的情景,他……
  “胤風!”向日葵在崔傲的身下掙扎,哀嗚聲聲如針扎入他心底。
  他雙瞳驀地爆射出血色紅光。
  “崔胤風,你敢?”崔羽企圖二度阻止。
  “胤風……”
  當向日葵因為堅拒受辱而弄得滿身狼狽時,崔胤風發狂了!他一掌劈向崔羽,推開了她,猛拳再朝崔傲臉上擊去。
  “砰!”崔傲下巴挨了沉重的一拳,跌下沙發,嘴角滲出血絲。
  “葵!”崔胤風焦急地沖過去,搶回向日葵。
  “胤風,嗚……”她宛如一枝帶雨的梨花扑進他怀里。
  “快走。”崔胤風抱起她,迅速逃离辦公室。
  而另一邊,崔傲正躺在地上唉唉哼哼。
  “痛死我了,死小子,使這么大力。”
  “我以為他會打死你呢!”崔羽在一旁幸災樂禍。
  “這游戲一點儿都不好玩。”崔傲不滿地嘟起嘴。
  “別忘了,把戲是你自個儿想的,怪得了誰?”
  “是你說什么,要治重傷得下猛藥的。”他們姐弟倆一致認為崔胤風背負的那個包袱太沉重了,把他壓得像根木頭似的,玩起來一點儿挑戰性都沒有!如果他能解開心結,變得開放一點儿,或許整場游戲會更具趣味。不過他是個死心眼的人,沒有极大的刺激,只怕他一生都不會開竅,所以他們才會卯起勁來朝他才弱點上打,就不信向日葵被欺負了,他還能無動于衷!
  “反正你豆腐也吃了一堆,受點小小罪有啥儿好抱怨的?”
  崔傲哼了哼。“老實說,那小女人看起來雖然瘦瘦干干的,抱起來的感覺倒還不錯。”
  “神經!”崔羽敲了他一記。“不過……你猜風會怎么處理這件事?”
  “我怎么曉得?”崔傲聳聳肩。“那也与我們無關啊!”
  “的确,我們只是遵守對媽的誓言而已。”崔羽毫不在乎地笑了笑,半倚在沙發邊,倒是不見憤怒。
  或許是個性的不同吧!崔胤風正直,而他們邪肆。
  對崔胤風不是沒有恨,但他們早決定了要活出自己。親生母親又怎樣?死都死了,難道會比活著的人更重要?
  崔胤風是弟弟,也是仇人,這一輩子,他們是跟他玩定了。但除了他們,誰也不許欺負他們的兄弟!
  這兩种身份并不抵触,起碼在狂妄的崔羽和崔傲眼中,他們是不在乎的。可崔胤風不同,他誠實、堅毅,又有責任感,所以他背負的就比旁人多。
  有一點向日葵倒是說對了,在那場悲劇中,崔胤風是最無辜的,卻也是受傷害最重的人。
  而崔羽和崔傲會想點破他這層迷思,不是因為手足之情,他們沒那么偉大,一切只因崔胤風是他們專屬的玩具,除了他們,即使是他們那滿怀恨意夭亡的母親,也不能“欺負”他!
  崔胤風抱著向日葵匆匆忙忙回到家中。
  “胤風……”她深感不安,离開辦公室后,他那一臉的狂亂就沒有消退過。
  “別說話。”他焦躁地址屋內踱著方步。該怎么辦?崔羽和崔傲已經將矛頭指向她,而他又為了她与他們起了沖突,他們勢必不會放他干休,這樣一來……想起他們惡劣的報复手段,他一顆心如墜冰窖。
  突然,茶几上的電話響了起來,向日葵想接,但崔胤風搶先一箭步沖過來,搶過電話,就怕又是崔羽和崔傲的報复。
  “嗨,親愛的小弟。”果然,電話里的女聲是崔羽。“傲傷得很重哦,你要怎么賠償呢?”
  崔傲的聲音搶插了進來。“你不用賠償沒關系,叫你那位小美人過來陪我就行了。”
  崔胤風臉色刷地慘白,“叩”地一聲,他挂了電話,還順手扯斷電話線。
  崔羽和崔傲的惡劣手段他太清楚了,他們的報复是無孔不入的,他防得了一時,絕難防一世。何況還有重傷未愈的向家小弟,那少年此刻是禁不起一丁點儿折騰的。
  而他……不管崔羽和崔傲是如何惡劣,在他欠他們一條命的情況下,他絕對不能主動攻擊他們,他只能防守。可這樣如何保護得了向日葵和她弟弟?
  要是有個万一……想到向日葵和她弟弟會受到傷害,他全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了。
  驀地,崔胤風握起拳頭,擊碎了電話、連同底下的茶几。這個決定很痛苦,几乎要了他的命,但為了大家好,他不得不這么做——送她走!讓她生活在沒有他的天空下,厄運便不會降臨到她身上。
  “胤風!”向日葵心痛地捧起他滲血的拳頭。“你為什么……”
  他狠心甩開她的手沖進房里,忙碌地收拾起她的行李。
  “你——你這是干什么?”
  “我要你走,立刻走。”這一團爛污,他舍不得將她牽扯進來。
  “你要我去哪里啊”才說過要陪他一輩子的,她不要离開他!
  “哪里都行,只要离我遠遠的。”不在他身旁,她就不會再受傷害了。
  “為什么?你厭倦我了嗎?”
  他驀地放下行李,轉過身來。
  “葵,你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我要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
  “沒有你在我身邊,我不會快樂的。”
  “我不能留下你,我會害死你的。”
  “因為你大哥、大姐?”
  他握緊的拳頭突然往牆上狠狠擊去。
  “胤風!”她為他皮破血流的指關節心痛淚流。“為什么你這樣傷害自己?那明明不關你的事啊!”
  他長臂一伸將她摟進怀里,腦袋埋在她柔細芳郁的秀發里。她的身子是如此地溫暖,令人心醉。
  他好喜歡她,直到前一刻,他才了解自己對她的愛有多深。為了她,叫他當下死了,他也愿意!
  所以崔羽和崔傲的逼迫,与她的悲呼間,他選擇了她。
  而當他攻擊崔羽和崔傲,把崔傲打得流出血來時,他知道,他墜入地獄了。
  不止是因為當年的悲劇,他對他們怀有深沉似海的愧疚;即便是普通的兄弟,手足相殘亦是罪無可恕的。
  他錯了,錯得离譜;崔羽和崔傲一定气死了,新仇加上舊恨,他不在乎他們怎么報复他,但他不要連累她啊!
  想到他秘書的下場、那些他喜愛的東西一件件被毀,向日葵也將遭到如斯的待遇,他急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要保護她!就算失去她會讓他心碎而亡,他也要安全地送走她。
  不在他身旁,日子久了,她自然會淡忘他,她是如此美好的女子,值得更好的男人來對待;而他的不堪是配不上她的……
  “無論那悲劇關不關我的事,錯誤既然發生了,我們就不該逃避,應該去面對、去補救。”
  “憑什么只教你一個人擔?”她哀傷欲絕地抱緊他。
  他搖搖頭,不以為仇恨影響的只他一人,崔羽、崔傲、痛失女儿的白先令……大家的苦并不比他輕;只是個人發泄的方法有所不同。
  他選擇彌補,而他們則決定了去傷害。
  “葵,听話,帶著小弟离開吧!”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离開你,我愛你啊——”怎么舍得下?他對她那么好,這輩子就他最怜惜她了,她好愛好愛他的……
  “你不懂嗎?今天的事不是意外,它一定會再發生的,我不要你受傷害啊!”再有下一次,他怕自己會發起瘋來直接殺了崔羽和崔傲。
  “离開你就已經是最大的傷害了!”她螓首猛搖著,淚水濡濕了他的前襟。
  “那小弟呢?你不怕連累他?他是你弟弟,你世上唯一僅剩的親人呢!”
  她悚然一惊。對,還有小弟,她忘了,她那可怜的弟弟才剛逃過一劫,能把他牽扯進來嗎?即使她自己不怕,但小弟是無辜的啊!
  “葵,帶著你弟弟走,算我求你。”輕撫著她蒼白的嬌顏,想象只她的离去,他的心正一寸寸地死去了。
  “胤風、胤風……”她是不能連累弟弟,可是……她的人就算走了,她的心也會永遠留在他身邊,而那樣活著的她,又与行尸走肉何异?
  崔胤風輕推開她,幫她收拾好行李。
  “我會在你戶頭里存入一筆錢,從今以后,你別再那么辛苦了,好好照顧自己和小弟;也別跟我聯絡,免得被找到。”
  她咬著唇,雙眼通紅地接過他收拾好的行李。
  “保重。”他在她唇上,印下最后的一吻。
  她閉上眼,淚如泉涌。
  他們的唇一樣冰、心一樣的痛,如槁木的臉龐憔悴不堪。
  “你知道嗎?這輩子我再也不會愛上其他人了。”丟下這句話,她僵硬的身影离開了這間曾充滿幸福,如今卻只余無限悔恨的屋子。
  他渾身一顫,不要她這般辛苦的。可是……初嘗情滋味的心也懂得;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他的人生,自她离開的這一刻起,也跟著結束了!決定是對、是錯?或許只能留待蓋棺論定那一日,才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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